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对于皇帝来说也并非什么大忠臣,可现在他却做不符合他性子的事…

云想容站起身,向前踱了几步。

“夫人?”玉簪担忧的扶着云想容的手臂。

云想容心下却有了些怒意,气那些为难了沈奕昀的人,更气沈奕昀在有困难时候不是与她商议,而是将她送走。

“你回一趟京都,亲口问伯爷一句话,‘你是打算亲自告诉我,还是让我自己去查’。”

玉簪不大明白,只往男女之事上想,想要劝说云想容,却又不好开口,只得应是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嫣凰

玉簪快马加鞭,两日后才回了伯爵府,此时正是傍晚,十月初的天气已有了些寒意,她紧了紧身上的小袄,快步登上丹墀。

门房都知玉簪是云想容身边贴身伺候的中很得脸的,人人客气的招呼:“是玉簪姑娘回来了啊。”

“几日不见,玉簪姑娘愈发的水灵了。”

玉簪白了油嘴滑舌的门子一眼,正色问:“伯爷可在府中?”

见她如此,门子也不在与她玩笑,忙点头道:“伯爷才回来不多时。”

玉簪颔首,快步进门赶去外院书房,待侍从进去通传时,正瞧见小猴和卫昆仑二人站在廊下低声说话。

小猴和卫昆仑想不到玉簪会突然回来,都有些紧张的迎上来:““玉簪,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莫不是夫人有什么事儿?”

玉簪摇头,“伯爷呢?”她心下有些打鼓,男人们不都是好面子的么?夫人那样强硬,打发她回来只要问一句话,伯爷会不会动气?

“伯爷在与褚先生议要紧的事。”见玉簪如此神态,卫昆仑断定了有事,想问问英姿怎么样了,又有些不合时宜,只得道:“我去帮你传伯爷一声?”

玉簪忐忑犹豫,本就是拈酸吃醋的事儿,若又打断了伯爷与褚先生谈论正事,伯爷怕更不高兴了,夫人从来都识大体的很,这一次怎么就小性儿起来了呢。

她纠结的绞着帕子。

卫昆仑和小猴见她这般,更急了,又不好催…

这厢僵持时,却听屋里传来沈奕昀悦耳又清冷淡漠的声音。

“谁在外面?”

小猴忙到门前回话:“回爷,是夫人身边的玉簪。”

屋内只安静一下,门就被敞开了,沈奕昀身着淡青色竹节纹对襟长衫,俊美面庞表情冷淡,修长剑眉微拧,凤眸漆黑幽深,似眨眼就能将人吸入进去,他此刻的气势如入鞘的宝剑,冰冷又强势,仿若一个不高兴,就能将人斩作两半。

是同一个人,却是不同的气质。

玉簪跟着云想容久了,见到的都是那个温柔又幽默的男主人,几时见过沈奕昀这模样?好似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都淬了寒冰,只看她一眼她都浑身冷透一般。

玉簪忙紧张的行大礼:“给伯爷请安。”

沈奕昀睨她一眼,“怎么回来了?夫人怎么了?”

云想容让她说的那句话,越发的堵在喉咙里说不出了。

伯爷对夫人太好太温柔,以至于夫人根本想不到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若说了,会不会对夫人不好?

犹豫之时,身子已经被阴影遮挡,面前是绣了竹节纹的淡青色袍摆和皂靴。

“怎么回事?”

他声音冷淡又强势,加之他身上的压迫力,玉簪当下禁不住开了口:“夫人让奴婢问您一句,您是打算自己与夫人说,还是让夫人自己去查。”

说罢玉簪垂眸,她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至于主子的关系,她也管不得了。

停在她身前的人一直伫立着,她也一直没有起身,心已凉了半截。

就在她以为沈奕昀会勃然大怒时,却听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到底还是叫她知道了。”

楮天青和卫昆仑也都轻叹了一声。

玉簪倏然抬头,看向满目了然的楮天青、卫昆仑和小猴三人。难不成这事儿他们都知道?只瞒着夫人一个?!

玉簪心疼云想容,已是十分生气,虽惧怕沈奕昀,却依旧道:“夫人怀着身孕,受不得打击,伯爷即便不为了夫人着想,好歹顾念着腹中的孩子,少让夫人动怒才是。夫人行事素来稳重,若不是气急了,也不会人住在孟家,就打发我回来问伯爷话。夫人不是不明理的人,伯爷最好与夫人好生说清楚才好。”说这话时,她满心只想着自己必须终于云想容的本分,就算沈奕昀要罚她她也认了。

谁承想沈奕昀却是轻快的笑了,笑声与方才的冷漠完全不同,还打趣的说了句:“又一个英姿。”

卫昆仑也笑着点头。

手肘一轻,玉簪已被搀起来。她诧异的对上沈奕昀温和了不少的面庞。

“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过两日休沐就去,让她好生照顾自己,不必为我担忧,也不必多想。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只管好生陪着老人承欢膝下就是了。”

玉簪只觉得云里雾里,眨了眨眼才道了句“知道了”,行礼退了下去,先去用饭休息,次日就快马加鞭赶回了兴易县。

云想容等了这三天,因为担心沈奕昀,话也不如前两日多,除了陪着曹氏和孟方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闷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做针线,扎了两次手指,索性直接丢了尺头坐在临窗的暖炕上发呆。

天气渐冷了,怕她夜里冻着,曹氏已吩咐人将她屋里的暖炕每日早晚都烧一把火。

玉簪将沈奕昀的反应与云想容说了,云想容就明白其中定然有沈奕昀解决不了的大问题。查不出所以然来,沈奕昀也要等些日子才休沐,她也自己将前因后果分析了七七八八。

过了两日,沈奕昀还没在休沐时告假前来,楚晏却是先回来了,人才到前厅,就已经有小丫头来给云想容报讯:“…楚少爷回来了,还带回个姑娘来。”

姑娘?

楚晏抗拒婚姻大事,连自己有断袖之癖的借口都找了。这会子却能带回个姑娘来?

云想容放下绣绷,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缓缓起身由英姿和玉簪陪着去了前厅。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愤怒的吼声。

“…不准!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外公,就听我的话,否则你这辈子都不要进孟家的门!”

“外公,你不能如此霸道,嫣凰是个好女子,她只是出身不好,却不代表她的人也不好。”

“好女子?好,那你问问她,肯不肯给你做妾做侍婢?真这样对你喜欢的山盟海誓,哪里能不考虑你的身份?!一个青楼艳妓为正妻,你以后如何见你那些朋友?人会说你迷恋美色!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咱们虽是商贾,可也不必要娶下九流的那些为正妻,你楚晏的才貌家室,莫说是好人家的闺女,就是京都城中的名门闺秀也趋之若鹜,你这个不孝子,到底怎么想的啊!”

孟方一连串的大吼之后,已是气喘吁吁。

随即有女子轻生的啜泣传来,娇滴滴的道:“既然如此,我告辞了。载文,你往后多保重。”

紧接着便有一红衣女子急匆匆迎面而来,险些撞上云想容。

那女子十**岁的模样,一身玫瑰红色的褙子长裙,云髻高叠,不施脂粉,巴掌大的芙蓉面上五官精致美艳,修长柳眉却透着些英气,端的是绝代无双的美人,虽在落泪,却是倔强的抿着淡粉的菱唇,就像是凝露的玫瑰,连身为女子的云想容都禁不住看的痴了。

不过痴然之后,云想容的眼神好奇中有了些复杂。

青楼艳妓,嫣凰…

她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沈四前世的红颜知己,似乎就叫嫣凰,是苏杭一带的名妓。据说她性子刚烈,一心痴爱沈四,沈四却一直都没有给他一个名分,她不计较正室身份愿意为奴为婢,沈四也并未曾收了她。她几次三番的求婚不成,最终投湖自尽了。那一段风流史,被人传出许多版本来,人言可畏,一些事也是不可全信的。

不过嫣凰这个人与前世的沈奕昀有关系,却是可以确定的。

云想容蹙眉沉思时,嫣凰也在惊艳的望着她,有些呆愣。

还是楚晏追出来拉住她手臂时,嫣凰才回过神来。

“嫣凰,你不必难过,也不用走。”楚晏正在气头上,只对云想容点了下头,就拉着她手臂往外走:“我就不信楚载文自己喜欢的女子还护不了!”

“混账!”孟方也到了门前,气的浑身发抖:“你是要气死外公是不是!”

“是外公不讲道理!”楚晏回身瞪眼。

一老一小就如此这般对峙。

云想容看的无奈,柔声道:“外公,您与表哥都在气头上,如今情绪激动的很,不如等平静了一些在谈此事不迟。”

孟方明白云想容的意思。如今孟家的产业已渐渐交给楚晏打理,没有他,孟家无以为继。

他强压着火气,才哼了一声甩袖子进屋了。

楚晏则是拉着嫣凰的手往外走:“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得到。大不了我抛开这身价,与你闲云野鹤泛舟游湖去,更是逍遥自在呢!”

“载文…”嫣凰已是泪流满面。

云想容一直蹙眉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样柔弱的恰到好处的引起男人的怜惜之情。这样分毫不差,计算精准,有些太…刻意。

许是感觉到云想容的注视,嫣凰回过头来看了云想容一眼。

二人眼神不过稍微交汇便已移开。

云想容已笑着到了跟前,劝说楚晏:“表哥,外公和外婆已经上了年纪,有什么话等心情好了好好商议就是,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啊。”又笑着道:“你倒是可以,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美人,竟然不告诉我!枉我还未你终身大事唠叨你几次,你也没跟我松过口透露一二。”

第三百五十二~三百五十三章火光含160+

楚晏闻言,也知云想容是在缓和他与孟方的关系,更知与孟方决裂并无好处,感激她的苦心,强压怒气,配合笑道:“缘分来了,也不是你我能预测的。我也曾觉得自己会孤独一生,可上回出门,在苏州就遇到了嫣凰。”拉着美人儿的手为二人引荐了一番。

嫣凰温婉的给云想容行礼,道:“见过沈夫人。”

“嫣凰姑娘不必多礼,你是我表哥的知己,将来还少不得要称呼你一声表嫂呢,都是自家人,实在无须如此客气。”

见云想容说的客气,楚晏心情好了许多。

嫣凰更是受宠若惊,泪盈于睫,娇娇弱弱委委屈屈的又给云想容行了礼,感激的道:“沈夫人是侯门千金,身份尊贵,能不嫌弃嫣凰身份微贱,嫣凰感激不尽。”

她那委屈中透着倔强,温和知礼的模样,完全不似风尘女子,倒比京中一些大家闺秀更让人瞧起来赏心悦目,云想容都觉着若是真惹得美人伤怀是极不地道的事,更何况楚晏心系于她?

不等云想容开口,楚晏已扶起了她,开怀的道:“我表妹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狗眼看人低的人,往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言语中透着些引以为荣之意。

嫣凰便温柔的点点头,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强颜欢笑让人看着心疼。

云想容见已打过招呼,楚晏与嫣凰又似有许多话要说,便托词疲倦,先行回卧房去了。楚晏则是与嫣凰离开了孟家,出门时嫣凰已停止哭泣,与楚晏一派你侬我侬的模样。

卧房里,云想容吩咐英姿:“安排人盯着这个嫣凰。还有,让龚掌柜帮我查查嫣凰的底细。”

“夫人信不过嫣凰姑娘?”英姿有些诧异的道:“我倒是挺喜欢她的,她身上有一股子夫人的刚强劲儿。

云想容摇头,道:“我倒并非信不过她,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到底还是谨慎一些才好。晏表哥难得喜欢上一个女子,若是受了情殇岂不是不好?”

“夫人说的是。若是嫣凰姑娘自个儿没问题,也不怕咱们怎么查去。”英姿笑着退下去安排了。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天气已是寒冷许多,云想容已换上了轻便又保暖的夹袄。因她身子单薄。近四个月的身孕并未显怀,可她精神却是十分疲惫,依旧是被孕吐折腾的吃不下,但觉却比从前多了,整日里十二个时辰她倒是能睡去七八个时辰。关心她身子。更是每日亲自去吩咐厨房,调剂着给她进补。只是她吃着不恶心的依旧是不多。

这一日沈奕昀终于快马加鞭来了。进府里先去拜见了孟方与曹氏。就来了云想容的卧房。

她这会子才刚午歇醒了,正盘膝靠着大引枕看话本,听见门前玉簪和英姿给他行礼的动静儿还呆愣了一下。

“六儿。”沈奕昀披了件艾绿色的大氅,领口处趁了些白色的风毛,面如冠玉,凤眸点漆。容颜鲜亮似从画中走出,风尘仆仆的透着关切:“…好容易没那么忙,皇上知你在外养胎,体恤你我新婚。额外又准了我五日的假期,我就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云想容放下书册,嗔怪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我也好让他们给你预备吃的用的。”

“就是怕你胡乱操心,预备那些个劳什子的耽误了休息我才没提前告诉你。来,让我瞧瞧你。”

沈奕昀在炕沿坐下,先是摸了摸温暖的床褥,道:“我出门时才吩咐他们在卿园的卧房重新盘了炕,还提前烧了地龙温一阵子,等你回去时就不怕冷了。”又拉过云想容的双手,仔细打量她浑身上下,笑道:“你好像丰腴了些,真好。”

“我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你别嫌我太胖就好。倒是你,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清减了这样多?是不是上头将你逼迫的太紧?”

云想容此话一出,沈奕昀就知道她已将事情的缘由猜想出大半,无奈的道:“将你送出来,本是想让你不要跟着我烦心,想不到你这丫头太机灵,竟自个儿猜出来了。”

云想容歪着头瞪他:“夫妻本是一体,你遇上事儿了只想着自个儿撑着,将我骗出来,根本就没当我是你家人。你不提也就罢了,今日说出来,我倒要好好问一问你,你说你这事儿做的对么?”

她数落他,他心里却是欢喜,拉着她的手摇晃着,全无平日里对人的冷漠,讨好的笑着:“好六儿,我当你是我的心头肉,是我的宝,你怎还问我当不当你是家人这样的话,不是成心呕我吗。”

“少给我避重就轻。你且说你此番是对是错。”

沈奕昀抿着唇不回答。

云想容看的生气,他这样,分明就是觉得将她支开是对的,且下次再遇上同样的事,依旧会是相同的决定。

虽然如果是她,她也会如他一样,可她还是生气又担忧,偏偏还怨不得沈奕昀,最后低声骂起了始作俑者:“狗皇帝欺人太甚,奉他的旨参奏削藩之事,他竟又拿你当问路石了,封你做言官,还让你经常谏言削藩,这不是将所有藩王勋贵的仇恨都转移到你的身上么,而且即便有一日皇帝反悔了,开口要削藩了,他还能赚个肯听谏言的好名声,也不算将自己说出去的话再收回,当真太阴险,太不是东西!”

沈奕昀听的噗嗤笑了,忍不住搂着她的肩膀摇晃:“好六儿,骂一骂消消气也就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皇帝对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我还觉得无趣呢。这样正好,你相信我,见招拆招我还是会的。只不过如今情势紧张,又多了这个事儿,咱们要防备的不光恬王家、尉迟家还有大哥,更有可能有人暗地里给咱们捅刀子也不一定。我让你来兴易,也正因为我养的死士大部分都在田庄里务农。可以保护你的周全。你只管好生养胎,也不必为了这档子事害怕,好歹我能想出办法护着你周全的。”

“我从不害怕。”云想容叹息道:“我只是担心你罢了,不过我也信你的能耐。”

话题太沉重,云想容想起嫣凰的事儿,转而道:“晏表哥有了喜欢的女子。”

“是吗?”沈奕昀有些意外。

“是苏杭一带的名妓,名唤嫣凰。我前些日子见过她,当真是无双的美人,让我瞧痴了去呢。”嫣凰是沈奕昀前世的知己,今生沈奕昀的经历与前世截然不同。云想容当然不会为了这种事拈酸吃醋,这会子说起来也只是觉得感慨罢了:“晏表哥说什么都要迎娶嫣凰为正妻,可外公不答应,我倒是觉得,若嫣凰真正是个好姑娘。出身高低也不是问题。瞧她的言谈举止,倒是比京都许多大家闺秀要端庄。”她怀疑嫣凰接近楚晏的目的。但在未查出证据之前。断不会胡言乱语。

云想容说话时并未主意观察沈奕昀,是以也没瞧见沈奕昀某种一闪而过的冰寒。

见她说起嫣凰来似是十分喜欢,他也不好多言影响她的心情,只是点头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载文若是真喜欢。且嫣凰又真是好的,倒也不必在乎什么门第。”

云想容很高兴沈奕昀与她想法一致,喜欢的点头。

说了一会子话,云想容又有些困了。便让沈奕昀先去歇会儿,自己歪着睡了。

沈奕昀到了廊下,紧了紧大氅的带子,犹豫片刻才吩咐小猴:“你去田庄调派三十个好手来,就说孟家要搭建个戏台子,找咱们田庄的人来帮忙。”

小猴闻言神色一凛,便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恭敬道是,快步出去了。

望着渐渐暗淡的天空,沈奕昀蹙眉,眼神深邃的看着被乌云掩住的月亮许久才去了前厅见孟方。

“天渐渐冷了,伯爷竟然与孟老太爷琢磨着在府里搭戏台子,夫人,您说就算是搭建好了,寒冬腊月的谁又冒着严寒去看戏。”柳妈妈絮絮叨叨,手上麻利的飞针走线。

云想容闻言不语,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话本。

要搭建戏台子,却叫了田庄里三十个汉子来。她让英姿和玉簪去瞧过,那三十个汉子都是功夫不弱的。恐怕搭建戏台子是假,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是真。

有些事儿她串联不上,但也能察觉到气氛的不同。

见云想容呆愣望着某处,柳妈妈和英姿对视一眼,最近夫人总是忧心忡忡,说起话来反应也迟钝,难道真是因为怀着身孕体力不济吗?

当日夜里,云想容枕着沈奕昀的肩膀昏昏欲睡,很困,很疲惫,却又不甘心他这次是自己回去,打算将她继续留在孟家,就闻声软语的磨他。

沈奕昀却是打定主意不松口,不论云想容怎么说,都只让她安心留下养胎。磨蹭着时间,她也渐渐要睡着了。

正当这时,沈奕昀敏锐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他怕吓着云想容,就轻手轻脚将她挪开,扶她躺好,这才起身披上大氅,轻巧一跃,人已到了门前,冲着上夜的玉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轻轻开门看向院中。

玉簪和玉钗二人,也都披着袄子站在廊下,担忧的望着垂花门的方向。

漆黑的夜幕中,被橘红色火光映衬着的天空被烟尘污浊了一片,因孟家占地较大,二门外头的呼唤声也不甚清楚,只听得到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喊着:“走水啦!快灭火!”

察觉背后的动静,玉簪和玉钗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廊下披着水绿大氅头发散乱的沈奕昀,他阴沉着脸,夜色将他轮廓勾勒的越发分明,薄唇民出不悦森然,锐利的眼神如同出鞘利剑。

“你们去二门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在问问孟老太爷夫妇和楚少爷此刻何处。”

“是。”玉簪和玉钗急忙行礼去了。

不多时候就来回话:“回伯爷,外院书房走水了,这会子府里的下人们乱作一团,正忙着灭火。老夫人歇在上房,老太爷这会子还没回来呢。楚少爷也不在府中。”

沈奕昀回头看了眼屋门紧闭的卧房,担心动静太大吵醒了云想容。压低声音道:“你在去一趟外头,避开人告诉小猴,让他预备着。”

玉簪就领命出去了。

不多时,外头的火光越加的炽烈,黑暗的夜空已被点亮了一大片,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吆喝叫喊,在这处也都听得见了,连上房也亮起了灯。如豆灯光将曹氏的剪影投在窗棂纸上,下人正七手八脚为她更衣,不多时人就奔了出来。

“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走了水?”

沈奕昀听见动静,忙走出西厢所在的跨院,恭敬的给曹氏行礼:“外婆不必担忧,想是天干物燥的,下人又笨手笨脚叫。不留神走了水,这会子已经有人去灭火了。外婆只管安心就是。”

曹氏叹息摇着头。就要带人往外走:“不行,我得去瞧瞧,说是书房哪儿走水,你外公还在那儿看账呢,这个人,一点不知人会担忧。府里走水这么大的事儿,他平安无事,难道不会送个信儿报个平安么。”

曹氏嘟囔着往外去,沈奕昀则犹豫着跟在她身后。刚预劝说,却听见外院火光冲天的方向,有嘶吼声和打斗声传来。

曹氏这下子当真慌了,回头紧张望着沈奕昀:“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有强盗闯进来?”

沈奕昀给身旁的英姿和玉钗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即一左一右扶着曹氏,不顾她的反对将人半拉半拖的送回了上房。且还柔声劝说着:“无碍的,老太爷吉人天相,再说伯爷也安排了人…”

这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才刚入睡的云想容。

她披衣来到廊下,正看到英姿二人将曹氏扶回上房。随后,她看到了满天火光,方才以为是在梦中听到的打斗声越加清楚了。

“沈四,怎么了?”

“没事,你不必担忧。”沈奕昀面上堆了笑,扶着云想容进屋:“你且好生休息,外头的事有我呢。”

云想容却是甩手挣开了他搀扶的手。

“沈四,到底怎么了?别想说是什么意外之类的话,你即便是说了我也不信!”

她如此强硬,眼神明媚湛然的望着他,到叫沈奕昀原本已经编造好在心中盘旋了多时的托词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