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姿公主不由恨得牙痒痒,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石壁,什么忘忧昙花?所有的幻术都在一瞬间消失,剩下的不过是满目焦土。更衬得天边东方一片鱼肚白。

江姿公主拿着这两截银环蛇,冷笑着就要扔出去:“你以为凭这些就能要我的性命么?”话还没有说完,才发现她要扔的对象已经不见。

她转了一圈,只觉得空气中扇倾城的气息尚存,但上天入地却寻不着他完整的身影。好像就是一下子,扇倾城的幻影变成了空气,这个世间再不会出现。

江姿公主站在焦土上,心里头空虚得要命,“扇倾城你出来!不论你是扇倾城还是常欢,你把我师父还给我!就算你灰飞烟灭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空空的声音在万寿山的上空盘旋,可惜她接二连三的叫喊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天渐渐亮了,江姿公主寻到了火把却找不到可以烧的东西,她举起冒着黑烟的火把,仰头说道:“好啊!本宫现在就去把白笑笑大卸八块了,让你们就算死了也不能相聚!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烟消云散了!哈哈!”

她肆虐的笑声响起时,万寿山上下了一场大雨,但太阳出来,那朵云彩还是渐渐散去,终究不能阻挡住晴朗的一整天。

第一百零二章 肉肉,失落的回忆 之 过往

白笑笑一个人发足狂奔。踉踉跄跄地跑,鞋子掉了,长裙被荆棘挂破,撕了好大一块下来,她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停下。仿佛这样一直跑着,她就没有空去想晚上发生的可怕事情。

直到她跳入了一汪池水中,冰凉刺骨的池水才短暂地麻痹了白笑笑的神经,让她脑袋里头的血液在一瞬间凝结了,再不用思考事情。

她就这样泡在水里,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劲才缓和过来,身子有了一丝知觉。她感觉到了冷,可越是冷,她却越是把水淋到脸上。她想要把自己洗干净,想要把这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记忆都通通洗掉。

然而,那两个人就如同她的影子一样尾随而至,本来平静的水面,因为他们的加入而激荡。莫寻非一入水便觉得寒冷剔骨,牙齿格格作响,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素来虚弱的李杏就更是无法忍受。只不过刚刚齐腰,就差一点晕厥过去,等他知觉恢复过来,声音都带着哭腔,“笑笑……水里好……冷,好冷,你快出来!”

白笑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她扫了一眼在池边挣扎着寸步难行的两人,冷冷地一笑,“大少爷都银发变黑发,返老还童了,还不继续修行去?还过来追我做什么?”

她的讥讽顿时让李杏和莫寻非一愣,互望了一眼,莫寻非不禁吓了一跳,“大哥,你……的脸……”

刚才两个人只顾着追白笑笑,跑得气喘吁吁,根本无暇自顾。此时天空已现鱼肚白,莫寻非看见李杏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只是刚才还满头的银发此时竟然变得乌黑,只有鬓角还有些灰白,让人隐约能记起他从前的样子。

李杏低头看向腰下的水平面,不由大骇,他狠狠地扯了扯自己的脸皮,“为何……为何我又变回来了?”他一把揪住了身旁的莫寻非,“这可如何是好?快想办法将我变回去!”只是,何止他的模样恢复了从前。就连声音也分明就是李杏的声音。

莫寻非心里一凛,看向李杏的眼中透着一股无奈,“幻术与施幻者同生同灭。倘若施幻者不在了,那么依据幻术变幻的事物也将烟消云散。”

李杏定定地看着莫寻非,“所以……所以扇兄的魂魄已经烟消云散了?”

莫寻非微微地点了点头,施术的既然是扇倾城的魂魄,那李杏身上的幻象消失,是因为他的魂魄也已经不存在了。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灰蒙蒙的,是日出前的征兆。

李杏忽然间委屈地红了眼,他有些不敢去瞧白笑笑,倘若说他顶着扇倾城的面具还能够假装自己是他,那么现在,他已经不再是扇倾城,而是李杏,他没有了伪装,没有了暗示,又如何坦然面对白笑笑?

然而白笑笑突然间变得沉寂,她呆呆地看着水中的自己,鼻子还是她的鼻子,眼睛还是她的眼睛。但却和从前的她大相径庭。就像是被观音菩萨玉净瓶中的杨柳枝点化了一般,隐隐绰绰地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冰凉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血脉撞入大脑,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仿佛一下子冲开了脑中的那把大锁,直抵她心底尘封的角落。于是,心里头的许多东西在一瞬间冒了出来,充斥着她的整个大脑。

她的脑袋嗡嗡地响,依稀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像在问自己,白笑笑,过去的一切,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那些记忆,如何忘得了?心底最深处的回忆翻江倒海般地被掀了起来,那一根脆弱的神经牵扯着她的心,痛得厉害。

过往的种种,如同昨日一般,历历在目。她好像看见一个总角少女正高高兴兴地蹲在水边烤着一只田鸡。

田鸡的香气熏得她口水直流,少女的脸上堆满了满足的笑容。田鸡肉滋滋地响着,外焦里嫩,正是最好食用的时候,少女迫不及待地就准备把田鸡送入自己的耳朵,她刚刚把嘴巴张大,天空突然降下一阵雨,哗啦啦淋了一阵子,雨水和着泥土填满了她整张嘴。

少女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却只见手中的田鸡已经裹上了一层泥沙。底下好容易升起的篝火也被淋成了一锅泥汤。

少女终于知道从天上掉落到地上是什么滋味,终于知道什么是祸从天降!因为这该死的阵雨,在搅乱她的美餐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停了。

哗啦——又是一阵水声,这一次却是在水塘的另一边响起,少女隐约还感觉到有些水雾喷溅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个人赤着身体从水塘里走上来,哪里是老天爷突降阵雨?分明就是有一个人在水塘里洗澡!是他搅起的水浪把她辛苦烤好的田鸡美餐搞没了!

少女无名火起,举着叉着田鸡的树杈就奔了过去,气势汹汹,老远就叫嚣起来,“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没看到我准备吃东西吗?你玩个水搞那么大水浪做什么?你是故意害人是不是?快赔我田鸡!”

她怒气冲冲地把树杈对准了那个人,或许是太过激动,她树杈上叉着的田鸡正好碰到了他的腰部以下。田鸡剧烈地摇摆了一下,彻底地掉到了地上,少女眼珠子都恨不能瞪成球形,“你赔我田鸡!我好不容易才逮住一只!你赔我的田鸡!赔我吃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酸,整个人已经被一双大手提了起来。

“你要我赔你?”那双手的主人声音如同薄薄的冰片一下子就划破了她的喉咙,教她冷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当她看到他那张脸时,却一下子瞧得痴了,连害怕都忘了。她从来没有瞧过那样俊美的男子,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一般,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当她从他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像时,她幼小的心灵从未有过地震撼了一下,于是她瞬间忘记了田鸡的香味,她被他放落地时,把辛苦烤好的田鸡踩扁了也毫不在意。

那是少女第一次遇见他。

只一眼就为他的仙风道骨所折服。

他撅起她的下巴,说:“你不是要我赔你吗?我赔你。”他的语气毋庸置疑,他披上衣服,光洁的古铜色的背部让少女看得目瞪口呆。她突然间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掰起了自己的手指头,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稀里糊涂地就任由他带着自己去了新河城最好的老字号酒楼维宝楼,满满一桌的肉,她只是偶尔听大人们谈起,却不曾想自己也有一日能饱餐一顿。

一只田鸡换来了比她一年吃的肉还要多的美餐,少女觉得跟做梦似的,她好希望梦不要醒。他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少女狼吞虎咽,直到少女实在忍不住开始揉圆鼓鼓的肚子时,他才说道:“吃饱了吗?”

少女意犹未尽地点头。

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店小二高高兴兴地上前来,“客官,一共是八十二两银子,掌柜的说,就收客官八十两好了。”

少女不由咋舌,没想到吃个饭这么贵,这都赶得上她老爹一年的收入了。她忍不住对他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却没想到他冲着小二指向自己,“找她收钱。”

少女顿时傻了眼,“这些,不是你赔我?……”

他莞尔一笑,有那么一丝狡黠,“是啊,我是说我陪你,喏,我这不是在陪你吃吗?”他的笑容荡漾在脸上,那是她第一次瞧见他的笑,只一眼就觉得动人心魄,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只能哀嚎,“我没有钱……”

他收敛了笑容,“没钱是吗?那我可管不着。”他站起身,潇洒地拍了拍衣裳,对店小二冷冷地说道:“吃霸王餐的人是她,我可一口都没吃,你们的恩怨自己解决。”

少女的脸色变得惨白,脑袋嗡嗡地响起。原来这样好看的男人心肠竟然是这样的?就因为她对他凶了点,就要这样设计陷害她?

她陷入了绝望,可那男人在临下楼时又留下了一句话,“你还有第二个选择,拜我为师。”

少女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她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第二个。

“你可别后悔。”男人唇角微启,把一锭银子拍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或许第一个选择更好一点。”

然而少女已经飞快地蹦到了他的旁边,热情地挽住了他的手,“我就知道,你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大坏蛋!我知道你不会弃我于不顾的。师父!”

就这样,他收了她做徒弟,在一天夜里偷偷地带她上了万寿山。他教她打坐,为她在城墙上开了一道门,方便进出。

他要教她修仙,给她吃了一颗玲珑剔透的金丹,却勒令她此后再不许吃肉。

少女对修仙没有什么兴趣,可倘若她不听话,师父就不会再理她了吧?貌似对于她来说,能够每天看见他,比吃肉还是重要些的。于是,维宝楼的那一餐成了她最后一次吃肉,她只好安慰自己,这餐也算是把一辈子该吃的肉都吃回来了。

此后她再没有吃一次肉,每天馋得要命的时候就想想师父的样子,后来她干脆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肉肉”,用来望梅止渴。

那时候的肉肉不像现在这样白,这样瘦,更不似现在这般疏离冷漠,暴戾无常,他俊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却绝不是病态的妖艳;他平素很少说话,不苟言笑,却又不是那样不易亲近。那时候的肉肉也不叫扇倾城,他有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叫常欢。

第一百零三章 肉肉,失落的回忆 之 常欢

年幼的白笑笑。心思自始至终都没能放在修仙上。因此她总是被肉肉教训,白笑笑也觉得自己有点朽木不可雕,有时候忍不住会生出放弃的念头。

可是每当她坐在肉肉的对面打坐时,看到他那两道剑眉下紧闭的双目,白笑笑就没有了打退堂鼓的勇气。

她给肉肉坐着的蒲团起名叫做大馅饼,自己坐着的小蒲团叫做小馅饼,夜里的打坐就是焖肉。肉肉有时候会给她喝一种仙露,杯子挺好看,但杯子里头的无色液体,怎么闻都有一股血腥味。那是白笑笑最抗拒的事。

有一次,她围着肉肉软磨硬泡,说什么也不肯喝仙露。肉肉很生气,甚至拿剑对着了白笑笑。那是白笑笑第一次见他发火,他生气的样子像极了恶魔,平日里还算温和的那一双星眸,此时只单瞧一眼,就能令人双腿发软。

白笑笑头皮发麻,一紧张就冲出万寿宫去。她从前都是通过城墙上的门洞过来的,对于万寿宫之外的地方很是陌生,于是她一出来就落入了猎人设下用来捕兽的陷阱。

陷阱里头有滋滋响的声音,白笑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有着黑白条纹的蛇。月光下,那蛇吐着蛇信子的模样好不瘆人。白笑笑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上边传来肉肉轻轻的咳嗽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嘲弄,“害怕了?不求我救你上来?”

白笑笑听到人声,正准备大声呼救,可听到肉肉这么说,却一下子就别扭了,“我……我才不求你!”

“好啊。忘了告诉你,陷阱里头的是银环蛇,一旦被它咬了,不出半柱香就要全身麻痹而死的。”肉肉不急不缓地恐吓着。

白笑笑心里头害怕,可是听了肉肉不痛不痒的说话,很是生气,他就这样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于是倔强劲一上来,大着嗓门就嚎道:“我宁愿被蛇咬死,也不求你!”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听见扇倾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怎么这么冷血?白笑笑陷入了绝望,自己这么多天没有吃肉,却要成为蛇的美餐,真是悲剧。

可是说来也奇怪,陷阱里头的几条蛇,虽然张着血盆小口,却没有一条扑上来,直到天一亮,这些蛇才懒洋洋地钻进土里。

这一夜过的是有惊无险。

白笑笑虽然惊吓了一夜,却在心理上有了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是当天边红霞一片时,白笑笑又担忧起来,她要是还不回去,只怕爹娘要发觉自己不在闺房的!她又大声叫了起来,“有没有人啊?”

连着喊了好几声,倒真的把人喊来了。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那些人都是道士装扮,为首的一个人蹲在地面上俯视着白笑笑,他的手指轻佻地弹着剑鞘,“小美女怎么掉到陷井里去了?要不要哥哥们救你?”

白笑笑迫切地点点头,“请你帮帮忙。”

那道士却并不着急,“那小美女要如何报答哥哥们呢?陪哥哥睡觉好不好?”他一出声,就惹来了其他人起哄的调笑,“师兄,小姑娘还没长成呢,就这么急着采花?不过话说回来,倒也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女大十八变,再过一两年,只怕也轮不着师兄了。”

“是啊,师兄。有花堪折直须折,你就直管折吧,我们几个去找常欢的下落。咱们这叫采花修真两不误!”

这几个人肆意的笑声让白笑笑心里发毛,那个为首的道士已经不由分说一跃而下,狭窄的陷阱中,因为他的加入而变得拥挤和危险。

白笑笑无处可退,“你想做什么?”

道士狞笑道:“小美女真是不懂事,不过,你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是正常的,那就让哥哥来启蒙你好了!”他不由分说地把白笑笑扛了起来,纵身一跃就到了地面上,他身旁的几个人更是哄笑着叫好。

只是他才站稳,就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众人一下子停止了笑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几个。他眼中的寒魄凌厉犀锐,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白笑笑,过来。”他一出声就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这句话让白笑笑一下子就觉得眼睛湿了。虽然肉肉凶了点,但她宁愿被他骂,也比现在好千百倍。她委屈地说:“可是我……我过不来……”

肉肉遥遥地指了指白笑笑,“这个人,是我的。你不应该打她主意的。”

他声音轻缓,自有一股气势。白笑笑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暖流充溢全身,眼睛里头变得暖暖的,湿湿的。

为首的道士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压迫,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尤其是在一帮跟班面前。不能丢了脸。他干脆把脸往白笑笑的颈部凑了去,假装闻了闻,肆意道:“小美女身上还有股乳香呢!真是好闻……”

白笑笑只觉得恶心,挣扎着要出来,却突然间觉得那人的手一松,整个人瞬间软瘫下去。白笑笑奋不顾身地奔向肉肉,抱着他的腰才觉得心里头踏实了,才敢扭头去看那一群猥琐道士,这一瞧,直发现那个轻薄她的人已经横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易鸦剑法?!是……你是常欢?”余下的那些人不禁动容,却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成阵,“常欢,快些将不死秘方交出来!”

肉肉邪邪一笑,很是倾城,“就凭你们,也想要长生不死?真是痴人说梦!”他拾起地上的树枝,傲然地就杀入了那些人当中,白笑笑冷眼旁观,心里头只觉得肉肉很是了得。只是突然间,其中一人往空中洒了一股黄色粉末,肉肉的动作瞬间就慢了下来。

白笑笑使劲闻了闻,是雄黄的味道。

“常欢。你能杀我师兄,那是运气,你以为我们会不知道你底细?这些药粉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肉肉突然间扭转头,对着白笑笑怒吼道:“快跑!”他使出浑身的力气送出了一道掌风,白笑笑腾空而起,被那股掌风不偏不倚地送到了万寿宫后的城墙旁。

她应该回家的。爹娘等了她好久。肉肉那么凶,昨天夜里都见死不救。可是白笑笑想到肉肉刚才严峻的表情,想到他说的那一句话,“这个人,是我的。”白笑笑忽然就掉转头往回跑。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力气,拎了两桶水。气喘吁吁地就跑回原地。哗哗两下将那水都泼到了肉肉的身上。

“你在干什么?!”肉肉的声音里头含着一股愠怒。

“我想着把你身上的那些粉末冲掉,应该就……”她话还没有说完,才发现那群道士都已经横倒在地上,只是个个都体无完肤,好几个都像是被撕裂了一样,个个死状惨烈。

白笑笑两条腿一软,差点就晕厥过去。原来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肉肉的对手,只是他们死得太难看,肉肉不想她在场。

肉肉拎着她回万寿宫,他一身是水,显然有些气恼,“不是让你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他们奈何不了我,却可以轻易伤了你。”

白笑笑回过神来,突然间笑了,“肉肉,原来你……你心里头是这样着紧我的啊。”

“……”肉肉没有说话,白笑笑干脆抱紧了他的手臂,“肉肉,我也要跟你同生共死的。只是,我不知道原来你这样了得呢!”

“你跟我同生共死?”肉肉的声音向上一挑,语气里头有着深深的质疑。

白笑笑赧然道:“肉肉师父,我以后再不任性,我现在就回去喝仙露!喝完回家,好不好?”现在想来,只怕肉肉根本就知道那些蛇不会伤害自己,否则他昨晚怎么能那么潇洒地离开?

“好。不过,只许叫我师父,不许在前面加‘肉肉’两个字。”

“那我在心里叫,不当面叫。”白笑笑掩口笑了,今天一着急,把心里的称呼直接说出来了。“那个,师父啊,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吃肉?”

“你就那么喜欢吃肉吗?难道吃肉比长生不死还有吸引力?”

“要是活着一点乐趣都没有,就算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呢?”

肉肉半天没有吭声,白笑笑连忙补充道:“不过,要是能够和师父一起长生不死,就算不能吃肉。我也觉得是天下间最快乐的事!”

“哦。知道了。”肉肉过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沉闷的回答。

第一百零四章 肉肉,失落的回忆 之 师徒

有一天夜里下大雨。白笑笑从家里过来的时候,淋得浑身都湿透了。

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肉肉大发雷霆,不由分说就把白笑笑的上衣脱了。一边拿着干净的帕子为她擦身子,一边抱怨,“不是告诉过你,每月十五的子时绝对不能着凉,你到底长没长耳朵?!真是几百年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家伙!”

白笑笑的脸红得跟个大苹果一样,整个人扭捏着把双臂挡在胸前,她的不合作,让肉肉差点又要发怒,她于是犹豫了好半天才说道:“师……父,男……女有别……”

肉肉的手猛地停了下来,“男女?”他的双眼不自主地往下一滑,视线短暂的停顿之后,却依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语气带了一丝讥诮,“你算什么男女有别!”

白笑笑尴尬地站在那里,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洁白的胸脯,肉肉的话简直把她打击到了极致,肉肉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黑眸定定地对着她的眼,“不过,你这张脸……确实不该太惹眼,免得给我招麻烦。”

从那以后,白笑笑似乎越长越是平凡,明明还是那副嘴脸,可怎么瞧都没有了之前的神韵。前阵子还经常有媒婆登门想要给白笑笑说亲的,现在明显少了许多。白笑笑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她不用那么频繁的想办法把说媒的赶走,忧的是,再没有人说她是小美女,肉肉会不会越来越嫌弃她?

怀着忐忑的心情,白笑笑在肉肉旁边打坐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瞄他一下。十次有两次发现肉肉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胸脯。

白笑笑的心扑扑直跳。她已经渐渐长大,不知不觉地就懂了许多事情。她曾经见过白老爷也是用这样直勾勾地眼神望向康姨娘的胸脯,也瞧过大房的表姐夫用这样的眼神偷瞄丫鬟的颈脖之下。

白笑笑忍不住就心跳加速,他这是喜欢我么?白笑笑有些欣喜若狂,她想她也是喜欢他的!其实,从她第一眼见着他,就有些不由自主了。

于是她央求康姨娘按她所想的绣了一方丝帕,将她好容易想到的一句诗绣在了丝帕上,一笑倾城欢,帕子上有她,有肉肉的家乡,也有肉肉的名字。

她羞答答地把帕子递给他,大胆地对他说:“肉肉师父,我也喜欢你。”那是她第一次表白。几天都没有睡好,顶着大大的熊猫眼。

肉肉看向白笑笑的眼神很古怪,任白笑笑的手一直平举着,可就是不肯去接那方丝帕。

白笑笑举得手都酸了,“师父,这行诗是我花了好多天才绣好的,你是不是嫌弃我绣的歪歪扭扭的……那我回去重新绣一个好不好?”

她正要把帕子收回,肉肉却拿了过去,阴沉着脸看着她,“既要长生不死,就不该有任何情爱,你不该存这分心思,尤其……不该对我!”他的声音有些大,生怕白笑笑听不见似地。

白笑笑一愣,忽然间就觉得委屈了,“我只是想要和肉肉一起长生不死,只要能和肉肉在一起,活多久我都无所谓的。”

肉肉的眼睛瞪如铜铃,他突然间扭转身就出了草堂,手一抻,把帕子往炼丹炉中凑去。白笑笑登时就变了脸色,眼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师父!不要啊!”

肉肉回过头来看着她,冷冰冰地说道:“但是永生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你若是再痴心妄想,我只好……”

他没有说下文,似乎还没有想好处理的方案,白笑笑就已经惧怕地呜呜哭了起来,“你不想听这些,我以后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师父,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好。今天你累了,早些回去吧。”肉肉目送着白笑笑离去,白笑笑悻悻地出了院子,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肉肉的手还一直悬在炼丹炉里,不知在犹豫着什么。

之后,白笑笑再不敢提这句话,每次在肉肉的面前都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侧耳倾听。只是有一年元宵节,白笑笑穿过城墙过来时,见到了夜市的喧闹,于是坐着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地心猿意马。

肉肉合上书,问她,“就那么想去街市上逛?”

白笑笑赶紧摇头,深呼吸了一下,坐直了身体,“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