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与宛蕙躲在草丛之中,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等了半刻,确定周围无人了,这才战战兢兢地出了草丛,摸索着向来路而去。

欧阳箬幼时与父亲欧阳清隐学过观星之术,所以她简单辨别下方位,便深一脚浅一脚地与宛蕙向官道走去,只要到了官道,她们便得救了。

天色已然全暗下来,林中夜风刮起,带着四月天的湿冷,令人十分难受。欧阳箬边走边颤抖,虽然身上宫装还算厚,但是十分拖沓,在这林中不是被树枝勾住了,便是要绊了自己的脚。欧阳箬无法,只得将长长的下摆束在腰间,这才稍微方便一点。

宛蕙在前面开路,每一脚都踏实了才敢扶欧阳箬过去。她心内焦急如焚,恨不得肋下生了双翅飞了出去。

她知道欧阳箬怀着身孕,最是惊险,若一个不好,孩子便没了。能撑到现在有惊无险已是佛祖保佑了。

欧阳箬与她默默走着,不敢再弄出多余声响,就怕追兵循声前来。

走了小半个时辰,欧阳箬又细细打量了方位,轻声对宛蕙道:“姑姑,官道近了。”宛蕙心中大喜,连忙点头。

向前看去,似再过十几丈,便是那官道上灰黄的土色了。两人都加快脚步。

隐约着,前面远远的冒出了火把的光来。

“娘娘,娘娘,是皇宫侍卫!”宛蕙不由低声惊呼道。欧阳箬正待说话,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一柄雪亮的刀横在她的脖颈边,一声若夜枭般的声音在她脑后如鬼魅一般响起:“想跑?!没那么容易!”

宛蕙惊叫一声,往后一退,没想到一脚踏空,滚了下去。原来她身后是个小土坡,被草木遮掩着,一时无法看清楚。

欧阳箬眼见得那火把的光越来越近,心一横大喊道:“姑姑,赶紧告诉皇上——”话没说完,便被身后之人捂住口鼻往后拖去。

那人退得极快,欧阳箬被他钳住双手,拦腰抱起。

似还有几人在他身边护着离开,皆是黑衣蒙面。

宛蕙只惊得心神俱丧,听得欧阳箬被捉前的呼救,心若刀割,只得流着泪往官道上跑去,边跑边哭喊来人。

终于到了官道之上,那来人足足有千人之数,当先一人明黄服色,胯下一匹黑马。马蹄若风,宛蕙猛地出现在官道之上,他见状勒马而立,那匹一人多高的高头大马就生生被他勒得直立而起。

宛蕙见到他忙跪下哭喊道:“皇上,快去救娘娘,娘娘被人擒走了…”

官道上卷起漫天尘土,火光中楚霍天面色如铁,他飞身下马,托起宛蕙冷然道:“箬儿呢?她被人擒往哪个方向?”

宛蕙浑身颤抖,指了她们二人来处:“那边,他们在林中…”

楚霍天放下她,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如雪,耀的人眼目一片雪花:“御林军听令,封山!”他喝道。说着当先一人,若鹰一般飞身跃入林中。

此时,他不在是高高在上的楚国帝王,他只是个要救自己妻儿的男人。驰骋沙场多年的楚定侯又回来了。

宛蕙早就被人扶着下去了,身边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御林军飞一般从四周散开,将山林密密封了几起,更有不少人手持长刀跟随楚霍天飞身入林。

宛蕙看得眼中泪水长流,佛祖保佑娘娘无事才好…

欧阳箬被人制住,只觉得周身的景物飞速后退,那人似知她身怀有孕,只是将她打横抱起。欧阳箬惊慌过后,便很快镇定下来。看来擒住她之人并不是想伤她,更不想杀她。

欧阳箬悄悄一件一件地放下自己的东西,戒指,手帕,手中的护甲…最后没有东西可以丢,只得悄悄撕扯着自己破了的衣襟…

那些人忙着后撤,根本没注意她的小动作。

快来,快来…欧阳箬心若擂鼓,只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念叨着。

制住她那人忽然猛地停了下来:“有人来了!”旁边几人也猛地停住。林中之风呼呼地吹过,惊起夜鸟几只,呱呱地飞向夜空。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静国寺(四)

欧阳箬身上被点了哑穴,做不得声,那人停下来之际又点了她四肢的穴道。

欧阳箬做不得声,又动弹不了,心急如焚,只得用剩下可得自由的双眸骨碌骨碌转动,想瞧清楚周身的环境。

可偏偏眼前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四周寂静无声,林间夜鸟怪叫,一声一声,十分诡异而透着令人压抑的气氛。

那些人伏了一阵亦是渐渐不耐烦起来,制住欧阳箬的那人忽然动了动,便要飞身出藏身之处。

他一人抱着欧阳箬奔跑已然是吃力,在丛林之中目标亦是巨大,欧阳箬只听得身后有兵刃破空之声传来,那制着她的那人忽然闷哼一声,像是漏了沙子的沙袋一样缓缓倒下。

欧阳箬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她浑身被制,身不由己随着那人的倾斜而将滚落到地上。

忽然腰间被人提起,欧阳箬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

泪水就这样潸然而至,她闻到了异常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是楚霍天,她的丈夫!他真的来了

楚霍天这招又快又狠,快得连那人的呼痛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立毙当场,其余蒙面之人都未曾反映过来,有几个人似还存了疑惑低喝道:“老九,怎么了?那娘们要看好,我们还等着跟那个狗皇帝换我们牢里的弟兄呢。”

那几人小心的靠近。

楚霍天手疾点,解了欧阳箬的穴道,将她小心抱在怀里,脚步一错,连连后退。

那些蒙面之人终于发现不妥,呼喝着挥刀上前。

欧阳箬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心中心绪澎湃万千。他终于是来了…

一定要出去,活着出去!她有太多太多的留恋,太多太多的不甘与不舍,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当下。

“箬儿,你忍一忍…”楚霍天轻声对她道,脚下不停,已如电一般蹿出十余丈。

欧阳箬伏在他的颈窝处,牢牢地抓住他的衣襟。他身上的龙涎香一点一点的沁入她的鼻间,蔓入了她的心中。

楚霍天的步伐大,身形快,虽然身上负了一人,却仍然脚下如飞。那些黑衣蒙面之人眼见得他的明黄服色越来越远,心中着急,暗器像雨一般飞洒出去,往他身上招呼而去。

楚霍天耳听得身后暗器破空之声,心中怒骂“卑鄙之极”!却也不敢轻敌,高纵低伏这才堪堪避过第一波的袭击。

前方已经有火光之色,楚霍天大喜,手下的御林军儿郎来得真快,竟赶得上他。那身后蒙面之人眼见得到手的鸭子要飞了,皆是又惊又怒,几人都不由再加快脚步,飞身上前,同时手中的暗器又齐齐向楚霍天招呼而去。

楚霍天避得了第一波,可手上抱着一人,身后空门大开,如何避得了第二波?眼见得就要成了刺猬,他急中生智,抱着欧阳箬滚在地上。

欧阳箬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之时,楚天已将她抱起,又发力跃向前方。

欧阳箬虽知道楚霍天身怀武功,却不知道他武功精妙如斯。还来不及惊呼,人已经被他牢牢护在胸前。

可是那一声闷哼,还是像雷一样炸在她的心中。他受伤了?!!!

欧阳箬不敢再想,只得紧紧攀在他身上,惶恐,无助在这一刻像海潮一样蔓延过她的心,她咬紧银牙,一声不吭。

近了,近了,还有十丈,五丈…

终于,前面的火光照来,欧阳箬终于看清楚他俊颜上的冷汗,还有那苍白的脸色。

楚霍天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前面几人已经跃上前来纷纷高喊:“皇上,…”话音刚落,几人就跑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而起。

楚霍天忍着后背的剧痛,冷然喝道:“杀无赦!”不断涌来的御林军儿郎纷纷接口喝道:“杀无赦!杀无赦!…”

强烈的杀气与千钧的气势扑面而来。

楚霍天心神一松,手中的欧阳箬几乎要松了开。他忙揪住身边的御林军统领,低声道:“快,朕中了毒镖!”那御林军统领吓得连声大呼:“赶紧过来救驾!!!”说着连忙将楚霍天半抱着往山下走去。

慌乱中,欧阳箬也被人抬了起来。

他明黄的服色在她眼前消失,欧阳箬终于惊叫出声:“皇上,皇上…”声音凄厉,楚霍天毒发昏沉,却也被她叫得清醒过来,揪住身边的御林军统领怒道:“后面是柔芳仪娘娘,你们可要小心,她还怀着朕的骨肉呢!”

御林军统领被他吓得满面冷汗,连忙对后边人道:“小心娘娘,娘娘还身怀有孕!”这才连忙将楚霍天架了下去。

欧阳箬听了楚霍天的声音,心中安定不少,身后不断响起兵刃交错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的呼号,已经紧绷的神经渐渐支持不住,一阵阵眩晕向她袭来。

不能晕!不能晕!欧阳箬狠狠地咬着下唇,直到那浓重的腥膻血气弥漫了整个口腔,她不能晕过去,她还有孩子!

欧阳箬被人架着飞快地往山下奔去,她几乎就是脚不沾地地飞行。到了官道之上,车驾早就准备妥当,楚霍天与欧阳箬被人小心地送入车厢之内,又有御医赶紧上前查看。

马鞭声扬起,车轮滚动。

终于…闹轰轰地一切退去,楚霍天与她皆被迅速地送入宫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静国寺(五)

到了楚宫之中,楚霍天与欧阳箬便被分了开,楚霍天背上都是血,浸染了明黄色的龙服,欧阳箬被送往了“云香宫”。

宛蕙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声唤来宫女为欧阳箬整理,又赶紧命秦智过来看看。欧阳箬躺在塌上,任宫人摆弄,净面,净手,宽衣…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深吸一口气对宛蕙道:“快叫秦御医来看看…”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

秦智到得很快,也不顾内室一地杂乱,连忙屏息诊脉。欧阳箬死死盯着他的面色,想要看出不一样的神情来。

秦智诊了几次,才惊喜道:“娘娘无碍,腹中胎儿还不错,娘娘只要平心静气,便能保住龙胎了。”

欧阳箬心神一松,泪滚滚而下,颤抖了几次,终不成话。宛蕙在一边双手合什,不停念着佛号。

欧阳箬心中的狂喜还来不及品味,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挣扎起身对秦智道:“快!快去…快去看看皇上。”

宛蕙见她如此还敢起身,急忙将她按住道:“娘娘做什么,保重自己才重要,皇上是真龙降世,没那么容易就伤着的。”

欧阳箬才不信什么真龙降世的鬼话,只急急推了秦智一把道:“快去!你是御医,赶紧去看看。”

宛蕙不让,揪着他道:“你得在此地看着娘娘,万一有什么才能有人啊!”

秦智两相为难,额头上渗出冷汗来,欧阳箬急了,怒喝道:“这宫到底还是我做主的,姑姑你可知道皇上为了我已受了一枝毒镖。万一…”她颤抖得说不出话来,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滴到衣襟之上。

“去!快去!”她只连连催促,秦智无法,只得匆匆留下一张安胎药方,这才提了药箱出去。

欧阳箬见他出去了,这才软倒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凄惶,宛蕙见状忙跪下安慰道:“娘娘放宽心好好养胎,皇上如此神勇一定没事的,娘娘不要胡思乱想才是啊。”

欧阳箬不语,只道:“去叫德轩过来,我有话吩咐他去做。”

宛蕙无法,只得前去,过了一会,德轩踉跄进来,一见欧阳箬面色苍白,眼中含了焦急上前跪下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叫太医…”

欧阳箬摇头没,忽然看着他道:“去,去皇上的‘甘露殿’去打听消息,看看皇上到底如何了?”

德轩一愣才道:“可是奴婢还要伺候娘娘呢,万一娘娘有什么吩咐…”欧阳箬心中越急,挣扎起身怒道:“都当本宫的话是假的不成?难道还要本宫再说第二遍?探不到消息就别回‘云香宫’了!”

德轩一愣这才赶紧退了下去,宛蕙见她神情激动,又连忙上前按住她劝慰道:“娘娘消消气,奴婢们会去探听的。”说着不住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就怕她又气急伤了自己。

欧阳箬这才僵直着身体躺了下去。她累了一天,又路遇惊险,已经是到了她身体的极限,虽心神激荡,但是却还是睡着了。

但是就是睡亦是不安稳,一会儿梦见自己还在那惊马之中,一会又梦见楚霍天抱着自己,浑身是血…

她在梦中不得喘息,满满的都是惊慌,哀叫…

啊!她终于挣扎出噩梦,满头是汗地立起身,一室的寂静,但是身边空荡荡的却没有他。欧阳箬惶恐不安,连声叫道:“霍郎,霍郎…”

宛蕙本就在外边歇着,一听这声,慌忙进来:“娘娘可是做噩梦了?娘娘…”

欧阳箬起身,未梳理的及膝长发铺在身后,她赤着脚便要往外走:“姑姑,我要去看霍郎,我要去…”

宛蕙见她一双大眼睛无神而空洞,以为她被梦魇住了,连忙叫外边的宫女忙把她按住,急声道:“娘娘,你怎么了?皇上没事…”

欧阳箬回过神来,大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德轩回来了吗?”

宛蕙顿时语塞,欧阳箬见她不说话,心中越发焦急:“没回来??!我要去看皇上,我要去看皇上…”她一头长发甩开,似瀑布一般,几个宫女哪里见过平日冷静温和的她是如此神态,都吓得傻住了。

宛蕙无法,又怕推搡之中伤了她,连忙道:“好好好,我们去看皇上,鸣绢,去备肩撵,香叶,赶紧去拿娘娘的披风,快去!!”

几个宫女这才回了神。欧阳箬见她们去了,这才放下心来,搂了宛蕙道:“姑姑,姑姑…我要去看皇上…我要去看霍郎…”

宛蕙见她如此,心中一痛道:“好好,娘娘放心,奴婢带你去。”说着连忙帮她整理衣裳,发髻也来不及盘,只用一方头巾尽数包了起来,又扯过一件宫装,赶紧将她穿好了,欧阳箬连声催促,不得以,只得如此草草地就出了“云香宫”

一路上欧阳箬连声催促抬肩撵的内侍,这才紧赶慢赶地到了楚霍天的甘露殿。

还未到殿前便被御林军侍卫拦了下来,宛蕙忙上前道:“侍卫大爷,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柔芳仪娘娘想来看看皇上。”

侍卫面无表情,只道:“任何人不得探望,恕属下不能通传。”

宛蕙好说歹说都无法,只得回过来对欧阳箬道:“娘娘,不让进去,连通传都不许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静国寺(六)

欧阳箬在肩撵上缩成一团,不知是冷还是忧惧,只瞪大了眼睛道:“我去…”她说着下了肩撵,由宛蕙扶了上前对侍卫道:“本宫是‘云香宫’的柔芳仪,此次皇上受伤,本宫甚是忧虑,想前去伺候…”

她话还未说完,御林军的侍卫却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道:“娘娘请回吧,如今皇后娘娘在里面呢,吩咐了,谁人来都不得放入。违者定斩不饶!”

欧阳箬呆了呆,又不甘心道:“皇上是为了本宫才受的伤,请侍卫大哥去给皇后娘娘求个旨意,说臣妾想见见皇上…”

侍卫看了她一眼,却再无表情,亦是不说话了。

欧阳箬无法,只得立在当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远远的还能看见那朱红色的殿门紧闭,可是这几十丈远,却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她美目含泪,望了许久才只得沮丧地对宛蕙道:“姑姑,回去吧。”

正说着,那殿门忽然大开,欧阳箬听得声响,连忙回头,却见是皇后一身绯红色凤服远远地走过来。

两边侍卫俱跪伏于地。

欧阳箬眼中闪出惊喜,连忙跪下。

皇后走得极快,不一会便到了她的跟前。一股浓重的药味在她身上蔓延,欧阳箬连忙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臣妾…”

她还未说完,忽然皇后冷笑一声,俯下身“啪”地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摔在她的脸上:“你来得正好,本后还未去找你算帐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这一巴掌甩得十分用力,欧阳箬雪白的面上顿时现出五爪印来。

欧阳箬被她打得眼冒金星,嘴角亦是流下一丝血迹。她吃惊地抬头看想她。明灭的宫灯下,皇后的脸含了巨大的怒气,显得十分狰狞。

宛蕙惊呼一声,连忙跪在欧阳箬跟前,不住向皇后磕头:“皇后饶命,皇后,芳仪娘娘也只是担心皇上伤势,这才半夜前来,请皇后娘娘看在我家娘娘一片忠心的份上…”

她还未说完,皇后却抬起脚来,一脚踹到宛蕙身上怒道:“滚!狗奴才!来人,将她拖下去打!”

欧阳箬闻言心顿时跌进了深渊,眼见得皇后身边的侍卫凶狠地将宛蕙拖了下去,她尖叫一声,慌忙跪在皇后跟前:“皇后娘娘,贱妾错了…皇后娘娘…您要罚就罚贱妾吧,皇后娘娘不要打她,不要打她…”

此时宛蕙已经被架起,两边的侍卫操起手中的刀鞘就地打下。

宛蕙只觉得那一下跟抽了她的筋骨一般,不由哀呼出声。欧阳箬大惊,再看皇后面无表情,她只得踉跄着扑到宛蕙身上,大喊道:“皇后娘娘,你要打就打死贱妾吧,贱妾对不起皇上,只能一死谢罪…”

那侍卫见得她扑上来,只得停了手中的动作。

欧阳箬满面是泪,忍不住大哭,她太傻太傻…这次居然害了对自己最好的宛蕙姑姑。如今皇上尚在伤中,情况尚不明,整个后宫都是皇后的天下,自己前来只能是找死而已。

宛蕙被打了几下,只觉得魂魄都快飞走了,身上痛不可当,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亦是不开口,宽广的殿前只有欧阳箬凄厉的哭声,一声一声。皇后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上前冷笑道:“怎么样,柔芳仪娘娘,这么大的阵仗去‘静国寺’上香威风够了是吧?本后就叫你嚣张,看你嚣张到几时!如今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好了。哼,别说你身上怀着龙种,就是有免死金牌,本后也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欧阳箬透过泪眼看去,皇后那张脸扭曲得十分厉害,她生生打了一个寒战,她原来竟是要自己死!!

她心念电转,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后娘娘明鉴,贱妾去‘静国寺’只是求福不敢作他想…皇后娘娘明鉴,贱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哪里敢对娘娘有一丝一毫不敬之色。娘娘请看,贱妾去求了荣德禅师为娘娘添福添寿,荣德禅师还将自己手中的佛珠命贱妾献给娘娘…皇后娘娘请看…”

欧阳箬抖抖索索,从怀中掏出那串佛珠,双手奉上头顶。老天保佑,这佛珠竟然没丢,还好好在怀中的暗袋之中。

皇后听得她说的,不由“呓”地一声,将欧阳箬手上的佛珠拿来看。昏黄的宫灯下,那串本来不会发光的珠子竟泛出隐约的光芒来,还透着祥和的气息。

皇后眉宇间的怒色这才稍微褪去一些,她低头见欧阳箬浑身发抖,想是十分怕极,转念一想若是楚霍天醒来见她出了事,那万一怪罪下来…

她思来想去,虽然不甘却也无法,忽然冷笑道:“既然如此,本后念你一片真心,就饶了你下面的奴才…不过…你不是担心皇上么,你就跪在这里为皇上念佛祈祷,跪越久,心越诚,本后改日会好好地向皇上表扬你的忠心的。”

她说完,冷笑几声,盯着欧阳箬的面上。

欧阳箬浑身一颤,见她饶了宛蕙,只得道:“是,贱妾领命,一定会为皇上念佛经祈祷。”说罢重重地磕了个头。

皇后见她应了,冷冷一笑,转身便走。四月冷冷的夜风又刮了起来,寒入骨髓。

欧阳箬见她走了,连忙扶起宛蕙,命那些吓傻的宫女赶紧抬她回去治伤。见她们走了,这才跪在冰冷的地上,含着泪慢慢地念着佛经。

黑夜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所以她只能念下去,念下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春夜寒(一)

楚地的四月天还是寒冷的,更何况在半夜之时,欧阳箬虽身上有披风,可但从膝上传来的寒意还是让她战栗不已。

可她的心还是在此刻渐渐镇定下来。是什么让皇后如此震怒?宁可楚霍天醒来问罪也要责罚于她?难道是因为楚霍天因为她受伤?

不过有一点已经很明显,皇后对她的存在已经不能容忍了。

欧阳箬打了个寒战,闭紧双眼,口中不停地念着。佛讲的是无悲无喜,无爱无恨,可是现在的她分明心中只有那满腔的恨意。

她到此时才真切明白,在楚宫没有与皇后一博的地位与势力,她就如同最卑贱的草一般,被她践踏在土中,永世不可翻身。

若能让她熬过今晚,若能让她熬过今晚…欧阳箬定定地看着自己渐渐发抖,一点一点麻木的双膝。

以天为誓!以天为誓!

总有一天,她要让皇后知道,她欧阳箬不是那等忍她宰割的鱼肉!

“皇后娘娘…”一声轻而含着小心地呼唤,唤醒了单手支颌打着盹的皇后。皇后抬眼一看,却是身边的贴身宫女紫叶。

她揉了揉额角,面上倦意深深:“怎么了?可是皇上有醒转?”

紫叶跪在她跟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睡得不安稳,只是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她小心地道,不住地打量着皇后的面色。

皇后恩地一声:“那又怎么了?给皇上喂点水便是了,御医可有说什么?”

紫叶道:“御医说皇上只要不发热明日一早便能醒过来,皇后…”她欲言又止,却不敢往下说。

“支支吾吾做什么?!有话快说!”皇后微怒道。她本忙了一日,夜里又为皇上守夜,脾气自然不好。

“皇后娘娘当真要让柔芳仪跪下去?”紫叶小心地问道:“奴婢看她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再跪下去…”

“大胆!你这吃里扒外的奴才!本后养你多年,你倒为外人说话了!”皇后大怒,作势欲打下去。

紫叶慌忙连连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也是为皇后娘娘好!万一皇上醒过来看到柔芳仪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她向皇上哭诉的话,娘娘岂不是…皇上连昏迷之时念的都是柔芳仪的名字,所以奴婢害怕娘娘一时冲动…”

“你这死丫头!你想得到的,难道本后就想不到么?!如果不趁这时候叫她去了半条命,最好是她肚子里的孽种也一起去了,以后以皇上对她的宠爱,还有本后的位置么!哼…我倒要看看,她今日一闹,肚子里的孽种还保得住保不住!”皇后边说边步到殿门前,远远的,看到她一身素色,颤抖地跪在殿前,似被折了双翅的白鸟。

“奴婢晓得了,只是皇后娘娘难道不担心皇上醒来责罚…”紫叶又小心地问道。

皇后的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本后有叫她跪么?是她自己心有愧疚,硬要跪在殿前为皇上祈福的,本后百般劝导也是无用…”她似笑非笑地盯着紫叶惊慌的面上:“你们一干奴才可都是亲眼瞧见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