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听了,轻叹一声,念了一句佛号。听说楚霍天知道后命皇后代他去太庙去乞求祖宗保佑。

整个太医院都忙了起来,因为水麻疹有传染性,整个“延禧宫”便被封了起来,外人不能随意入内,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楚霍天也不能去探望。

整个楚宫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

欧阳箬终于坐不住,一日日暮时分用过了晚膳,便换上了素色宫女装,便要出去。宛蕙又气又急,拦住她道:“娘娘这是做什么?这又不关娘娘的事,难道娘娘也要趟这趟浑水么?”

欧阳箬看了看外边昏暗的天色,正色对宛蕙道:“姑姑让我过去吧,我不能看着她这般狠毒。说不定她有法子。”

宛蕙急了,低声道:“娘娘可不是糊涂了,就算她有法子,这事情若是她做下的,她自然不肯救,若不是她做下的,她乐得一边快活。哪里会听娘娘一分。”

欧阳箬细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去一趟,央了宛蕙道:“姑姑就让我过去吧。我看她那样子实在是放心不下。”

宛蕙无法,只得叫鸣莺一起小心地跟了过去。

欧阳箬悄悄避了宫人的耳目,由偏门出去了。到了徐氏的“漱福宫”,她敲了敲宫门,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来看。

是一个年老的嬷嬷,欧阳箬见她眼熟,想来是徐氏身边亲信之人。那妈妈见到欧阳箬亲来,略略愣了下,便将她请了进来。

欧阳箬进了徐氏住的偏殿,只见灯火通明,徐氏正在内殿就着烛火看着一卷书册。

她见欧阳箬过来,面上倒不见惊讶之色,略略点点头淡笑道:“柔芳仪怎么有空过来呢。请坐。”

欧阳箬也不行礼,坐下打量着殿内摆设,倒是十分素净,不像妃子的寝宫,倒更像是苦行之人住的地方。

徐妃也不招呼她,只自顾看自己手中的书,欧阳箬看了看她手中的书,笑道:“徐贵嫔也看佛经啊。”

徐氏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册,淡淡道:“是,本宫往日觉得这佛经没什么趣味,如今看来真是有点玄妙。”

欧阳箬闻言奇道:“有什么玄妙?”

徐氏摸了摸手中的佛经,忽然笑道:“佛说人死后若作恶便有十八层地狱,本宫一一看过,果然不错,什么刀山火海啊,什么拔舌啊,刀锯啊,啧啧…真是不一而足,看来还是佛祖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世上的人会犯什么错。唉…看样子,我们一个个都得下地狱呢。”

欧阳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一旁的鸣莺亦是缩了缩。

欧阳箬细细想了下,命道:“鸣莺,你先下去吧。”鸣莺这才赶紧退了下去。徐氏见她神色凝重,忽然笑道:“柔芳仪也会害怕么?本宫瞧着你的面色不好看。”

欧阳箬闻言轻笑道:“害怕是不会,只是觉得这人都有业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不过怎么报也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凡人终究做不得主。”

徐氏听得她的话外之意,忽然冷笑道:“没想到本宫是大大想错了,这柔芳仪也是个心善的主啊。那日叫本宫知晓真相之时,你可是怎么说的?如今害怕了?”

她说完冷笑数声,笑声冰冷如雪,刺到人的心中,欧阳箬不由地泛起鸡皮疙瘩一片。

她沉默半刻才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盯着徐氏瘦得有些苍白的面容平静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徐氏冷冷一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没有任何证据。”

欧阳箬轻笑道:“是,我今日来也不是来责问与你的。只不过好奇,这柳氏这般精明谨慎之人也会着了你的道。看来还是我低估了你。”

徐氏不语,忽然看着欧阳箬的肚子,一双凤目中流露出极复杂的神色,平静地问道:“你腹中胎儿几个月了?”

欧阳箬本以为她会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没想到她却没头没脑地提了这么一句。只得回道:“一月有余了。”她说完抬头看看徐氏的神色,忽然吓了一跳,她的眼中闪出悲痛与绝望,似拼命压抑,又忍不住要爆发一般。她不由缩缩,就怕徐氏突然疯了。

徐氏见她害怕,这才回过神来,收了自己古怪的目光,嘿嘿冷笑道:“你也没想到吧。本宫也不瞒你,本宫不在乎,豁出去也不在乎…”她哈哈一笑:“我就是要让那贱人也尝尝当年我痛苦的百倍!!哼哼…其实也简单,大皇子喜欢到处玩,特别喜欢去皇后的大帝姬处抢东西玩,抢东西吃。我便叫个人,做了份糕点,放在大帝姬的桌子上,这糕点可香得很呢,大帝姬被皇后教养得十分懂规矩,就算吃也只吃一两块,可大皇子便不是了,嘿嘿…”

她边说边冷笑着,笑容有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欧阳箬顿时了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招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

“你在皇后那边也有人?”欧阳箬忽然问道。徐氏却只是冷笑不答。

幽静寒冷的宫殿里,只有她在冷冷地笑,一直笑,一直笑…

“你不该对孩子下手的,如今他可有救?”欧阳箬叹道。

“听天由命了…你说过的,凡人终究做不得主。”她忽然嫣然一笑,这笑却比那冷笑更让人恐怖。

第二百二十章 齐心盟

欧阳箬出了徐氏的“延禧宫”之时,背上渗出一层薄薄的香汗。柳氏说的没错,如今的徐氏已经有点入了魔了,一心只想着报仇。

都是怪自己,都是自己的错。欧阳箬心中长叹一声。她光想着如何与她合作连横,却没想到她的恨意如此深重。

现在只能看她如何走这条充满血光的复仇之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徐氏下的药量不够,还是大皇子身体好,亦或许是柳氏爱子心切,感动上天,总之,大皇子的水麻疹一日日好了起来。

柳氏也终于松了口气,唯一让她揪心的是,这场重病在大皇子白胖的面上留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白斑,看上去十分怪异。

柳氏用尽办法都除之不去,每日见到她儿子这般模样心都疼得跟刀割一般,抱在怀里“心肝肉儿”地叫个不停。可是无法,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那些白斑去不掉也就算了。其他宫中的娘娘都如此劝柳氏。

柳氏是何等人物?一旦她孩子的病好了,便开始寻思这事的来龙去脉。

“欧阳妹妹,你说说看,这事情肯定是有人捣鬼的。”柳氏一日去“云香宫”看望欧阳箬时,趁四下无人,恶狠狠地道。

她一张雅致的面庞因得这话而微微扭曲着,平日里一双好看的月牙眼也闪出刻骨的恨来。

欧阳箬只做不解:“怎么?难道大皇子的水麻疹是被…”她做势捂了嘴不敢说。要知道,毒害皇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连说都十分忌讳。

“本宫现在没什么证据,哼,那些缺心眼的奴才看顾不好大皇子,本宫已经一个一个收拾了他们了。”柳氏泄愤似地道。

欧阳箬顿时默然,她当然知道她是如何惩罚那些看护大皇子的宫人的,近身伺候的每人四十大板,打完再扔到粗使宫人行列中,去浣洗局浆洗整个宫里的衣服,或者扔到尚膳局,做最下等的劈柴宫人。

当天打完,就有三四个宫人断了气,没打死的送过去也是命运凄惨。其他下等宫人都直接遣了去冷宫干苦力。柳氏宫中这几日又换了一大批的新宫人来伺候。

“柳姐姐消消气吧,若是姐姐猜想的没错,那些宫人也是无辜的,且别生气了。”欧阳箬劝慰道。

“唉…欧阳妹妹,你可不知道,我这做娘的都快急死了,本来皇上就不太喜欢大皇子,如今他面上又这般模样,以后长大了可怎生好?”柳氏边说不由抹了泪。

欧阳箬心中冷笑,柳氏能不哭么,做皇帝之人起码身体要看起来无缺陷,才能让群臣信服。不说别的,就说楚霍天为例子,他相貌威严俊美,帝王之气流露无余,在没即位之前群臣中便有不少人对他十分景仰,暗暗认为他是天命所归的帝王。

相貌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

柳氏抹完泪,又看了看欧阳箬的肚子,叹道:“依本宫看,妹妹若生出个皇子,想必皇上是十分珍而重之的,以后的前途也定比本宫那可怜的孩子更大。”

欧阳箬闻言心中一动,抬眸见她眼中妒色一闪而过,忙愁道:“柳姐姐可不是与臣妾说笑么?柳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这皇子的前途是要看母妃的身份的,臣妾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她说完幽幽叹了一口气,似真的郁郁之气不得排解一般。

柳氏这才展颜安慰她道:“哎…妹妹别想太多,妹妹的孩子出世的话也是荣华富贵跑不掉的。且放宽心。唉,不像本宫,招人嫉恨,连累了孩子。”

欧阳箬安慰了她几句才试探问道:“柳姐姐可有线索?”

柳氏面上闪过一丝狠色:“当然有了,那些宫人一打就招了,大皇子是吃了…算了,本宫知道是谁就好了。”她闷闷道,忽然眼珠子一轮,忽然对欧阳箬道:“其实说了也没什么,本宫做姐姐的也要提醒你当心那位。”她比了个手势。

欧阳箬面上惊恐,连声道:“不会吧,臣妾看皇后娘娘可是十分和蔼可亲的很呢。”

柳氏冷哼道:“你别小看了她,别人不知道,本宫可知道她做了不少好事。这次居然把主意动到本宫的头上,以后也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她面上冷然,带了冷笑对欧阳箬道:“你想想看,整个宫中现在就本宫与林妃有子,林妃又是个软弱之人,她害怕有一日大皇子选做储君了,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别看她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其实她眼中最揉不得沙子,最见不得别人比她好,那次妹妹你被人诬陷,还不是她一手策划的。皇上也心知肚明,只不过是看在她是原配给她三分薄面罢了。”

欧阳箬闻言叹了一气,低了头道:“谢谢柳姐姐提点,不然妹妹还以为皇后上真心想对妹妹好呢,难怪那次秦国来客,皇后娘娘还赏下一件漂亮的宫装呢。妹妹心中真是难过。”

柳氏见她信服,面上得色顿现,安慰她道:“欧阳妹妹别难过了,照理说本宫是不该这般对她大不敬的,只是她做的太过分了,以后你我齐心,还惧她不成?”

欧阳箬闻言抬头冲她感激一笑,两人纤手相握,不由又是一笑。

欧阳箬恭送她走了,这才暗暗冷笑,你我齐心,只不过是欺骗对方的幌子罢了,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倒是真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鸳鸯谱(一)

楚宁和二年的三月就这样慢条斯理地过去了。花树都抽了嫩芽,长成婆娑碧绿的叶子,花儿也争相开放了。

欧阳箬怀着龙胎也有两个月了,十分顺遂。楚霍天依例每天在朝堂上听政问事,这楚国的冬季下了不少大雪,瑞雪兆丰年,这春季开春便十分好。

楚霍天又减了三分之一的赋税,轻徭薄赋以养民也。

欧阳箬从旁冷眼看去,他倒真是个贤良的君主,楚国因年年征战,倒的确需要修养生息几年。农忙过后,约莫四五月便在全国选秀了。

欧阳箬倒不觉得怎么,各个宫的妃子倒是心思开始活络了,谁家的侄女,谁家的妹子都开始盘算着如何进宫了。

欧阳箬也不作声,倒是有人也求到她身上,多加关照云云,言辞切切,又捧来一大堆礼物。欧阳箬也收下了,笑颜灼灼,听多说少。

宛蕙瞅着满库房的布匹绸缎,金器银两,笑道:“不出一年,娘娘得再找间做库房。”

欧阳箬闻言笑笑,却问一边的德轩:“如何?那边吴公公进行得如何?”德轩清秀的面上带了几分悦色,低声道:“听吴公公说,还可以,那玉行开了五家了,生意做得也很顺利。等南边的情况稳定了,就打算开到南边去。”

南边…欧阳箬看着满院的春色,心中浮起那江南绿水的波光…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德轩忽然打断欧阳箬的沉思。

“说吧。”欧阳箬回过神来对他笑笑。

“这些话本不该奴婢说的,只是奴婢实在是担心,吴公公如今身在宫外,我们制不到他,万一他…”德轩说完,又赶紧跪下道。

欧阳箬一愣,轻叹道:“你所虑甚是,只是这也是没法子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兵法本宫还是懂的。你且下去想想,若有想到什么再来禀报。”

德轩退了下去。

若说选秀的日近让后宫中的各宫妃子都震了震,那一个消息的传来却让本来波澜不惊的欧阳箬也不由地震了震。

那日楚霍天处理完政事,便到欧阳箬处歇息,时间还尚早,他便拉着欧阳箬下起棋来。依旧是他执黑子,欧阳箬执白子。

一开始,楚霍天便是攻势凌厉,欧阳箬倒散漫许多,只注意守势,渐渐的最后倒输得丢盔弃甲的。

欧阳箬见自己输的甚惨,将手中白子一抛,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入玉盒之中,巧笑倩兮地道:“皇上今日不比往日,莫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楚霍天哈哈一笑,轻轻搂过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不错,是子玄要回来了。他终于肯回来了。”

欧阳箬的脑中“嗡”地一声,再也听不见他说的其他话了。心中一重复着他的那一句:子玄要回来了…

子玄要回来了…

他要回来了…

她只觉得心中一股气憋得生疼,一颗心在放肆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心腔一般,一下一下,似乎在说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箬儿,你怎么了?”楚霍天说了半天的话,却发现欧阳箬有些不对劲,连忙将她扳过身来,却发现她眉头紧皱,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样。

“箬儿,你怎么了?”他顿时皱眉,略略紧张地握了她的手。

“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欧阳箬强笑道,心中却着实出了一把冷汗。这般情态是万万不可露出来了,楚霍天可不是一般人物,若是他疑心了,那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好在楚霍天以为她孕中有什么不适,忙命人道:“快去请秦御医过来。”

欧阳箬忙强笑道:“皇上多虑了,臣妾没什么的。不必叫秦御医过来。”楚霍天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放在唇边微微一吻道:“你看你的手都冷了,肯定是不舒服,叫御医来看看。”

过了一会,秦智赶到,满头大汗地为欧阳箬切了切脉,但是却是越切越觉得疑惑,只得小心翼翼道:“娘娘是觉得怎么个不适法?”

欧阳箬只得到:“恩…胸口闷,手脚冰凉。”她看了一眼秦智,忽然飞快地对他使一个眼色。

秦智虽然木讷却在某些方面是敏感的,他立刻瞟到桌子上未下完的棋局,这才慢慢开了口:“娘娘也许是思虑过重,导致气血不通畅,宜静心修养。微臣也就不开药方了,怕吃药过多,对胎儿不好。”

楚霍天这才放心道:“原来是下棋思虑过重了。以后就不拉着你赔朕下棋了。”说罢便叫秦智退下了。

欧阳箬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泛起点点忧思,只是不敢轻易在面上露出一星半点。

欧阳箬在孕中,便没有经常去楚霍天的御书房侍驾,只是待在“云香宫”里静养,自从知道苏颜青要回到楚京,她更是心神不宁,日日只待在自己的房中看书,或做做针线。

如此闷了一两日,有日,却是李靖才亲自过来请道说楚霍天有召。

欧阳箬心中奇怪也赶忙更衣打扮,乘了肩撵,一路往御书房而去。

到了御书房,只见楚霍天正在看着一卷卷画轴。他见她来了俊颜露出淡淡笑意,似是找到人帮忙解决他的烦恼一般。

“快过来,箬儿,看看这些女子都如何?”他冲她招了招手,命他上前。欧阳箬疑惑,却也只得上前看去,却见整个宽大的龙案上摆着各色的美女图,一个个千姿百媚,顾盼生姿。旁边还用小楷细细写了画中女子的姓名年龄生辰。

第二百二十二章 鸳鸯谱(二)

欧阳箬一个个看了,见身边楚霍天如玉俊颜上一丝波澜也无,忽然笑道:“皇上是想让臣妾为皇上挑选合适女子充实后宫么?”说完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她的笑含了讥讽,又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楚霍天看得有些发愣,忽然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失笑道:“是朕的错,没说清楚。该打该打。”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欧阳箬倒被他搞糊涂了,拿起画卷对他道:“难道这些美人不是今年要选的秀女?”

她在华宫待过,自然知道每逢选秀之时,高官都会将自家适龄女子画上,再细细写上此女的生辰八字,呈给皇帝,让皇帝一一过目,这样在选秀之时便有更大的机会入选。如今看来想必楚国也是如此。

楚霍天哈哈一笑,将那女子的图一一摊开,笑道:“没错,这都是那些迂腐的老臣递上来的,本来朕也不耐烦看这个,不过想到子玄年纪也大了,不找个贤内助怎么成,他家中的老母亲还等着她为他苏家开枝散叶呢。”

他搂着她,又安慰道:“你别恼,方才是朕不对。选秀之事也让你心中添堵了不少吧?”

欧阳箬靠在他宽阔结实的怀中,鼻间又传来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他的温暖包裹着她,她却只轻轻叹息。

又是子玄,又是他…怎么又听到他的名字…分明就是想将他忘了,却又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楚霍天默默搂了她半晌才似乎想起来他找她的来意,笑道:“不说这些丧气话,这次叫你来便是帮朕细细参详。看哪家的闺秀能做得苏将军的贤妻。”

这句话又让欧阳箬猛地清醒过来。

什么!他竟然叫她为苏颜青选妻?

欧阳箬神色一僵,楚霍天却没觉察她的异样,一副副命人挂起来,仔细品评道:“恩,这个是左相府的最小女儿,听说长得不错,可是性情不知道温柔不温柔…”

“啊,这个是吏部王侍郎的女儿,没想到长那么大了,…”

楚霍天一一领着欧阳箬看过,有的认识,他便说一两句,不认识的便草草略过。欧阳箬仔细看去,一个个环肥燕瘦,青春动人,因为是呈上御览,故每一张都画得十分美,将那小女儿或痴,或憨,或媚画得入木三分。

每看一张,她的心都是涩涩的,不论是不是给楚霍天充实做后宫,还是给苏颜青做妻子,两个结果都是她所不乐见的。

一个是自己的丈夫,腹中孩子的父亲;一个是那没有缘分梦中的良人。

她忽然苦笑,自己真是得得陇望蜀啊…

她默默看了一阵,忽然下了决心似地笑道:“既然皇上想让臣妾参考,那臣妾就带回去好好看看,细细品查一番可好?说起来苏将军可是臣妾的救命恩人呢,这等大事可不能马虎。”

楚霍天哈哈一笑,点点头。忽然抱着她轻轻在她面上吻了下。他的吻轻轻浅浅,似风一般掠过她的面颊,带着他特有的气息。

欧阳箬又愣了,楚霍天很少在御书房对她动手动脚,顶多亦是搂了楼腰,握了握手。

“没什么,只是看你心中似乎有事,便忽然想亲亲你。”楚霍天淡然一笑,她的心事他还是不了解,这总是让他感觉非常挫败。

她神色的游离与疏远,他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她的心到底藏了多深,在她温柔的表象下,她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只是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知道。他宁可相信她是美好的,温柔似水,眼中满满的都是他,甘愿离乡背井跟随他到楚国,甘愿为他生养子女。

只要他宠着她,爱着她,她的心便是牢牢地栓在他身上。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方才有那么一刻是令他害怕的,她看着这些画中女子,淡淡苦笑,那样的疏离,那样的飘渺…从她心底透出的寒让他心惊。

于是他便不由自主地吻上她的面庞,很幼稚无聊的举动,这是一惯冷静的他所不熟悉的情感。而且竟然是他认为是最严肃的御书房之中。

欧阳箬抚上自己的脸,微微一笑,靠在他胸前道:“臣妾是看着这些官家女子一个个貌美如花,自己便惭愧了。”

楚霍天这才释然,反手搂了她笑道:“你怕什么,你与她们是不同的。只有在你那边,朕宠爱你,无关其他,而她们便不同了,一个个身后都是一群群虎狼在盯着朕。”他边说边冷笑,却又含了无奈。

欧阳箬默然,是,自己只是个无国无家的女子,在着寂寂深宫之中,没有任何权势,没有任何背景,可讽刺的却是,只有她得了这楚国帝王最真的宠爱。

欧阳箬回宫之时候,身后跟了几个小内侍,捧了一大卷卷轴。宛蕙一头雾水,欧阳箬也不解释,命德轩前来。

列了一个花名册,叫他出宫去找吴公公,好好查一查这些女子的品行如何。

既然要挑…欧阳箬含了苦笑看着自己接下来的差事…那就不能辜负了皇上的心意,为苏颜青挑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吧。

让她与他好好的过着最平静最幸福的日子。让她去好好地守护他,照顾他。

四下无人之时,她的泪终于清冷地落了下来。命运怎么如此残酷地对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相伴在他身边一生的人如今竟要她来决定。

罢了罢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赏花宴(一)

德轩的效率不是盖的,过了两三日,便详细地呈给欧阳箬一份写得满满的书册,欧阳箬闲来就翻翻看看。

那些女子虽然众多,家世背景不错,但是挑挑捡捡却只挑出五六个人来。

其实楚霍天那天也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圣口一开,却再无回旋余地,再说欧阳箬又请了旨,自然叫她办了。

所以当欧阳箬恭敬地将那份写了六个人的名单呈给楚霍天的时候,楚霍天也难得认真地对着画像研究了半天。

最后他揉了揉额角,苦笑道:“算了算了,看着这些画上的人总不知她们性情如何,还是到时候你在‘云香宫’里办个酒席,请这些官家女子进宫一趟,就说…就说赏花宴,到时候朕拉上苏将军一起去,叫他自己挑。你也帮忙看看。”

欧阳箬眼皮一跳,恭声应了。

楚霍天见她中规中矩,不知怎么地心里有些闷,拉了她坐在身边,抚摸着她微凸的肚子轻轻叹息。

“皇上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欧阳箬笑道。轻轻帮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力道轻重和缓,拿捏得十分精准,半晌才听得楚霍天吐了一口气。

“没有,只是觉得还是喜欢看你有说有笑的样子,不似这般跟人偶一样。朕看着心里不舒服。”楚霍天轻声道。

欧阳箬摸上自己的脸,有么?就像人偶一样?自己可不是装得好好的,半分破绽也无的么。

没想到却让楚霍天看出了蛛丝马迹。

“皇上多滤了,臣妾很好,只是…”欧阳箬强笑道。该如何解释?她说得急倒一时失口了。

“只是什么?”果然楚霍天顺着她的话问道,一双如墨的眼睛熠熠有神地看着她,搜寻着她面上的每一分表情。

“没什么,只是觉得惶恐…皇上对臣妾太好。”欧阳箬低了眉道。

“太好?!”他无声地笑了笑,薄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轻啄。他的吻越来越深入,吻得欧阳箬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已经两个月没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