秦智点点头,道:“以微臣看确是喜脉,只不过看这脉象之征兆微弱,想是受孕不过半月,所以脉象不明显。”

欧阳箬点点头,细细想了下,核了日子也对。微颦了秀眉对他道:“若是不准那便是空欢喜一场了。秦御医有什么办法能确定?”

秦智想了想,躬身道:“回娘娘,那只能叫太医院的老太医们一起会诊了,那样准确些。”

会诊?那阵仗太大了吧。欧阳箬不禁犹豫了。

“什么会诊?箬儿你到底怎么了?”这时内殿里珠帘一撩,楚霍天一身明黄色龙袍大步走了进来。原来他今日下朝却不见欧阳箬过来,一问,宫人却说她身体不适不能前来了。

他见欧阳箬坐在美人塌上,身边又站着个太医,以为她得了什么病,忙拉着她的手皱眉道:“着凉了?这几日是格外寒冷些,是朕疏忽了,让你在御书房伺候朕笔墨。”

欧阳箬含笑摇头道:“不是,是…”话说到一半却粉面飞霞,含羞露怯。

宛蕙高兴上前拜下道:“启禀皇上,是有喜了!皇上,娘娘大喜了。”

楚霍天一愣,看了看欧阳箬的面色才疑惑问道:“当真?”

欧阳箬点点头,又道:“不过秦御医说脉象不明显。得会诊才能…”她还没说完,楚霍天就一把打横抱起,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哈哈…”

欧阳箬被他吓了一跳,见众宫人还在,连忙说:“皇上快些放开臣妾…”

楚霍天不理,将她抱着原地转了几圈这才放下。在微微的眩晕中,他的笑脸在她的面前放大,放大,带着幸福的气息扑面而来…

心忽然就醉了,她也笑了起来,露一口洁白如雪的皓齿…她真的是舒心地笑了。

两人旁若无人,只含情脉脉对视。秦智如何见过如此情景,只得轻轻咳了一声,才红着脸道:“这个…芳仪娘娘的脉还需几位太医一起诊断才是,微臣怕错了。”

楚霍天闻言龙颜一板:“难道你诊的便是错的?做不得数?”

秦智冷汗淋漓,只差跪下道:“这个按例便是要如此,微臣…微臣也只是依例行事。”

楚霍天还待斥责,欧阳箬忙道:“皇上就别为难秦御医了。他说的没错。”

楚霍天这才命人叫来太医院的老太医们一起会诊。

整个“云香宫”里因得这个出乎意料的喜讯而充满了喜悦的气氛。几个老太医鱼贯而来。在细细切了脉之后才恭喜道:“恭喜皇上,柔芳仪娘娘是有喜了,不过才半月多而已,脉象征兆不明显,等接下几日,老臣们日日过来请脉。以确无误。”

楚霍天大喜欢,搂了欧阳箬的纤腰道:“朕就说嘛,一定能怀上的。如今果然不错了。”他说完又哈哈大笑。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万言疏(三)

楚霍天大笑完命人重赏,“云香宫”里的宫人们每人都份,那些诊脉的太医们更是一份厚礼。

秦智因为医术有专,楚霍天便命他为欧阳箬的主诊太医,调理欧阳箬的膳食。

秦智连忙接了旨。

一众的皆大欢喜。

楚霍天忽然问道:“箬儿,还不知道你生辰是哪一日呢。”欧阳箬也顿时愣住了,她还真有点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欧阳箬细想了一阵,忽然苦笑道:“皇上问这个做什么?”她的生辰,好似自从她进了宫便忘了,往年她的奶娘还会为她煮一碗长寿面,静静在一边看着她吃完,于是那一年年的生辰便很安静地过了。

可是自从奶娘过世后,她都几乎忘记自己有生辰这一说。

“当然是为你大大地庆贺一番,其他宫的娘娘都有过生辰,怎么就你不过?”楚霍天笑道。

“因为…因为臣妾的生辰便是家母的死忌,在臣妾十岁那年的生辰,家母便病逝了…”欧阳箬低声道。楚霍天一愣,兴高采烈的神色只得僵住了。

“这个…这个…”楚霍天俊颜上红了又白,只说不出话来。欧阳箬镇定了下,含笑揽了楚霍天的腰,将头靠在他的怀中低声道:“皇上有这份心,臣妾十分感动,往年臣妾都不能过生辰,就奶娘帮臣妾煮一碗长寿面而已。可是,如今,要是臣妾的娘在世定也十分欣慰皇上待臣妾这般好。所以这个生辰,臣妾想跟皇上一起过。”

她的眉眼俱是温柔似水,楚霍天面上动容,搂着她,似搂着珍宝一般,轻轻一叹。她的温柔与楚楚风致从来就是让人心疼不已。

她带着南国女子特有的温婉,似一股清泉流入他的心中,她的冷清,她的绝美,又似他寻觅了几世才找到那个女子。

就如那华宫中的一地跪伏之人中,只有她冷然而立,带着决绝看着他。只那么一眼,他的心便动了动。

欧阳箬心中亦是起伏万千,孩子,她终于又有了他与她的孩子。

她似想到了什么,从他怀里抬起头,带了一丝乞求道:“皇上,臣妾想给皇上乞个不情之情。”

“是什么?说吧,你想要什么?朕能办得到的都给你。”楚霍天笑道。

“皇上,听人说,做善事可以为下一辈积福,所以…臣妾斗胆,请皇上放了徐妃,让她出宫看望病了的双亲。请皇上恩准了吧。也算是为臣妾未出世的孩子积下福报。”欧阳箬小心地看着他的面色说。

“再说,臣妾瞧着那徐妃真的是有悔过之意了,要不也不会刺血写疏了。…”欧阳箬见他不说话又轻声叹道。

楚霍天搂着她默默不语,铜鼎里的香烟袅袅,像人漂浮不定的思绪。

欧阳箬又拿了他的大手抚摩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道:“徐妃也是个可怜人,听几位姐姐说,她是因为没了孩子所以成了这样…”

楚霍天浑身一震,欧阳箬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住口不说了。

果然良久之后,楚霍天头疼地捏着自己的额头:“也不是朕不把她放出来,只是她也太糊涂了,犯了宫里的忌讳,不过,这几日兵部的几位老臣也纷纷求情,说得那徐正琳好象要驾鹤西去了一般。哼,别人朕不知道,他我还不知道么,不过是‘苦肉计’罢了。算了算了,他也是爱女心切…过些天就将她放出来好了,位份降个级就算了。”

欧阳箬这才大喜道:“皇上仁慈!”

楚霍天笑着捏着她的琼鼻笑道:“就你会做人,好人都让你做尽了,朕只能做坏人了。”

欧阳箬得了他的应允,心中高兴,笑道:“皇上这样说可不对,臣妾这好人做了可不留名啊,皇上也知道徐妃一向与臣妾有些过节,到时候知道是臣妾求了皇上才放了她,她心里肯定有个疙瘩的。臣妾这好人做的可就有点冤枉。”

楚霍天看着她一脸清丽绝色,只得微笑不语。

欧阳箬的有孕果然让楚宫上下又震了震,她如今已经是圣宠日隆了,又身怀有孕更是锦上添花。

每个宫都送来贺礼,来往恭贺的人络绎不绝。有时还有一些皇亲内眷也带了礼物过来。整个“云香宫”热闹非常。

宛蕙每天忙得要命,却面上乐呵呵的,好在身边又多了个得力的宫女——鸣绢,是欧阳箬给她改的名,与鸣莺一般是“云香宫”里的一等大宫女,专管来往钱财份例。她为人精细,办事条理清楚,欧阳箬见她为人踏实,虽然是新来之人,却也放心才将整个宫中的钱财交给她打理。

宛蕙姑姑便专心伺候欧阳箬的起居饮食,又提拔了香灵做了二等宫女,平日也跟前伺候。

过了五日,楚霍天又下了一道圣旨,将在“永巷”思过的徐妃放了出来,这可是继欧阳箬有孕之后的大事。

楚霍天圣旨中说到,徐妃之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其服侍圣上日久,又并在“永巷”中思过诚恳,将她降为正三品贵嫔,份例用度减半。又特准她出宫探望病中双亲,一日后回宫。

此圣旨一下,被关在“永巷”中将近半年的的徐氏终于放了出来。

只是从“永巷”出来之人,不知道是脱了几层皮,很多人都在窃窃好奇着徐氏挨过这一冬,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春意来(一)

“娘娘,娘娘,奴婢看到了,看到了。”鸣莺带了几个小宫女满面通红的跑了进来。在一边伺候欧阳箬用午膳的宛蕙姑姑瞪了她一眼,微恼道:“也不看看如今娘娘怀了身子,怎么这般大呼小叫的,要是惊扰了娘娘看你怎么办!”

鸣莺吐了吐粉舌,匆忙行了个礼,就靠在欧阳箬身边道:“娘娘,奴婢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见徐妃娘娘,哦,不,徐贵嫔出了永巷了。啧啧…”她似想起那一眼,尤自砸舌不已。

“怎么了?你可看见了什么?”欧阳箬喝了口热汤,含笑问道。如今宛蕙姑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吃得很满意。

“奴婢看见徐贵嫔娘娘瘦了许多,但是还是很美呢。…啊,不,比以前还美几分呢。”鸣莺还在回味。以前的徐氏总是皱着眉头,脸上的神情又不和善,再加上人人讨厌她,自然鸣莺觉得不美了。

可今日见她一身素衣,纤尘不染,眉眼平和,倒显出了本色来。

“美?难道比我们娘娘还美?你这个丫头真不会说话。”宛蕙玩笑道。鸣莺撅了小嘴哼哼两声:“姑姑就爱跟奴婢作对,说到宫里,最美的就是我们家娘娘了,那些娘娘都没娘娘美。不过…这个徐贵嫔娘娘被关了大半年倒不见有别的宫女们说的那样凄惨啊。别人都说了,从永巷出来的人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呢…”鸣莺还待说,宛蕙面色微变,忽然道:“等等秦御医要过来给娘娘请脉了,你赶紧去收拾整理下,若他来早了,你就招待他一会。”

鸣莺这才红着脸下去了,自从欧阳箬有意将她许给秦智,她看见他便不住地红脸,最后倒教别人看出端倪了。那些小宫女有事没事总爱拿这事笑她。果然她身后的小宫女见她跑了又嬉笑着跟着去了。

欧阳箬看着鸣萦逃一样地跑了,含笑道:“皇天果然不负苦心人。这徐氏还是可以雕琢的人呢。”

宛蕙小心地将鸡骨头挑了,将鸡肉放入她的碗中才道:“娘娘就不怕她出来后翻脸不认人了?奴婢就担心她不会听我们的。那徐氏到底还有几分硬气的。”

欧阳箬将手中的象牙筷朝碗中点了点,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们对她无所求,最不济就是又回到当初,可她不一样了,她如今心中有恨,自己一个人是斗不过柳氏她们,我猜想,当年暗中有人做手脚令她不孕,皇后也是默许的。不然以她的心计怎么可能容忍她到现在?分明就是她心里明白了徐氏再无生育的可能了。”

宛蕙闻言不由有些颤抖地道:“那依娘娘所说,这宫中怕是皇后藏得最深,最可怕了。”

欧阳箬不语,沉默一会才道:“也许吧。上次在‘德坤宫’偏殿,我抓着她的疏落之处不放,就是想给她个警醒——要害我者必要付出代价。”

那几条血淋淋的人命中,该有皇后调教出来的几多心腹吧。她砍去了她的爪牙,亦是给了她一个警告,聪明如皇后赵氏怎能不明白欧阳箬看似柔弱表象下的意思。

所以她欧阳箬才能安稳到如今,一步一步坐稳了宠妃的地位。可如今,她怀了孩子,不知道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欧阳箬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成长,不能再失去了…

不能再失去了,连同她身边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午膳后,秦智给欧阳箬诊过脉,木讷的面上终于喜色现了出来:“恭喜娘娘,这胎的喜脉之像越来越明显了,腹中的胎儿十分很健康。”

欧阳箬亦是高兴,笑道:“本宫也感觉不错,日日来都是一觉到天亮,连梦都没有一个。”秦智亦是嘿嘿笑着,下去开了安胎的药膳方子。

过了小半会,欧阳箬接过他手中的方子,看了几眼,忽然看见鸣莺红着脸奉了茶进来,便笑着对秦智问道:“不知道秦御医家中可有高堂?可有婚配?”

秦智正专心想着如何配药,一时间听得欧阳箬如此问道半晌才道:“双亲过世了,有一原配妻子,唉…她…”说着不住摇头,面色凄凉。

欧阳箬亦是动容,半掩了面叹道:“想来秦御医也是可怜之人。是本宫不好。”说着忽然看见他的官服下摆被什么刮破了一小块,心下有了计较。

秦智还在呆站着,欧阳箬忽然又叹道:“家里没有女人就是麻烦,看看秦御医的官服破了都没人给缝缝,鸣莺,你带秦御医下去,给他缝一缝。”

鸣莺清秀的脸轰地一下又红了,再看秦智亦是慌的手足无措,连连说不麻烦了,不麻烦了。

欧阳箬看着尴尬的两人,不由笑道:“这打什么紧,若官服不整被外人看到了可会被其他官员诟病的。秦御医还是整理下再出去。”

秦智无法,只得随鸣莺出去了。

鸣莺虽然扭捏,但是却也同情他。到了外间寻了一间无人的阁子,便叫他先解了衣裳,再把官服丢出来。

秦智的原配妻子身患绝症,日日躺在床上需要人服侍。他一个大男人自然衣物常常破了便将就着穿了。

鸣莺手脚利落,几下就补好了。秦智赶紧穿上,看看时辰,连忙又整理药箱,对鸣莺连声道谢,便要出宫。

鸣莺这时倒不扭捏了只笑道:“秦御医若有衣服破了,奴婢可以帮忙补的。”

秦智回头,却见她笑容满面,灼灼如桃花,一时看得呆了。待回过神来,连忙红着脸走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春意来(二)

徐氏出宫探望病重的双亲后,又进得宫来向皇上叩谢圣恩,向皇后请安。她坚持不戴金钗只着荆钗,身上也只着粗布衣裳,称自己戴罪之身,不敢妄形。

她又搬出原先的“漱福宫”的主殿,只搬到偏殿安身,也拒绝了内务府送来的宫人,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与一嬷嬷伺候左右。

她这般举动,倒让熟知她的为人的皇后与柳氏等一干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若闲聊说起,便只得说一声:她是真的大彻大悟了。

欧阳箬的害喜之症渐渐明显,常常清晨起来便吐,秦智见她如此,又开了不少可以治害喜的药膳,细细交代宛蕙如何熬煮。鸣莺常在一边听。两人看去倒真的十分相配。

楚霍天见她如此亦是免了她日日前去皇后跟前请安,又着人多多看护。

又过了小半个月,欧阳箬这才略觉得身上清爽了些。

一日,天气晴好,虽然还是料峭春寒,但是已是三月天气了,她在宫里闷了几日,便想出去走走。

随意走了一圈,但见整个御花园里生机勃勃,柳树抽出嫩芽,远远望去似蒙了一层绿纱,十分美丽。各色花草也都长出了鲜嫩的枝叶。

鼻子间呼吸的都是叶子吐露清新的香气,她几日因孕中而生的烦闷也少不少。

忽然前面有人在说着话,欧阳箬眼神略略扫了过去,却是一愣。那万绿丛中一抹雪白瘦削的人影,竟是许久不见的徐氏。

欧阳箬身边的宛蕙也见着了,她见欧阳箬盯着徐氏看,便低声道:“娘娘要不要回避下?毕竟…”

欧阳箬绝美的面上忽然浮起一层轻浅的笑,摆了摆手,抬步便向徐氏走去。

徐氏也看见了她,略略愣了下便回过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走近。

欧阳箬走得不急不缓,面上带笑,一步一步风华无双。事隔了六个月再见到徐氏,没想到她竟然能变得如此脱胎换骨。

往日面上浓丽的脂粉一扫而空,只略略用白粉敷了面,十分自然,她的五官本来生得极好看的,如今褪去浓妆,本色立显,竟有三分出尘的意味。

她身着雪缎绣暗纹荷花花样长裙,通体上下不配环佩,只在腰间垂下极淡的绿丝绦编的如意结。整个人看过去十分清新雅致。

她头上绾了个半高髻,头上只簪了一枝碧玉簪。玉簪与腰间的绿如意交相映衬,十分悦目。

变化最大的便是她的一双眼眸,往日的爱恨情仇在如今的凤目中却统统不见了,只剩下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欧阳箬越看心里越是感叹。徐氏静立不动,看着欧阳箬一步一步走近。两人对视中都看到了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

欧阳箬近前,轻轻一福:“臣妾恭请徐贵嫔娘娘万安。”

徐氏等得她施礼完才淡笑道:“柔芳仪客气了,本宫还未恭喜你呢,愿祖宗保佑柔芳仪一举得男。”

欧阳箬起身笑道:“多谢贵嫔娘娘吉言。”两人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身边的宫人都紧张万分,谁也不敢保证昔日的冤家如今见了面会怎么一个情形。待看到她们二人相处无事才暗暗松了口气。

欧阳箬看着满园春光,忽然笑道:“这春暖花开,的确令人心旷神怡,宛若新生。”她的笑十分舒心,一双美眸看定徐氏,笑得似一池春水盛了满园的春意。

徐氏干净的指甲轻划过身边的一丛抽出嫩绿枝叶的乔木,忽然也清冷地笑道:“是,宛若新生。春天便是一年之始,不是有古话说道么,一年之计在于春,本宫得回宫好好思量下今年该做什么了。你说是不是?柔芳仪?”她说得甚轻,欧阳箬若不注意听都几乎听不到。

欧阳箬抿嘴一笑,再施了一礼便告了声退。

欧阳箬渐渐走远,偶尔回过头,却见徐氏一身清冷,立在生机昂然的万绿丛中,飘然若仙,可是欧阳箬知道,她的心早就被绝望的复仇一点一点的填满,这生机勃勃的春色只能衬得她越发的冷。

徐氏的变化倒让一些人开始不安起来。柳氏隔了两日过来看望欧阳箬,闲话了一阵,忽然犹豫道:“欧阳妹妹,你说这徐贵嫔是不是疯魔了,怎么看着似换了个人一般。”

欧阳箬闻言诧异道:“不会啊,日前臣妾还在御花园碰到徐贵嫔,看她谈吐都还很有条理,怎么能说是疯魔了?”

柳氏叹了一口气,忽然失笑道:“以前见惯了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如今看着她那副静静的模样真别扭,人啊,真奇怪,以前恨不得她改一改脾性,如今她倒真改过来了,却又不习惯了。”

她说完,眉宇间忧色重重。欧阳箬看着她的神色,低头轻轻吹拂着手中的热茶,不是人变了可怕,是心中有鬼,所以越发害怕了吧。

楚霍天也是诧异,一日半夜,欧阳箬正睡下了,忽然宛蕙进屋子来摇醒她道皇上来了。话才刚说完,却见楚霍天一脸郁郁之色进了屋子。

欧阳箬忙起身问道:“皇上怎么过来了呢?”楚霍天自解下披风,面上似隐有怒气道:“还不是那徐凝霜,朕本来今夜想去她宫里看看,顺便问她可缺了什么,也并不是想在她那边留宿,没想到她与朕说了几句,就道朕要保重龙体,将朕赶了出来。”

欧阳箬闻言,失笑道:“皇上就为这个生气啊,徐贵嫔本来就是这个性子,许过些日子就好了。”

楚霍天却叹了一口气道:“看她那副心如枯井的样子,朕就知道与她夫妻缘分算是尽了。”

欧阳箬一愣,这回倒真的搞不清楚徐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春意来(三)

虽然楚霍天说自己与徐氏怕是夫妻缘尽,但是却对她并不疏离,而是多多赏赐。欧阳箬知道楚霍天这样做其一是为了安抚徐氏身后的徐尚书。

春雨淅沥地下了大半月,天气的忽变顿时让宫中不少人得了风寒。

柳氏的大皇子也得了风寒,一下子高烧不退,直烧得面红耳赤,不住说胡话,急得柳氏不知如何办才好,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去了她的“延禧宫”日夜看守,连欧阳箬的请脉太医秦智都被请了过去,好几天都不放人。

宛蕙见柳氏如此霸道,不由埋怨道:“就是个小小的风寒之症难道要如此大的阵仗?奴婢看那柳国夫人也太不象话了些,皇上也不管一管。”

欧阳箬笑道:“皇上也架不住她一哭二闹啊。现在谁不知她病急乱投医。任谁也劝她不得。也难怪,她就得这么个儿子,还不爱得如珠如宝?”

宛蕙听了忽然冷笑数声:“她的儿子就是命,别人的孩子便不是命?依奴婢看,她这是报应。怎么偏偏宫里的小内监都不会得,就她一个儿子得了。报应不爽。”宛蕙说着便去做事了。

宛蕙向来爱憎分明,自从知道徐氏的遭遇后便对柳氏所为十分不耻。再加上柳氏也曾暗中下药害过欧阳箬。所以她一向对她心中嫌恶甚深。

宛蕙的话似一道光线迅速地射入欧阳箬的脑海中,欧阳箬只觉得脑中猛地清醒过来。的确,春季是容易得风寒,也有不少宫人都得了这病,只不过内务府都将那些患病的宫人隔离了,又派医士去诊治,按道理是不会在宫中传染的。

而且有许多小内侍住得十分简陋拥挤,在着寒冷的天气中都不曾听闻过有患风寒。柳氏的大皇子平日一出去便是一大帮宫女嬷嬷地跟前跟后,怎么可能…这也太蹊跷了…

欧阳箬越想越是不对。召来鸣莺道:“去请秦御医来,就说本宫心口闷。”鸣莺连忙去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将秦智请了过来。

欧阳箬见他面色倦意深深,不由歉然道:“秦御医辛苦了。本宫此次叫你过来是想问问大皇子的病情如何?”

秦智犹豫了一下,才躬身道:“以微臣看,八分像是风寒之症,得等这烧退了才能再诊明白。”

他说着叹了口气。欧阳箬仔细盯着他的面色,忽然道:“鸣莺留下伺候本宫让秦御医诊脉,其余人下去做事吧。”

秦智打开药箱,正欲要拿上软垫,欧阳箬忽然开口道:“秦御医说个明白吧。这大皇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你我也不是不外人,但说无妨。”

秦智身上一僵,犹豫了好久才轻声道:“微臣愚驽,觉得是这个…”说着他拿了自己放在案上的茶蘸了蘸,在药箱上写下两字。

欧阳箬一见,浑身一僵,这才叹了口气:“没想到竟让我猜中了。…”秦智吃惊地看着她,自然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但是想想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他低声道:“那些老太医都说是风寒,可是微臣诊了却觉得大皇子身上有一股湿热之气在流蹿。这毒不会致人死命,但是却十分凶险,能让孩童在高热后起水痘…依臣之见,大约明后日,大皇子便要起水麻疹了。”

“水麻疹?”欧阳箬惊道。鸣莺亦是十分惊讶,失声道:“那可是会死人的。”她似想起了什么,浑身抖了抖,失神地道:“当年我弟弟也是得的麻疹死的,我爹娘哭得可伤心了。娘更是一病不起,我爹天天伤心得到处找酒喝…”

她说着不住颤抖,秦智同情地看了看她,眼中露出怜惜。

欧阳箬又问道:“你可跟柳国夫人说了么?”秦智点点头:“说了,不过微臣只说大皇子身上有湿热之气,便立刻被其他老太医给驳斥了,看样子柳国夫人也不相信微臣。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也不敢冒昧说了出去,再说这等罪名一但被坐实,又将不少人丢了性命…”

秦智顿了顿又道:“微臣虽然年纪轻,但是在民间却有看过这等症状的,似是误食了什么草所致的。这其实也不算是毒,只能算是一个引子,将人体的病源给引了出来。只不过孩童抵抗力低,很容易引起其他病症。有的脾胃不好的孩童会上吐下泻,有的会头晕,像大皇子从小养尊处优的,日常吃的都是鱼肉腥膻,湿热之气郁结于体内,自然会更严重些。所以微臣看,已经有了出水麻疹的症状了。”

他说完叹了几叹,他人言轻微,从医士一跃当上御医早被其他同僚妒忌,再加上柳国夫人不信任他,这事又十分重大,他自然不敢再乱说话。

欧阳箬默默半晌,轻声一叹。命他替自己诊脉了以后便叫鸣莺送了出去,又命鸣莺一定要守口如瓶。

宛蕙见秦智走了,这才进来问道:“娘娘可发现了什么。”

欧阳箬叹道:“我没想到她那么狠绝,竟然对小孩子下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我们放出来的是一条猛虎呢。这么急不可耐地就要择人而噬。”

宛蕙愣了愣忽然冷然道:“若换成奴婢也定是如此做的,一命抵一命,没了孩子的痛,定也要对方尝一尝。”

欧阳箬抚了肚子,快两个月了,腹部依然平坦,真不知道自己若是没了这孩子,该是如何的痛…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不!不会这样的!欧阳箬捏紧了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几乎都嵌进肉里。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春意来(四)

过了两日,果然柳国夫人的大皇子的高热退了以后,便开始长了水麻疹。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柳国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长了一脸红红的麻疹都快晕死过去了。连忙连夜跑到太庙前,因她不是正室进不得庙,便只能跪在太庙前祈祷。天气又冷又湿,那太庙前的青石地板都刻了龙凤图案,深深浅牵,跪在上面滋味可是一点也不好受。

可是柳国夫人直跪得晕了过去才被宫人抬了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