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叶大富叶大有是堂姐妹,叶大富先前不敢上来,也因为担心自家堂妹惹了不该惹的人。

叶大有是个傻大胆,她可看的清楚,这些人骑得马,配的刀,哪是普通人家能用的啊,还有那当先一位,头上还带着金器,这就是官身啊!

高平早把叶大有丢到了一边,听她此时说了,不免失笑。本想就此揭过,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倒不能让这当地人觉得她是太好说话了,虽说这些人也不能怎么样,却也要让他们心里存着敬畏,毕竟她还有心在这里置产开矿。虽要优待当地人,可也要恩威并施。

因此也不接她的话,只是道:“这里的地都是谁家的?”

叶大富有些迷惘,愣了愣才道:“大人说的是哪里的地?”

“就我脚下的这块吧。”

“这是荒地,是无主的。”

“也就是说,是朝廷的了,我若是想买,又怎么说。”

叶大富更加想不出来了,但还是道:“大人若想买,要到县里去办手续,这地,除了黑圪塔,也没有别的,便宜的紧,想来一亩用不了半贯的。”

高平点点头,也不再问了,这种事情,将来交给有寿他们去做即可,若由她亲自来,倒显得太重视了。

看完了产煤的地方,高平也就回去了,她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煤,但是只要是煤就好了。

不好烧?自可以让人试验,反正她有大把的人力物力,现在又有韩悦这个“专家”总会试验出来的,就算真弄不成民用的蜂窝煤,全部弄成煤炭也一样用。

至于说污染方面,她也想好了,这个烧炭是绝对要保密的,到了代州,找一块地方专门给韩悦用。

水不和外面通,产生的废物也专门处理,想来问题是不会大的,而且炼焦在现代还有不污染的办法,韩悦自己一个人倒弄出来了小炼焦,难说以后不能弄出大的,反正现在这还是一个想法,都不急。

她们是骑马的,韩悦不会骑,有一个侍卫带着她,至于说高平自己,在京城的时候,她已经练习的差不多了,虽说不能疾驰,但慢慢溜达,却是可以的。

两个侍卫在旁边护着,一路溜达,虽说不快,但也不必韩夫君迟太多,高平等人回去的时候,找来的郎中刚给韩夫君把过脉。

那郎中说了一大堆,高平最后总结,韩夫君也没什么大病,就是过去过的太苦,因此熬成了一个富贵身体。以后是不能累不能饿不能冻了不能热了,时不时的还要找好东西滋补一下。

若是这样养着,倒也无妨,若是照顾不妥当,那也难说了。

听那郎中说完,韩悦就傻了,愣了半天,扑的一声跪倒了高平面前,她也不说话,只是那么跪着,头挨着地,身体微微的颤抖。

高平翻了个白眼,这些人,有事没事就喜欢跪。跪一跪就能解决问题了?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杀人不过头点低,特别是对读书人来说,面子是相当重要的。

从身份上来说,她倒也不是受不起韩悦这一跪,虽说举人甚至有见知府不跪的权利,但她真说起来,却要比知府更有面子。不过韩悦这一跪,却是为了求人。这意义,自是不同。

她正要说什么,那韩悦又道:“小人、小人在炼丹上也有所得,今后必为大人练出好丹。”

高平一句话没说出去,差点被口水呛死。练出好丹,这是什么话?而且,她什么时候表现的对丹药着迷了?

不过想到中国古代,好像不少高官显贵都喜欢这个,她也只有无言了,沉默了片刻,开口:“韩先喻请起,此事既然让我见到了,自然不会袖手,我家小……恩,我家夫君对韩夫君也是一见如故,情同兄弟,此事,就算我不管,他也不会不管的。”

她这话说的也是半真半假。高平突然送了个男的回来,林若鸿和甘草都是一惊,特别是林若鸿,他思想单纯,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又有人来和自己分享高平了。

后来知道那是别人的夫君,不会和他分高平,立刻又高兴了起来,再听人传话,高平要他帮忙照顾,立刻就忙前忙后,比对自己的事还上心。他一心想快快长大, 这又是高平交给她的第一件事,所以那个热情啊,害的那韩夫君若不是肯定自己没有兄弟落在了外面,还以为他是自己失踪的兄弟呢。

韩悦愣愣的,高平又 道:“我对丹道一学并不是……恩,虽然也有些兴趣,不过也是一般,今日见了那碳,倒有些别的想法,先喻也不必着忙,我这一路正要去代州,先喻与我同去自然 知道。至于韩夫君,先喻更不用担心,我自幼体弱,家母家父都非常担心,因此一些药材备的就有,还有一些宫里用的,倒要比外面的好。”

韩先喻对代州是不甘兴趣的,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在她眼里,代州,几乎就是在另一个世界,是只有贬官才会去的,但此时她也没的选择,自家夫君是为她累成这样的,现在这种情况,她就算来县里教书,或做人的西席也是不够的,只有跟着高平,何况她还欠高平的钱。

因此当下跪倒,就认了高平为主上。

高平一愣,随即又是一喜。韩悦称她为主上又行此大礼,就是认她为主了,这和蓝春海刘欣等人又不同。

这两人是高太尉夹袋中的,刘欣她不太清楚,但她知道蓝春海只是一般的先喻,也就是将来还可以改换门庭的。当然,这也是因为高太尉不怎么看的上蓝春海。

而韩悦此时称她为主,那将来若不是有大变化,是轻易不能离她而去的,否则就算是她改投的那人,恐怕也要看她不起。

而至于所谓大的变化,则是她做了特别天怒人怨的事情,比如变态奸尸,或是学一把李自成,将手下的夫君强占了,总之,必须是道德上有大亏损。

除此之外,哪怕她要改朝换代,自己去坐一把凤椅,韩悦也是不能去出首的。这就和中国古代的子不能告父,妻不能告夫一样。

当下高平一笑,亲手倒了杯茶,递给韩悦,这就表示会宽待于她,也就是认了她的身份了。

韩悦接过喝了,蓝春海第一个上来祝贺,有寿等人也纷纷贺喜,高平自己也很高兴,毕竟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将来可能是某某之母的人认了她,这在某方面来说,也是她个人魅力的展现。

当然,她也知道,韩悦会认她也是形势所逼,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卖了终身的。

若是韩悦能认识到自己炼出的煤炭的价值,恐怕就要换成在她后面追了。

这边正要说庆祝,如意进来道:“小姐,掌柜的刚才来说,叶家下了拜帖。”

“叶家?叶万万?”

“正是那个叶家。”

“知道什么事吗?”

“只说有帖子,想请小姐前去一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是带着几分怒意的,她家小姐什么身份,一个县城的土财主,竟要她家小姐去拜访?

第53章 叶万万 (上)

看了叶万万下的帖子,高平也是有些稀奇。他们这一行是有些显眼,但住在客栈中,又没有出什么事,怎么就惹来了叶县的首富注意?还专门下帖子邀她前去?

帖子上的语气,是很客气的,托词也是准备举办一个赏梅会,知道她是个雅人,所以邀她前去。

高平看着帖子失笑,面都没见过,就知道她是雅人俗人了?而且这时候不过十一月初,梅花开的也有些太早了吧。

她想了想,决定先将这个帖子放在一边。她没有想过和当地的大户交恶,但是以她的身份,就这样贸然前去,反而会让人看轻。

她放下帖子,吩咐有寿:“我准备在大叶村买几块地,就是今天我看过的那几块只出黑圪塔的荒地,你到县衙去问一下,那样的地有多少,怎么作价,先不忙表明身份,咱们就按平常的市价买就好。”

有寿去了,她和众人客套了几句,回房梳洗。虽是在外面,她的生活质量却没有太多的下降,连这木桶,也是从高家带出来的,她本来还觉得有些夸张,结果抱琴的一句话,就将她顶了回去:“小姐能用外面的木桶吗?”

古代没有淋浴,洗澡大多用桶,要让她用别人用过的木桶……那还真有些别扭。因此也只能装作没看到的别过脸,任下面的人忙活了。

这几天忙着赶路,昨天虽也洗了澡,但很是匆忙,今天把该办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她也放松了,泡在大桶中,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眼。

她倒也没有睡熟,只是处于似睡非睡之间,正有些要彻底的睡过去,突然又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她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平平,你洗了好长时间了,水都快凉了吧。”

“小白,你怎么进来了?”

“你洗了好长时间啊。”林若鸿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说还要和蓝先喻、韩先喻她们吃饭吗?”

“……你可以在外面叫我。”

林若鸿看着她:“我不能进来吗?”

这句话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委屈,高平无奈的翻了个眼:“小白,男女有别。”

“我知道啊,我不会去别的女人的房间的。”他说完,又加了一句,“蓝春海的房间也不去。”

蓝春海如同一个会走动的百科全书,讲起风土人情,头头是道,而且风趣幽默,在林若鸿的心中,已经荣升为,除了高平外,最会讲故事的女人了。

高平觉得,若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因此道:“我现在就出来,你先出去吧。”

“我帮平平拿衣服。”说完,停了停,又道,“擦身体。”

……

高平看着林若鸿,林若鸿看着高平。

一个无奈抽搐,一个天真无邪。

“小白。”高平道,“如果你今晚上还想听我讲故事,现在就出去。”

林若鸿非常委屈,他一心为平平服务,结果平平却不领情,还凶他。他想说什么,但见高平的脸色和平时有些不同,也不敢多嘴,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临走,还哀怨的看了高平一眼。

高平捂着眼,抑制住仰天长啸的冲动。

要说,她和林若鸿是夫妻,互相坦诚,也没什么。所以,林若鸿没错,有问题的还是她。但是,总要给她个适应过程吧。

让异性帮着擦身体穿衣服,她总觉得,比真的发生了什么还有问题。

抛开这些,她站起来,自己擦了身体,换了衣服。现在她总算能自己穿衣服了,当然,外面麻烦的东西,还要人帮她收拾,特别是头发,这方面实在是不行。

过去帮她收拾头发的,一般是甘草,现在则换成了抱琴,林若鸿在旁边看了,嘟着嘴生气。

高平见了,对他招招手,林若鸿虽然还生着气,但也扭过去。

“帮我把这个戴上。”高平将一对金坠递给他。

出京城后,她身上一般只戴一件金器,不过今天她才收了韩悦,倒不得不显得隆重些。

林若鸿帮她戴好,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她一笑,道:“小白,你现在会给自己梳头了,以后再帮我梳头好吗?”

林若鸿眨眨眼,用力的点头。

高平摸了摸他的头,等抱琴将她的头梳好后站起。

已经是十一月,这个时节外出的实在不多,因此酒楼的整个后院连同二楼都等于被他们包了。

像这种地方酒楼的菜当然说不上上佳,可也凑合了,而且一些当地风味如油爆白鱼片、冬笋鸡丝、三鲜封芹都有些特色,一干人吃的也算愉快。

在座的,刘欣长袖善舞,蓝春海口齿便利,高平又是一个温和好说话的,虽然韩悦和凌云都有些不在状态,但也无碍大局。

饭后,有寿对高平道,那地果然是便宜的,一亩半贯,那小吏还暗示,若有表示,还能再便宜些。

“她要表示就给她表示,价钱倒不用再降了,主要是文书要弄清楚了。”

有寿应了,高平又对如意道:“这两天你打听打听,哪里有合适的院子。不用太大,三进院就好,主要是不能邻着闹市,附近的住户,也不要龙蛇混杂的。”

虽说她是要到代州的,但既然这里产煤,将来免不了要过来看看,再住客栈,总是不方便。

如意等人去了,高平思忖着下一步。想来想去,总觉得要先等韩悦炼出焦炭才好。当然,在她炼焦的同时,还要找人试验煤球,打造煤炉,毕竟要她弄的煤有出路,总要让人们觉得有用才行。

这些事,不是在叶县不能做,但这样一来,她就要守在这里了。虽说已经离开了京城,但做起事,总还没有代州方便,在这个内陆地区,她弄出的东西,也无法假借“外海”。

“看看有多少地方产煤吧,倒也不好都要了,能买下三分之一,已经足够了。”

如果煤将来真有大用,那么现在不值钱的煤矿,将来必定就是肥肉了,她要都攥到手里,那就是引别人来割自己,倒不如让出大半,让其他人互相争夺的好。

她觉得自己要求不高,但没想到连三分之一也买不下来。有寿第二天到县衙去办手续的时候就碰了壁,她本以为是那小吏刁难,还递了几封银子,哪知道对方银子也不收,连面都不见了。

有寿又惊又怒。宰相门前七品官,她作为高家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在京城倒也罢了,出到外面,那是连知县、县丞也要巴结的,现在连一个小吏也敢给她甩脸色?

不过她也知道,突然有变化,那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因此又打听了那小吏的住处,当天晚上包了封五十两的银子递过去。

这次那小吏终于收了,却没露面,只是让家人给了三个字:叶万万。

“倒是小瞧了这叶万万了。”听完有寿讲的,高平倒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这地方上的土皇帝霸道起来,还真不一般。

她本想和那叶万万打好关系的,这样一来,却不好先示弱了。因此道:“你拿我的名刺,直接递给那位付知县吧。”

叶县的知县付成,最近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好,其实应该说,自她上任,就没太舒心过。

任谁,头上有个太上皇,那都不会舒心了。

其实,天下大多知县都是不怎么管事的。下面的琐事自有师喻、小吏、县丞处理,知县所要做的,就是赏好花、听好曲,然后还有一点,就是不要出昏招,不要无辜加税,不要为了博取名声让百姓额外出工,然后只要不倒霉的碰上天灾人祸,没有在政治斗争下被当做炮灰。

一般来说,都能赚个不错的考评,若是能再稍稍的做出一两件,有益于百姓的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青天之类的称呼。

付成也不是一个多有野心的,也没有想过要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绩,能按部就班的上升,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她偏偏分到的这个县,县里没有多杀出息不说,县里还有个叶万万,不说有多少田多少铺子,只是这县衙上下,也都是她的人,那叶万万说一句话,比她这个知县还管用!

付成很愤怒,但她也无奈,若她有门路,也不会被分到叶县了,她现在想的,只是能赶快熬过三年,然后换个地方,真正的做一个自主的知县。

有寿的名刺到的时候,她正在作画。她本就喜欢书法绘画,来到叶县后,更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其中。

门子突然来禀报,她的手一抖,一幅画立刻毁了。

她大怒,粗声道:“什么事?”

“大人,那户姓高的,递了名刺来。”

“姓高的?”付成转念想到了,高平的车队那么显眼,这两天叶县的百姓没少讨论,不过她这个叶县的知县会知道,却还是因为知道叶万万挤兑人家。

想到这里,付成更是愤怒。那些黑疙瘩地,什么用都没,一下雨还弄的黑乎乎的,现在好容易来个冤大头要买,却被叶万万挡住了。

虽还没见过高平,付成却对她很有好感,第一自然是因为同仇敌忾,第二则是她也听说了,叶万万之所以阻拦,是因为人家不理她。

想到叶万万吃瘪,她也是很爽的,不过这个名刺她却不打算接,毕竟,她还有两年才到任期。

“大人,小人觉得,这名刺,大人还是看看的好。”

那门子却没有马上离开,付成有些奇怪,但还是决定看看,这个门子是她的老家人,和她私用的很多人一样,也是听说她出息投奔来的,虽没什么能力,但难得的还算忠心。

她看了那门子一眼,终于让身边的小童去开门,一边看名刺,一边道:“老三,这次,我给你这个面子,下次无论收了多少……”

她瞪大了眼,看了名刺好一阵,又晃晃头,再看,没错!

高!高家!果然是那个高家!

“快快,拿我的官服,拿我的官帽,备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