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翎面上动容,终于郑重回了一礼:“赵某定当万死不辞!”

窗外风声柔和,穿堂而过,拂过楚霍天麻木的面上,他的眼角一滴泪悄悄渗出,没入如刀裁的鬓边又瞬然不见了踪迹。

赵清翎虽然看起来散漫,但是一旦遇到正经之事,他便换了个人似的,聚精会神,手眼齐动,李靖才弄到的药材很快让他熬的熬,碎的碎。因不能声张,欧阳箬便叫了德轩一起帮忙。

三人合力,将药材熬成一碗一碗的药汤,欧阳箬再将药灌入楚霍天口中。几人忙的满头大汗。

过了两个时辰,欧阳箬才觉得楚霍天的手脚暖了一些,手也不那般僵硬了。赵清翎又为他把了脉,这才长嘘了口气:“药有效,就看今夜了。”

欧阳箬累得浑身香汗淋漓,此时才放下心头大石。她正欲说什么。李靖才忽然面有难色进来道:“娘娘,外边的徐娘娘与宛妃娘娘要进来看皇上,奴婢拦不住了!”

欧阳箬心中一紧,沉思半晌,对李靖才道:“去,跟两位娘娘说,皇上睡下了,本宫过去与她们说话。”

她唤来宛蕙到了侧殿为她净面匀妆,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施施然过去与她们见礼。

林氏单薄的面上依然带着一丝惊慌,见了欧阳箬过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拍着胸口道:“欧阳妹妹,如今皇上到底怎么样了,听人传得实在是吓人,可偏偏李总管却不得让本宫进去瞧一眼。唉…”幽怨的语气中略带埋怨。

欧阳箬微微一笑,扶了她坐下,又看了一边面上若有所思的徐氏,笑道:“林姐姐难道还不知道皇上这脾气么?说是昏了,其实到了‘甘露殿’就醒了,赵先生说皇上操劳过甚,夜里染了风寒,所以要多休息。如今用了药已经睡下了。皇上吩咐了,不得打扰。所以妹妹也不能放姐姐进去。”

林氏见她笑意璨然,温温和和与往日一般无二,这才放了心,随即又酸酸地道:“还是皇上疼妹妹,左右一干人都不能伺候,就妹妹能近身。”

欧阳箬倒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赔着笑。一边默不作声的徐氏淡淡道:“这有什么奇的,皇上喜欢她,自然要她多陪陪,自来是如此,林妹妹也别吃醋了。”

林氏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大着胆子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本宫就不信徐姐姐心里不吃味。”

欧阳箬见她们两人斗起嘴来,心中一阵心烦,好在徐氏只微微一笑,并不接口。欧阳箬又于她们说了几句,这才将她们送了出去。

林氏尤在絮叨着说着什么,徐氏忽然呀地一声:“本宫的帕子掉了,林妹妹你先走,本宫得去寻一下。许是落在了椅子上了。”

林氏不疑有他,自是走了。欧阳箬心中疑惑,但见徐氏又进了来,欧阳箬笑道:“徐姐姐你的帕子是什么色的,臣妾也帮您找一找。”

徐氏进了门来,反手又将门关了上,似笑非笑地道:“欧阳妹妹,别打哑谜了,你那番糊话蒙林芝秋那个女人还行,想要蒙本宫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欧阳箬心里一突,神色未改,笑道:“徐姐姐说什么话呢,难道妹妹我还能骗你不成?”

徐氏见她神色如常,眼中疑色一闪,忽然又换了冷笑道:“你不说便算了,本宫又不图什么,顶多看着你们斗个你死我活,本宫还落了个清净。”

她说完,转身便要走。欧阳箬看着她的孤高傲然的背影,心中纷乱如麻,在徐氏堪堪踏出门之时,她心一横,咬牙道:“徐姐姐,若你肯身家性命都赌上帮我,妹妹以后一辈子记着你的好。”

徐氏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向欧阳箬,只见她的面庞隐在阴影之中,只觉得她孤孤单单,但是一股决绝从她身上流露无疑。

徐氏沉默半晌,才道:“你我恩怨纠葛,我只问你一句,当日你为何要帮我?”她顿了顿,抬头苦笑道:“当日你若不来冷宫,我是不是只有老死冷宫一路?”

欧阳箬亦是沉默,她轻声一叹:“徐姐姐虽然一直针对妹妹我,但是妹妹知道,其实徐姐姐的心是好的,只是性情太傲,如此折损一回,更能明事理。而且妹妹也猜想,皇上刚刚登基,自是不得不拉拢朝中重臣,于是妹妹就大胆猜测姐姐自有出来的一日。”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笑望着徐氏冷静的面色:“妹妹我自进楚宫,便时刻警惕,我无权无势,只能依靠皇上与各位相交姐妹的帮衬,说是帮衬还是说好听了,只不过是互得其利罢了。如今徐姐姐也得了真相,若不能帮妹妹我,那自然无可怨尤,若肯,那你我便是生死之交。”

她看定徐氏,目光炯炯,徐氏美艳的面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来:“果然我没看错,你的脑袋与林氏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冲这点,我徐凝霜便随你博这一回。”

欧阳箬心中一松,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六)

她在徐氏耳边细细说了来龙去脉,一席话把徐氏惊得半天回不了神来。

“若是果真如此,那位可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难道她要学先王皇后?…”徐氏失声道。欧阳箬亦是一惊,她倒没想得竟有这般巧合。

先王皇后?!

欧阳箬额上冷汗淋漓。以她与赵清翎的猜测,皇后赵氏的如意算盘不过就是一招将楚霍天毒死了,好立她的大皇子为皇帝。可是如今赵清翎能解此毒,到时候皇后一计未成,难保不再狗急跳墙。

她心念电转,皇后,皇上,赵清翎…一个个身影闪过,搅得她心混乱不堪。

她先前实在是太低估了皇后的野心了。如今才离皇中毒昏倒不过六个时辰,看着屋外的夜色深沉,她头一次觉得心中沉重不堪。

徐氏见她面色难看,拍了拍她的手,叹道:“欧阳妹妹今日一直在皇上身边,自然不知道,本宫一路过来就瞧出来了,整个后宫现在外松内紧,还出现了不少陌生面孔。要不是你与本宫说了,本宫还以为是皇上的布置呢。保不齐是皇后调来的人呢。你可千万小心,天色不早了,本宫也得回宫了。”

徐氏说完,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吧,本宫会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本宫的父亲的。”

欧阳箬心中紧了紧,握了她的手问道:“徐尚书的想法是?…”在这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一丝纰漏,虽然徐氏是徐尚书的亲生女儿,但是这帝位争夺,站错了位置,就是抄家灭族的危险,难保徐家不会另起心思。

徐氏难得好耐心,对她认真道:“不是本宫拍胸脯向你保证,只是如今帮你也便是等于帮本宫。本宫无子,只有个李家的小帝姬。”她说着顿了顿,似想起小帝姬可爱的脸庞,冷艳的面上柔和了些许。

她继续道:“若是由皇后得了大势,别说本宫日子难过了,就是我们徐家也逃不了。皇上当年能登大位除了皇后的赵家,接下来是我们徐家倾力支持,所以皇后要是有能力的话,第一个就是拿我们徐家开刀了…”

她叹了一口气。欧阳箬这才放了心。徐氏对她苦笑道:“其实生死本宫早就看开了,本宫当年做少女之时在徐家也没得什么好处,现在说什么光耀门楣都是浑话。本宫心里如今只担心小帝姬,她还小呢,以后若皇后得了势,本宫就怕将小帝姬的出身也给连累了。”

孩子…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便只想着孩子了。

欧阳箬静默片刻,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道:“徐姐姐放心吧。妹妹我定当想尽办法度过此难关,姐姐回去只要对徐尚书言明情势,也不必说太多,只道皇后想趁乱谋反,请徐尚书站在皇上这边,手中的兵权抓牢,到时候自有分晓。”她相信徐氏不是那等多嘴之人。

徐氏点点头,打开门四下看看,便悄悄地走了。

欧阳箬只觉得心中沉重,扶了宛蕙又回到了“甘露殿”。赵清翎亦是满面疲色,正拿了块帕子拭着手。

金灿灿的帷幔四垂,楚霍天青白的面上已经有了血色。欧阳箬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心中的疲惫慢慢消散,她绞了块干净的帕子,擦拭着他的手脚,以期望能唤回他昏沉的神智。

赵清翎见她如此,劝慰道:“娘娘且先歇歇。皇上现在情况稳定,就看今夜了,若能醒来,就是今夜了。”他带着笃定,最后一句说得十分郑重。

欧阳箬心中一惊,忽然想起方才与徐氏所说的之事,忙又与赵清翎细细说了。赵清翎沉吟半晌,露出凝重的神情:“确实,皇后一击未成,肯定会想后续办法。我们确实是大意了。李靖才!”

他轻唤,不一会,李靖才悄然出现,赵清翎在他耳边细语几句,李靖才面色肃然,又悄然退下。

欧阳箬见赵清翎行事迅捷,言之有效,不由在心中存了几分疑惑。赵清翎见她欲言又止,对她微微一笑,那清朗的笑容似能将这昏暗的宫殿都能照亮。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玉,上面刻了五爪蟠龙,他含笑道:“实不相瞒,微臣是皇上的暗影门主,皇上若遇刺遇袭不能理事,微臣便能代为执行皇令。”

欧阳箬闻言瞪大美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但见他一身清朗风姿,哪里有半分像是暗影的门主?!可是若不是如此,怎么能解释他在楚霍天跟前的超然地位。连他一些不符合常理的逾矩的举动楚霍天都能视而不见。如果不是全盘的信任,想来不可能如此。

赵清翎似很欣赏自己的话对她的震撼效果,面上竟露出孩子般自得的神色。欧阳箬心中本沉重,见他如此,不由轻笑出声。

她的笑似含苞欲放的花朵,陡然绽放,赵清翎一见不由被晃了心神,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有赵先生在,本宫亦是放心了。”欧阳箬终于松了口气,握了楚霍天的手,低声道:“霍郎,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等任人宰割的人。”

她早就该知道,以楚霍天的城府,是决计不会落入被动的地位的。

夜色渐渐深了,欧阳箬靠在他榻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赵清翎忙完,看了她一眼沉静的睡容,想了想,终是拿了件薄衾为她盖上,这才悄然转出了出去。

殿外,凉风中含了一丝肃杀,他眼眸中暗涌波动,果然有人在监视着这里。他不紧不慢的步了出去,薄薄的嘴角勾起一抹与平日云淡风轻截然相反的冷酷杀意。

这场乱,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结局(七)

整个大殿里昏暗,旁边的两枝如孩儿手臂粗细的明烛微微晃着。

欧阳箬睡到半夜,忽然觉得手动了动,她陡然惊醒,原来是手中握着他的大掌竟然动了几下。欧阳箬大喜,正欲要挣扎起身,却没想到半边压得发麻的身子一软,又跌在地上。

“咚”一声,她的头重重撞上龙床的一角,肿得起了个大包。她顾不得疼痛,又挣扎起身。

“霍郎,霍郎…”她压抑着激动,低低唤着他。他有动静了,他要醒来了!

这个认知在充盈着她的脑海,她低低地,一声一声,唤着他,又不停搓揉着他的手心。

醒来!一定要醒来!

她的泪渐渐爬满了清丽的面上,一点一点打在楚霍天的手上。

“霍郎,你快点醒来。霍郎,你快点醒来,我不能没有你…”她看着他的手又恢复沉寂,心中的失望翻江倒海而来,扑灭了她的希望。她猛地扑在他身上,呜咽出声。

她错了,他对她的好,如今全部涌上心头一点一点凌迟着她的心,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沉浸在他的爱中而不自知?是什么时候她渐渐爱上了他,一点一点由身到心?

是华宫那一眼的遥望,还是他那句“也许朕真的爱上了你”?

一切都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她要他好好活着,坐拥这个他辛苦打下的楚国江山,笑看这浮云众民。

为此,她就算是死也愿意。

她尽情地哭着,忽然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她身底下发出。欧阳箬几乎疑惑是自己的幻觉,待到真的听到是楚霍天微弱的呻吟声之时,她猛然睁大美眸,将他扶起,轻拍着他的背。

果然,楚霍天终于睁开双眼,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一眼含着巨大喜悦泪水的欧阳箬。

忽然他俊魅的面上呈痛苦之色,“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欧阳箬惊得三魂六魄都要飞走了,手忙脚乱地为他拭去血迹,哭道:“霍郎,你终于醒了…”

楚霍天只觉得五内如火烧一般,偏偏又说不出一个字来,只俯在床边大口吐血。欧阳箬见那血鲜红鲜红,心中“咯噔”一声,忙连声唤来李靖才。

李靖才进来一见,吓得几乎软在了地上,欧阳箬急急低声道:“快去找赵先生!记住不许惊动外人!”

李靖才连声答应,又唤来德轩进来伺候。欧阳箬强自镇定下来,将楚霍天抱在怀里,为他顺背。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希望能用这个最原始的办法能减轻他一丝痛苦。

楚霍天吐完血,无力靠在她怀中,欧阳箬的泪簌簌而下,打在他的面庞。楚霍天苍白的面上勾起苦笑,手吃力地伸上,轻轻将她的泪抹掉:“朕没事…”

他终于嘶哑地说出这句话来。欧阳箬心中绞痛,哭得更是零落如雨。楚霍天浑身剧痛,五内灼热难受,心中却是感到无比安定。

她终于是为自己心痛落泪…

可怜他一代帝王,姬妾成群,在最危难之时,却只有她这从华地而来的女子守着自己。

楚霍天的神智一会清醒,一会昏沉,可是总有她的声音在一声声耳边唤着他,坚定而带着无尽的柔情。

终于,赵清翎匆匆赶来,见楚霍天如此,眸色一紧,又连忙施针用药,过了小半时辰,楚霍天再次呕血,此次呕出的血却是漆黑之色。

赵清翎这才松了口气。

几人陪在一边,折腾了大半夜,楚霍天才渐渐又睡了过去。

欧阳箬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赵清翎见她倦意深深,几次劝她去休息。欧阳箬这才勉强在楚霍天旁边铺了个软铺躺下歇息。

夜静静流转,晨光乍现,又是一天新的开始了。欧阳箬早早醒来,与在外殿值守的赵清翎密商。

赵清翎皱眉道:“今日更加凶险,其一,皇后可能会再来试探皇上的病情,其二,各大臣肯定会再来探听消息。这些娘娘都要应付过去才是。如今皇宫四周都布了皇后的眼线,一举一动都很难瞒过皇后。只希望皇后能按耐得住,我们只有拖一天是一天,等皇上清醒,我们才能有制皇后的杀招。”

欧阳箬点头,忽然道:“如今朝中肯定谣言纷纷,还需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去主持大局才是。赵先生以为查国公如何?”

文臣中若有查国公这等老臣出来主事,武将那边若有徐尚书与几位将军同心协力,整个朝堂的局势就会稳了。

赵清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含笑道:“不错,娘娘的主意甚好。只不过查国公向来明哲保身,若要说服他明确站在哪一边,实在是不容易,娘娘有信心说服他么?”

欧阳箬想起与虞敬太妃的约定,心中有了八成把握。她点头道:“这个倒是不难。就怕他不愿意出这个头。总之此次定要说服他出山才是。”

查国公为三朝元老,若真的出来,实在是能镇得住一些牛鬼蛇神。她还在寻思如何去说服他。

赵清翎忽然道:“还有子玄,也要将他诏回,如今皇上有难,他在军中威望甚重,他回来,定能加几分胜算。”

欧阳箬心中一震,美眸看向他。

诏苏颜青回京?!

他真的要回来?…

赵清翎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微臣知道苏将军对娘娘有旧情,这封信还是要娘娘来写。”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结局(八)

欧阳箬低了头,幽幽一叹,半晌才道:“好吧。这封信由本宫写。”她说完,命宫人拿来笔墨,只写了一行。

“有难,盼君归!”

底下写了个小小的箬字,她又解下腰间的玉诀,一并递给赵清翎。这才默默转了出去。晨光中,她的身影纤弱而尤自挺直,渐渐消失在赵清翎面前。

赵清翎抚摩着手中的玉诀,微凉的玉上还带着她的体温,长袖隐动中,他将她的字条与玉诀放入怀中,清朗如玉的面上是一丝莫名的神思。

她终是放下了执念。他轻轻一叹。似水中的淡淡涟漪,再也了无痕迹。

欧阳箬回了“云香宫”,一路上果然见添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若这真的是皇后所为,那她的意图实在是昭然若揭。

欧阳箬回了宫,便叫宫人为她更衣梳洗。一天下来的疲惫,总算洗去几分。她细细想了这一两日的异常,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她唤来宛蕙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一顶软轿出了“云香宫”,随行的还有几位宫女。

暗中监视的人眼见的她出了门,忙跟上前去。

“哦?竟然去带着三皇子去上林苑散心?”皇后听得来人禀报,满面不相信,沉吟半晌才沉声道:“去,再探!”

底下的内侍低声领命,这才悄然退下。

欧阳箬一身不起眼的宫女装扮,抱了小嬴州,越走越远,鸣绢手中提了一包事物,似小被褥之类,紧跟其后。

欧阳箬在拐角僻静处抱了小嬴州闪过一道树丛,飞快往后山走去。

她脚步之快,连鸣绢亦是觉得十分吃力。

“娘娘,走慢点。那些人看不到了。娘娘…”鸣绢小声地唤着,手中的东西甚沉,连带着她也走不快。

欧阳箬不吭声,只辨别了方向,急步走去。

要避开皇后的耳目,只有那个地方了。

欧阳箬怀中的小嬴州虽然年纪小,却甚是乖觉。欧阳箬走了许久,这才到了山脚,远远望去,虞敬太妃处已经看得见了。

她心中大喜,带着小嬴州上去。

到了虞敬太妃处,虞敬太妃见她如此打扮,吓了一跳,接过她怀中的小嬴州奇道:“你这是?”

欧阳箬只累得浑身上下都快散了架一般,双手因长时间抱着小嬴州而不住地打颤。她强自撑起笑容道:“如今臣妾就全仗太妃护着了。”

她拉了太妃进去,细细说了一遍。太妃沉吟半晌才道:“难为你过来了,你且等一等,哀家去唤二弟来。”

欧阳箬见太妃应允,心中欢喜,又道:“臣妾借太妃贵地一用。”

太妃点头,又命几位宫女帮忙。

欧阳箬解开鸣绢的包袱,拿出一件深紫红色绣曼佗罗宽摆长裙,那长裙边滚着金线,一展开,抖落一室的清冷华贵。

她对鸣绢道:“按品大妆!”鸣绢肃了脸色,忙称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妆成。欧阳箬步出内室,正在外边逗弄小嬴州的虞敬太妃一见,眼中绽出赞赏的神色。

“果然人要靠衣装,马要靠金鞍。这一身气度,不是皇后更胜皇后。”她不住口地称赞。

欧阳箬低头嫣然一笑,向太妃福了福才正色道:“臣妾见查国公便要一举成事。到时候还望太妃多多相助。”

她头上的金凤衔珠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珠光耀眼下,是她绝世容光的容颜。

她头绾惊鹄髻,两边各插四枝镶蓝宝石凤形金簪,整齐斜向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一抹红色的胭脂淡淡从她脸颊匀了上去,红若朝霞,清澈的眼中,明眸善睐,顾盼间妩媚生姿。

她得了太妃的保证,心中方定。太妃果然命人去请。欧阳箬只静心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查国公果然来了。

他一进门,就开口道:“姐姐,可有什么急事?没有急事的话,老弟我要忙去了,你不知道啊这两天楚京都炸了锅一样…”

他还未说完,刚转入内厅,突然就住了口。

只见内厅里,除了太妃,还有欧阳箬在。

他不太认得欧阳箬,只觉得那女子姿态端庄,容光绝色。浑身上下那气度与装扮更似后宫妃子。

欧阳箬也在打量他。查国公不过五十出头,但是脸膛红润,嗓门也大,一身文臣服色,却更似武将一般。

她对他微微一笑:“查国公可安好。本宫是柔婕妤。”

查国公一愣,连忙上前拜见。欧阳箬含笑虚扶他一把,笑道:“早闻查国公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查国公心中有些突突,正欲要说什么,忽然小嬴州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开口唤道:“母妃…”

欧阳箬等他走到身边,才一把将他抱在身侧坐好,对他笑言道:“来,这是查爷爷。问个好。”

小嬴州虽不到两岁,却也十分懂事,似模似样地唤了一声:“查爷爷。”

查国公被这一声唤得,吓得跪了下来,连声道:“老臣惶恐…老臣惶恐。”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大结局(九)

欧阳箬含笑道:“查国公谦虚了,您是三朝元老,皇上平日敬您如同长辈,这一声查爷爷唤得的。”

小嬴州坐在欧阳箬身边,一动不动,稚嫩的双眼直盯着查国公看,十分不怕生。他面相上三分似欧阳箬,七分酷似楚霍天,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但是小小的身子中自有贵气流转。

查国公看得心中暗自称奇。欧阳箬端坐如仪,小嬴州不哭不闹。查国公隐约觉得今日的见面里另有文章。

他忙道:“听闻皇上甚爱三皇子,如今一见,果然龙姿凤章,天资聪颖。”

欧阳箬淡淡一笑,似并不挂怀,只对查国公笑道:“查国公谬赞了。只是孩子还小,还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大皇子倒是机灵活泼,不似本宫的孩子这样安静。”

她四两拨千斤,将大皇子的“顽劣”说成“机灵活泼”,将自己的孩子的“天资聪慧”说成是“安静”。

查国公一听,心中“咯噔”一声,知道面前这位笑得十分温柔的柔婕妤是变着法子叫他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