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对视,一时竟忘了还在宴席之上。

赵清翎轻咳一声,上前恭敬扶了欧阳箬,对楚霍天笑道:“微臣见柔芳仪娘娘累了,请容许微臣为娘娘诊治请脉。”

欧阳箬回过神,也觉得自己虚软,对楚霍天微微一笑,便由赵清翎扶着慢慢下去了。

满殿的人只见她背影纤细柔美,虽然身怀有孕,可身姿依然绝美如仙。赵清翎长身挺立,翩翩若浊世佳公子,二人相扶着,走过众人面前,似一对神仙眷属一般。

楚霍天看着他们二人离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说不明白也道不清楚。似毒蛇一般缠绕在他的心中。到了今日他才知道她是那么飘渺,似仙子一般,只轻轻一放手。她便会乘风而去。

直到此时,满殿呆滞的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那些梁国使者也不敢再气焰嚣张,只默默喝酒。楚霍天心中有事,自然更是敷衍寥寥。

谁也不知那次宫宴之后,楚国便纷纷传道,宫中的柔芳仪娘娘才貌双全,一曲琴声,动天下!震住了敌意深深的梁国使者,从此梁国自是不敢小瞧这楚国的后宫女子。

欧阳箬由赵清翎扶着一路回了“云香宫”赵清翎时不时探了她的脉搏,清逸尔雅的面上俱是忧虑。

欧阳箬手中疼痛,却也强自笑道:“劳烦赵先生担心了,本宫无事。此次若不是赵先生在,本宫亦是出丑了。”

赵清翎边急步跟着小内侍走着,边微怒道:“娘娘也忒托大了,你如今身怀有孕,怎么能以身犯险?若出了事,叫皇上情何以堪?”

欧阳箬一愣,苦笑道:“是,本宫太冲动了。”

为了什么呢?是孕中情绪反复,看不得他们梁国使者目中无人,还是楚霍天那句“如此便笑纳了。”?

仿佛都是,仿佛又不是。她心中纷乱,只由得宫人抬着她回宫。

到了宫中,甫一落地,赵清翎长袖一卷,将她打横抱起。欧阳箬惊道:“赵先生快些放下!”旁边的宫人也纷纷变色。赵清翎是外臣如何能碰后宫妃子?碰一下都是杀头的罪名。

赵清翎不理,只微恼看着她:“你若想保住腹中的胎儿起码要卧床十日。更不能下地走动。”

欧阳箬惊得面无人色,忙道:“难道真的如此厉害?!”说着悔恨地咬了下唇。宛蕙亦是吓得不知所措。

赵清翎面色肃然点头:“微臣自然不会拿此事开玩笑。娘娘这几日要想些开心的事,若娘娘无心弹那曲子也就算了,如今就糟糕在于娘娘投入了心意,那曲子杀意太浓,伤心伤肝。娘娘虽然最后收敛警觉,但是终究是伤了自身。”

欧阳箬听后无言。赵清翎抱她入内。见她纤纤十指鲜血淋漓,又亲自调了药膏,为她上药。

欧阳箬见他眉眼在昏黄的烛火下,鲜明如画,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竟屈尊降贵为她上药,两次救了她。欧阳箬心中感激,却也再说不出一字来。

赵清翎为人潇洒不羁,为她上完药后,见二人贴得近也稍微觉得尴尬几分,忙退后一步道:“娘娘这几日静心修养,微臣过几日再来给娘娘诊治。”

欧阳箬笑着道了谢。赵清翎犹豫地看了她一眼,便退了下去。

忽然他人行至殿门,又折了回来,熠熠清亮的眼眸中含了一丝不解:“娘娘是如何得了这部‘离歌散’?据说早已经是残本了。微臣在手上那本也只是残本而已。”

欧阳箬见他去而复返只是为问这一句,抿了抿有些散乱的鬓发,嫣然一笑:“当然!这世上本再无全本的‘离歌散’,方才那殿上弹奏的,是本宫自己照着残本谱的。”

她顿了顿,又笑道:“赵先生惊才绝艳,若是有心,也可以自己谱属于自己的‘离歌散’。”

她的笑带了一丝疲惫,却依然美得令人惊心。昏黄的烛光摇曳,她的面目朦胧而不似真人。赵清翎终于相信有美如斯焉。

他忽然展颜笑道:“有机会定要与娘娘琴萧合作一曲,赵某今生便无憾了。”他说完哈哈一笑,转身出了“云香宫”。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乘风归(一)

欧阳箬看着他走了,长嘘一口气,软软躺在塌上,十指连心,她的手此刻抹了药膏才觉得冰凉不痛了。

只是赵清翎最后一句让她隐约开始不安起来。

敏感的神经似能感觉到久违的气息,他的眼中太复杂,欧阳箬额头渐渐痛了起来。正在胡思乱想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来人沉默进来,忽然几步走到她身边,紧紧抱着她。他身上是欧阳箬熟悉的龙涎香,与浓郁的酒味。

是他!欧阳箬闭了眼睛,感受他的拥抱。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依附着他,可她也尽自己所能为他扞卫他的尊严,即使只有一点点。她也觉得值了。

楚霍天俊魅的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才开口道:“你太傻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怜惜。

欧阳箬微微一笑,抚平了他眉心的褶皱,柔声道:“臣妾是看不过那些梁国使者太过张狂。也提醒他们若是两国交战,便是生灵涂炭的下场。”琴中的金戈铁马,奔腾万千,相信那些刀头浸染过血的梁国使者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楚霍天哑然一笑,扶起她的手,那细细的纱布下,是她斑斑血染的纤指。他目光如水,只低低叹道:“箬儿,箬儿…你到底还有多少不欲我知的秘密。”

欧阳箬浑身一僵,只低头不语。他轻轻吻上她的面颊,忽然笑叹道:“方才朕真的吃醋了。看到那赵小子扶着你,朕觉得心里不舒服。”

欧阳箬一惊,慌忙道:“皇上可不能想歪了,赵先生说臣妾被琴声伤了,要赶紧卧床休息,才能保胎。”

楚霍天见她惊慌,又轻叹一声:“傻瓜,全天下之中朕最信任的谋臣便是赵清翎。”欧阳箬这才放下心来。

夜渐渐深沉,欧阳箬在他怀里渐渐睡去,他固执地将她禁在怀中,即使这种姿势十分难入睡,但是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却不放松分毫。

欧阳箬在半夜中醒来,见他如此,心中不由苦笑,说是最信任的谋臣,可是赵清翎亦是男人,男人与男人之间,若牵扯到女人,再怎么宽宏大量,亦是心中有结。

梁国使者来楚几日后,便带着那十位美人回去了。楚霍天又赐下不少金银钱帛,写了友好国书,命他们带回去。

欧阳箬听说那怜姬一直想再见她一面,楚霍天却淡淡回绝了。皇后亦是道欧阳箬在静养不许打扰。

这才打发了他们上路。

不过欧阳箬一鸣惊人的琴艺在后宫传开,连一向孤高的李明茜也过来请教,欧阳箬只给她看了“离歌散”的后面小半段,她便变了脸色,里面宫商交错,密密麻麻,慷慨激扬,她实在看得头晕。

欧阳箬淡淡收起曲谱道:“弹琴者,意在曲中,陶冶性情便可。李妹妹琴艺高超,可也不必每支都会,像此类伤心伤情的曲子不学也罢。”

李明茜听不出她的意思,只越发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心中愤恨,便气呼呼走了。

宛蕙近前道:“这李小主也太心高气傲了。”

欧阳箬轻叹了一声:“她还小,只道自己这般独树一帜,便能博得皇上欢心,却不知道,男人对偶尔耍耍性子的女人是纵容,若是耍过了头,便是不喜了。姑姑难道没见到?以她的出身,她的贵人的位份是低了。她性子孤傲,又自以为才华绝世,想让她明白过来实在是难于登天。”

欧阳箬谨记赵清翎的吩咐,几日都是在床上躺着。赵清翎日日过来给她请脉。又开了不少温和的药膳。

欧阳箬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十日,有一日,德轩忽然进来,神色古怪禀报道:“禀娘娘,皇后娘娘有喜了!”

欧阳箬心头一跳,一边为她诊脉的赵清翎手一抖,忽然立起身失声道:“什么?!皇后真的有喜了?她怎么可能…”

欧阳箬见他失态,按下心中惶惶不安,强笑道:“赵先生奇怪什么。皇后正当盛年,有孕是正常的。”

赵清翎俊魅的长眉一挑疑惑地看着她,微恼道:“多年前微臣就告诉皇后不能再强行怀孕,否则万一有失,就有生命危险,皇上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不与她…难道她竟然不听?!”

欧阳箬被他的目光炯炯盯得几乎要低下头去,她怎么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始作俑者,都是她一手安排。

赵清翎见一殿的宫人都不说话,欧阳箬也只是默默。长袖一挥,说了一句:“真是胡闹!”说着便拂袖而去。

欧阳箬见他走了,忙对德轩说:“快!将本宫抬到皇后那边,去瞧瞧。”

她心若擂鼓,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只得强自按下,命宛蕙拿了不少礼物,一路往“凤仪供”而去。

到了“凤仪宫”前,只见人来人往,每个宫人的面上俱是奇怪的笑意。欧阳箬还见了不少太医进进出出,还有各宫的宫妃都进去了。

欧阳箬由宛蕙扶了,慢慢走了进去,只闻见满殿的药味,秦智垂手恭立在皇后身边,面无表情。

赵清翎似笑非笑,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摇着手中的折扇。欧阳箬见他的表情,知道他心中已是怒极,看来皇后并不听他的忠告。

再看皇后一身家常宫服,头上也少了珠钗,只斜斜靠着,满心的喜悦似就从心中溢出来一般。

欧阳箬看得一股莫名的心绪蔓延到喉咙之上,她定了定神,上前福了福:“臣妾特来向皇后娘娘恭贺大喜!”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乘风归(二)

皇后含笑道:“柔芳仪请起,本后如今身有不便,以后你们就不用过来请安了,各宫自己多看顾好便是。”

她面上的脂粉淡淡,说话间神采飞扬,似从心里要笑出声来。欧阳箬看得别过脸去。皇后以为她是妒忌。含笑道:“柔芳仪也别闹心了,这秦太医也是照本份行事。这人有本事也得使出来,别藏着掖着,无端埋没了人才。”

欧阳箬心中一叹,低头称是。皇后以为她当日不把秦智的医术告诉她,是出于她见不得人的私心。

欧阳箬也不辩解,只默默退下。赵清翎见往来宫妃越来越多,自己不便多呆,只得对皇后道:“皇后既然此意已决,微臣也无法了。容微臣说一句,切不可因小失大才是。”

他说完,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凤仪殿”。欧阳箬见皇后面上微微一僵,过了一会,又神采如初,心中长叹一声。这可是她自己的选择,别人千万忠告,都比不上她心中的妄念。

过了一会,楚霍天匆匆赶过来,皇后两眼放光,由嬷嬷扶了,柔柔走上前去,略略施了一礼。

楚霍天面色却不好看,只低声问道:“当真?!”

皇后面上通红,只轻轻点了点头,欧阳箬竟看见她面上有从未见过的娇羞。她心中顿时觉得憋闷,也不告辞,便出了殿门。

“看不惯吧!”徐氏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冷冷哼了一声。欧阳箬见她眼中责怪的意思浓重,也不知从何说起。

“你活该!如今老蚌生珠了。你该到一边哭去吧。你没瞧见她那副样子,一把年纪了…真是呕死本宫了。”徐氏冷冷说完,当先走了。

欧阳箬听着她的话,当真一句都说不出来。

柳国夫人从里面出来,见欧阳箬呆呆立着,扶了她的手,笑道:“如今皇后娘娘大喜了,这也有欧阳妹妹的一份功劳呢。”

欧阳箬看着柳国夫人月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苦笑道:“柳国夫人可别笑话妹妹了,这都是皇后娘娘的福分到了,自然就有喜了。”

柳国夫人但笑不答,只扶了她的手慢慢走了出去,宫人也都识趣地退下一丈远。

柳国夫人看了看她的肚子,忽然笑道:“如今本宫这才知道这后宫之中,谁的心思最玲珑。欧阳妹妹,你可真让本宫意想不到呢。”她说得十分不客气,似乎要撕下最后一层面皮。看来皇后的有孕着实是刺激到她了。

欧阳箬心中一寒,抬起头来,绝美的面上似笑非笑,她回道:“柳国夫人此言差矣,臣妾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妃子,既没有皇后娘娘的福气,也没有柳国夫人的八面玲珑。只能自保而已。”

柳国夫人停下脚步,看着她,忽然笑了:“不错,不错。…”她连说了几个不错,也不知是说欧阳箬不错,还是别的,她与她挽着手,远远看去,似要好的姐妹花一般。却不知道她们二人你来我往,一副不能善罢甘休的心思。

欧阳箬不语,只淡笑着,如何?!柳国夫人即使知道自己将秦太医安到皇后身边,助她有孕,又能如何?她抓不到她任何的把柄。

再说,这是一件喜事不是么?可是大大的喜事…欧阳箬在心中冷笑。

柳国夫人见她沉默,心中越发急燥,她忽然拉着欧阳箬又道:“如今皇后有孕了,万一生出个皇子来…”她闭了口不说,直直地瞪着欧阳箬。

欧阳箬看了她一眼,见她捏着自己手臂的手越发紧了,心中暗暗冷笑,原来,你柳国夫人也有如此紧张的一天呢。

她含笑将柳国夫人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静静道:“柳国夫人抓疼臣妾了。再说,皇后也不一定能生出皇子来,柳国夫人多虑了!”

她最后一句似警钟一般将柳国夫人敲醒。柳国夫人这才捏了手帕微微擦了额头,笑道:“也是,是本宫多虑了。那万一呢…”

欧阳箬不紧不慢道:“万一的话,自然是看皇上喜欢还是不喜欢皇后的嫡子了。”她将嫡子两字咬得特别重,柳国夫人听了面上越发铁青。

欧阳箬转过头来,看了看她的面色,清清冷冷笑了笑,对柳国夫人道:“柳国夫人实在是太紧张了,不过也是,柳国夫人自是为自己的大皇子考虑,臣妾理解的。只是臣妾人轻言微,在这事上实在帮不上柳国夫人的忙,臣妾告退。”

欧阳箬说完,施了一礼便退下了,径直上了肩辇回了宫,独自留着柳氏一人立在原地。

她心中亦是纷乱如麻,楚霍天才正当盛年,这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打起了储君的主意了。皇后这一孕,真是让整个后宫都震了几震。

她心中烦闷,特别是看到皇后那副欲语还休的神色,越发心里发闷。只是在“凤仪殿”里看楚霍天的神色似并不高兴,似不愿意她怀孕。是真不喜欢皇后有孕他的子嗣,还是心疼她有孕伤身?

欧阳箬发现自己心越发酸了,患得患失,直不像往日的自己,摸着自己的微凸的肚子,头一次,她觉得楚霍天离自己这般远,那里面是他的结发妻子,还孕着他的孩子。而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妾。

她一路过去,朱红色的宫门次第打开,又缓缓次第关上。

重重宫门,寂寞深宫,不知隐了多少人不欲人知的心思。

第二百六十八章 乘风归(三)

皇后有孕之后,往日的请安都一概免了,也不喜让宫中妃过去看望,只说要养胎,不宜打扰,各宫妃子都在心中不屑,都道皇后只不过有孕而已,犯得着如此金贵么?

一个个都在背地里暗自议论。

欧阳箬只关起宫门静养。赵清翎见她好得差不多了,也不再过来,只那日告别之时含了忧虑叹道:“微臣劝了皇后了,可惜她不听,万一以后…希望柔芳仪要多多劝慰下皇后别一意行事。”

欧阳箬别了脸低声道:“赵先生看皇后那样,若说一句不中皇后意的话,妾身也怕自身难保…”

赵清翎长叹一声:“真不知道女人心里都想什么,宁可为了孩子连性命也不要。”欧阳箬听了微微吃惊,不由再问:“难道皇后有孕十分凶险?!”

赵清翎点点头,叹了一声,拱手出去了。

欧阳箬抚摩自己的肚子,孩子…孩子…在这后宫里,孩子便是一切,自然为了他连性命都不要了。

楚霍天连着几日都在皇后宫中,到了第三日才过来看欧阳箬。欧阳箬见他面色不善,笑道:“皇上怎么了?应该是大喜才是。”

楚霍天握了她的手,叹道:“朕劝皇后趁孩子未成型,将它打掉,赵清翎说皇后不能再孕,孩子越大,风险越大。可是…”他叹了口气。

欧阳箬心中一突:“可是如何?皇后她…”

楚霍天苦笑道:“她?她自然不肯,又与朕大吵一架,朕怕气了她,就出来了。”

欧阳箬听了心中轻叹,男人果然是男人,吵架完不懂再去哄,只道出来了便好了,却不知此举令女人心中更气恼。皇后此时估计都快气疯了,好不容易有孕,楚霍天又说出这等话来,还不知道去哄一哄。

她心中百转千回,忽然依在楚霍天的怀中道:“皇上,若臣妾也如皇后这般,你要不要让臣妾怀孕?”

楚霍天一呆,抬起她的脸微恼道:“你说什么话!别胡说!”他眼眸深邃若星子,看向她绝美的面上,含了一丝深深的忧虑。

欧阳箬却不知哪里来的固执,只握紧他的手道:“皇上,你就说说嘛。”她的话里带了三分的撒娇意味。

楚霍天想也不想,脱口道:“自然不能让你因为有孕伤身,若到时候你恨朕也不管了,哪里能任由你任性。皇后她疯了,你可不许学她。”

欧阳箬听了心中一暖,又低声问道:“那如果臣妾膝下无子,晚景凄凉可怎么办?”楚霍天皱了一双剑眉:“怎么会?朕会宠你一辈子。”

欧阳箬眼中含泪,低头道:“那如果皇上不喜欢臣妾该怎么办?”

楚霍天哭笑不得,抬了她埋在他怀中的脸:“你今日怎么了?那么多的如果。本来好好的,无端说这这些浑话。”

欧阳箬擦了眼中的泪,笑着投入了他的怀中,这是浑话么?可是她就想听着他说着宠她一辈子,爱她一辈子,仿佛这样,就能得了无比的保证,再也不用日夜惶惶。

皇后与楚霍天吵架完,隔了几日便说要去京郊的避暑山庄去养胎。楚霍天无奈,只得依着她的意思,拨了大批侍卫随行,又派御林军沿途护卫。

秦智在离宫前终于得了个空子去见欧阳箬。欧阳箬问道:“皇后有孕之后是不是十分凶险?”

秦智点点头,静静道:“是,微臣看,约摸不过三…”他比了个三字。欧阳箬心中突突。

她捏了手中的帕子,紧了紧问道:“那万一如此,秦太医会不会受到连累?”秦智闻言,感激地抬头望了望她才道:“微臣已经将前前后后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跟皇后娘娘说了,但是她执意要孕,微臣也是无法。微臣已请皇后娘娘写了一道意旨,若有万一,与微臣无关。到时候应该能凭此脱身。”

欧阳箬这才放心,对他道:“如此本宫便放心了。鸣莺可是靠着你呢…她最近如何?”

秦智脸上一红,道:“她甚好,她还让微臣给娘娘带话,说她日夜祝祷,希望娘娘平平安安。”

欧阳箬含泪点点头。秦智不能多待,便又匆匆出去了。

皇后就这样带了一大批宫人浩浩荡荡出宫而去。欧阳箬见她面上骄矜之色甚重,头上的凤冠闪闪发亮,仿佛宣告着她这母仪天下的身份不容动摇。

凤驾抬起,金黄色的华盖如云,欧阳箬由人扶着吃力地跪下恭送。只是皇后那一行几里的队伍中,让她感到了一丝不祥,似乎从此以后,她不会在回到宫中一样。

她望向旁边的柳国夫人,只见她眼中闪出愤恨的光来,似含着巨大的不甘。欧阳箬心中一叹,皇后此举真是快刀斩乱麻,与其面对着这后宫防不胜防的阴谋招数,倒不如出宫求个平静。

“别看了,出去了倒好,省得碍有些人的眼。”徐氏立起来,看着柳国夫人轻声地说。

柳国夫人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忽然冷笑道:“徐妹妹心心念念要再孕,如今皇后娘娘可是榜样呢。再怀一个?”

徐氏怒极,却又强自忍了下来,一副“我不与你计较”的模样。欧阳箬苦笑地看了看两人。只得独自回宫了,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第二百六十九章 慈母心(一)

皇后出了宫之后,整个后宫亦是平静不少。楚霍天命柳国夫人暂掌后宫,柳国夫人没有皇后的压制,更是如鱼得水。

整个后宫都在她的掌中,她一日比一日更加风光。欧阳箬看在眼中,并不理会,只日日在“云香宫”中休养。

柳国夫人与徐氏向来不对盘,有此良机,自然暗中做了不少手脚。徐氏常满面怒容地过来与欧阳箬诉苦,说柳国夫人如何借故又克扣了她宫中的份例。

欧阳箬含笑劝慰道:“徐姐姐也不必事事针对她,只要对她服个软就行了,柳国夫人是不会这般对你的。毕竟你与她并无什么冲突。”

徐氏点点头,含恨道:“是,最近是急燥了,本宫看那女人也是个笑面虎,皇后走了还不知道她如何作为呢。算了且忍她一忍。万一她伤了本宫的小帝姬便不划算了。”

欧阳箬又与她闲话了几句。这才送了她出去。宛蕙进来,身后还跟着鸣绢,她面上有不忿之色,对欧阳箬道:“娘娘,这个月也短了份例,鸣绢,你跟娘娘说说短了多少?”

鸣绢拿了册子,轻声对欧阳箬道:“回娘娘,银子短了一百二十两。各色布匹也少了三匹,还有其他的珠钗也少定制的好几枝呢。”

欧阳箬轻颦秀眉问道:“每个宫都少么?还是就我们宫少?”

一边的香叶嘴快,抢着说道:“回娘娘,都少了,别的宫还少得更厉害了。去柳国夫人那边问,却说是皇上喜节俭,所以这次都少了。还说柳国夫人带头减了自己的份例呢。别的宫的娘娘都在暗地里骂呢,说是柳国夫人私自吞了。”

欧阳箬细细想了下,手上执了一把双面绣仕女扑蝶团扇摇了摇,才道:“既然这样就算了,传话下去,少的银子从本宫份例里扣,务必大家都发到手了,还有什么钗子镯子,都分下去,太贵重的不能分外,其余的都分了。本宫东西也多,不碍的。”

宛蕙听了皱眉道:“娘娘怎么这般好说话,不去与皇上说一说,这可不能这样,事前没与各宫娘娘商议,就擅自做主。好名声都让她得了,就由得她在皇上面前露乖巧。”

欧阳箬怕热,身上穿得少又轻薄,手一伸自然露出如玉的雪臂来,她伸手点了点鸣绢手中的册子笑道:“怕什么,都记着呢。等她要来求我们的时候自然会再补上来。再说姑姑也知道她就是想讨好皇上,她既然已经做了样子了,我们再去告状能得了什么好处?皇上被她蒙在鼓里,不知道还当我们小肚鸡肠,计较这些银两呢。平白落了个坏名声。再给本宫传话下去,不许在背后再议论柳国夫人,被本宫听到了,就要掌嘴!”

宛蕙这才带着宫女下去。欧阳箬扇了扇,饮了一口百合木耳汤,看了看屋外的炎炎夏日,这个楚宫的夏季确实是热得难过了。

不知是不是夏季热还是怎么的,林氏五个月大的二皇子听得最近都在吐奶,要么就是拉肚子,急得林氏烧香拜佛都不顶用。

欧阳箬去看了几次,只见原本白胖的小皇子,如今却是瘦了许多。林氏也是一脸憔悴,只看着自己的孩子默默流泪。

欧阳箬安慰她道:“林姐姐,这小孩子吐奶也正常,加上天气炎热,许是夜里受了凉了,就拉肚子了。”

林氏摸了摸二皇子的小手哭道:“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再这般下去怎么顶得住?看得我心肝都要掏出来了。”

欧阳箬见她难受,心中也跟着闷起来。忽然二皇子醒来,哭着要吃奶,林氏忙叫乳母进来。

那三个乳母走了进来,胸前鼓涨,林氏选了一个,欧阳箬看着她走了过去,忽然鼻间闻到一股怪味,她以为定是人乳味道,再加上天热汗味夹杂,自然不好闻。

那乳母抱了二皇子喂了奶。

林氏见二皇子吃得好,面上露出一丝笑来。过了一会,二皇子吃饱,便睁着骨碌的眼睛四处乱转。欧阳箬见他可爱,却也不敢乱抱,只看着林氏抱着他。

两人逗了他半天,忽然那二皇子哇哇哭了起来,似极不舒服一般。林氏吓得慌忙再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