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好了。”郗道茂说道,“伯父,我听说你最近一直有些咳嗽,正好我带了一点枇杷膏回来,你让人用温水兑了服下试试看。”

“枇杷膏?”傅氏接过郗道茂递来的小陶罐看了看,不由欢喜的问道:“这枇杷膏哪里来的?比我在药堂买的好多了。”说着就让人去冲开。

郗道茂笑道:“这是我自己熬的,不是药堂里买的。”

傅氏笑的说道:“我们家阿渝就是心细手巧。”

郗道茂闻言搂着傅氏的脖子撒娇说道:“哪有伯母这么夸自己侄女儿的。”

傅氏笑着说道:“那是人家伯母没有阿渝这么乖的侄女儿!”

郗道茂和傅氏说笑时,郗愔也在一旁问王献之道:“你阿父、阿母最近身体可好?”

“父亲、母亲身体安好。”王献之站在一旁恭敬的回答着郗愔的问题。

“说起来我们也已经好久没见面了。”郗愔叹气的说道,“听说他在九年的时候写了一副好字,真想好好欣赏一下。”

郗道茂听了郗愔的话也在一旁点头,姑父最出名的大作《兰亭序》就是永和九年写的,伯父说的那副好字肯定是《兰亭序》。

王献之见郗道茂在一旁附和,便笑着说道:“当阿兄成亲的时候,父亲、母亲一定会过来的,到时候父亲肯定会把《兰亭宴集序》带来的。”

郗愔和傅氏听了王献之的话,不由相视一笑,又望着郗道茂和王献之笑而不语,郗道茂被两人的笑容笑得心里毛毛的,“对了伯父,这是阿父让我带给你的信。”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郗昙,“阿父说让阿乞去军营里历练一下。”

郗昙接过信道:“阿乞才几岁?也太早了点,再缓缓吧。”

郗恢腻到郗昙身边说道:“伯父,人家年纪不小了,你看!”他举起小手臂说道,“我可是很有力气的。”说着就单手将房里的紫檀木胡床抬起了一点。

傅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我的心肝,小心别憋坏自己。”

郗道茂见郗恢小脸涨的通红,努力要将胡床再抬高一点,不由暗暗着急,“阿乞快把胡床放下,小心受伤。”

“我-没-事-”郗恢一字一句的说道,正在快吃不消的时候,突然觉得手里一松,他抬头一眼,就见王献之见胡床再抬高了一点,“阿乞,你这么抬这胡床筋骨会受伤的。”王献之说道,“手里的力气可不是这么练的。”

郗道茂松了一口气,对王献之说道:“献之,你也快放下,小心一点。”

“我没事。”王献之轻轻的放下了胡床说道:“这胡床算什么,比这个更重的我都提得起来。”

郗愔笑道:“阿渝你也太小看献之了,他若是手臂没力量,怎么写字呢?就如你的字虽然漂亮,可终究少了几分力度,正是手里力气不够的缘故。”

郗道茂闻言有些懊恼的咬了咬下唇,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男性总比女性占了更多的优势,就拿练字来说,一般来说女子的腕力总是比较弱的,而且练字时常需要长时间的站立,女性往往没有足够的体力来维持。

“阿渝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傅氏将郗道茂搂到怀里,白了郗愔一眼,“难道你要阿渝像你们一样,天天去拉弓射箭吗?阿渝,别理你大伯,女孩子还是文静一点好。”

“嗯。”郗道茂点点头。

郗愔笑道:“阿渝这点年纪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腕力多写就有了。”他回头对王献之说道:“献之什么时候回去?在这儿玩几天再走吧。今天我们好好喝上几杯。”

傅氏和郗道茂听到郗愔的话,同时瞪大眼睛,王献之道:“舅父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多喝酒了,我明天就要走了,还要几天就要入太学读书了,我得早点赶回去。”

郗愔听了王献之的话笑道,“我身体都好的差不多了,喝上几杯酒还是可以的,只可惜你不能多玩几天再走。课业为重!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着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傅氏也跟着微笑,王献之见两人这副模样,脸不由泛红,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傅氏怀里的郗道茂,嘴角轻挑。

郗道茂只道伯父同王献之谈的愉快,并没有多想,想着趁现在伯父心情好,把阿兄的信给伯父看,她从袖子里掏出郗超写的信,“伯父,这是阿兄写给你的信。”她递给郗愔。

郗愔见了那封信,原来笑的开心的脸不由自主的沉下来,“哼!这个孽子写来的信有什么好看的!来人!拿出去烧了!”

傅氏忙取过郗道茂手的信:“你不看,我可要看!”

郗道茂眨了眨眼睛,伯父还在生气?傅氏可不管郗愔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睛,自顾自的拆开了信细细的读了起来,一边读一边眉开眼笑道:“阿冉这孩子就是贴心,居然帮我把道安法师亲自抄誉的佛经都找到了,他公事这么繁忙,还要为我做这种小事,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伯母,阿兄在信里写了什么?”郗道茂好奇的探过头同傅氏一起看起了郗超写的信件,“阿姊,我也要看。”郗恢不甘示弱凑了过去,郗道茂让郗恢坐在自己膝盖上,三人还不时的发出开心笑声。

郗愔见三人一起读信,先是气呼呼的扭过头,之后听到了三人的谈笑声,有些坐不住了,他先是不住的偷瞄三人,后来被傅氏看到他探头探脑的模样,不由有些羞恼,微咳了几声,一本正紧的问起了王献之的课业问题。

王献之眼底满是笑意,但依然恭敬的回答了郗愔的问题,还不时的见机说了几句郗超的好话,郗道茂暗暗的感激的对王献之笑了笑。

王献之见状目光转柔,对郗道茂偷偷的眨了下眼睛,郗道茂见状抿嘴一笑,殊不知两人的小动作完全落在了郗愔和傅氏的眼里,两人见状不由欣慰的笑了笑。

待傅氏读完信件之后,就仔细的将信件叠好,塞到自己的衣袖里,郗愔见傅氏把信件塞在袖子里,丝毫没有给他看信的意思,心里不由暗暗着急,握拳轻咳了几声,傅氏见他那副模样,暗笑在心里,面上却不动神色,“既然献之明天就走,我们就今天好好聚聚,献之要吃什么?我让庖厨去准备。”

王献之笑道:“大舅母不必太麻烦,我什么都爱吃。”

郗愔见傅氏不理他,不由又重重的咳了几声,却不提防咳的太用力,居然呛到了,这下他又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傅氏唬了一跳,连忙上前给他揉胸拍背,郗道茂正想上前帮忙,却被王献之拉住,“舅父、舅母,我们先告退了。”

郗愔一边咳一边点头,傅氏也说道:“好吧,阿渝,你就带着献之在家里逛逛吧。”

“好。”郗道茂应了一声,就离开了郗愔的房间,才踏出房门,就听见傅氏说道:“好了,你不就是想看阿冉写的信吗?何苦弄这出苦肉计吗?”

“谁说我要看这孽子写的信了——”郗愔犹自犟嘴着。

郗道茂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王献之为什么现在把拉她出来了,她忍不住暗笑自己迟钝,阿兄是伯父唯一的嫡子,又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不理阿兄呢?

“阿渝,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王献之低头对郗道茂笑问道。

“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郗道茂有些恹恹的说道。

王献之见阿渝一脸疲色,心中暗怪自己粗心,阿渝自小养在深闺,身娇体弱,自然比不上他们从小练武的身体,连日来赶路身体肯定吃不消,“那我先送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郗道茂有些歉意的说道,“我让阿乞陪你四处走走吧。”她虽迟钝,可也隐约看出了家里人都有撮合她和王献之的意思,且不说王献之是‘表姐杀手’,光王献之是自己表弟那关,她就过不了,跟表弟结婚?那是**啊!再说他们血缘那么亲近,结婚后生出傻子孩子怎么办?

郗道茂隐约感觉阿母是知道她跟桓济的事的,她虽不知道为什么阿母一直没质问她这件事,但如果她去跟阿母说自己不想嫁给王献之,依照她对阿母的了解,她肯定不会再让自己跟桓济见面,然后速度和王家定亲,把她送到花轿上。郗道茂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形势再说,她不说自己不喜欢王献之,但跟他保持点距离她还是做得到的。

王献之笑道:“好。”

王献之只在郗家待了一天,第二天便匆匆离去了,郗恢在送走王献之之后,就郗昙带去军营了,郗道茂从郗恢出生就没有离开过郗恢,弟弟一下子不在自己身边,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又担心郗恢在军营受苦,总是三天两头派人去看郗恢,不时的送些吃食过去。

“阿渝,你这样可不行。”傅氏见她如此行事,不由对她说道:“你也知道你阿父把阿乞送到军营里是去历练的,你若是还是如之前一般,事事都对他放不下手,他又怎么能长大呢?你放心,那军营全是你伯父的心腹手下,阿乞在那儿不会有危险的。”

郗道茂自嘲一笑:“嗯,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傅氏轻拍她的手,“阿渝,我们郗家子嗣单薄,嫡出的也就阿冉和阿乞两人,有些事是阿乞必须要去做的,因为他是郗家的儿子。”她顿了顿又说道:“再说阿乞也不可能永远跟在你身边,他总会长大的。”

郗道茂听了傅氏的劝慰,心情好了许久,“伯母你说的对,阿乞毕竟不可能陪我一辈子。”

傅氏拉着她的手说道:“好了,别多想了,来,跟我先去对账册吧。这几天可忙坏我了,幸好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好。”

闲话

“唉,都秋天了,天还这么热。”流风用袖子扇了扇风,望着外头高挂的日头抱怨道。

“可不是!这几天比之前的三伏天还热。”回雪用帕子抹了抹汗,“亏得小娘子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让人在院子里种满了大树。”

“是啊。”流风靠在一旁的胡床上,“还是京口舒服。”

两人正闲话的时候,傅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青萝笑着走了进来,“你们俩倒是好命,在这里躲闲。”

“青萝姐姐。”两人笑着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是给小娘子送东西来了。”她指着手里的包裹,对两人暧昧的笑笑,“这是王小郎君送来的礼物,夫人拣了一些小娘子能用的让我送过来。”

“多谢夫人。”流风笑着将礼物收好,“小娘子在里面午睡呢。”自打王小郎君回去之后,时不时都会送点小东西过来,她们早就习惯了。

“那就先让小娘子歇着。”青萝道,“我看小娘子这些天似乎胃口不是很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疾医来看看?”

回雪道:“我们已经问过小娘子,她说不用的,说自己没什么不舒服。”

青萝闻言放心的点点头,随即笑道:“哎,你们听说前几天庾家发生的喜事了吗?”

“什么喜事?”流风好奇的问道。

“前几天庾家的三郎君娶了卢家小娘子的事啊。”青萝赞叹的说道,“庾老夫人当真是高义。”她见两人满脸疑惑,不由惊讶的说道,“你们不知道?”

两人摇摇头,“没听过。”

青萝不由笑道:“真是什么样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下人,小娘子素来不爱听这些琐事,你们也都不知道了。”

回雪坐在青萝身边笑道:“好姐姐,你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萝道:“你们很少来京口,可能不知道,这亲事里的新娘——卢家小娘子今年已年过二十一,而新郎——庾家的三郎君今年十八岁。”

流风惊讶的问道:“为什么卢小娘子都二十一岁了还不成亲?”

青萝叹了一口气说道,“卢小娘子也是命苦的,这卢小娘子是卢大人和卢夫人唯一的嫡女,自小备受宠爱,兼之她德貌双全,从小就美名远扬,故从十二岁开始,前来求亲的人就数不胜数。卢大人和卢夫人老来得女,疼爱,舍不得将小娘子嫁的太早,故一直拖着没有定亲,想不到这一拖,反而拖出了事情来。”

“什么事情?”流风和回雪听得入神,不由自主的异口同声的问道。

“唉,卢小娘子在十五岁那年,不慎出意外渺了一目!”青萝叹气说道,“自从这事发生之后,卢家就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了。”

“啊——”流风、回雪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这可怎么办啊!”

青萝说道:“卢大人和卢夫人见卢小娘子年岁渐长,却迟迟无法出嫁,本就担心她的将来无人依靠,后又听说外头一些关于卢小娘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风言风语,又气又急之下就病倒了。正好这时房氏为他们家的小郎君上门提亲,卢家在无奈之下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房氏?”流风想了想,“是清河房氏吗?”清河房氏虽同清河崔氏皆出自同一个地方,但清河崔氏是高门士族,而房氏不过只是山东的一个二流士族。

“正是清河房氏。”青萝叹气的说道:“可惜了范阳卢氏嫡女居然就因渺了一目,就要下嫁清河房氏。”

“那后来呢?”回雪追问道,“后来为什么卢小娘子又嫁给庾家三郎君呢?”

“这就是庾夫人高义的地方了,她听说了卢小娘子的遭遇之后,认为不该委屈了卢小娘子,就让自家的三郎君娶了卢小娘子。”青萝笑道。

流风和回雪拍胸庆幸道:“多亏庾夫人高义,不然还真委屈了卢小娘子。”

“是啊!”青萝点头说道,“不然卢小娘子一辈子幸福就完了。”

“嗯咳——”房内传来了低低的轻咳声,三人止住了说话,忙走进去内室,“小娘子,你醒了。”[非,凡]

“嗯。”郗道茂懒懒的翻了个身,“青萝姐姐,你怎么来了?”

“奴奉夫人之命,给小娘子送些点心过来。”青萝关切的问道:“夫人见小娘子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心里很是担心呢。”

“让伯母担心,是我的不是。”郗道茂浅笑的说道,“我这些天点心吃的有点多了,所以正餐有些吃不下。最近厨房里来了一个新厨子吧?做的点心还真不错。”

青萝笑道:“只要小娘子爱吃就好。这厨子是大少郎君特地从建康寻来的,专给县公、夫人做点心吃的。”

“难为阿兄有心了。”郗道茂起身说道:“伯母午歇起身了吗?”

“夫人在奴来的时候,尚未起身。”青萝说道。

“唔,那我就先看会书吧,让伯母多睡一会吧。”郗道茂说道。

“奴先告退。”青萝屈身说道。

“嗯。”郗道茂点点头,待青萝离开之后,便取了一本书靠在坐榻上翻看。

流风朝回雪呶呶嘴,回雪见郗道茂看了半天的书,都不见她翻一页,便同流风悄悄的退了下去,两人走出了房门之后,相视叹息。自打小娘子同桓二郎君说过话之后,小娘子就时常会独自一人发呆,对王小郎君也冷冷淡淡的。两人实在不懂,王小郎君那么好的夫婿,小娘子怎么就是不喜欢,偏偏喜欢桓二郎君这样的兵家子呢?

郗道茂呆呆的瞪着书页,心乱如麻,她其实刚刚早就醒了,青萝同流风、回雪说的话,她也从头到尾听了个遍。范阳卢氏的嫡女就算是瞎了一眼,也不可能下嫁给二流士族,就算父母同意了,其他士族也会反对,郗道茂抬手扶上自己的额头,那么她跟桓济还有可能吗?郗道茂有些茫然的想到,如果父母真的强烈反对,她真的有勇气反抗父母吗?郗道茂神色复杂的抚摸着腰带上挂着的荷包,里面的装的正是桓济给自己的珠花。

“小娘子——”就在郗道茂胡思乱想的时候,流风进来悄声同郗道茂说道,“夫人叫您过去。”

“哦。”郗道茂应了一声,放下书懒懒的起身让丫鬟给自己换衣,“伯母有说让我过去做什么事吗?”

“没有,青萝姐姐就过来说,夫人让您过去。”流风回道。

郗道茂换了衣服之后,就去了傅氏的房里,刚进内室,就微微一怔,“伯母?”她惊讶的环顾着四周。

“阿渝,你来了?”傅氏见了郗道茂不由笑着同她招手说道:“你过来帮我看看,哪些首饰好看时兴点。唉!老了,都看不清了。”

郗道茂被傅氏的首饰照的眼花缭乱,伯母的私家珍藏真不少啊!“伯母,你哪里老了。”郗道茂笑着说道,“你跟阿兄在一起时候,你就像阿兄的阿姊一样。”

“你这小油嘴!”傅氏眉开眼笑的轻拧了一下她的小嘴,“来,帮我挑挑,这可是给你阿嫂的见面礼,可不能怠慢了。”

“好。”郗道茂坐在了傅氏身边,傅氏让人把自己的所有的首饰匣全部打开,同郗道茂一起,细细的挑选了大半个下午才挑出了一盒首饰。傅氏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笑道:“想不到要挑上一盒看得顺眼的首饰还真难啊。”

“那是伯母好首饰太多了。”郗道茂也看得眼花,看到这些首饰,她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在计算它们的价钱,这些首饰可都是用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宝石做出来的,她指着一对由白玉雕琢的手镯问道:“伯母,这对簪子也挺好看的,为什么不放进去呢?”

崔氏笑着拉过她,将手镯戴在了她的手上说道,“这对手镯是我阿母传给我的,她给我的时候,要让我把这对手镯给我女儿的,伯母没生女儿,这对手镯就给你了。”

“伯母,我——”郗道茂刚想拒绝,被傅氏牢牢的握住,“女孩子出嫁最重要的就是嫁妆,我都想好了,除了你阿父、阿母给你准备的,我这里陪嫁带过来的首饰你也拿去,反正我也没有女儿…”

郗道茂望着手腕上手镯,默默的听着傅氏的唠叨,心里百味杂陈,她不由自主的依到了傅氏怀里,“伯母,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你是我侄女儿啊。”傅氏爱怜的搂着她,轻拍她的背柔声说道,“阿渝,我们做长辈的都是过来人,我们不会害你的,我们只是想你将来过得好。”

“嗯。”郗道茂在傅氏怀里默默的点点头,她知道阿父、阿母也好,伯父、伯母也好,他们让自己嫁给王献之都是真心诚意的为她打算,但是——郗道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只是有时候他们认为好的,并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再说她一点都不希望将来还要跟一个公主抢男人。

琐事

傅氏说完话,见郗道茂低头不语,爱怜的轻轻的顺了顺她的头发,“对了,阿渝,你知道你阿父要去当青幽刺史了吗?”

“阿父要当青幽刺史了?”郗道茂惊讶的抬头。

“是啊,你阿母已经来信跟我说了,等阿冉婚事一结束,你阿父就要去青幽,以后你们就不住在建康了,你阿母因要收拾东西,所以他们要晚几天同阿冉一起回来。”傅氏含笑说道。

“就阿父一人去青幽吗?我们不去青幽吗?”郗道茂听傅氏的话,似乎说只有阿父一人去青幽,不由疑惑的问道。

“傻丫头,你阿父这次是青幽是去领兵打仗的,带着你们也是累赘。”傅氏哑然失笑道。

“阿父要去打仗?”郗道茂不由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打仗这么危险,阿父怎么会上战场呢?会不会有危险啊!

“你放心,你阿父是领军的人,可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不会有危险的。”傅氏安慰郗道茂说道。

“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阿父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郗道茂咬了咬下唇,暗自思忖不知道古代有没有防弹衣?她是不是要给阿父准备一些东西呢?郗道茂一边同傅氏说话,一边心思飞快的转了起来。

同傅氏说了几句话之后,郗道茂见傅氏有点累了,便同傅氏一起吃了些小点心之后,让傅氏先休息了,自己则心思重重的回到了房里。

“小娘子时辰不早了,不如早点歇息吧。”豆娘见郗道茂自打从傅氏房里回来之后,就抱着腿靠在榻上发呆,不由出生劝道。

“唔——”郗道茂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心里默默的打算着,要给阿父准备多少东西。

豆娘和喜娘见郗道茂一脸迷茫的模样,就知道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两人叹了一口气,上前伺候着郗道茂盥漱卸妆,让她躺在床上发呆。郗道茂思来想去想了半天,突地起身,“流风、回雪帮我磨墨。”

“小娘子?”两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起身,“小娘子你还没有睡?”豆娘听到房里有声响,忙起身进来,见郗道茂还没有睡,不由吃惊的问道。

“流风、回雪帮我磨墨。”郗道茂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就坐到了外间的书案前,提起笔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她所想到战场需要带的东西,同时她还想起自己曾经在首都博物馆看到的一件用细铁丝织成的古代防护轻甲,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个技术把这种轻甲织出来呢?郗道茂暗自想到,要是能弄出来,阿父也能多一层保护。

豆娘在一旁看郗道茂写了一大堆,全是要在战场上注意的事项,不由说道:“小娘子真是孝顺,郎君见了定会开心的。”

回雪在一旁道:“之前小郎君去军营的时候,小娘子还不是从上到下把小郎君打点了一遍,更不说郎君这次去的地方这么危险了。”

郗道茂闻言笑了笑,“豆娘你明天给我找个铁匠过来。”

“铁匠?”豆娘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好,我明明去找找看。

“等等。”郗道茂又唤住豆娘,“你不要自己去找,让管家去找个巧匠过来。”

“诺。”豆娘应了。[非。凡]

郗道茂放心的继续躺回床上,若是铁甲能做出来就好了,唔,她应该相信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郗道茂想着想着,就渐渐的睡着了。

话说郗道茂在京口的日子过得不是很顺心,这边王献之在建康的日子也同样不顺心,“郎君、郎君——”王献之的书童墨池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了书房里,“道福郡主来了,您要不要躲一躲?"

“有什么好躲的,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王献之淡淡的说道,继续专注的抄誉着洛神赋,抄到“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嘴角微扬,阿渝不就是这般模样吗?想起阿渝,王献之不由目光转柔,不知道阿渝现在在干什么?喜欢他送过去的小东西吗?

“王献之,你干什么?”娇嫩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献之微微蹙眉放下毛笔,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厌弃,“郡主。”他起身朝司马道福行礼。

司马道福忙摆手说道:“快别多礼了,你在练字?那你先写吧,写字最忌半途打断了。”“诺。”王献之微微点头,也不客气,继续回到书案前写字。

司马道福站在一旁不住的偷瞄着王献之,他俊美无俦的脸如美玉雕琢而成,完美的不见一丝瑕疵,深邃的黑眸专注的望着笔下的字帖,言行举止虽看似从容随意,却又有说不尽的优雅贵气,司马道福不由看痴了。平日在府邸的时候,她常听阿父称赞他行事寡言沉稳;府里的书法名家也赞他写了一手好字,不假时日,成就定会追上其父;甚至连谢安石都盛赞“王家诸子,小者最佳”。这样谪仙般的才貌双全的人物真是真人吗?司马道福有种想要碰触王献之是不是真人的冲动。

“郡主!”司马道福身边的丫鬟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她回神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居然已经伸出去了,她吓得忙缩回,“王献之,明天父王在府里设宴,你去吗?”

“我明天要去太学上课。”王献之有些阴郁的望着已经写废的书稿,若不是司马道福突然闯进来,他这次一定能写好的!他今年答应给阿渝写的洛神赋还有写完呢!本来他准备去参加大表哥婚宴的时候给阿渝的,现在看来似乎是危险了,“郡主来此可是有事?”王献之冷漠淡然的问道。

“我——”司马道福见王献之一脸冷淡的模样,心里颇为委屈,她已经尽量在讨好他了,可是他似乎一直不领情。她从小受尽呵护宠爱,除了桓济之外,王献之是第二个敢给她看脸色的人。司马道福吸了一口气,压下莫名的委屈,柔声说道:“我没什么事情,只是想问你喜不喜欢打猎?我这里有几匹好马,要不我们去野外踏青吧。”

王献之刚想拒绝,可随即转念一想,他若是现在就拒绝司马道福,她还有的缠人呢!还不如现在先答应了,也好得个清静,“我也好久没打猎了,说起来现在正是打猎的好时机,若是郡主不嫌弃,我就多叫上几个朋友一起过来,打猎人多才热闹。”王献之微笑的说道。

“好啊!”司马道福立即接口说道,可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她才不要这么多人呢!她想要跟王献之单独在一起啊!.

“那就多谢郡主相邀了。”王献之拱手说道,见她那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她这样子还有女孩子该有的矜持稳重吗?到底不是正经王妃所出的,终究少了几分气度。若不是碍于皇家的脸面,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不过——王献之暗自想到,若是哪天阿渝也同司马道福这般对他,该有多好啊!想着想着,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傻笑。

司马道福听了王献之的道谢,脸都绿了,但也只能咬牙笑道,“没事,人多玩起来才开心。”

王献之又淡笑着同司马道福几句话,把打发她走了之后,复又回到书案前,望着眼前的洛神赋,怎么写都不满意,王献之轻叹一声,等阿父来了,问问他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吧!

“得了飞来的美人福还叹什么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献之闻言苦笑的抬头,“阿遏兄,你怎么来了?”

谢安一袭华贵的软绸衣衫,腰间坠了一只紫色的荷包,俊美的脸上噙着闲适的笑意,手里摇着羽扇漫步走进,“我适才隐约听到司马道福的声音,她可是来找你的?”

王献之苦笑着点头,“是她。”

“恭喜你艳福不浅啊!”谢玄用羽扇轻拍掌心,“道福郡主可是出名的大美人,不知道有多少名士为她神魂颠倒呢!”

“你若喜欢你尽可去拿去。”王献之没好气的说道,“我相信以阿遏兄的才貌家世,定会让郡主对你青睐有加的。”

“君子不夺人所爱,”谢玄笑道,“那郡主还是你留着慢慢消受吧。”

王献之低低的咒了一声,“对了,阿遏兄,你来找我有何事?”

“没什么。”谢玄笑道,“一会莫先生要开讲《孙子兵法》,我想去听听,你跟我一起去吗?”

兵法?王献之顿了顿,但随即想起阿渝对那个兵家子桓济要比自己好多了,他还见过阿渝缠着大表哥说郭奉孝(郭嘉)的故事,难道阿渝喜欢这些东西?“好,我跟你一起去听听。”王献之心里不服的想到,他就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个只会舞刀弄枪武夫!

谢玄闻言微微吃惊,“你什么时候转性子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吗?”全

“阿父常说要读博览群书,方能眼界开阔,不做井底之蛙。”王献之对谢玄说道,其实这话是阿渝针对自己只爱看自己喜欢看的书说的,但他下意识的不喜欢在谢玄面前提起阿渝。

“博览群书,方能眼界开阔,不做井底之蛙——”谢玄又重复了一遍,不由赞道:“伯父就是伯父,说出的话就是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