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再吃饭的时候,就硬拉甘草上桌。按照规矩,吃饭的时候,在正房在的时侯,侍夫是要在后面服侍的。林若鸿虽没这样要求,甘草自己也会回避。

过去高平对这些不是太在意,现在留心了,这才发现,因此硬按着他:“在京城的时候,也罢了。此时就咱们三个,哪有那么多规矩?”

甘草别不过她,也只有坐了,一开始有些胆战心惊,后来过了几日才习惯。见他又是管家,又上了桌,他身边她身边的人都很是欢喜。玉树道:“小姐是对主子好的,莫不是要抬举主子做平君?”

这平君虽不是正夫君,但却要比侍夫体面的多,将来有了孩子,也可以自己认养。像是侍夫生下的,却是都要认正夫君为嫡父的,当着别人的面,却是连爹都不能叫一声。

甘草听了一怔,玉树又道:“只是主子却要早日生下小小姐才好。”

“掌嘴,又乱说!”

甘草啐了一口, 自己坐在那里发愣,愣了一会儿又笑自己真是想多了。小姐对谁都是温和的,连那李家小姐来了,都客客气气的,对他体贴一些,也不过是连带的。

他什么身份?被抬举成侍夫在别人眼中已经是福气了,哪还能想什么平君?府里的王氏那么出挑,儿子也挣脸,不也只是个侍夫吗?

这样想想,也就把这个问题丢开了。

过了几日,就到了年根,甘草虽然是个温和的,但管家也没出问题。这一是因为人不多,第二也是因为他过去虽没管过,但在高府那么多年,一些套路自然也就看会了。

因此到过年的时候,该买的也买了,该添得也添了。从上到下都按照规矩发了新衣,几个管事并高平的贴身丫头,也提前给了布料银子。

此外还又从大鑫府买了一些人过来。他们这一行是从高府出来的,高平可不想留在这里,因此也就额外买了几个老实的,一是过年的时候添些人手,第二也是让他们将来看守门户。

高平再给高太尉送礼过年的时候,已经去信,要高老夫君再派一个管家过来,届时,那管事带来的人并留下的人,也可以撑住场面了。

到大年三十那一天,高平并林若鸿坐在大厅里,接受众人的拜年,再一个个的发红包。

红包的分量,一是按照等级,第二则是按照平时的表现。跟她出来的,都算是老实能干的。

但有那句话说的好,就怕货比货。

这么几十人中也总有更出挑一些的,更懒散一些的。于是那出挑的,就多一封,那懒散的,就少一封。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不解,看了几个,也就渐渐明白了。他们知道这家目前是甘草当的,对他也多了几分佩服。

等到年过了,高平的身体也大好了。平时除了找刘欣等人谈话,就是和林若鸿甘草谈笑。也真带着人到后面的梅林里来了次烧烤。

当初她看红楼梦的时候,就对那段烤鹿肉作诗的场面很是向往,这次终于轮到她风雅一次了。

不过真尝试了,却觉得这种风雅还是不要经常来的好。

那梅林是真的漂亮,这时候还没有空气污染、温室效应的,雪下的也好。红梅白雪分外美丽,但是这风一刮,那就要在后面再加上冻人两个字了。

也亏得他们一行穿的都厚,亭子四周也放了火盆,也正是在做烧烤,否则一顿饭吃下来,别人也就罢了,高平说不定是又要躺床上了。

叶县小地方,元宵节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说高平这个在现代看过大型灯展的不说,就是丫头粗使,也不稀罕。

刭腊月十六的时候,高平要的管家也就来了。

那管家姓张,也带了几个帮手,高平虽没有印象,但看起来像是妥当的。随着她来的,还一些高太尉、高老夫君给高平带的东西,并两份信,都是叮嘱她小心的。

高太尉的信中,更多的是叮嘱她小心行事,而高老夫君的信中,则更是偏向于要她小心身体。

高平看了,很是仔细的收了,又问了高太尉高老夫君的情况,管家说一切都好,只是本家来了两位表小姐,说是要等春闱的。

高平听了,又问了那两位表小姐的事。知道一个叫高乐宇,一个叫高乐思,一个十九,一个不过十八。

听起来,高乐宇的容貌更出色一些,但高乐思却更稳重。才到京城不久,两人都已经很有了几分名气了。

高平听了,也只是笑笑,随即就让她下去领赏了。这两位是不是有才名,是不是会中进士,她都不是太关心,此时会问,也是因为知道说不定这两位中就有一位是下任的高家家主了。

不过那还是很远之后的事,她也就是听听罢了。

处理好身边事,左右看不到林若鸿,有些奇怪,就问了。抱琴笑道:“少夫君刚才来了,听你在见人,就出去了,看样子,是又要到梅林里去了。”

高平听了,也笑了,披了大氅,就慢悠悠的向梅林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看来人的喜好是很难改变的。林若鸿过去喜欢梅,这失忆后见到了仍然喜欢。

“恩,这也是,我过去就爱吃辣,换了个身体,却还是馋。”

这样想着,就到了梅林,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穿猩红带帽大氅的人站在一株梅树下。那人的头发被刮的有些凌乱,眼神有些迷茫,表情有些淡漠。

高平的心咯的一声,犹疑的开口:“小白…,.?”

林若鸿身体一震,仿佛突然从天边回过了神,然后转过头,看到高平,立刻笑了起来:“平平,你说完话啦。”

高平笑道:“恩,你又跑过来了,小心冻着。”

“才不会,我身体好着呢。”

他说着,仰起脸,很得意的样子,高平笑笑,拉住他的手:“身体好,也要小心,出来也不带个手炉。”

话是对他说的,却看了眼旁边的茗翠,茗翠还没说话,林若鸿已道:“我穿的暖,也不用那些东西,你看,我的手还是热的呢。”

果然,真要比起来,林若鸿这个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倒要比高平的更热些。他手指修长,高平平时接触,也没什么感觉,但刚才见了他那个样子,此时再握,就有一种异样感。

有时候她也会想,林若鸿会不会一辈子都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他回复记忆,还是不希望。

她并不想林若鸿一生都如此,但是,在她本心中,又觉得现在的小白更可爱。

“平平,你怎么了?”

见她不说话,林若鸿问道,高平回过神,笑道:”没什么,你刚才再看那支梅花?指给我看看。”

“我不是再看梅花,我再看、我再看…,.平平,我仿佛、仿佛看到了自己。我看到自己好像也在看梅花,但我穿的不是现在的衣服,梅林…好像也不是这个。真奇怪,我怎么会看到这些?”

他瞪着眼问,高平心中叹了口气,却还是道:“不是看到,是回忆。小白,这也许是你过去的,恩,可能你过去就这么看过梅花,所以现在想到了。”

“真的?这么说我能想到过去的事了?”林若鸿很是惊喜。

“也许可以,不过这事,也不是强求的。你能想到自然是好,想不到,也没什么,对不对?”

她这样对林若鸿说着,也是在告诉自己,这种事,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也要看天意了。

第63章 惊变(上)

出了正月,高平一行就开始准备离开了。派人去问了珠河的情况,到底是在二月中旬的时候才启程。

这次高平有了经验,马车收拾的很舒服,干粮也准备的美味充足,还从付成那里,弄来了两个军用帐篷,以预备应付荒郊野外的露宿。

少了叶万万,高平又没有想过做太上皇,付成终于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做一个知县的滋味,春风得意的同时,也忙的很。

高平对于她当时一直站在自己这边很满意,虽说她也知道付成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没有别的路,但这种事情,只看结果就好了,至于别人有过怎么样的心理斗争,那就不用追究了。

因此在余上一、钱书希面前对她也颇有回护之意,虽然没有明说将她收到麾下,可也令别人知道,此人和她关系甚深。

付成对此很是感激,她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以后的仕途要好走很多,虽说这样也会被高家的对手视为眼中钉,但只要高家不倒,高平不抛弃她,她总是有好处的。

跟了高平,她只用担心被高平一个人放弃。而先前,却是什么人都能放弃她的了。

因此对于高平的要求自然是竭力满足。她却不知高平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大规模的焦煤能不能练出来她没有把握,但做个冬天取暖用的炉子,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叶县是她目前知道的唯一产煤的地方,只要炉子能推广出来,自然要用到这里的煤,将付成这个当地知县绑在她的船上,以后当然会方便很多。

二月初六,益远行,益嫁娶,高平等人也在这一天离开了叶县,回去的路上还算平稳,也没有遇到雨雪,不过三天就回到了蓟县,那里自然也是一切安好。

在蓟县休整了一天,众人上了船,继续南下。就这么一路,过桉州,进通州,不过几日就要到樊川,到那里入海,然后就可直达代州。

要说内河船和海船是不样的,但高平的这个小龙舟,比起海船,也不相一差,而且他们还是在近海行驶,因此也不用换船。再有一天,差不多就能到樊川了。

这一日,高平蓝春海等人一边在船头垂钓,一边闲谈,说到日程,蓝春海如此道。”进了海,若是顺风,差不多二十天,就能到代州了,衙内可要在樊川停留?”

樊川那里是入海口,高平本有些兴趣的,但想了想,还是摇了头。说起来,他们现在在通州境内,这通州也就是高家所在的地方,按理她是应该去拜访一下本家的。

不过若一过去,少说十天半个月,多说两三个月她可能都脱不了身,这还不算路上来回的时间。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里面的圈圈道道,她想起来就头疼,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去打交道。也好在高家本家所在大令府差不多在通州的中心位置,并不邻着河,否则她是必定要过去的。

这樊川虽然是要入海了,但还是在通州境内,她还是快快的出海比较好。

这样想着,突然舱内传来清丽的笛声,那曲子高平是陌生的,但也能听出婉转悠扬,虽无别的乐器相配,可也自有一种韵味。

蓝春海一怔,之后笑道:“这应该也是少夫君了,昨晚听了少夫君的筝,今天再听笛,也是好的。”

高平笑笑。

要说,林若鸿无论吹笛还是弹筝都要避开外面的女人的。但一来船上狭小;第二也是因为蓝春海等人已经不能算是外人了。

当然,林若鸿作为高平的正夫君,这种才艺让其他女人听了,也还是有些不妥当,可众人都知道他情况特殊,此时听见曲子,也只是当一个孩童做的。

这里面,也只有高平知道,林若鸿已经和先前有些不同。当然在大多数时候,她还是那个小白,只是在恍然间,他会显出失神的状态,然后那时的神情也会陡然一变。

高平问过,林若鸿自己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仿佛就看到另一个自己,再之后,他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种状况一开始还只是出神发愣,这几日,却已经发展到弹筝吹笛了。高平此时面上带笑,心中则有些苦涩,她的小白,是不是要消失了呢?

“好一首荷塘秋色!敢问前方可是高姊?”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高平回头,就见后面一艘大船,船首已经和他们的船尾平行了。

高平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敢问是哪一位?”

她这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其实是传不出去的,在这珠河上,四方空旷,声音无法相聚,两艘船虽然离得近了,但还有一段距离。她的中气又不是太足,平时说话还没什么,这样扯着大嗓门喊,就显得有些气短了。

这人的声音倒大,或者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好在冯学就在旁边,此时已经跑了过来,见高平了点下头,就提起声喊道:“这里是通州高家的,对面又是一位?”

这时两个船又近了两分,高平已经隐隐的能看到对面的人影了,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也大概猜出了是谁,果然,只听那边回道:“在下厚州木兰,也和高姊有过两面之缘。”

得到确定,高平丝毫不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兴奋。这个木兰身份成迷,和她又屡屡巧遇,她总觉得古怪,若是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但她虽然这样想,那木兰显然有不同的看法,知道确实是她,非常兴奋,连忙让人放了小船,就赶了过来。

对方如此热情,高平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因此也摆出了一副欣喜的姿态,两人又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一通,又在一起吃了饭。得知高平要到代州,木兰更是兴奋,连连说,正好能够一路同行。

说的高平只恨不得改口,说自己根本没有目的地,不过是瞎转悠,不过这样一来,她又怕木兰打蛇随棍上——若此人真是有心,无论她说要到何处,恐怕都会被她说是也要同去。

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如此担忧,就算这木兰镇有什么打算,她也不见得就怕了。

过了一日,船到了樊川,高平船中的物资充足,也不用补充,那木兰船上的东西好像也丰富的很,两艘船都没有停留,直接入了海。

一出海口,众人的精神都是一震,天地宽广,一望无涯,让人忍不住有放声长啸的冲动,就算是高平,也想背几句古代诗词应景,好在到底忍住了,不过就算如此,当天晚上给林若鸿讲故事的时候,就把海的女儿变成海的儿子,听的一干人眼泪直流。

林若鸿更是一边擦泪,一边撅嘴道:“平平,你真坏,为什么要讲这样的故事,为什么不让那个女人认出小美人鱼啊。”

高平心想,这哪是我编的,要说坏也是安徒生的问题,嘴上却道:“因为我们经常犯这样的错误。”

林若鸿怔怔的,高平趁着他发愣,走了出去。

其后的几天,众人对海也不新鲜了,也不再天天趴在栏杆上看了,日子又恢复到了过去的样子。

只是高平,除了每日和蓝春海等人闲谈外,也会和木兰在一起谈论饮酒,交流的多了,虽然对木兰还有警惕,但也要承认此人见识不凡,而且为人豪迈中自带着一种优雅,就算高平总觉得她来历不明,但也很难产生恶感。

茫茫大海上虽就他们这两只船,几个女人也互相走动。木兰的船虽比不上小龙舟,但也是难得,跟着高平一起上去的冯学更发现,那些护卫的行动之间,更有一种规矩严谨,事后偷偷的对高平道,这木兰也许来自军方。

因此高平着实怀疑了一把,这木兰是不是就是那位鹤翔将军,但又想到那鹤翔镇守边关,身边不知有多少眼线,她要想偷溜出来,不是一般的难,就算出来了,也是绝对不敢到京城的,除非她身上带了什么人皮面具这种武侠小说里出现的匪夷所思的东西。

后来想想,还为自己的猜测雷了一把。

这一日木兰的船上钓了两条大鱼,送了一条过来后,又邀请高平等人过去品尝。

这两日,船在海上走,不时的能钓上一些海产,若是一般的也就罢了,若是好的,都会给另一条船打声招呼,前日高平的船上还钓上了一条海豚,也是高平想到在现代看过这些可爱的家伙们的表演,因此就算船上的厨子一再表示可以处理干净,最后还是不忍心的放生了。

接到木兰的邀请,就带着冯学并两个护卫走了过去。

高平过去就对海产有偏好,这几日虽然日日吃,也没有过瘾。而且木兰船上的厨子,比她所带的厨子功力还要高深,再加上这次钓的鱼也味道鲜美,吃的高平不住的感叹现在的幸福生活。

吃完饭,喝上一杯茶,高平正觉得有些睡意,想要告辞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晃,再之后竟然站不起来了。

她先是以为自己着了道,再之后看到不仅是她,连木兰舱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晃荡,这才知道恐怕是海浪。

果然,刚这样想,一个丫鬟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面上很是惊恐:“小姐,咱们遇上暴风雨了!”

第64章 惊变(中)

高平木兰都是一凉,他们船上都带着跑过海路的人,先前都没有预警。不过大自然这种事,连现代的天气预报都有可能出错,更何况在这个连温度计都没有的古代了。

高平扶着墙,跟着木兰跌跌撞撞的来到舱室前,一开门,就感觉到强烈的劲风,若不是两人早有准备,几乎要被吹出去。

顺着门向外面看去,只见浪一层比一层大,天色以可以看到的速度阴沉下去,这种情况下,高平显然是无法回到自己的船上了。

“高姊在这里稍坐,我去看看。”木兰道。

高平点点头,碰到这种事,木兰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至于她嘛,就不要去拖后腿了,何况,这又不是她的船。

木兰要出去的时候,冯学等人终于赶了过来,高平让她带着的两人跟着木兰一起出去查看,也好在必要的时候帮一把手,毕竟现在她也在这个船上,万一出问题,都不好过。

那两个护卫跟着木兰去了,高平和冯学找了一个地方将自己固定好,然后也只能等待了。

“小姐放心,咱们的船用的都是上好的料,水手也都是有经验的,必定是不会有事的。”

高平点点头,她倒不是太担心是否有事,毕竟若是那艘船有了事,估计这艘船也不能幸免,到时候也轮不到她担心了。

她想的是林若鸿和甘草等人此时必是又惊又怕吧,她若是在那里还能安慰安慰他们,此时却是无能为力了。

外面电闪雷鸣,高平只觉得船越来越颠簸了,正想着木兰也出去一段时间了,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在这样的天气中,那声音几乎要被掩盖过去,也亏得两人此时都留心着外面,这才没有忽略。

先前木兰出去后,高平怕有海水灌进来,就把门给上了栓,冯学扶着墙,拉着绳慢慢的走过去开门:“刘迟,怎么了?”

外面的,正是先前跟着木兰出去的护卫之一,只是此时此人身上带伤,面孔泛白,嘴唇发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冯学将她拉进舱室:“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