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见她一阵慌乱,也不好再走,只得在一边等着。等太医看完,自然又是脾胃虚弱,等等,开了药方命宫人去熬。

那皇子小,哪里会吃药,吃了一半又吐了出来,直折腾了半天。欧阳箬见林氏急得都快哭了,心中感慨,扶了宛蕙正要出去,忽然见门边有个人一闪而过。

欧阳箬等再看,却依稀是方才那个乳母。她心中疑惑,只悄悄在德轩耳边吩咐几句。德轩领命而去。

林氏在里面忙乱,欧阳箬看着她越发憔悴的面庞,心中隐约不忍。她转回身,对林氏耳语几句。

林氏惊得都要跳起来,只死死抓住她道:“果真如此?是谁这般狠毒,竟然用这手段!”欧阳箬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禁声,低声对她道:“林姐姐这几日先看看,若不用她自然尽量不要用她。若皇子的情况好转,咱们再慢慢计议,当务之急就是把皇子养好。”

林氏听了千万作谢,抹了眼泪,眼中透出恨意来:“若让我知道了是谁要害我的孩子,我定不与她两立!”

欧阳箬心下稍定,便辞了她回了宫去。林氏送她到宫外,依依作别了。

第二百七十章 满室香

欧阳箬回了宫,轻叹了一口气,躺在榻上摇着团扇,楚霍天下了朝处理了国事便过来看她。

他进来也不命人通传,只静静进来,迈入内殿见欧阳箬正躺在窗的美人榻上,玉臂如雪,如云的鬓发微微散在一边,玉颜上含了淡淡的愁影。

欧阳箬的侧面极美,还带着三分空灵与飘逸,并不因有孕而减少半分。楚霍天负手立在门前,虽几乎算得上日日见她,却也看得呆了。

李靖才在一边捂着嘴低笑着退下,也忙带下了一干无关人等。

欧阳箬躺了半天,叹了一口气,正要再摇团扇,许是手松了,扇子便落到了地上。欧阳箬皱了秀眉,想要弯腰捡,但是肚子五个月了有些大了,怎么也够不着。欧阳箬侧了几次身,都捡不到,还热得一身香汗淋漓。

她微微有些着恼,哼了一声,抬头就要叫人来。忽然见楚霍天立在门口,一副想笑又憋着的模样。

欧阳箬的脸轰了地一下子都红了。扭过身微嗔道:“皇上过来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无端站在一边看臣妾的笑话。”

楚霍天哈哈一笑,弯腰捡起团扇递给她。欧阳箬哼了一声,拍掉:“臣妾不要,讨厌!”楚霍天见她小孩子气发作,清丽的面上浮现娇憨之色,心中一动。

于是坐在她身边,轻轻搂了她亲了亲。欧阳箬被他亲得不好意思,只得红着脸依在他的怀里。

楚霍天摸了摸她的柔夷,欧阳箬孕后丰满许多,那往日纤细的手如今一根一根,似玉笋一般圆润了。

欧阳箬见他神色轻松,俊颜上也无往日的冷肃,只顾盯着她的手瞧。不由笑道:“皇上今日很高兴?”

楚霍天今天心情甚好,听各州郡来报,今年的第一季的粮已经丰收了,又因他施的轻徭薄赋的养民政策,各地又渐渐从前朝的繁重战事中恢复了过来,已经可以看见一片兴旺的苗头了。

他提拔的寒门背景的子弟倒也争气,不论是下放到地方的还是在京中为官的,都战战兢兢,对政务不敢懈怠。

楚霍天直到这时才从先朝刚开始的如履薄冰中稍微解脱出来,能偷得半刻清闲。

他心中尤自在沉思着,欧阳箬见他不回答,也不再问,只在他的手上圈圈画画。他的手并不细嫩,手掌上还带着一道道细微的刀伤,还有那虎口处被缰绳勒的一圈硬茧。

他是刀口中冲杀出来的男人呢。欧阳箬忽然心中一紧,也不由想起他身上的几处不大不小的刀剑伤痕。

楚霍天见他面色如春,越来越圆润的身体中散着沁人的馨香,心中一动,只低了头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欧阳箬脸轰了红了,半晌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楚霍天只当是玩笑,没想到她竟答应,回过神来,倒自己犹豫了,握了她的手轻声道:“会不会…伤了你?”

欧阳箬羞了红了脸,想说不会,又怕他笑话自己。只恨恨拧了他手上一把。楚霍天见她有羞又恼,哈哈一笑,长臂一伸,已经将她横抱在怀里,大步朝床榻走去。

李靖才在门外探头探脑,才刚问一声:“皇上,可要不要喝茶…”楚霍天拿了一方软垫运劲掷过去,笑骂一声:“滚!”

说着就将床榻两边的纱帘一拉。李靖才哎呦一声,见此情况,憋着笑连忙将内室的门关住,退了下去。

欧阳箬听得李靖才的呼痛之声,又羞得无地自容。再看楚霍天已经径直解了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

她与他都几个月没有同房了,乍一见,欧阳箬几乎快被自己的羞意热熟了。楚霍天一把搂了她,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带着急迫与压抑,扑面而来。

欧阳箬顿时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楚霍天一路吻下,轻叹着在她身上游走摸索,不多时,欧阳箬只觉得身上一凉,两人最后的阻碍也随之不见,肌肤熨贴着肌肤,他的火热传到她身上,引动她心中的情火。

她搂了他的脖颈,轻轻舔着他的耳垂,麻痒带着热力勾起他最原始的本能。

他喘息地在她身上寻找他欢乐之源,只敢轻轻进出,每一次,都带着压抑,欧阳箬看着他,眼神迷离,波光潋滟,似夏日池塘映射着漫天的日光,让他无法自拔。

窗台上飘来夏日的花草香气,她的轻吟微喘和着他的声音,在旖旎的内室飘荡开来…一阵一阵,窗外的知了也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他的热情似最火热的太阳,熨着她的心,驱散了她眼中的忧愁潮湿。

两人躺在床上,只慵懒不想动弹,楚霍天将她的长发捞起,放在自己手心缠卷,一圈一圈…无聊而乐此不疲。

欧阳箬微笑着靠在他胸前,只静静不说话。

忽然楚霍天问道:“方才进来,看见你在叹什么气?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他的嗓音沙哑带着激情过后的微微倦意。

欧阳箬一愣,忽然想起林氏憔悴的面容,心中顿时觉得一酸:“早上臣妾去瞧宛妃姐姐了。二皇子好象最近生病了。”

楚霍天叹了口气:“是,朕也听说了。不知是不是太小了容易生病。”他的俊眉中拢了一丝忧愁,虽然极淡,但是欧阳箬亦是看到了。

她欲言又止,想说出自己的怀疑,但是终于还是只简单道:“皇上再去看看可好?宛妃姐姐说不定很盼着皇上去呢。”

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心头涌起淡淡的酸楚。

第二百七十一章 慈母心(二)

楚霍天皱了两道剑眉,淡淡道:“明日再去看看。原来你竟是担心这个。”他说完自嘲一笑。他做这个父皇竟是失败,还不如欧阳箬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庶母来得关心。

欧阳箬也按下心头的猜测。两人躺了一会,外边李靖才稍稍靠近在门外问道:“皇上是否要起来用午膳了?”

欧阳箬听了连忙起身,伺候他更衣,又命外边的宫人进来伺候。楚霍天好言安慰她道:“林氏胆子小,你有空多陪陪她。”

欧阳箬领命了,与他同用了午膳,才恭送了他出宫。

德轩出去了半日,回来道:“回娘娘,并无看见那位乳母有异常。许是才盯一会吧。”

欧阳箬闻言道:“她用膳之时可与大家一起?”

德轩又拐回去问了才道:“听说她近日胃口不好。吃饭都甚少与其他宫人一起,都是端进去自己房里吃。难道娘娘是怀疑她…”

欧阳箬点点头,含了一丝冷意道:“那是自然,要不是她那神色有异,本宫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德轩点点,欧阳箬吩咐他继续去盯着,便叫他下去了。

宛蕙进来,端了用银盘子盛的水果碟,见欧阳箬凝神细思想,不由怨道:“娘娘也太操心了,万一无事,人家还道娘娘多管闲事呢。”

欧阳箬看了宛蕙担忧的面庞,笑道:“在宫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姑姑可别小看了,这可是会出人命呢。二皇子那么小。”

宛蕙叹了口气,用银叉叉了块果肉递给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娘娘可真不省心,皇上都没有娘娘操心。”

欧阳箬失笑,也就不多说了。

过了三四日,林氏又派人过来请欧阳箬。欧阳箬便选了一天清早天气不热,乘了肩辇过去了。

到了“浣碧宫”,只见宫门紧闭,宛蕙上前敲了门,这才有宫人面色紧张地开了门。

欧阳箬还未到外殿,便听到林氏低声的怒骂声。

她心中一突,搭了宛蕙的手臂进去。只见欧阳箬怀疑的那位乳母正跪在殿上,旁边立着执杖的内侍。

欧阳箬仔细一看,那执杖的内侍并不是内刑司的。林氏竟是私自用刑?!

林氏见她过来,冲那跪在地上的乳母怒道:“等本宫找到证据,到时候还叫你狡辩!”林氏说完,拉着欧阳箬进了内室。

欧阳箬见二皇子在里面睡得很安稳,笑道:“林姐姐怎么了?看到她露马脚了?”林氏哼了一声,换了感激之色对欧阳箬道:“要不是妹妹,我的儿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这几日,我听了妹妹的话,不让她靠近我的孩子,果然二皇子都不吐奶也不拉肚子了。这难道不是她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欧阳箬听了点点头:“如此便好了,将她打一顿,说照顾不周,赶出宫去就行了。越牵扯怕会越大。”

林氏却不依,还是怒容满面:“总该知道是谁这般蛇蝎心肠吧。依我看,将她打死都不够。更何况背后指使的人!”

欧阳箬拍了拍她的手背,请她稍安勿燥:“林姐姐都没找到她的马脚,怎么能让她招供?她要是咬死不是她做的,那林姐姐就是打死她都不承认的。敢担上这等罪名的人都是被买通了。证据不确凿,到时候反咬林姐姐一口说是滥用私刑,也是一条不大不小的罪名。”

林氏犯了难。欧阳箬细思道:“依我看是她的奶水有问题。”

林氏惊奇道:“那奶水怎么会有问题?她总不能先毒了自己再毒害我的儿子吧?”欧阳箬呵呵一笑:“怎么不会?若她吃的东西有害,对五六个月大的小孩子也是十分厉害的,一下就见效。”

林氏闻言噌地立起来:“那我明白如何整治她了。”她说完,转了出去,命那乳母将奶水挤到碗中,果然过了一会,那奶水便沉下一层细微的黑色点状东西。

那乳母见事情暴露,连连请林氏饶命。林氏怒极,要叫人将她乱棍打死:“你这奴才!本宫对你这般好,你竟然吃里扒外!本宫就算打死你到了皇上跟前也没人敢为你求情!”

那乳母只是哭。欧阳箬立到她跟前淡淡道:“如何?你还不肯说出那人是谁么?”乳母如何敢说,只是望着她为难地摇头。

欧阳箬看她一阵,摒退了众人,才低声问道:“是不是找你进宫的那个人?”那乳母连忙点头。欧阳箬叹了一口气,对林氏说道:“如此便明了了。”

林氏只满心愤恨,瞪了她几眼怒道:“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说吧,自己领几杖?”那乳母只是哭,只支吾说是自己无法,并不是真心要害二皇子的。

欧阳箬并不再插手,只看着林氏命人进来,让她领三十杖,直打得背上鲜血模糊一片,这才将她赶出宫去。

“欧阳妹妹,你说那人的心怎么这般歹毒,千防万防还防不了她的手段。”林氏气得都哭了,只拉着她絮絮叨叨。

千防万防到底防不了那个八面玲珑的女人精。欧阳箬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些乳母都是柳氏当初找来的,她们也早该想到这几个乳母有问题的。

欧阳箬看着她面上烦乱,只略略劝了几句,便悄悄回了宫。在半路上越想越心凉,再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不由是忧虑深重。

走一步看一步罢…她轻轻叹息,这后宫的日子从来都是不平静。

第二百七十二章 风节亮(一)

林氏的二皇子慢慢好了,那件事情就这样湮没在平静的后宫之中,谁也不提起,谁也不知道。

柳国夫人那边一直很平静,只是欧阳箬有时候去请安,总觉得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盯着自己看。

欧阳箬心中一凛,暗道不好,果然是自己管太多的闲事了。即使林氏那边的消息封得再严密,只手通天的柳国夫人依然能知道个一鳞半爪,想要彻底瞒过她,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欧阳箬没想到,正当她苦思对策的时候,柳国夫人忽然过来拜访了。

那日清早,欧阳箬正伺候了楚霍天上朝,正用了早膳刚过,正准备去外边散散,忽然香叶进来道:“禀娘娘,柳国夫人过来了。”

欧阳箬正比划着要插哪只金步摇,闻言一愣,与一边的宛蕙对视一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快去请到堂上,好茶奉着。”

宛蕙忙帮她整理下妆容,扶了她出去。

柳国夫人正坐在殿上主位,状似悠闲地啜着清茶。欧阳箬忙上前见礼:“臣妾惶恐,还未给柳国夫人请安呢,恭祝柳国夫人万安!”

柳国夫人放了茶,亲热地上前扶了她道:“哎,姐妹的这般见外做什么。今日姐姐是特意来看欧阳妹妹的,还有一件事,做姐姐的实在是日思夜想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今日就过来了。”

欧阳箬看着她皓如霜雪的手臂上带了一副深翠色的翡翠镯子,手上亦是明晃晃的缠金丝镂空镶有黄豆大小的蓝宝石护甲,足足有三支,这等装束已经与皇后无异了。

她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恭谨道:“柳国夫人哪里的话。是做臣妾有孕的惫懒了,柳国夫人不怪臣妾就好了,哪里还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事?”

柳国夫人见她进退恭谨,娇美温柔的面上闪过一丝得意,携了她的手入了座:“唉,这还不是本宫底下的人无知。这个月的份例欧阳妹妹可收到没?”

欧阳箬睁了大眼,一片迷茫:“收到了,柳国夫人如何问这个?”

柳国夫人紧盯着她的面上,似要找出一丝破绽:“欧阳妹妹是不是觉得短少了一些?”

欧阳箬想了下才点头:“是,仿佛是比过去少了点,但是柳国夫人也知道,臣妾也不在这种事上上心,底下的宫人说这是柳国夫人体恤皇上勤政爱民的一片心意,臣妾哪里会再多说一字?”

柳国夫人听了满脸懊悔,只握了她的手,殷殷道:“都是本宫不好,皇后去避暑了,皇上又将偌大的一个后宫交给本宫打理,虽说之前本宫也有协助皇后娘娘打理过,但是这新官上任嘛,就要烧个三把火吧。所以…”

她顿了顿,看了欧阳箬一眼,才接口道:“所以啊,本宫就想啊,这后宫用度一向奢靡,看能不能在本宫手上改一改,一来为了皇上的爱民之政,二来也是本宫的私心,想让皇上瞧瞧本宫的本事。这一裁减,皇上说好,可得罪的人就多了…”她叹了口气。

欧阳箬忙笑道:“柳国夫人的用心是好的,臣妾自然知晓柳国夫人的本意的。”

柳国夫人听了,面上现出感动的神色来,拉了她的手轻拍道:“还是欧阳妹妹明道理。不过本宫也是缺心眼,这千裁万剪,就欧阳妹妹的份例不能减啊。且不说你如今有孕在身,就是以皇上喜爱你的心意上,本宫更不该亏待你啊。”

欧阳箬听了,心中冷冷一笑,说来说去,原来她是拿了份例来说由头呢。

想罢谦虚道:“柳国夫人哪里的话,您不是不知道,臣妾用度甚少,份例也大多赏了宫里的丫头内监们,其实也不用什么。”

柳国夫人见她推辞,又道:“欧阳妹妹自己用度少是一回事,可这给不给,自然是另一回事,来人啊,将东西拿过来,让柔芳仪瞧瞧,可别少了什么。”

欧阳箬冷眼看着她张罗,只见她带来的宫人抬来一箱子东西,上面一层是金银,足有三百多两,底下是绸缎,还有一些钗环。

这哪里是补上她欠的份例,分明就是收买她了。

欧阳箬走近看了看那箱子,转身对一边的鸣绢故意问道:“这些可是多了?”

鸣绢为难一会,才小声道:“回娘娘,奴婢要再核实下才能知道。容奴婢下去点下。”

柳国夫人忙道:“别点了,是多了点,可是这也是本宫的一片心意,欧阳妹妹就收下吧,不然本宫这几日总是寻思着亏待了妹妹,夜夜不得安睡呢。唉…虽然本宫代掌后宫,执法要严,但法还还容情呢。”

欧阳箬只在一边踌躇不语。柳国夫人还要再劝,欧阳箬忽然一叹:“柳国夫人的心意实在是太重了,臣妾就怕万一被别宫的娘娘知道了,指不定如何说呢…”

柳国夫人面上一僵,只笑着道:“妹妹多心了,以后本宫会去解释的。”

欧阳箬心中越发冷笑,果然是做给各宫看的呢。在这后宫用度都裁了厉害的时候,才特特来示好,不知道的当我欧阳箬成了你那边的人呢。以后说话都没人信了。

她想罢也不再说话,柳国夫人与她说话几句,便笑着走了。欧阳箬看着堂上那堆事物,心中越发添堵。

宛蕙上前道:“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可没安好心呢。”

欧阳箬看着那堆金银,绝美的面上显出一丝冷笑:“好吧,她想要做好人么?本宫就让她好好做回好人,只不过这个好名声,本宫就要了。”

她说完,冷哼了一声,再也不看那箱一眼,扶了宛蕙向御花园而去,那边夏花开得正盛,实在不必因这样的人浪费了好心情。

第二百七十三章 风节亮(二)

过了两日,欧阳箬寻了一个空子,等楚霍天过来,便瞧着他心情好,与他柔声道:“皇上,今日柳国夫人说臣妾正在孕中,份例不能少了,所以又特特将少了的那份给臣妾抬来了。所以臣妾…”她顿了顿,想看他的面色。

楚霍天正靠着她的肚子听孩子的咕噜声,闻言漫不经意道:“那你就收着吧,总不好退了回去,她也是一片好心,可是朕觉得她这次做得太过了,整个后宫不少人都冲着朕抱怨呢。平日瞧她那么会做人,怎么这次将许多人都得罪了。”他抬起身,满面的无奈,想来真的是被后宫那些女人的告状给烦得不胜其扰。

欧阳箬心中暗笑,柳国夫人以为此举能讨好楚霍天,没想到事倍功半,不但整个后宫怒气冲天,连楚霍天都在背后埋怨她。

欧阳箬微笑道:“皇上还没听臣妾讲完呢。臣妾想啊,臣妾这里什么都不缺,再说每个月的份例也都花不完,不如拿给皇上,臣妾听得说皇上在兴修水利,这点点微薄的银子就拿出去捐了,当臣妾的一片心意。”

楚霍天本来只是听着,后来听得她说完,俊魅的面上微微动容,不由握了她的手道:“箬儿…”

欧阳箬见他目光炯炯有神,灿如星子的眼眸似海一般起了微微波澜,可就这一点光芒就让她觉得漫天的日光都不如他的眼眸明亮。

楚霍天忽然背了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薄薄的衣襟下摆随他的动作而微微撩起,似带了生气一般,他似有些激动,只在口中道:“不错,不错…”

欧阳箬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问:“皇上,臣妾实在是越矩了,这等国家大事,臣妾不该插手的,只希望皇上明白臣妾只是一片善意,绝无其他。”

楚霍天见她小心翼翼,哈哈一笑,平日冷肃的眉眼都笑开了:“朕是高兴啊,这兴修水利之事为难了朕很久,本来今年丰收的话可以拿钱出去修缮几处大的河堤,可是这几年征战下来国库空虚,朕前些日子想要动到各州郡的库银,但是又担心这一征集库银又会引发各地州郡的银钱根基,如今箬儿为朕想到了个好主意,哈哈…”

他长笑声声,似十分畅快,欧阳箬这才明白她误打误撞竟替他想到了个好办法。欧阳箬见他笑得开怀,只得强笑陪着,心中实在是虚汗连连。

果然隔日,楚霍天便以刻己奉俭,共治水患为由,先捐了平日他自己的古董宝物约摸十万两,又暗示柳国夫人命各宫妃捐钱捐物。

柳国夫人只得带头,捐了一万两,各宫妃子心中不愿,但是看得皇上与柳国夫人都捐了,只得按位份大小,又纷纷捐了不少。而楚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见皇帝捐钱了不得不也得跟随。过了数日,总共募集约九十万两,够整治一条不大不小的江河了。

此举上行下效,各地官员为表政绩,也纷纷发起此类活动,一时间倒真的在楚宫中兴起了修河的风。

欧阳箬捐了不少,去给柳国夫人请安之时,只见她面色不善,想是楚霍天给她派下的这个差事又大大得罪了众人。

众妃嫔不敢怨恨皇上,只得背后拿她出气。柳氏许是知道整个后宫怨气冲天,都朝着她发作,只得日日待在“延禧宫”里。不过楚霍天倒是感念她的牺牲,连着两日都宿在她宫中,她的面上的神色这才好看点。只是又因为如此,整个后宫娘娘们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日子平静地一日日过去,欧阳箬事事小心,只在宫中静心养胎,偶尔有空之时也会想想远在避暑山庄中的皇后到底怎么样了。

她亦是不敢多向楚霍天提起,只与各宫娘娘闲话的时候偶尔谨慎提起而已。但是避暑山庄离楚京路途甚远,快马要一日一夜,一切的消息都只是通过驿站传递给皇上而已。

皇上不开口,自然没人知道。欧阳箬也曾略略问过楚霍天,只见他面色微沉,带了一分无奈与九分的担心:“目前尚好,但是朕就担心,毕竟她与朕夫妻一场,实在不忍心她因为要为朕生养一个孩子而受到伤害…”

欧阳箬心中不安,却强笑道:“皇上多虑了,人都道人定胜天,事在人为么。皇后也是想为皇上多多延续皇家血脉。”

楚霍天无奈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她,太固执了。朕跟她已经说不通了。”不知道为何,楚霍天似对她肚中的孩子兴趣甚浓,每次过来都要摸摸听听。那模样,不像帝王,倒像是寻常家中的丈夫。

欧阳箬心中轻叹,自皇后怀孕到现在已经一个月将近两个月了,她想起那日秦智冒险过来,冲她比了个三。

三,三…三便是第三个月么?!

欧阳箬忽然觉得自己的残忍。在皇后对生养子嗣绝望之时候给了她一个希望,然后又眼睁睁明知她不能成功生育,让她在充满希望的时候,将这样的希望生生的扼杀了…

可是,她不这样做,皇后能放过她未出世的孩子么?

她暗暗苦笑,若还有选择,她还是会这样做…

你不仁,我便不义!

欧阳箬就这样怀着矛盾而忐忑的心情,一日一日将这件事挂着,荡在心头。放不下去,也提不起来。更不能轻易去问。

直到那一天,真的来了,以一种措不及防的姿态扑向她…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夫妻情

那是楚宁和二年的七月二八,欧阳箬记得甚是清楚。

楚霍天那天夜里是宿在欧阳箬的“云香宫”。两人白日都有些倦意,用过晚膳后在园子中赏了一会月色,便去睡了。

半夜,欧阳箬被热醒,只觉得浑身流汗粘腻,胸口甚是憋闷。楚霍天睡得甚熟,欧阳箬转身就着明月光,似还能看见他挺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不欲吵醒他,便不叫外边值夜的宫人进来伺候,自己摸索着下了床榻,趁着月光的微亮,在案几上找了凉了的茶水喝。

窗外夜凉如水,转了一天的水车已经被宫人停了下来,只有那潺潺的水声还在细细作响,欧阳箬侧耳静听,才觉得胸口的闷气渐渐消了。

正要上床再睡。忽然门被震天地敲了起来。欧阳箬猛地受了惊,手一拂过案上的茶几,“哗啦”一声,那茶盏都被衣袖带翻在地上,碎成了千万片。

楚霍天在睡梦中被惊,一挺身,从床上飞速地翻起来,手一伸,从床边的暗处“唰”地一声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来,警惕四顾。

他梦中神智未清醒,鹰目一扫,却看见欧阳箬苍白着脸扶着案几边惊喘。回过神来,他连忙过去扶她坐下,外边的敲门声还是继续着,有人惊慌地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楚霍天见欧阳箬只着中衣,以手扶胸,面色如雪,看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忙给她披了外衣,又点了灯,昏黄的光线给人带了一丝微弱的安慰。

楚霍天见她面色好些,这才将门打开,震怒道:“敲得这般响,柔芳仪要是被吓出什么事来,朕就将你拉出去砍了!”

那敲门的小内侍滚了进来,满面是汗,见楚霍天大怒连忙道:“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小产了…还见了大红…皇上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