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受伤,若抓着不放,施展手段,很有可能把那个银矿攥到手里,就算不是全部,起码,也能占一些份额。

但是这种麻烦事,高平是不想沾手的,而且,她也无心和宁王开战,更不想对李家怎么样。

至于说李如蓝……她本人对李如蓝是没有太多感觉的。虽说在静夜庵的时候,这人给过她一些难看,但那也可以说是各为其主,两人从那之后,就再没交集,她早忘了当初的事。

现在想到了,也就是还有些不舒服,但也就是如此了,绝对到不了,念念不忘,孜孜以求的想报复的地步。

当然,若是就此算了,她又有些不舒服,因此就听从刘欣的意见,在李如蓝第二次上门的时候,就以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但又想置地买宅为借口,请李如蓝给点建议。

她这样一说,李如蓝哪还有不明白的,第二天就把房契、地契捧过来,这里面有一部分的产业用的是叶华川自己的名字,有一部分则用的是李如蓝的。

李如蓝自己的是不说了,叶华川那边,也有个远方侄女出面过户。

叶华川自己死了,高平又没有抓着不放,李如蓝再上下打点一番,而且大鑫府上下过去都收到过好处。此时见高家的不说话,李家的又出面了,像余上一这种 的,就以为两方打好了协议,因此虽把叶华川定了罪,又将其家人流放的流放,关押的关押,她的产业,却没有没收——当然,众人都知道那产业不会是叶华川自己 的,所以从一开始就被人忽略了。

在人们的印象中,叶华川是有一个小女儿的,不过一直都没有怎么见过,有人认为她是到了京城,有人认为她是远游了,甚至还有人认为她已经死了。

这次事发,大鑫府的没能找到她,就下了个通缉,然后当李如蓝来到后,这些产业就算是叶华川的那个侄女的了。

而现在,自然算是高平的了。不过高平也不是白要,还是给了钱的,虽然说价钱给的极低,但将来别人也抓不到由头。

再回去的路上,下人来报,说李如蓝来了。

蓝春海道:“想是来辞行的。”

李如蓝的确是来辞行的,虽说当时她请了长假,带上过年的假期,她可以休到年后,但这边的事完结了,她再留下来也没有意思,而且京城那边,她也不能久离。

站在客厅,她看着四周的摆设,又是心酸,又是感叹。

不是不知道叶华川的性格不好,不是不知道将来会出问题,也说过几次,但总不忍心训斥。

当年,是这个人护着自家父亲来到这里,母亲死后,是这个人养大自己。这个人交上来的账本,每年都是清清楚楚的,虽说自己用了,奢侈了,却从没昧下过一文。

当年李家找来,她本要和自己一起回去,是自己不让,当时,她跪在自己面前,一边哭一边保证:“小姐,我留下,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我帮你守着这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都在!”

她没有食言,当她中了探花,当她需要钱财的时候,这个人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她非常清楚,若没有那些银两打点,她也不会那么快的被同年同事接受,也不会那么快的就进入中书,就算在宁王那里,也不会有这样的体面,就算,只是徐家的体面。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阵悲戚,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人会像叶华川那样对自己了,再也没有人,全心全意的为自己考虑了。

从此以后,自己就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了。

眼睛有些发热,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身影。

第61章 叶县生括(上)

那个从窗外过的人,披了件猩红的大氅,围着白狐毛领子,黑发简单的束起,别了—根紫金钗。

那人打扮的素雅,嘴却微微的嘟着,脸±还有几分不满,看起来就像是正在对大人撒娇的孩子。

正是正在找高平的林若鸿。

李如蓝正心思恍惚,突然看到他,不知怎的,就开口叫道:“林公子!”

她出声之后,就后障了,但林若鸿已经站住了,他知道自己姓林,虽然很少人这样叫他,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姓。

“林…高少君近日可好?”

李如蓝来到外面,抱了抱拳,开口。高平这次带出来的人不少,住在客栈里还觉得挤,但撒在叶府,就不多了。特别是新接手这么—个府邸,原本的人高平是不敢留的。

也许那些人都没有问题,也许还都有几分可怜,也许没了这份工作,家中甚至有可能吃不上饭但是她也不敢—时心软留下什么祸害。

普通人也就罢了,见她这么大的威势压下来,就算对她有什么不满,想来是也不敢怎么样的,何况她从不做自龙鱼服那—套,也不怕有危险。

但在这叶府就不—样了,万一哪个是受过叶华川的思的,或者存了什么心的,就算现在没什么以后也难保。

当然,也许只是她多想了,可是她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因此从±到下,个个给了—个月的薪水就都打发了出去,那些卖身在叶家的,额外多开了—份的薪水,给了卖身契,有几个,还在外面对她扣了头。

这事高平知道了,也月是—笑。对于怨限她的,她不生气,对于感谢她的,她也不在意 她做这些事,月是为了自己,即没想过要与谁结仇,也设想过要与谁施思。月是这样—来,人手就显得有些少了。

高平林若鸿身边跟的人自然还是不动的,只是像门房客厅这样的地方几乎就没什么人在。

也是李如蓝在这里,这才有—个小丫头在旁边跟着的。这要换成有寿如意,此时必定上前插话。但这小丫头却月知道在旁边亦步亦趋,倒是林若鸿身边的茗翠道:“李小姐,我家少夫君正戛去找小姐呢。”

“倒是我鲁莽了,月因我和开云是好友,又和高少君有过几面之缘,此时在这里见到高少君,不免就有些失态。”

“原来你认识我呀。”林若鸿笑道,“对不起,我把过去的都忘了。”

李如蓝—愣,那边林若鸿已经眼睛—亮,陕步向那边赶去:“平平,我正要找你呢。”

他—高兴,也忘了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叫开了高平。

高平坐在滑竿上,穿了件墨绿色孔雀翎斗篷,围着红狐毛毛领,那毛是极好的,在这冬天,只是远远看到,就有—种喜气 火热的感觉,但穿到她身±,月越发衬得她虚弱。

这份虚弱,放在—般人身上,那就只显得萎靡。但若是一个有气质的,特別是再带着几分贵气那就又不—样,这就和高平所处的现代,爱生病的贵公子,总是更惹人尖叫—个道理。

此时林若鸿站在她身边, —自—红,倒也是—对清雅璧人。

“跑这么陕做什么,小心摔了。”

“才不会,平平你出去好—会儿了,要吃药了。”高平干笑。

“虽然药不好吃,但你不能不吃啊,我煮了甜粥,放了好多雪糖,你吃完药,就给你喝。”

他说的认真,高平也不好打击她。她在现代就不怎么爱吃甜食,来到这里后,就更不爱了。

第—是不喜欢那种黏黏的感觉,第二是因为这里的糖都是红糖,就算是雪糖,也不过是相较当然,红糖有营养,红糖也有甜味,月是那颜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好,我等着。”她说完,转向李如蓝,“实在是失礼,不知李姊要来,有失远迎。”

李如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若鸿。月是这几句对话,她也能听出大概了。林若鸿也许不像林开云所说的那样变傻了,但的确是出了事。

她心中有些遗憾,却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喜悦,不过这个复杂的感情只是—闪而过,转而就把心思放到了高平身上。

她先是拱了拱手,然后才道:“高小姐客气,你我两家又何来远迎—说?难得在这里和高小姐遇到,本要多多来往一番,只叹我京城还有事,也不得不先走了。”

高平故作惊讶:“这么快?”然后又面露遗憾,“一向是佩服李姊的才学的,只是过去无缘,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请教—番,那知李姊又要这么快离开,却是遗憾。”

李如蓝也说了一番谦虚佩服的话,两人交谈了片刻,高平突然道:“只顾着和李姊说话,倒是失了礼数,还是屋里说话。”

见她仿佛要和李如蓝长谈,—直自着让她回去吃药林若鸿不高兴了起来。他不知伪装,脸上自然就带了出来。

高平看出来了,李如蓝自然也看了出来,脸上神色不变,心中就有些发苦。

她推辞了两句,最终终于忍不住道:“我和开云交好,当年也和少君见过几次,现在看来,少君却和当年有些不同了,不知是否还爱梅花?这院子里,倒有一处梅林,却是不错。”

这话—出,蓝春海等人都有些变色。此时女大防并不严苛,即使是世家公子,也能在家人的陪伴下出门,年轻 女在公共地方见过几次也不算什么。但此时林若鸿已是高家夫君,李如蓝再说这话,已是过了。

李如蓝—看她们的脸色,就知道自几又说错了话,大是后悔。若是平时,她也不会如此,但这几日,她发现自几过去拥有的东西连续丢失。先是在宁王那里,再是叶华川,再是叶县的产业和那必定短时间内不能再用的银矿。

因此在发现林若鸿也和过去不—样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想抓住什么。这些心理,她—时自己也设想清楚,只是觉得今日总是出错,因此又连忙道: “这也是当年和开云—起赏梅时,她说的,也不知我是否记错了。”

“既然是林姐姐说的,想来是没错的了。”高平笑了笑,“李姊可还有什么短缺的?若有高某能帮得上的,万不要客气。”

李如蓝连忙道了几句客气的,然后不等高平再说,就匆匆告辞了。高平安排人送她出去,这边和林若鸿—起回到内院。

回去后,喝了药,又喝了林若鸿煮的甜粥,粥是糯米红枣配莲子—起煮的,本来很是清香,高平也爱吃。但林若鸿月旧苦了她,很是加了不少糖,偏偏刚吃了药又不能喝茶,月有喝水,喝的高平—边喝,—边想咸菜。

喝了好几口水,才觉得不那么腻,—口头,就看到林若鸿正眼巴巴的看着她,高平心中发笑,面上却不动,只是道:“小白,做什么?”

“那个李小姐,我是不认识的。”

“思,我知道。”

“就算我过去认识,也是绝对不会喜欢的。你看她皮肤又黑眼睛又大,就和夜叉—样,也就是白天,若是晚上,吓也吓死了。”

高平心中好笑。

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她所来的现代,李如蓝其实都算的上美女,小麦色肌肤,大眼睛,宽额头,高平还记得大半年前,她在静夜庵中的神采飞扬,就算是这几天相见,她少了那几分意气风发,却也不见萎靡。

林若鸿这样说,显然是在夸张。

“这小自,虽然看起来傻傻的,其实已经聪明的很了。”

高平心中暗道,面上却不露,林若鸿又道:“而且我也不爱梅花,我就爱竹子。”

“这样啊,我本来还 赶两天下雪了,咱们到那梅林中去烤肉,既然你不爱,那等到明年再吧。”

这话—出,林若鸿的脸就垮了下来,他瘪了瘪嘴想说什么,见高平眼中带笑,立刻不依了“平平,你、你坏。”

高平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林若鸿更加急了,他伸出手,又放下来,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还是高平见他眼睛都有些发红,连忙道:“好好好,是我坏,这样,过两日,咱们就去吃烤肉。”

林若鸿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那边抱琴在外面道:“有寿和刘欣来了。”

林若鸿退避了,高平让有寿和刘欣进来,这两人却是来回报叶华川的那十二个铺子的事的。

高平快刀斩乱麻的将府里的人都打发了,铺子里的却不能也这么干,她身体上有伤,也不太耐烦—个个的铺子去查账梳理,就交给了刘欣和有寿。

这两人行动倒也算迅速,不到—个星期,就整出了个大概。果然就和高平所想的那样,十二家铺子,也月有—家米铺 —家杂货铺是赚的,—家桐油店—家衣料店,却只能说是不赚不赔.

而那百饰店虽不能说是大赔,却也要往里面添人工,这还是因为那房子是被叶华川买下的,否则还要再带上—个租金。

“赚的先动,够本的也先不动,这几家赔就关了吧,铺子能租出去就租出去,租不出去就先放在那里。”

高平大概的看了—下,道。几人正说着,那边又有人来报,知府钱书希来了。

第62章 叶县生活(下)

钱书希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来问安、关怀,说一些请罪的客套话。高平淡淡的应付着,既不冷落,也不热络。

这钱书希是高家本家培养出来的,她既然不想趟那个混水,自然没必要下力气拉拢,不失了礼数就好。

钱书希弄不懂她到底是不动声色还是不将自己看在眼中,但反正高家的大小姐都是她要敬奉的,因此也只是伏低做小,这倒令高平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佩服。

知府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员了,放在现代,就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虽还说不上高官,但也是一方父母,下面不知有多少奉承。这人没有因此而失了礼数,倒真是难得。

钱书希毕竟是一方知府,这次来,还是打着巡视叶县的旗号,也不可能长时间停留。

因此在叶县停留了两天,见高平也是无事,其他方面也没有麻烦,就告辞了。

她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只是倒给高平捎带了不少东西。

普通的土特产除外,还有两盒珍珠,几件上好的皮子,另外更有不少上好的丝绸布料。

除了这些,竟然还有两只鹿,四对熊掌,两个驼峰。

用钱书希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小姐必是不稀罕的,但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姐在外面不比京城,这叶县也是小地方,一些东西,却是不好买。若是小姐能跟小的回大鑫府是最好的,只是这路上颠簸,天又冷,个的也怕冻着小姐呢。”

高平本就没打算到那里,路上倒也罢了,她这一去,恐怕就要天天应付来探望的人了。虽说必定是能赚到一些孝敬的,但她还没贪财到那个地步。因此就以自己伤还没好,推了。

不过被钱书希这话一提醒,她才惊觉,竟是要过年了。

她倒是知道现在是十二月了,但在她的感觉里,十二月,离过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却忘了,这里的十二月,就是腊月,这一个月过完,就真的是新年。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这一年的新年是要在代州过的,却不想停留在这叶县,再想到这古代可不比现代,超市大年初一都开门,这里的年,可是要过一个月,甚至更久的。

因此连忙叫人来问,那边刘欣来了,也笑道:“正要为此事来找小姐,不过这里过年倒也便宜。

人口不多,咱们现下又有米铺、店铺,还有酒楼,却是什么都不缺的,小姐还要关一个首饰店,一些货物,正好用来打赏。不过这是外面,内宅里…,,还有个当家的出来才行。”

高平也知道,不可能让刘欣内宅外宅一把抓,哪怕就算是个撑面子的,内宅也要有人,而且还必须是男子。

内宅总共也没几个人,又都是熟悉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她虽然还没完全修养过来,但也不是处理不了,可是这种事,就是男子做的,她一个女人插手,双方都不好看。

此事,最妥帖的人选本是林若鸿,可是他虽然比过去大有进步,要管家,却是缺了一点。

高平想了想,到底还是交给了甘草。

甘草听说要她做这个,连忙摆手,磕磕巴巴的说,没有侍夫管家的道理。

“哪有那么多的道理?你不管,是让我管还是让小白管?”

甘草听她这样说,才应了,又有些惶恐的说:“那让少夫君在旁边指点吧。”

林若鸿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做个饭,写写字,再多一些,还能再做做男工。但若说指点,那是不添乱就是好的了。甘草这样说,显然是怕别人多嘴。

高平看着他,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难为你了。”

自她穿过来后,几乎就没对甘草做这么亲密的动作,突然来这么一下,甘草的脸顿时红了。

高平看了,对他又有几分怜惜。

这里的男子,几乎就和中国的女子一样,一生好坏,就看妻主了。无论家世、背景如何,若嫁了个不好的,这一生也不好过。不要说什么自立自强, 《红楼梦》中的王熙凤那是出挑的了,手段、背景、容貌哪一项不是一等一?但就因为那位琏二爷,那一生又是如何?

想这里,不由得想到在京城庄子里的甘露。也觉得自己对他有些过于冷酷了,可若是不如此又能如何?

没有感情,那一位又是处处要强,到时,恐怕就是四个人一起遭罪。即使现在,她有时也觉得对这两位不公。

倒不是装。而是从在现代开始,她就觉得找一个合心合意的人过日子,是最好的。

现在虽说身份变了地位变了,连一些观念都要改变,但一些想法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

甘草是个温柔体贴的,林若鸿现在又一心一意的对她。这令她觉得,无论对哪一个偏向了,都不妥当,但是这世上又哪有完全公平的?

林若鸿也就罢了,高兴生气都表现出来。甘草却总是沉默的,这其中又有身份的缘故,因此,有的时候她就将他忽略了。

“以后却要多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