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不悦地道:“你是我内侄,家里又不是没有房子,哪有侄儿来了布招待住下,却把人往外头赶的道理?快别说这话了!”

海老爷却十分坚持:“那房舍离侄儿那朋友的府第极近,来往方便些,侄儿不感叨唠姑母。”

二太太帮着劝了好一会儿,见他仍旧固执己见,自己也不大想招呼这么大一群人住在家里,便反过来劝婆婆了。二老太太板着脸,半日才松口,答应让侄儿住在外头,只是侄孙女必须留在府里。

海淑跪下道:“淑儿陪父进京,就是为了替父亲打点俗事的,没有丢下父亲,自己在姑祖母家里享福的道理,请姑祖母恕罪。”

二老太太叹了口气,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想硬留下他们,勉强答应了,又命人去看租的房子,家人回报说是半个院子,只有正屋与东厢房,西厢另有一家租客,她便生气了,坚持让人在那附近租下一个清静的两进小院,还要派几个家人过去帮忙,不许海家妇女拒绝,最后又命侄孙女时常来陪她。海老爷无奈地一一应下,最后又吃了一顿饭,才带着女儿出了内城。

过后二老太太便几乎每日都遣人去接侄孙女来说话,卓氏也拜访了吏部侍郎的夫人,略提了提最近来京的亲戚,对方笑着答应说定会照应的,接下来就是看海老爷的运气了。

侯府老太太听说东府来了位娇客,很有兴趣。她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整日歪在屋里,甚是烦恼,偶尔闲了,请了族中的老妯娌或晚辈媳妇来说话,没说多久,又嫌人家马屁拍得太响。只有东府的二老太太,还没受过她的白眼。一来两家血缘亲近,二来随着二老爷官位与个人声望的上升,二老太太在族中已经隐隐与老太太齐平了。因此在她看来,二老太太是唯一不会巴结她的同辈人,听说是对方娘家的侄孙女儿来了,又是位端庄清秀的千金小姐,想起自家小孙子还未相定人家,便特地派了大丫头过来送帖子,请二老太太搀客人前去吃茶。

二老太太不好驳妯娌的面子,便带了海淑和雅君过去,春瑛领着大队丫头婆子侍立在后。到了侯府老太太的院子,她已经穿载整齐等候客人了,再仔细一瞧,太太安氏与两位小姐都在场,穿着打扮看起来相当正式。

开场白自然是一番寒暄,过后双方开始介绍,自然免不了提到海淑小小年纪就帮着管家和教导弟弟的故事,众人又是一番感叹。老太太两眼亮晶晶的,拉着海淑的手,亲切地问起了她的生日,以及家里的情形,甚至八卦起了海家先辈们的官职了。

春瑛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打算让三少爷娶海家小姐吧?这明显是女大男小啊!

屋中众人都隐约又这样的感觉,而坐在边上的安氏,则早已黑了脸。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八十四章 高门大户不吃香

侯府老太太似乎很喜欢海家小姐,不但留了饭,还要请她常来家里做客。海淑十分为难,每日光是到姑祖母家中陪伴,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还好父亲在吏部任职的朋友传回消息,一切顺利,应该打点的也都打点过了,她才能安心前往东府。但陪伴估祖母是一回事,来庆国侯府又是另一回事了,一来这亲戚关系有些远,二来,这样声势显赫的高门大户,却是她父亲一直忌讳的。

原来海老爷性格倔强,又常年在书生堆里混,受了不少影响,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有些牛心左性。在他眼中,豪门权贵不是纨絝就是蠹虫,反正都是尸位素餐之人,整日不是醉生梦死,就是仗势欺人,为非做歹,最让人不待见!

庆国侯府上因军功得的爵位,传承数代,本就足够显赫了,家中居然还有南洋船队这样挣钱的营生,这不是与民争利么?南洋贸易获利颇丰,若能惠及百姓,自然人人富足,何愁天下不能大同?偏偏这样的好营生被几家权贵独占了,不办不能丰盈国库,百姓也无法得利,唯有那些利欲薰心的大商家可以受惠,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东府这一支,本来在海老爷眼里也是膏粱纨絝一流,但后来听其父所言,知道姑父李登兴情敦厚,又爱读书,从无恶行,可为是出淤泥而不染了,才对这门亲戚有了改观。后来从京城的传言中知道表哥李彦的事迹,他也有几分自得,觉得表哥是因为有海家教养出来的姑母教导,才能成才的。李彦走的是正经科举的路子,出仕后从低做起,十多年战战竞竞,政绩颇优,官声又好,海老爷对这位表哥总算高看了几分。

抱着这样的想法,海老爷认为,在自己谋缺的事情上,若是姑母或表弟出手帮忙,虽然不算光明正大,但因是至亲,只当是亲戚间互相扶持了,但如果牵扯到庆国侯府,他是绝不会答应的!要是他接受了一向看不起的权贵之家相助,即便得了官职,也会损害自己的气节。因此四年前上京时,即使知道官职不保,他也没想过向庆国侯府求助。这回虽然知道姑母一家已经回京,但又听说表哥在任上,想来姑母与表嫂都是深宅妇人,能知道什么朝廷大事?自然是帮不上忙的,这才很淡定地带着女儿来拜见。

可是,住在姑母家却非他心头所愿。姑母是不知道外头的事,但如果她因为爱护侄儿,要向庆国侯府求助,那该怎么?他不能拒绝长辈的好意,却又不能任凭自己接受权贵人家的援助,百般为难下,又示意女儿去安抚长辈,自己则远远避开,三五天才去一回,打算都任命状下来了,再去向姑母赔罪。

海淑就是因为这样,才每天不辞劳苦地两头来回。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如此坚持,能在京城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援手,对他们家来说是多么难得!这些年的际遇还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么?自从曾祖父告老还乡后,海家就再没出过一个实缺的官了,为了家业,父亲这回一定要争取到一个官职,哪怕是地方偏远一些,也顾不得这许多。父亲总觉得深宅妇人在这种正事上帮不上忙,可她这些天在东府耳闻目染,也学会了许多事,父亲恐怕是想错了。

但这些话她没法跟父亲说,依父亲的脾性,说不定就会认为自己的官侄是靠女眷谋来的了,那比依靠权贵关系更糟!因此她只能沉默着,每日安静地陪伴姑祖母,想着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事情了结了,侯府老太太的言行却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春瑛站在二老太太身边,留意到海家小姐的脸色有些发沉,虽然看上去仍旧一点端庄模样不走,但不知为何,只让人觉得乌云罩顶?

她小心地探问:“表小姐,可是觉得乏了?”二老太太闻声望过来,忙道:“今儿累坏了吧?索性在这里过一夜,如今天色也晚了,这时候回去,城门说不定早关上了。”

海淑勉强笑了笑:“淑儿多谢估祖母好意,只是父亲还在家里等着呢,淑儿怎么能不回去?”

二老太太摆摆手:“叫个人去传信就是了。秋雁,你去前头跟徐大说一声,让他派个人去海老爷那里爆信,说我今儿留他闺女住一晚!”

海淑还要再说什么,但秋雁已经领命而去,她有些无措地起身,忽然看到四少爷李敦与四小姐雅君从门外笑吟吟地走进来,忙闭了嘴,低头站立在旁,待李敦兄妹向她问了好,她回过礼,方才坐下了,接着便几乎没怎么吭过声,一直都盯着双脚前方的那块地板。二老太太让她喝茶,她就喝,雅君跟她说话,她就应几声,春瑛来领她东厢房安置,她也乖乖跟着去了。

春瑛觉得很古怪,这位海小姐虽然在二老太太跟前表现得挺稳重,但有时候说说笑笑地,性子并不算沉闷,有时候说的话还算是有见地的,深得二老太太的欣赏。可是从刚才刚始,她就几乎成了哑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四小姐跟她是常见的,难道是因为四少爷在场的

到了晚间,春瑛手上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正好二老太太准备要洗澡,这个活原本是翠翎负责的,如今交给了从二等里心提拔上来的锦羽,春瑛看着她将一应用品都准备齐全了,又亲自是过澡桶里热水的温度,才亲自扶着二老太太进了内室,然后退出来关上门,迳自到外头院子里纳凉。

海小姐似乎忽然变成了腼腆性子,今天在东府留宿,除了吃饭和聊天的时间陪在二老太太跟前外,她几乎就没出过屋子,也不让自家丫头们出门逛,只是讨了针线布料来,主仆三人埋头做女工,连二老太太都说她“太老实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才转了性子?

春瑛心中疑惑着,脚协迈一步,挨着东厢房前的廊柱坐下了。这里通风良好,白天太阳曝晒时,恰好有树挡在这个位置,在夏天的傍晚,可算是纳凉的好去处。

正偷闲时,忽然听到房里传来一声惊呼,春瑛忙回头去看,只听到屋里一阵忙乱,忙走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屋里一静,接着想起了海小姐的声音:“无事,只是被假子划了一下,已经包扎好了。”

春瑛忙回正屋拎了自己做的急救箱--期时不过是些白布条、金创药、跌打药酒和参片之类的东西--回到东厢房门外,却正好听见海淑的丫头问:“小姐为什么整天心不在焉的?难不成是因为庆国侯府那位老太君想给您做媒,您心里担懮了?”她脚下一顿,忽然对这件事有了兴趣。

海淑不知到门外有人,仍放低了声音叹道:“只是担心家里罢了…父亲也不知如何了。”

另一个丫头劝道:“小姐放宽心吧,老爷这么大一个人了,又有人服侍,况且明日就回去了,小姐何需如此担懮?倒是那老太君的媒,总要想法子推托才好。”

先前那丫头语气透着诧异:“为什么要推?那不是顶好的人家么?小姐年纪已经不小了!”

“你知道什么?这种大户人家,做媳妇的才委屈呢!庆国侯府既是祖上袭的爵,家里规矩想必很大,何苦去受那个罪?!”

“快别说了!海淑斥道,“这是什么话?也是你们能说的?”

两个丫头顿时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才小心的道:“小姐,我们也是担心您。老家没什么合适的,不如劝劝老爷,索性在京里找吧?天下这么大,总能找到配得上小姐的人,您真的不小了…”

海淑低声道:“不要再说了…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着把母亲照顾好,看着弟弟成材,也就心满意足了。父亲若得了官职,家里还要我多照应呢。我哪里有心思想别的?更何况,不管是这里,还是西边那个侯府,我都不敢高攀。你们若是听到底下有人拿我跟姓李的少爷们说笑,一定要替我辩白几句,不然我的名声就没了!”

两个丫头怏怏地应了,海淑忽然道:“我们在这里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快去看看外头有没有经过。”

春瑛闻言忙后退两步,加重了脚步冲过来,“气喘吁吁”地道:“表小姐,你的伤势要不要紧?我带了药和绷带过来!”

海淑眼中闪过一线怀疑,但很快就掩盖了过去,命人接过药箱,再给简单报扎过的伤口重新上了药。

回到正屋后,春瑛见二老太太洗完了澡,便接过锦羽手上的梳子,小心地替她梳理一头长发,缓缓地将方才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二老太太叹道:“难为这孩子,真是个孝顺的!只是为家里的亲人误了自个儿的婚期,却很不妥当,家李仁也不好受。还是我受累些,替她相看几户适合的人家吧。”

春瑛小声提醒:“表小姐似乎并不想高攀侯府呢…”兴许还有东府。

二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我知道,齐大非偶,如今不比我年轻那会儿,她父亲即便得了官,也只是个七品县令,她做了高门大户的媳妇,很难讨得了好。倒不如在那些年轻有为的学子或官宦子弟里找,想必也更合她父亲的心意。”

二老太太这么想着,第二天一早便起来,便命人去找了海老爷来,姑侄两背着人商量了半日,终於就海淑未来夫家的选择达成了简单的共识,首先自然是书香名门里正派上进的年轻子弟,其次是书香人家出身的有才华的学子,或是海老爷同年、同榜等朋友的儿子,其他人免谈。

二老太太本来把孙女儿选人家的名册都拿出来了,谁知到侄儿一个都没看中,不由得有些气闷,春瑛只得拉着秋雁和百灵说说笑笑,才让她心情由阴转晴。

就在二老太太兴致勃勃地为晚辈操心时,二太太卓氏带回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关於三少爷与范小姐的流言又起来了!这回甚至传到了外头。有一位与卓氏交好的官夫人,今日请她去喝茶时,便语焉不详的向她询问这桩绯闻。

这太奇怪了!范家人都搬出去了,先前有好几个婆子倒了霉,足够吓退好事者了,加上花姨娘那边也警告过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将事情往外传?!而且流言中有许多虚构的东西,几乎已经算是造谣了!卓氏愤愤地道:“叫我知道是谁在嚼舌头,定不饶他!”

二老太太沉声道:“这件是有古怪!正如你方才所说,平白无故的,这些谣言是怎么出来的?!你如今大张旗鼓的,反倒坐实了谣言,那就不妙了。快使了人悄悄儿打听去!”

卓氏为难地道:“前两日媳妇才将大权交回去,只是还有些事务需要交换,因此仍旧每日过去,这会子只怕不方便叫人去打听。”

“胡说!你任内出的事,若是不撕掳干净,岂不是叫人笑话你?!”二老太太回头叫过春瑛,“你是那府里出来的,想必也认得不少人,想法子去打听一下,总有人知道端倪!”

春瑛一怔,心中无奈,却不敢露出来,只能乖乖应道:“是,老太太。”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打听

既然要打听侯府的事,自然要找侯府的男女仆役帮忙。春瑛自家是已经搬走了的,关系最亲近的二叔又随大少爷分家出去了,但毕竟在侯府和后街混了这么多年,当然有自己的关系网。虽然在大事上未必管用,但打听打听小道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春瑛次日便跟着卓氏到了侯府,在卓氏和安氏与宜君交接并且聊天话家常时,便以“看望旧日姐妹”的名义,拐进了侯府的内院。

谣言中的两个当事人,范小姐已经搬出去了,另一个就是三少爷。其实春瑛心里觉得,如果能到前一次传出谣言的花姨娘那边打听,是最好不过,可惜她跟二少爷一系的人从来都没什么交情,即使有过交情的,现在也都不在侯府里了,只好先往浣花轩去。

这个院子除了他,地位最高的本来是已经成为通房的胭脂,日后三少奶奶进了门,她肯定要升姨娘的。不过胭脂自视甚高,心情好时,还能跟几个大丫头说上几句话,平日哪里耐烦跟底下的小丫头们结交?她一天到晚窝在屋里,看看书,绣绣花,弹弹琴,摆摆棋谱,自得其乐,除了一早一晚到老太太、太太跟前请安,几乎足不出户,自然谈不上管束院中的丫头婆子了。

立秋虽氏一等大丫头,无奈资历不深,院里多的是待了五年以上的老人,哪里把她放在眼里?另一个一等大丫头,却是春瑛从前相熟的紫藤。她是个人缘极好的姑娘,又是从太太院里过来的,平素行事貌似不显山不漏水,但三少爷就是高看她一眼,在浣花轩中的地位有些超然,因此有不少人对她心怀忌恨,淡紫藤日乎完全没放在心上,仍旧是那一副笑眯眯的娇憨模样。再往下的,小凌、容儿等一众老人,都是从层层风波中存活下来的,能爬到二等位置上,自然不再是小时候的菜鸟了,说话做事都透着稳重,见了人,眼里便先带了戒备。只有一个夏荷,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偏偏众人都宠她。

她见了春瑛来,便高兴得一下扑上来,又是欢喜又是埋怨:“春儿姐最坏了!明明回了京城,也不来找我!十儿又出了阁,你们俩都丢下我不管了!”

春瑛被她撞了个踉跄,忙稳住脚苦笑道:“你当你还是几年前的小身板么?快下来,都快压死我了!”

夏荷笑呵呵地放开她,撅嘴道:“我都听说你回来好几回了,怎么不来看我呢?我听说你常去找二太太,便天天到她院门外候着,却怎不见你来。”

春瑛道:“我侍候的是东府的老太太,只有老太太或是四小姐有话要捎给太太时,才会过来一次,要不就是跟老太太过来看这边的老太太,总共也就那几回。你不要再去等我了,以后我如果再来,但凡有空闲,必来瞧你。”

夏荷也知道做丫头的不可能随心所欲,便怏怏地应了:“好吧,就依你…”马上又兴奋起来,“你可见到十儿了?听说她出嫁那日十分热闹,迎亲的人都快把整条后街塞满了,是真的么?!”

春瑛微笑答道:“我只去打了个转,没看见后面的情形,不过那天她是跟她姐姐一块儿出嫁的,她姐姐嫁的是黑家人,两队人一起迎亲,想必是真的很热闹。”

夏荷更兴奋了,忙追问:“你真见到了?她那天是什么样子的?穿着大红嫁衣?是什么料子?绣什么花?戴的什么首饰?有凤冠么?可是向戏文上演的那样,穿着凤冠霞帔?”

她像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大串问题,春英简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才好,紫藤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伸手扯开夏荷:“你这样问,叫春儿如何回答?还凤冠霞帔呢!你当我们是千金小姐呀?不过是穿大红衣裙,带几朵红花,也就完事了。”

春瑛笑道:“也没这么可怜,那天我见十儿时,她虽没有凤冠霞帔,但金珠簪钗插了一头,打扮得也很华丽,只是脸上戴了好多粉,我还是头一回见她抹了这么多胭脂哪!”

夏荷紫藤都笑了,前者还追问一句:“真的抹了很多胭脂?那不是像猴子屁股似的?”后者笑骂一句:“说的什么傻话?当心待会儿有人来骂你!”

春瑛正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来骂夏荷,旁边的小凌便小声道:“这倒不致於,胭脂是人人都用的东西,又不是她的本名,即便生气,也不会来骂我们,只是有人会看不过眼罢了。”容儿在边上满怀深意地笑笑,与小凌对视一眼。

正说着,立秋便过来了,先冲春瑛笑着道了万福:“姑娘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院里来?”又语重心长地劝夏荷:“早就提醒过你好几回了,别当着众人的面叫胭脂姑娘的名字,让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没规矩呢,岂不是给三少爷丢脸?”

夏荷撇撇嘴:“哪个叫了她的名字?我说的是十儿出嫁时的情形!”

春瑛心中一动,笑道:“我离了这里许多年,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形,今儿恰好得了空过来逛,便来找旧日姐妹说说闲话,一时高兴,也没提访防,想必是我犯了什么忌讳?”

立秋还未回答,紫藤便先开口了:“哪里有什么忌讳?在主人家面前,啥忌讳都算不上,你如今不是这府里的人了,告诉你,反倒让你笑话。”又转头对立秋笑道:“立秋妹子,你不必担心,有我看着呢,夏荷没那么鲁莽。方才我好像听见前院几个新来的小丫头跟婆子吵起来了,那几个不省心的,不肯听我的号令,妹子快去管管吧,除了你,真没人能压得住她们。”

立秋看了她们一眼,勉强冲春瑛笑了笑:“那我就怠慢了,姑娘多坐会子再回去吧。”然后对夏荷道:“好生招待春瑛姑娘,可不能再鲁莽了。”说罢才往前院方向走,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她们一眼,方才出了二进门。

容儿冷笑道:“可把自己当盘菜了!”小凌迅速扯了她一把,冲春瑛笑了笑:“你别往心里去,容儿昨儿刚跟立秋拌了嘴,其实没事。”紫藤斜了她一眼:“你当春瑛是什么人?从小儿一处长大的姐妹,用得着这样小心么?”小凌讪讪地:“我这不是随便说说么…”紫藤一哂:“得了,你们从前跟咱们也算不得亲近,真要在一处说心里话,反倒不自在,你们爱干什么就干去,也就够了。别让不相干的人打搅我们。”

小凌彷佛被解放了似的,拉了拉容儿,冲春瑛笑笑:“那…我才想起…有件要紧活要干,我们先去了,你有空再来玩。”春瑛笑着点头:“好,你们去吧。”便看着她们迅速了。

剩下了三个人又再聊了一会儿,不过是别后的经历。春瑛想着火侯差不多了,也该进入主题了,便小心地试探道:“方才进院门,见了许多生面孔,想来都是去年秋天以后新进来的?吵吵闹闹的,不成体统,如今有三少爷纵着,还不要紧,等将来三少奶奶进了门,万一是个厉害的,可该怎么办?”

紫藤笑而不语,夏荷则摆摆手:“不怕不怕,三少爷不会向二少爷那样娶个母老虎回来的,不是说范小姐会当咱们二少奶奶么?前儿好像又说起了一位海小姐?是你们东府的亲戚吧?都是好脾性的小姐,不会刻薄咱们的。”

春瑛忙问:“这是怎么说的?昨儿我还听见我们老太太跟她娘家侄儿商量海小姐的亲事呢,并没提到三少爷,怎么三少爷娶妻,还把她拉上了?范小姐也不可能,不是说她要嫁进郡王府了么?”

夏荷神秘兮兮地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昨儿我可是亲耳听见,咱们三少爷提起海小姐了!还说她比范小姐强些。”

春瑛一愣,她想问的是重点是三少爷和范小姐的绯闻,怎么真牵扯到海小姐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