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心中起伏不定,命宫人又将自己抬了回去,早上的冷空气还伴着昨夜的湿润之气,吸到胸中十分的冷。

寒冷倒让她发热的脑袋冷静了几分。忽然她又叫德轩道:“去,将本宫熬好的汤送到皇上那边,就说本宫看皇上国事繁忙不便打扰。”

德轩忙应了声,便去了。

欧阳箬一叹,自己这是怎么了呢。竟然方寸全失,越想心中越是后悔。难道是自己过得太平静了?

她扶了额头,越发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到了晚间,楚霍天来了,面色郁郁,看来心情并不十分舒畅。

欧阳箬命人泡了安神的百合香片,奉上柔道:“皇上可是累了?”楚霍天抿了一口茶,强笑道:“也不是,只是想到如今子玄慕白都不肯帮朕,难道真的是朕失了德,还是他们心中另有顾虑?”

欧阳箬想了想才道:“臣妾以为这也许不是皇上想的那样,赵先生纵情山水,苏将军志在边关。两人都不是笼中这之鸟,皇上想将他们绑在身边,也许是少了一位旷达的名士和一位善战的将军了。”

楚霍天细细思索了一阵,这才释怀笑道:“果然是箬儿看得明白。原来竟然是朕钻了牛角尖了。”

说着亲昵地搂过她,细细地在她耳边轻吻起来。欧阳箬已一个月余没有经过男女之事,被他一吻,倒浑身热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君不悟(三)

她连忙推了推楚霍天,羞赧道:“皇上,不能…”她才怀孕三月不到,这床第之事自然是能少便少。

楚霍天挫败地抱牢她,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腹部苦笑道:“真没想到还有这等麻烦之事。早知道便不怀了。”

欧阳箬听了他罕有的孩子气想法,作势微嗔道:“是谁叫臣妾赶紧怀一个的。如今竟然又后悔了。”

楚霍天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一笑道:“是,是朕不对。”忽然他又笑着道:“听秦御医说,这时候腹里的孩子该有这般大小了,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它翻身骨碌的声音。”

他比划了下,欧阳箬也是难得好奇,瞪大眼睛笑道:“难道竟听得到什么骨碌声么?”楚霍天点头,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静静听了一会,忽然极高兴道:“听到了听到了,骨碌骨碌的,像是在吐气呢。”说罢一张俊脸生动如许。

四周明烛高照,映在他的面上,欧阳箬看着他高兴的面庞,心中滑过一丝丝暖流,似乎心的某一角温柔地塌落了一块。

他是她的丈夫呢,也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他对她的好,从头到尾从无缺憾。可是她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心禁闭?

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因为这浮华的宫廷。

心事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欧阳箬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不再细想。

夜色深深,一室寂静,楚霍天抱着她沉沉入睡,她终是该庆幸,自己有个这样的男人如此珍惜自己。

算了,算了,如今她已经是贵为宫妃,又是孩子的母亲。不能再想着那抹孤独的身影了。

一切都该有了结。

第二日清早,欧阳箬伺候楚霍天更衣早朝,忽然开口道:“皇上,臣妾想问问苏将军到底看中了哪家闺秀,好给他做个现成的媒人。”

楚霍天闻言苦笑道:“他才不会要呢。如今他不知中了什么邪,朕说十句,他才应一句。满脸的不乐意回京。”

欧阳箬含笑道:“许是对着皇上他难为情了,要不让臣妾试试,再说苏将军是臣妾的救命恩人,也该让臣妾为他的终身大事张罗下,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身边无人相伴吧。”

楚霍天听了哈哈一笑:“好吧。你就选个日子,命他到这宫中会一会,到时候好好劝他一番。成家立业,也得先成家呢。”

他说完,整理一番,便上朝了。

欧阳箬恭送了他出去,这才命宛蕙拿拿来册子与画卷,乘了肩撵去找玉充华李盈红了。想来李盈红这一辈的官家闺秀中,她也许认得几人。

李盈红如今是搬到了与林氏的“浣碧宫”中,欧阳箬过去也一同见了林氏。

林氏养育小皇子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欧阳箬倒也笑着看着她初为人母紧张出错的神色。

三个人都是做娘的人,话都谈得十分投机。

欧阳箬闲话了一阵,想起来意,叫德轩捧了画卷与册子与二人看了。李盈红一一看了,笑道:“欧阳姐姐如今也做起媒人来了,怪到前几日宫里都说是娘娘是替皇上选贵人呢。原来竟不是。我就说嘛,选贵人怎么会叫一帮年轻子弟入宫呢。”

林氏看了笑道:“欧阳妹妹就是细心,这人的来龙去脉都查得清楚,以后这些人入了宫倒是知了根底了。”

欧阳箬点头,对二人道:“苏将军是我与林姐姐的救命恩人,如今皇上做主想让他早日成家,这也是我的心愿。林姐姐,你说是与不是?”

林氏点头,想起往日,含了泪道:“是,说起苏将军,那可是大大的好人。这次定要为他找出个贤良的妻子来。”

三人说罢,便细细研究了那些闺秀。

欧阳箬看来看去,只中意礼部尚书的女儿——李明茜,她的清冷倒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象中,倒觉得苏颜青会喜欢她。

忽然想到他会喜欢另一个女子,心却还是有些微涩然,欧阳箬赶紧将这股酸涩压了下去。

林氏看得头晕,见欧阳箬选中了李明茜,忽然皱眉道:“若欧阳妹妹所说她性子孤寒,那苏将军又不善言谈,两人成亲后如何相处呢。”

李盈红却道:“听说她自视甚高,清高得很呢。怕是看不上苏将军。”

欧阳箬只得作罢,三人选选停停,最后商量不出主意来,只得拟了三个人选,到时候给苏颜青自己挑。

欧阳箬回到了“云香宫”,忙着人去找苏颜青,说她有请苏将军有空进宫一叙。

等了两日,苏颜青这才过来。

欧阳箬此时心倒不慌了,心道,既然自己与他无缘,自然不能耽误了他自己的缘分。他是该好好成家立业了。

欧阳箬命人好茶款待,自己整理下妆容便出来迎。

二人见面都有些尴尬。欧阳箬撑了笑颜道:“苏将军近来如何?这次到楚京可是有久留的打算?”她的目光灼灼,坦荡明亮。

苏颜青看了她一眼,亦是平静道:“再过一个月便要南下。那边还有许多事。有劳娘娘挂心了。”

欧阳箬心中轻叹,拿出准备好的画卷摊开给他看,笑道:“苏将军如今单身一人,皇上说,男子汉大丈夫,应先成家再立业,苏将军且来看看,这些官家闺秀皆是相貌出众的女子,一个个贤良淑德,定是将军的良配。”

苏颜青浑身一震,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又望望她手中的画卷,半晌才哑声道:“你竟然叫我成亲?”

欧阳箬浑身晃了晃,强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宫不忍将军一人在外受苦,所以想为将军成一个家。这样将军衣食有人照顾,本宫亦可心安了。”

苏颜青看了她半晌,他的眼神太复杂,欧阳箬被他看得别过脸去,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逼他。分明是为他好,如今竟然是做了坏人。

罢了…她忽然觉得心灰意冷,沉默不语。

沉重的气息在二人之,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苏颜青忽然上前一步,他的阴影覆了她的面前,他随意拿起一副,有些冷然道:“既然如此,那便成亲就是。也不选了,就是此人了。娘娘为末将做主,末将领了娘娘的心意便是。”

他说完,将那画掷在她的怀里,转身大步走了。

欧阳箬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来不及再说一字。

第二百二十九章 静国寺(一)

楚宁和二年四月,楚霍天颁下圣旨,特擢升苏颜青为一等嫖骑大将军,再赐他与吏部侍郎的二女儿钱烟翠完婚。

在这春日和暖之际,他终于彻底走出了她的生命。一丝一毫都不再有关系。

欧阳箬灵动的眼神变得呆滞,看着窗外草长莺飞,看着这满目春光,只觉得心在一块块被剥离开来,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姑姑,我想去上香。”欧阳箬忽然道。

宛蕙上前,看着她神思不属,轻轻叹了口气道:“娘娘好好的想去何处上香?”欧阳箬的心思,她虽然猜不到十分,可这七分却是看得明白的。

“我想去‘静国寺’上柱香。”欧阳箬闷闷地道。

“娘娘…”宛蕙还待再劝,见她的神色,只得住了口。

欧阳箬看着“云香宫”中似华宫的一切,心又开始隐约地疼了起来。距华国亡国也一年多了,她难道忘了?

难道是沉浸在楚霍天的脉脉温情之中不可自拔?她深深地迷惑了。

过了两日,欧阳箬便写了一道祈愿表,说要去“静国寺”为皇上乞福。楚霍天龙心大悦,准了。又拨了宫中两队侍卫“你也被闷在宫里了,去走走才是。”楚霍天那日下朝去看她,含笑对她道。

欧阳箬柔声应了,抬头见他眉宇俱是憔悴,知道他如今国事越来越繁重,而自己却是…不由心中一痛,扑到他怀里轻轻抽泣。

楚霍天见她一会哭一会笑的,不由有些吓到,连忙道:“怎么了?是不是孕中的女人都爱这样?箬儿以前不是这样爱哭的。”以往的她云淡风轻,一向只是温柔笑语,很少有这般小女儿情态。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是他的箬儿,有哭有笑,才让他感觉真实而塌实。

欧阳箬伏在他的怀中,过了半天这才擦干了泪水,不好意思道:“臣妾看皇上国事繁忙,觉得自己没用…只好去寺里为皇上乞福。”

楚霍天哈哈一笑,他的笑声清朗,带着大度,似天上云卷云舒,充满了宽宏的温情。

他轻抚了她的面庞,含笑道:“你不用担心朕。朕自懂得保重身体。倒是你,要好好休息,为朕生下皇子。”

欧阳箬见他不正经,含羞道:“哪里能一定是皇子呢。”

楚霍天不语,只道:“一定是皇子。”欧阳箬还待再说,他便只笑不语。

欧阳箬看着他眼中的疲色,便不再闹他。两人只静静看着亭前的万绿勃发。

过了两日,欧阳箬便乘了华盖蔽日,御赐的八马车撵一路往“静国寺”中而去。宛蕙在车驾中伺候,四周锦幕幔垂,层层叠叠,似云似雾,却依然能感觉到车架外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如今楚京之中,都知道了楚霍天三千宠爱只放在一人身上,那便是今日出宫乞福的柔芳仪娘娘。

听说她美得如天上的仙子,又道她是倾国倾城的红颜,只一眼,定叫男人都夺了心魂。

宛蕙在车驾之中伺候,依然能听见道两边的议论之声。

欧阳箬端坐车内,面上倒放松了几分,也许佛的无上恩德能让她忘记心中烦恼吧。宛蕙犹豫了下,忽然道:“娘娘,奴婢以为这样不太妥当。我们出宫又得皇上宠信,奴婢怕会招来其他宫中娘娘的嫉恨。”

欧阳箬轻叹一声道:“姑姑所虑也有道理,只是我心中不安,不得解脱。姑姑如今我也顾不得了。看佛能否救赎我了。”

她说罢轻轻垂下眼帘。楚霍天的含情脉脉的眼神,查三少嫉恨的双眸,还有苏颜青那临去之时绝望又悲愤的神色,一一在她脑中交替。

她乱了,乱了…

宛蕙长叹一气,便不再说话。

“静国寺”到了,欧阳箬步下车撵,她抬头望去,两边嘈杂的人声突然都寂静了,她美目流转,只见一张张脸呆滞地望着她。

欧阳箬微微一笑,那笑似乌云缝隙中射下的光芒,叫等候许久的众人都闪了心神。

太美了…众人惊叹道。

欧阳箬扶了德轩的手,慢慢步下车撵,长长的绣百花争春的长裙熠熠发光,她亭亭袅袅地一路而去。

第二次踏上此地,她心中感慨万千,那时候,她只不过是侯府小小的姬妾。

“静国寺”早在几日前就得了圣旨,自是清空了寺中的闲杂人等,早早就派人恭候。

欧阳箬由方丈领了到了后堂大殿里,佛音绵延传唱,一股久违的宁静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掏出怀中的佛经,渐渐念起来。

“女施主还保存着老纳的经书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欧阳箬心神震动,抬头向声音来处,竟然是荣德禅师。她连忙起身迎上。到他一丈前,慌忙跪下道:“怎劳荣德禅师前来。妾身…”她顿时哽咽,心中千言万语都不知如何说。

荣德禅师由僧人扶了,在蒲团坐下。

一双眼眸充满了慈悲之色:“一年多未见,娘娘依然贵气修身,雍容大方。老纳也十分欣慰。”

欧阳箬忙近前几步,拜下道:“这一年多,妾身不敢或忘禅师的教诲,有空便诵读禅师留给妾身的佛经。”

荣德禅师点点头,拿起她放在蒲团之上的佛经欣慰道:“女施主确实存有善念,如今娘娘这身份却也难得了。且记,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老钠看女施主最近心有妄念,不然也不会冒此出格举动前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静国寺(二)

欧阳箬眼神一亮,随即黯然道:“禅师果然是世外高人,妾身思来想去,终究负了人。不知如何是好。”

荣德禅师轻声笑着,枯瘦的手指点上她的额头道:“痴儿!惜取眼前人啊。”

他说罢看了看她的肚子,含笑道:“女施主命格奇贵,腹中的孩子亦是如此。女施主可要保重。”

他说完,又吃力地扶了僧人,慢慢转入后堂。

欧阳箬待再追去,方丈却拦下她道:“娘娘且留步,如今荣德禅师身体大不如前,今日听说娘娘要过来礼佛,特来指点娘娘的迷津。娘娘就不必再追去强问了。荣德禅师想说的话都与娘娘说了。娘娘应好生领悟才是。”

欧阳箬颓然回来,却见在经书上放着一串黑檀木的佛珠,想是荣德禅师留给她的。

她将那檀木佛珠拿在手中,入手温润,这串珠子不知道被人抚摩过多少年了,才能露出这般似木似玉的质地来。

惜取眼前人…荣德禅师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响,神奇地,心却不再惶惶。眼前人?眼前人!眼前人难道是楚霍天?

可是他身后佳丽万千,自己怎么能做得他心头之上那朵永远不凋谢的白莲花?

终究是自己不够自信啊。

欧阳箬闭着双眸,静静听着大殿里那一声声单调却又悠远的唱经声。

到了傍晚,欧阳箬这才起了车驾往宫中赶去。车架下的轱辘声声,经过一日的念佛颂经,欧阳箬的心已经安定了不少,她这才明白为何皇后总要经常去礼佛,难道她也是心有所恼,不得开解,这才去求了佛祖?

傍晚之时,楚京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回了家中用晚膳,街上的人稀疏不少,有股荒凉的意味。

欧阳箬尤自沉思,忽然只听得车驾的马匹忽然惊嘶一声,忽然往前狂奔。

欧阳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生生往后倒去。车驾之中的宛蕙亦是惊呼一声,好在宛蕙手快,将欧阳箬拉住,一起滚在车中的软垫之中。

欧阳箬被这么一下子摔得胳膊生疼,回过神来,不由大惊,只见那八匹马若疯了一般向前冲去,不少前面的皇家侍卫都被撞得飞了出去。

八匹马齐齐狂奔是如何令人惊恐的一件事情!欧阳箬的心中顿时跌到了谷底。她抖抖索索抱紧宛蕙,吓得面无人色。宛蕙亦是惊得咬紧了自己的唇。

今番此命休也。欧阳箬浑身发抖,两人对望,都看到了无边的绝望。

车驾上的帷幕都被狂风吹得都卷了起来,身后侍卫大声呼喝,纷纷拍马追上前来。

剧烈的晃动让欧阳箬开始头晕。宛蕙颤抖着对她道:“娘娘,一定要抓紧奴婢。”欧阳箬几乎要哭了,只闭紧了双眼。

天神啊,难道你是在惩罚我么?!

她的眼中大颗大颗的泪落了下来,千万不要!她不想死,她有牵挂!

她还有孩子!满满的绝望像是海水漫过她每一寸肌肤,一点一点要让她窒息而死。

那八匹马还在狂奔着,渐渐地,身后的侍卫呼喝之声渐渐听不到了,欧阳箬只听得身边呼呼的风声,还有那剧烈的晃动声,将她们两人撞上车驾的边缘,几乎每次都是宛蕙用身体替她挡下。那一声声闷声的呼痛声,都让她心若刀绞。

“姑姑!…”她终于崩溃哭泣。宛蕙却颤抖道:“娘娘…”她用一只还能自由的手,将身边的软枕放在她的腹前,以防她被撞到腹中,两手又紧紧攀住车沿。

“娘娘,这马…这马跑累了就会停下来的。”她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忽然车子重重一晃,两人又惊叫着撞向车沿。

欧阳箬强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竟是出了城。不知道这马要将她们带到何处。前面是绵延的官道,还好能平坦一点。

不停地晃动,撞击,再晃动,再撞击…两人开始渐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那马儿终于停了下来。欧阳箬头异常痛着,眼前昏暗一片,天竟然是全黑了。

“娘娘…娘娘…”宛蕙撑着一身疼痛,惊喜地推了推欧阳箬。

欧阳箬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要散了架一般,听得宛蕙的呼唤,挣扎地立起了身。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与宛蕙竟然还活着,八匹马正在俯首吃着草。欧阳箬这才发现,那马在官道边的林子里停了下来。

许是饿了,八匹马都在安静吃草,仿佛先前的狂奔不是它们一般。

宛蕙撑着剧痛下了车,又忙扶了欧阳箬下车。两人劫后生还,都有些惊恐看着身边的马车。

是谁让这八匹温顺的马狂奔不已?

欧阳箬浑身抖如筛子,与宛蕙相扶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如今怎么办?”宛蕙颤抖着道,天越发黑了,再留在这边会冻得生病的。

“走…我们回官道上…侍卫也许就在后边。”欧阳箬牙齿上下打架,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娘娘可还好?!要不要我们就在这里等人来救?”宛蕙犹豫道,她看了看欧阳箬的面色。

欧阳箬摇摇头:“不行,在这里太危险了,这马车不知道是谁搞的鬼,竟然会发狂奔跑,我们留在此地也许会中了别人的圈套。快些走,我还撑得住。”

她说完,与宛蕙扶了便要走。宛蕙心细,又从车驾中拿了两条绸布,包在欧阳箬的脚上,欧阳箬的绣花宫鞋一向是软底的,如何能走得了山路,只得权当包一包防止荆棘刺到脚上。

两人虽然惶恐,可是却是心有主意之人,欧阳箬也不是那等临事只会哭泣的小女人,当下扶了宛蕙便要走。

忽然寂静的山林中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欧阳箬吓得一哆嗦,连忙抱紧宛蕙轻声道:“姑姑,有人,不知道是敌还是友”

第二百三十一章 静国寺(三)

宛蕙亦是发抖:“娘娘,如今可怎么办?是不是皇宫侍卫来找我们了?要不奴婢先去看看。”她说着便要往外走。

欧阳箬连忙一把拉住她,绝美的面上俱是惊恐:“不,姑姑,侍卫哪里能一时半会便找到我们?这些人来得蹊跷。姑姑别去,万一…”她生生打了个寒战,她已经失去了奶娘,再也不能失去不是亲人却胜亲人的宛蕙姑姑了。

两人一时都没了办法。

欧阳箬急中生智,银牙一咬,从头上除下玉簪,颠簸一阵,她头上的珠钗都落得剩下一两枝了,如云的秀发也披散不少下来。

她举着玉簪便小心地向着马匹走去,宛蕙见她的动作便恍然大悟,忙一把拉她到身后,将她藏在草丛中急急又小声对她道:“娘娘先藏好,这事让奴婢做。”

她说着便举起玉簪狠狠的插在当先一匹马的马臀处,那马吃痛,长嘶一声,举蹄便向林中跑去,其他几匹不明所以也跟着撒腿狂奔。

宛蕙被它们惊得摔在地上,好在马匹并没有踏在她身上。她连忙与欧阳箬一处躲在草丛之中,好在天色昏暗,若没有仔细看,也看不到她们身上稍嫌耀眼的宫装。

果然那马惊跑而去,便有几声呼哨之声在林中回荡。欧阳箬凝起目力,只见前面林中几个黑衣之人追了过去,似鬼魅一般。

果然有阴谋!欧阳箬额上冷汗淋漓。方才要是她或宛蕙出去,那便是被擒的下场了。这些人到底是谁?居然敢设下圈套将她们带到此地。

不过不管他们是谁,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