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渝。”桓济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突然伸手紧紧的握住郗道茂的手低声说道:“我这次去荆州,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他低声说道,“大哥说,如果我能立下军功,说不定郗大人会答应我的提亲。”桓济目光灼灼的望着郗道茂,“阿渝,你能不能等我两年。”

郗道茂望着他热切的目光,咬了咬下唇,“阿渝,你不愿意?”桓济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手里包裹的小手柔若无骨,仿佛软玉一般,他紧紧的握了握那一团软玉,正待松手。

“不是!”郗道茂下意识的反驳,连她自己都怔了怔,桓济欣喜的望着她,“阿渝,你愿意?”下意识的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郗道茂低头轻声说道:“我——”她心里微微苦笑,她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过,不过——既然桓济都愿意为了两人的未来奋斗,她又有为何不试试呢?或许事情真的会有转机呢!“好。”两年后她也才十五岁,阿父、阿母肯定要等她及笄之后才开始考虑她的婚事的。

桓济闻言脸上泛起了灿烂的笑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阿渝,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要让郗大人答应我们的婚事。”

郗道茂望着他开朗纯粹的笑容,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忍不住也微笑了起来,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郗道茂有些迟疑的想到。她前世是严重的心脏病患者,时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晚上睡着之后,明天能不能再醒来,别说是谈恋爱的这种让心情大起大落的事情了,就是一般的喜怒哀乐也被医生给严厉的禁止了。

“阿渝,这珠花我能帮你簪上吗?”桓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桓济见郗道茂不说话,又连忙解释道,生怕她会生气。

“噗嗤。”郗道茂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傻瓜。”

桓济见她娇嗔的样子尽有说不出的娇柔,红着傻笑的用粗糙的大手拿起珠花,极温柔的将珠花别在了她的髻边,就怕弄疼了她。

“好看吗?”郗道茂待他别好之后,嫣然笑问道。

“好看——”霞光下少女靥笑春桃、目含秋水,桓济看得都呆了,半晌才呐呐的吐出了两个字。

“这件事回去之后,不许同女君说。”待郗超将郗道茂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光了,郗道茂梳洗完毕,对正准备在外间守夜的流风、回雪说道。

“小娘子?”两人怔了怔,有些惊慌的望着郗道茂。

“你们是郗家的丫鬟,听阿母的话也没什么错。”郗道茂淡淡的说道,“但也要记住,你们是我的心腹丫鬟,要分的清,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两人忙跪下道:“奴婢该死。”

郗道茂一笑道:“起来吧,我也不是怪你们。”

“诺。”两人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小腿肚未免有些发抖。

回京口(一) ...

“郎君,您要吃些点心吗?”郗超送完郗道茂回家,就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让文氏伺候自己梳洗,文氏给郗超脱了外衣,伺候了他梳洗。

“不了。”郗超挥手道,“你让人端碗米汤过来。”

“诺。”文氏让人去端米汤,随即又拧了帕子给郗超擦手,她悄悄的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郗超,又想起即将入门的女君,她咬咬牙,大着胆子同郗超说话道:“郎君,公主很喜欢小娘子呢,适才还喊小娘子过去叙话呢!”

“公主喊阿渝过去叙话?”郗超睁开眼睛问道。

“是啊,刚刚小娘子不过来这里坐了一会,便让公主喊过去叙话了,等您快回来的时候,小娘子才回来。”文氏见郗超回应了自己,忙笑着说道。

郗超起身唤来僮儿进来磨墨,自顾自的写信。文氏咬了咬下唇,幽怨的望了郗超一眼,郗超处理公事的时候,一向不喜属妇在身边,文氏没胆子忤逆郗超,只能无奈的退下。

郗超轻叩桌面,是不是这次让阿乞也跟着阿渝一起回京口,让阿父把阿乞丢到军中去历练一下?阿乞年纪也不小了,京口那边总要后继有人的,京口的兵权是祖父一手打拼出来的,若是让他们拱手让人,他可不甘心。郗超思忖了一会,便低头写起信来,“明天一早,你就把信送到叔父那里去。”他对僮儿吩咐道。

“诺。”

“什么?让阿乞去军营里历练?”崔氏听到郗昙的话,惊讶的睁大眼睛,“可阿乞才七岁啊。”

“七岁也不小了。”郗昙撩起衣襟坐下说道:“再说军营里还有大哥护着,他过去也吃不了什么大苦。”

崔氏闷闷不乐坐在一边,她年过三十才得了阿乞这么一个儿子,打小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里舍得心肝肉儿去军营受这个苦?

郗昙安慰崔氏道:“你放心吧,京口那边军营里,全是我们的人,阿乞过去只是让他磨练磨练,不会吃什么苦的。”

崔氏道:“夫君,我可就阿乞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活下去?”说着说着她想起了早夭的长子,不由的流下了眼泪。

郗昙一见崔氏哭了,忙起身拿了帕子给她拭泪,“你怎么哭了呢?来,快擦擦。”崔氏扭过身体不理郗昙,郗昙叹了一口气,坐到崔氏身边柔声说道:“阿乞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能不疼?我这样做也是为阿乞打算,他从小就爱黏在你和阿渝身边,聪明是聪明,可性子难免软弱一些,送他去军营也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渐渐的止住泪,“我也不是要耽搁阿乞的前途,可是怎么说好歹也要到阿乞满了十岁再去军营吧?”

郗昙道:“他也不小了,跟着武学师傅也学了好些日子了。”郗昙顿了顿说道:“我看他这几天老是跟桓家人在一起,我们家有个阿冉跟桓家亲近已经够了。”

崔氏听到郗昙的话,心不由的突突跳了两下,她偷偷的瞄了一眼郗昙的脸色,就怕他知道阿渝和桓济的事,但见郗昙神色无异,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蹙眉道:“照我看,阿冉跟桓大人也太亲近了。”

郗昙拍拍她的手说道:“这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崔氏点头“嗯”了一声,又同郗昙聊了一会家事之后,两人灭熄灯歇下了。

第二天崔氏便同郗道茂说了要送郗恢去京口军营的事,“阿弟去军营历练一下也不错,我就是担心他是不是太小了一点?现在就去军营会不会太辛苦了?”郗道茂有些担心的说道,毕竟阿弟现在才七岁,身体到底不及成年人强壮,古代军营想来条件也不会很好,医疗条件又不发达,送到军营要是有什么万一怎么办?

崔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同你阿父说的,可他坚持要送阿乞去军营,还说郗家军营里不能断人,我又有什么法子。”

郗道茂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虽不了解东晋历史,可魏晋南北朝这段时间都是乱世,她还是清楚的,在乱世最实惠就是掌握军权,要是阿乞将来能掌握郗家的军权倒也不错,她说道:“反正我还要在京口待上一段时间,我让伯父早点送他去军营,我就在军营外的庄子里住着,等他熟悉了军营生活,我再离开好了。”

崔氏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阿母,这次回去,谁送我们回家?”郗道茂问道,“阿兄和阿父能抽得出时间来吗?”

崔氏道:“他们自然没有时间,我让献之送你回去。”

“献之?”郗道茂惊讶的瞪大眼睛,“他有空?他不是要去太学念书吗?”

崔氏含笑说道:“他又不是马上去太学念书,送你们去京口的时候还是有的。”

郗道茂嘴角抽搐,“那他这么早来建康干什么?”

崔氏道:“哪个考上太学的太学生不这么早来?拜见师傅、同窗交往,可都要是要时间的,等真入了太学,就要好好用功读书了。”

郗道茂暗暗咂舌,这古代人情关系还真复杂,难怪王献之时常不在家里,原来都跟人联络感情去了,她还以为他已经去太学上课了呢。

之后的日子,大家就忙了起来,幸好之前郗道茂同崔氏已经把行装打点的差不多了,不过两日功夫,万事皆已经备齐,临走前,崔氏搂着郗恢,依依不舍的哭着说道:“阿乞,你在军营一定要万事小心,有什么头疼脑热 的一定要及时告诉你阿姊,要是撑不住了,就回来…”

郗恢搂着崔氏的脖子,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几乎能背出来的嘱咐,待崔氏说完,方用帕子给她擦泪道:“阿母你别担心,我会在军营好好历练,跟着大伯好好学功课,将来一定要做祖父一样的文武双全的大英雄,给阿母挣个诰命!”

“好,阿母的乖儿子,阿母等着你给我挣诰命!”崔氏听了郗恢的话,破涕为笑,狠狠的亲了郗恢一口,又拉过郗道茂细细的嘱咐一番,见郗道茂一一应了,才稍稍放心了些。郗昙在一旁苦笑的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再不走,今晚就赶不到驿站了。”

崔氏听了拭干眼泪,亲自送着儿女出了二门,看他们在牛车安顿好之后,才对王献之殷殷嘱咐道,“献之,一路上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舅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渝和阿乞的。”王献之屈身说道。

郗昙对崔氏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他们也该走了。”

崔氏想到之后就难见儿子了,泪水就忍不住下落,她哽咽了对郗道茂和郗恢说了一声:“路上千万要小心,阿渝好好照看着你阿弟。”

“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弟的。”郗道茂隔着帘子柔声劝慰崔氏说道。

郗恢从车窗外探出小脑袋说道:“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年年回来看你的!”

“好。”崔氏噙着眼泪点头,任郗昙扶着她进了门,隔着门缝看着牛车驶出大门。

“你昨晚一夜没睡,”郗昙扶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先回去好好休息吧,阿乞又不是不回来了。”

崔氏道:“我只是心里难受,毕竟阿乞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

“你啊,妇人之仁。”郗昙摇了摇头,轻斥了她一句,让丫鬟扶着她回房休息,“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官署去了。”郗昙嘱咐道。

“嗯。”崔氏点点头,等郗昙离去之后,望着身后空落落的宅子,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阿姊,伯父家是不是很大?”待牛车出了城门之后,郗恢撩起车帘,望着外头的景色,兴奋的对郗道茂说道。

郗道茂斜斜的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依照她六岁时候远行的经验是,在牛车上最好的休闲方式就是睡觉、闲聊,“嗯,很大。”郗道茂歪头想了想说道,“你不记得了?我们不是年年回京口吗?”她记得阿乞的记忆力非常不错啊!

“我是说这次伯父要送我去的伯父的军营。”郗恢腻到郗道茂怀里说道,“我没去过伯父的军营,只回过我们在京口的家。”

郗道茂这才想起,对于阿父、阿母而言,建康的家只是暂住而已,京口才是他们的根,“我没去过军营,应该挺大的。”郗道茂说道,她也是最近才知道伯父还掌着兵权,她一直以为只有桓家才有兵权呢。

“那么伯父是不是武功很高?”郗恢双眸熠熠生辉的说道,“我一定要让伯父好好教我学武,将来做跟祖父一样的大英雄!”

“我不知道伯父会不会武。”郗道茂说道,她没见过伯父练过武啊,“要做祖父一样的人,光会练武可不够。”郗道茂轻点他的小鼻子说道。

“我知道,只会背兵法的人叫纸上谈兵,只会耍刀弄枪的人叫莽夫!”郗恢说着郗道茂之前教过他的话,郗道茂闻言赞许的摸了摸他的小脸,“阿乞说的对。”

“阿渝——”王献之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郗道茂听了王献之的叫唤,轻拍郗恢的小脑袋,郗恢忙挽起车帘问道:“表哥有事吗?”

王献之骑在马上,将一块叠的方正的丝巾递了进去,“阿渝你戴上这块方巾吧,这样把窗帘拉起来也不怕了。”

郗恢接过丝巾,郗道茂看到那块大大的方巾,不由微微一笑:“谢谢你献之。”

王献之笑道:“等到了驿站之后,若是阿渝还不累,我可以带你们到附近走走,这里一带景色还是不错的。等到了明天就我们就坐船了,船上没牛车这么颠簸,你们也会舒服一些了。”

郗恢听了眼睛一亮,“好啊!表哥,我先出去骑马。”

“好。”王献之一口答应,郗道茂轻敲他的小脑袋,“就知道贪玩。”

王献之道:“我记得前面有条小溪,里面有很多鲜鱼,不如一会我们去抓鱼玩?”

“好啊!郗恢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姊,我想吃鱼脍。”

“好,但不能多吃。”郗道茂揉揉他的小脑袋,心里暗自想到,等阿乞入了军营之后,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再这么玩呢,这段时间就让他好好玩吧。

“好!”

回京口(二) ...

“阿渝,那边有个荷塘,我们去荷塘边上坐一会如何?”郗道茂到了驿站,梳洗完毕后,正想靠在床上看会书,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叫她。

“我不去了。”她都洗完澡了,懒得动,等待会吃过饭了,就该睡觉了。

“阿姊,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不是说老闷在屋子里对身子不好嘛?”郗恢早知道郗道茂会这么说,一溜烟跑到房里,拉着郗道茂就往外头走,“外头可比屋子里更凉快呢!”

“我都梳洗好了。”郗道茂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去玩吧,我不去了。”

王献之站在门口轻笑的说道:“我带你们去的地方一点都不热,你去了一定喜欢。”

郗道茂被那两人缠得没法子,只能起身把郗恢赶了出去,唤来丫鬟婆子给自己梳头穿衣,等急匆匆打扮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郗道茂走出房门的时候,就见王献之站在游廊下背手而立。

“献之,阿乞呢?”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他先过去了。”王献之转身微笑的说道,“我们慢慢走过去就好,反正时间还早。”

“好。”郗道茂望了望外头的太阳,那日光还是挺强烈的,一动就又要出汗了,这里洗澡又不方便,她还真不想去。

王献之看出了她的心思,含笑说道:“我们坐牛车过去就是了。”说着就让丫鬟扶着郗道茂上了门外的一辆牛车,丫鬟刚掀起帘子,一股夹杂着荷花清香的凉气就迎面扑来,郗道茂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真舒服啊。

王献之已经翻身上马,“阿渝,我们走吧。”

“你不热吗?唔——要不要跟我一起坐?”郗道茂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她记得王献之挺怕热的,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他们毕竟是表姐弟,让他坐一下牛车应该没关系吧?

王献之闻言眼底闪过惊喜,但仍笑道:“不用了,那荷花池离这里也不远,一会就到了。”他见郗道茂坐上了牛车,便嘱咐道:“阿渝,车上有小点心,你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一点。”

“好。”郗道茂舒服的靠在软垫上,牛车上放了冰块,感觉很舒服,但也只能在短距离游玩时用用冰块,毕竟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赶路的时候,就算有冰块,也一会就化了。

“阿姊,你来的好慢啊!”正如王献之所言,他带她去的地方,离驿站不是很远,才走了一会,就到了荷花池。郗道茂才下牛车,就见郗恢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光着脚丫子蹬蹬的朝她扑来。

王献之笑着拦住郗恢道,“阿乞,你身上全是水,别蹭到我们身上了。”

郗恢笑着止步,双目放亮的对郗道茂说道:“阿姊,这儿的水好凉快啊!”

郗道茂见他 晒得浑身黑的发亮,不由噗嗤一笑道:“看你还敢贪玩凫水,都快黑的跟小泥鳅有的一比了!”

“我才不怕呢!”郗恢挥舞着小胳膊,“等到了冬天就马上白回来了,阿姊你看我这里。”他弯曲伸展着细瘦的小胳膊,朝郗道茂显摆他两块鼓起的小肉肉,“二哥说,这是手臂有力气的表现。”

郗道茂坏心眼的戳戳他两块小肉肉说道:“嗯,挺肥的,割下来正好做炙肉。”

“咯咯,阿姊坏!”郗恢笑着伸手挠郗道茂痒痒,郗道茂被他挠了一下,笑着缩了一□体,一脚踩在裙摆上,身体摇晃了一下,王献之怕她摔倒,忙上前扶住郗道茂,“阿渝,小心。”

郗道茂冷不丁被王献之牢牢的搂住,忍不住红着脸,“我没事。”说着就要推开他。王献之却牢牢的扶着她,等她站稳后才松开手,王献之回头对郗恢轻斥道:“阿乞,你自小学武,手劲和寻常孩子不同,以后同你阿姊玩闹的时候,可不能这么没有分寸,她身子弱,可受不住。”

郗恢低头说道:“阿姊对不起。”

郗道茂笑着搂着他说道:“我没事,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对了,你抓了几条鱼?”

“五条!”郗恢兴奋的说道,“阿姊,今天我想吃鱼脍,还有炙鱼。”

“小馋猫。”郗道茂揉着他的小脑袋,正准备让下人给自己杀鱼,王献之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刀笑道:“我来帮忙吧。”

“献之会杀鱼?”郗道茂惊讶的问道。

“小时候跟阿父出去游玩的时候,常吃鱼脍。”王献之笑着抓起一条鱼,熟练的刮鳞剔骨,“我这手艺可是连阿父都夸奖的。”

郗道茂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取过王献之处理好的鱼切片,她一面切鱼一面想起之前桓济也是这么杀鱼的,不知道他在军中过的如何了?她有些恍神的想到,军营一定很辛苦,他又要出去打仗,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呢!

“阿渝,你在想什么?要切到手了。”王献之杀了几条鱼之后,满手全是血腥味,身后伺候的僮儿忙奉上香胰子给王献之洗手,洗手完毕,又奉上熏香要给王献之熏手,王献之想起阿渝不喜欢熏香的味道,就挥退僮儿,拿了几片银丹草搓了搓手。等身上没了腥味之后,他才坐回郗道茂的身边,见她切鱼的时候还在发呆,忙伸手夺了她的刀。

“啊——”郗道茂被他吓了一跳,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我弄伤你了?”王献之忙捧起她的手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郗道茂有些不自在的挣脱开王献之的手,王献之的手心很柔软,但指尖和手心的茧一点都不比桓济少,难道他也练过武?她起身在溪水洗净手 ,对王献之说道:“别让阿乞别玩水了,太阳快下山了,水里也凉起来了,可别受寒了。”

王献之点点头,让丫鬟把鱼撤下,“你也别弄鱼了,小心别把手划破了。”随后他示意身边的侍卫把郗恢抱上岸,“阿渝,你喜欢这里吗?”他笑着指着这四周的景色问道。

郗道茂此时才注意到,自己来的地方居然是一片荷花池,池塘里荷叶田田、荷花朵朵,鼻间盈满了荷香,“真漂亮!”郗道茂惊叹了一声,她之前都没注意这里居然这么漂亮。

王献之见她喜欢,不由嘴角微挑的说道:“还记得我们家也有这么一片荷花池吗?你来的时候刚刚挖好,现在那荷花已经开的很漂亮了。”

“嗯,我记得。”郗道茂走到池边,弯腰看着池里的小鱼说道:“我记得你们家的荷花池比这里的大多了。”那里放养的鱼也比这种野生的小鱼名贵多了,郗道茂望着那些自由自在的在荷花池里来回游曳的小鱼,突然想起了一件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噗嗤一笑问道:“献之,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偷偷的同凝之哥哥、操之哥哥一起,抓了荷塘里的小鱼烤来吃吗?”

郗恢好奇的瞪大眼睛望着王献之,“表哥,原来你也干过着事情啊!”

王献之苦笑的点点头,在她心里似乎自己一直没长大呢!“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那鱼的味道可真难吃,为了那几条鱼,我们还把家规抄了三遍呢!还真不值。”他自嘲的说道。

“对啊!那鱼可真难吃。”郗恢心有戚戚的点点头。

郗道茂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的,“谁让你们淘气,那鱼又不是用来吃的。”

王献之见她笑颜如花,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当成小孩子就小孩子,至少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郗恢指着荷塘里的荷叶说道:“阿姊,要不我们摘点荷叶回去做荷叶粥?”

郗道茂道:“好啊,现在天热,正好熬点荷叶粥去去火。不过——”她笑着拎住郗恢的衣领说道:“你衣服都穿好了,可不许下水了,而且现在太阳都下山了,再下水可要着凉了。”

郗恢闻言苦着小脸点点头,“哦。”阿姊就是想太多了,前几天跟着桓二哥在兵营的时候,别说是晚上去水里玩了,连梳洗都是用冷水洗的。

王献之在一旁看着姐弟两人的互动,心里暗暗好笑,让下人摘了荷叶粥,“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用干荷花泡茶,阿母这几年也收集了不少荷花花瓣,等着你来喝呢。”

郗道茂想起姑母、姑父,不由微笑的说道:“是啊,说起来也好久没见姑父、姑母了,真是想他们啊!”

王献之道:“你若是喜欢,等大表哥的婚事结束后,去我们家住几天,阿父、阿母他们也很想你,你去了他们定会非常开心的。”

郗道茂歪头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要阿父、阿母同意才行。”

王献之笑了笑,舅母当然会答应的。

三人在荷塘边吃了晚膳,又在池塘边说了一会话之后,王献之见时辰不早了,就先送姐弟两人回了房,才回自己房间休息不提。

郗超来信

“嗯咳——嗯咳——你说阿渝和阿乞回来了?”郗愔捂着胸,不停的咳嗽着。

“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见你在睡得熟,就没打扰你。”傅氏见郗愔咳的厉害,忙上前替他揉着胸口,“快给郎君拿水来。”傅氏吩咐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请疾医过来看看?”

“不用了,我昨天已经看过了。”郗愔咳了好一会,缓了一口气说道,“疾医说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对了,他们两人是怎么回来的?”郗愔问道,“是那孽子送他们回来的吗?”

傅氏听了郗愔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他现在哪里有空回来。”

郗愔听了轻哼一声,“回来了也不许他进门!”

“不许他进门,他怎么回来成亲?”傅氏好笑的说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在生气呢?不就是少了一些钱财嘛。”

“什么叫‘不就是少了一些钱财’,那些钱财我存了多少年啊!”郗愔怒气冲冲的说道,想起自己的损失的那些钱财,心就直揪疼,“哼,他要是赶回来,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傅氏见郗恢那怒气冲冲的模样,生怕他又气得直咳,便岔开了话题,“对了,阿渝昨天跟我说,二弟想把阿乞送到军营里。”

“好端端的送阿乞去军营干嘛?”郗愔疑惑的说道,“阿乞今年才几岁啊。”

“我也不清楚,二弟让阿渝捎了一封信过来,昨天太晚了,我没问她要信,一会她要过来的,你问问她就是了。”傅氏说道。

郗愔说道:“也好。”两人正说话间,门口有仆妇进来禀道:“县公、夫人,小娘子、小郎君、王七郎君在门口求见。”

傅氏说道:“阿渝来了?快让她进来。”

郗愔问道:“献之怎么来了?”

傅氏道:“二弟和阿冉都抽不出空来,阿渝和阿乞是献之送回来的。”

郗愔“嗯”了一声,这时郗道茂、郗恢和王献之一起走了进来给两人请安。

“都起来吧。”傅氏爱怜将郗道茂和郗恢搂到怀里,“昨晚睡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