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柏书笑了笑:“没有。”

“你刚刚说有人?”

他豁然笑道:“有朋友下午要过来。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坐这呗。慢点中午的时候我再给她占另外一座。”

“哦”,我放下手里的书包,舒了口气坐下来:“那我不客气了。”

刘柏书扫了一眼我的书:“复习高数呢?”

“对啊,后天上午就考试了。”

他凑近来看了看我的笔记:“我有堂课没去,这个地方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这个距离似乎亲近地过线了,因为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

我向后靠了靠:“好啊。”把笔记本递给他。

刘柏书打开电脑:“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最后一次答疑课的时候,课代表说把考点放到公共邮箱里了。”

“答疑我没去,能不能让我看看?”

他答应得很畅快,说着把电脑摆到两个座位之间的地方:“一起看吧,刚好把考点划一下。”

我向他道谢。

午饭的时候,刘柏书邀我同去。他说占座的朋友有事下午不能过来,所以不用留座。我找不到特别的原因拒绝他,更何况他表现得和普通朋友并无两样,我如果推拖倒显得自己有点放不下了。

用餐的时间,他稀松平常地和我说起近况,我讶然于他竟然拿了十佳歌手的季军。

刘柏书开玩笑道:“许深深,你太不了解我了吧。咱俩还在一块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半决赛了啊。”他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口中,“还是你觉得我肯定要被刷下来?”

我摇头:“不是这样啦,身边有这么个牛人,我还不太适应。”

他说:“这要说起来,你还没听过我唱歌。”

“听过啊,有一次复赛我去当观众了啊…”我似乎看到他眼睛眯了一下,大家都想起来了那次复赛上的拥抱了。

刘柏书笑:“有机会大家一起去ktv吧。”说完埋头吃起饭来。

“许深深!”

有人大声叫我。

我回过头,看见杜少图和另外几个高年级的师兄在食堂入口处。

“杜少图,好久没见了。”

杜少图和他的同学交代了几句,朝我们这边走近来,他看见刘柏书,皱了皱眉,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怎么没和陆优在一块?”

“他要实习啊,怎么可能和我在一块。”

杜少图想了想:“嗯?他在哪实习?”

“在中泰证券,你不是知道么?”

杜少图愣了愣,怀疑地看着我:“他不是不在那实习了么?上个月开始就不去了。”

“不是吧。”

他愤然道:“怎么可能还在中泰啊?这公司太不靠谱了,本来说好可以留下来。结果上个月和他说名额满了,人留不下来了。他在那好说也实习了小半年了吧,还说什么中国最大的证券公司,内部管理真他妈的混乱。”

我看着杜少图,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这个事我都不知道?”

杜少图看到我的表情,再试探地问:“你俩不是住一块?”

“现在准备期末考试,我搬回学校住了。可是你说上个月,上个月我还和他在一起啊。他怎么这么大的事也没和我说一声…”我心里又急又气,为什么这件事最后反倒是从杜少图口中告诉我,陆优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我提过?

杜少图似乎看出我的着急,安慰道:“他这件事事出突然,而且现在过了找工作的高峰期,又要重新找工作,陆优心里也挺着急的。可能怕和你说了你会担心吧。其实以他的成绩和经历,想找个工作肯定不是难事,这次只能说运气不好,你也别太着急。”

回头看到旁边的刘柏书,再压低声音问我:“这不是你前男友?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吃饭。”

我心烦意乱,也没有太多心情解释:“刚好碰上。”

然后拿起包,和刘柏书打了声招呼:“我有事先走了。”

刘柏书一脸茫然:“出什么事了?你的东西还在图书馆呢。”

“你帮我收一下然后给姚丽吧,谢啦。”

“财满街”的冬天很萧条。这本来就是个旧小区,年轻人住在里面的很少,大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养些宠物。夏天大爷大妈爱纳凉,都拉出竹椅板凳坐在通风的地方,摇着扇子话家常;到了冬天那通风口嗖嗖地都是冷风,连门口的老王杂货铺都加了一层厚厚的棉门帘。

我们的房间很小,小到容不下第三个人,同居小半年没有客人来过,连快递送个东西进来也嫌没地儿放脚。但这样也挺温暖,在这个小屋里,我和陆优度过了半个夏天、一个秋天和半个冬天。

书桌的那块空间一直是陆优的,夏天他会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坐在桌前看书,我喜欢躺床上看他的背影,有点清瘦,在投光下留了一枚剪影,是我心中最完美的样子。

现在的陆优也是坐在桌边,北京冬天的暖气很足,他穿了件连帽衫,推了推眼镜,很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我问他:“你怎么没去上班?”

他扶了扶眼镜:“学校有点事儿,导师让我帮他整理几份材料。”

“我在学校碰上杜少图了。他和我说你已经不在中泰实习了。而且从上个月开始就不在了,这个事儿你怎么没和我说?”我心里实在是藏不住话,想立马得到他的确认。

陆优愣住,皱眉道:“嗯,中泰那边有点事。我最近在找其他工作。”

我不掩失望:“为什么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我?”

陆优沉吟道:“也不是大事,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可是我是你女朋友呀,这件事连杜少图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我坐在床上不想说话。

陆优关了电脑:“我本来想找好工作定了再告诉你,你马上要考试了。”

我看着他,虽然生气却也知道他这个时候也不好受:“考试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中泰怎么回事啊?”

陆优想一言带过:“中泰今年业绩不太好,所以说招聘的名额已经满了。”

我低声嘟囔:“怎么可能满了,付安东不是进去了吗?”随手拿起手机给付安东打电话,付安东很快接了电话,并且听出来我声音中的不快:“怎么了姑娘?”

我说:“阿东,你今年是不是去了那个中泰证券?”

“对啊,有事?”

“我是想问陆优…”我刚想说话,却被陆优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说。

我疑惑地小声问陆优:“怎么了,我问问付安东,他今年不是找着中泰的工作了嘛。”

陆优摇头,皱眉,一副很严肃的神情。

我只好向付安东敷衍道:“呃…没什么事儿,我现在有点事,回头我打给你。”

付安东满头雾水:“许深深,我说你怎么回事?”

匆匆收线,我不解地问陆优:“为什么不能和付安东说说这件事啊?”

陆优摇头说:“这事我不想和别人说。”

我坚持:“付安东不是外人,我们跟他问问清楚,他里面肯定认识人,说不定有挽回的余地呢?我觉得中泰很不像话啊,明明实习了半年,口头也答应给offer了。”

陆优重重地舒了口气,口吻不快地打断说:“这事就到这儿成么?!”

你觉得付安东可以搞定一切事情吗

我懵了,陆优从来没有这么和我说过话。打心底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他不让我参与,谈恋爱不是应该相互分享快乐与失意吗?但我总是不知道陆优在想什么,早在最初的那一天,我主动踮脚 他,他没有拒绝,他俯 回吻我,我的爱情正式开始,我也不明白他的心意是什么。是被我感动了还是他也喜欢上我了?这个问题在最早被欢喜冲昏了头的时候记记了去问,可到了现在却没有勇气再去穷究这些…

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那么失落:“怎么不开心了?”

陆优揉了揉额角,似乎不想继续对话:“嗯,你休息休息吧。”

我想不哭,和陆优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不主动和我生气,每次有事端好像都是我挑起的,他平息的,他不爱和人红脸,非常理智,有时候理智得让你觉得他不那么在乎你。

可是我觉得委屈,我想象中的男朋友,应该是愿意和我一起分担喜悦和失败,愿意让我进入到他的生活里,成为女主角。

我走到陆优面前:“为什么就不能问问付安东呢?他是我哥们,而且他肯定认识人,要不然他不会不用面试就进中泰啊。现在毕竟过了找工作的最好时间,马上寒假了。”一般优秀的公司都在9-月这个期间做校园招聘,以陆优这么骄傲的个性,肯定不愿意迁就自己去其他的公司。

陆优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无奈地说:“能做的我都做了,能问的也问了。这个礼拜还有几个面试,现在找工作也不算太晚。这事你别再找付安东了。”

我从来没和陆优提过我和付安东的家庭,他大概不知道付安东有多能耐,确切的说,是付安东他爸有多能耐。我坚持道:“但他们收回offer的道理站不住脚啊,如果说真是因为业务不好不招人了,那付安东怎么就可以进去。要不然我们晚上把阿东叫出来吃个饭,让他帮忙打听一下这件事的原因。吃亏也不能白吃亏呀。”

“许深深”,陆优苦笑着看我:“你觉得付安东可以搞定一切事情吗?”

我被他问住。在我的印象里,付安东似乎真的是所向披靡的。他从来不用费力去争取什么东西,但最后他想要的都会有。遇上陆优之前,我和他一样。

陆优关了台灯:“下午有个面试,我去换个衣服准备出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对了,这个房子我想下个月退租,那时候也寒假了。周末我们收拾一下,我帮你把东西拿回学校。”

我叫住他:“为什么你这么不喜欢付安东?”想了想,继续:“其实你根本就不愿意和我的朋友打交道吧。每次聚会你都不愿意来,上次阿东找工作请吃饭,你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就这么不情愿吗?!”

陆优:“你让我说什么,不是同意了和他们一块去欧洲么?”

我开始掉眼泪:“为什么每次都要我说出来,你才会同意?这是起码的默契啊。”

陆优皱眉头:“这和默契没有关系吧。”

我抹了把眼泪,摔门而去:“行,那就这样吧!我没法和你继续沟通了。”

找了个男朋友也像单身

之后我和陆优开始了冷战,我想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关注我,因为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份工作。而我基本处于“找了个男朋友也像单身”的状态。

自从上次在图书馆遇见刘柏书之后,他又找回最早对我的殷勤,挡都挡不住。正好我总是找不着地方自习,就装傻地“笑纳”了他的占座。

反正整个学院都知道我和陆优同居了,我也无所谓再时不时地向刘柏书提醒一下。

最后一门课结束之后,已经是隆冬,下了很大一场雪,飘飘扬扬地落满了整个校园。忙于考试,忙于面试,我和陆优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面。他很少给我发短信,只是固定地在晚上点给我电话,问问我复习的进度。

我没有多问他找工作的情况,想向他表示我还在生他的气,但电话那头的那个人似乎察觉不到。

宿舍两个同学已经打包回家准备过年,整个宿舍楼里空荡荡的。即便是窗外这场大雪,也找不到更多的人一起惊叹。

想着想着,我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投奔老爸。

手机响了,接起来是陆优,他问我在哪儿。

我说在宿舍。

他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陆优说:“我在你宿舍楼下呢,下来让我看看。”

我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果然看见陆优站在下面,穿一件黑色羽绒服,戴着我送他的那条大红色围巾,在一片白皑皑的雪地里很醒目。我的宿舍在三楼,不高,陆优抬起头正好看见我,他朝我微笑,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下楼。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再道:“想你了。”声音离话筒很近,近到我能听到他的呼气声,近到能看见他口中呼出的白气在镜片上染上白雾的样子。

我好像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随着他这句话响了一声,接着碎了一地的不快,快乐不可抑至地从心底里蔓延至嘴角,仿佛我一直在等陆优的这句话,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跑下楼,拉着他的围巾和他拥抱。陆优如常地将围巾圈住我,握住我的手放进他口袋里,重复了一句:“我想你。”

我把头靠在他胸前,偷笑道:“想我也不来看我?”

“现在不是来了么?”

我抬头问他:“工作的事情搞定了吗?”

他在我额头亲了一口:“还没。等过年再找吧,工作总会有的。”

我提议道:“我说…你要不要见见我爸爸?”

陆优愣住,“嗯?”

我赶忙岔开这个话题:“不过这么说时间也挺仓促的,要不然等下次吧,等下个学期开学。”

陆优笑了笑:“我回家还早,就和你一块见见他吧。”

这次轮到我吃惊了,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畅快:“真的?你不会有压力吧?”

“反正早晚都要见。”

老爸,我有男朋友了

和我爸的会面定在我家里,铺垫工作我做得挺艰辛。为了让我爸能够足够了解陆优,我请了付安东来我家开展了如下对话:

我说:“老爸,我有男朋友了。”

我爸合上他正在看的那本《白鹿原》,问:“是哪个?”

我说:“是我们学院的一个师兄,学金融的,成绩第一。”转头问付安东:“阿东,你说是吧?”

付安东嗓子眼里应了一声:“嗯。”

我继续说:“好几堂课都是助教,人挺聪明的,湖南人,性格比较沉稳。”再问付安东:“付安东,你觉得呢?你不是见过他几次么?”

付安东再吭了一句:“嗯~”

事实上陆优就是“家长都喜欢的那种典型”,因为眼下他和我爸谈得很投机。我爸爱看的书----那些名著那些“矛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那些“成功者的条习惯”----陆优竟然都看过。

可能是一时兴起,我爸也开了瓶白酒,问陆优要不要喝一杯。

陆优颔首:“那我陪叔叔喝一点吧。”挽起袖子给我爸倒了酒。

我爸问他:“小陆,你毕业之后有打算么?”

陆优愣了愣。

我抢在他前面打圆场:“老爸,陆优还在找工作。”

我爸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去企业的比较多,你有同学去考公务员吗?”

陆优点头说:“也有一些,我挺多同学也选仕途了。”

我爸乐呵呵地问我:“你呢,闺女?”

我顾着吃饭:“我当然是去公司了,现在谁还去当官啊,官场多黑暗。”

我爸笑笑,不置可否,临到结束之后才和陆优说:“我觉得男孩子可以去政府锻炼锻炼,在企业里你们谈的是道,在单位里谈的是术,两者有相通的地方。但女孩子,像深深,我就不主张她们去走仕途,因为官场里勾心斗角的事太多,女孩子如果沉迷在这种事里,就失去她本来的可爱了。”

陆优还挺会接话的:“叔叔你说的挺对。深深比较单纯,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