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杯吧。”

“你第一次喝这么多吧?”

吴莎点了点头,随着陆优有个急刹,她很不舒服,差点要吐出来的样子。

我拍了拍她的背,劝她说:“你一个实习生,这么卖力喝酒干什么?”

吴莎皱着眉,把车窗摇下来透了透气,闷着没有多说。

我对陆优说:“要不要停在路边,让她先休息一下。喝这么多酒坐车容易晕车。”

“好。”

吴莎蹲在路边吐了些酸水,人似乎好一些了,我们陪着她吹了吹冷风,也确实清醒了不少。

把吴莎送回家,已经凌晨近点了。

路上行车很少,我俩坐在车里有点没有言语,气氛怪尴尬的,让人觉得胸闷。

我把车窗摇下来一点,看着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那些黯淡的高楼大厦、错纵交织的立交高架、红灯绿灯交错的十字路口飞快地向后闪过,陌生且冰冷。

一个红灯的交叉路口停下,看着秒表从秒开始倒计时,我开口说:“为什么要绕个路送我回家?”吴莎和他顺路,他应该先送我再送吴莎。

等了挺久,他没有回答我。或许风声太大,没有听见。

我告诉他路线:“前面右转那个小区,第一个门口进去直走到底。”

小区的看门大爷好像睡得挺沉。陆优按了几次喇叭也没人来开门。

最后他不得不下车去敲门,喊了几声才把那大爷叫起来,大爷披了件外套,躬着背出来开门,嘴里不停地叨叨:“下次早点儿。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终于到了楼下,陆优替我开门,低声问道:“要不要送你上去?”

我看着他,好半天,说:“好啊。”

这是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我住楼,一个衬衫西裤的男人,和一个踩着高跟鞋小礼服的女人,在半夜点半一言不发地爬楼梯,气氛挺诡异。

有些楼层的声控灯不好使,只能扶着楼梯摸黑往上走,我一下踩空差点摔倒,陆优总算是开了金口说了一句“当心点”,他打开手机,用屏幕灯照着。

楼道很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一前一后。

我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陆优站在门口,沉默着没有说话,好像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我扶着门,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这么僵了几秒钟,我出声问他:“…你要进来坐坐?”

他看着我,目光中似有探究的意味,应道:“好。”

我俯身换鞋,空气里有浅浅的酒香和一点不明所以的情绪。

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转过来看他,凑近了一些,在他耳边问:“你今天晚上…要不要留下来?”

他的身体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把头靠在他肩上,重复了一遍:“今天晚上,你想留在这么?”

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房间里很暗,只开了一盏鞋柜上的灯,把人照得影影绰绰不真切。周围很安静,只能够听见我和他彼此的呼吸声。

因为我想要

良久他没有回答,我的耐心逐渐耗完,双手扶住他的肩离他远一些,皱眉开口说:“那算…”

话没有说完,陆优俯身吻下来,他确实没有喝酒,嘴巴里有淡淡的柠檬水的味道。他一手按在我腰上,另一手带上门,刚好把我抵在鞋柜和门之间那个狭窄的玄关里。和刚才的拧巴不同,陆优亲的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也似乎很急迫,舌头抵进我牙关在追寻我的舌头。我很惊讶,还没来得及反应,舌头和他的勾缠在一起。他手上的力度很大,按住我的腰有些许的疼,但我却使不上力。

本来闹了一整晚就已经筋疲力尽,加上被他圈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我想使力也没地方使,只好被动地迎合他。

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我和他都穿着大衣,半分钟之后陆优的额角上已经有细汗了。

我 他的 喃喃道:“热…”

[自觉和谐,自己想象]

结束之后,我躺在沙发里已经累得坐不起来。陆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我:“可不可以在你这洗个澡?”

我有气无力道:“你请便。”

趁他进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我换了套睡衣,倒了杯牛奶。站在阳台上吹吹冷风,身体很累思绪却没法安定下来,客厅里的时钟“嘀嘀嗒嗒”地响,已经凌晨点了。

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炮竹声,元旦到了,新的一年拉开序幕。

我不知道陆优什么时候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等我转身拉开阳台门准备进来的时候,发现他坐在沙发上看我,依旧是前一天年会上的黑衬衫和西裤。看到我进来,他低头咳了两声。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方才这场激情我还真说不清缘由,大概就是夜深人静需要人慰藉。我想陆优大概也是吧,刚从酒精充斥的暧昧场所里出来,这样深的夜里,就我们一男一女。他一定是想的,据我对他比较过时的了解,他愿意绕那么一大圈送我回家,再亲自送我上楼,再徘徊在门口没有主动离开,只是他个性比较拧巴,等我说出来而已。

我不知道他和王舒已经到什么阶段,反正我没有一丁点犯罪感,你情我愿,我问过陆优意思的。

身上有点粘腻,我打算去洗个澡,开口问陆优:“时间不早了,你什么时候走?”

他愣了一下,似是在想什么事情,最终他开口,似乎很艰难,缓缓地说:“深深,我们能再在一起么?”

我很惊讶他这个问题,于我而言,最初的动因就是一夜情而已,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了。我问:“就因为今天晚上?”

他沉默了很久,说:“…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

这样的情话从陆优嘴巴里说出来,我听着都有点心动了。我笑起来:“陆优,你不用这样。就是上个床而已。你要是下次想要,可以给我打电话,反正我家你也认识了。”

他突然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旋即脸上阴郁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喝了一口牛奶,问他:“是不是王舒不能满足你?所以在我这过了一夜就重新爱上我了?”

我靠在沙发上,空气里方才那些旖旎的味道似乎还没有散去。

他紧锁双眉,本来就是个拧巴的人,现在的表情显得更拧巴,“昨晚你为什么问我要不要留下来?”

我回答他:“因为我想要。”凑近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问他:“难道你不想要么?”

他眸中渐重,扣住我的脖子开始吻我,亲得很用力很用力像要把我吃了一样,像是在验证什么,验证我们曾经繁荣茂盛的爱情是不是还有一丁点儿留存至今?

我叹了口气,避开他的吻,“陆优,今天我很累了。下次吧。”

他眼中不掩失望,神色复杂地望着我,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字:“好。”起身走到玄关处捡起他的外套,再拉开门出去。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车发动的声音,他走了。

我起身想去洗个澡,脚下踩到一个硬物,拾起来一看,是陆优的袖扣,银色的方框里嵌着蓝水晶,很精致。

杜少图与尹乔之子满月酒宴

元旦这三天假在睡梦中匆匆度过了。月号去公司的时候,同事们仍然对年会念念不忘,讨论的问题无非就是那天你喝醉了吗?你喝了多少?

但也有桃色绯闻从那开始,付安东早晨在msn上给我发了条消息:听说陆优年会那天晚上送吴莎回家了,好上了?

我给他回了一句:无聊。

付安东给我发个心碎和偷笑的表情。

公司传得很快,之后的一个月里不只一个人偷偷地和我说:和你说个事,听说投行部的陆总监和他们那个实习生好上了。

我在想什么时候陆优这么有女人缘了?居然作为绯闻的男主角。

元旦之后就是春节,每天都有新的年假申请邮件发出来。我盯着那些邮件发呆,张丘问我:“许经理,过年你什么安排?”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正常过呗。”

我的亲人不多,叔叔和姑姑都不在北京,他们也有各自的家庭要合家欢乐,突然出现我这么个外甥女去凑热闹,估计人家过个年都要不自在。

在这么一个偌大的北京,真的找不到人投靠,是不是有点太悲凉。我摆了摆头不去想这些,何必自找没趣?

最近似乎有不少同事和朋友提醒我到年纪了,应该找对象了。挺热络地替我安排相亲,我不紧不慢地每周相一个,最后不得不感叹到了、9岁依然单身的“优质”男士,单身都是有原因的。

何曾贤偶尔和我在网上联系,他的那家酒店平台的公司刚刚上线没多久,现在就全中国的跑业务,往往是约了我周六吃个饭,周日他就飞出去了。

刘希自从上次和我深夜交谈了之后,和我亲密了不少,经常和我讨论一些闺密话题,现在临到春节,她最关注的就是要不要互见家长。

我俩在公司旁边的一间茶室喝茶,这里装点得很有云南风情,各种花茶是主打产品。我点了壶玫瑰花茶。

刘希问我:“深深,你说阿东今年过节会不会让我见见他爸妈?”

我看着她,这小姑娘一脸期盼的样子,我即便知道结果也不能打击她,“你主动和他提了这个事没有?”

她说:“暗示了几次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明白。”

付安东这个人我最清楚,对女朋友从来不负责任,就结婚这件事他肯定是能打花枪就打花枪,不正面逼他根本没法推进这件事。

我建议她:“最好你把你的想法和他说一说,说明白。付安东情商比较低,你不直说他估计一辈子不明白。”

周末我接到杜少图的电话,他盛情邀请我参加他儿子的满月酒。我惊讶道:“上次见面怎么没说?我都不知道你有儿子了。”

杜少图心情特别好:“上次是三个月内,不好说。满月酒一定得来啊,陆优我就不通知了,你和他说一声吧。”

我给陆优发了个短信,把酒席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他。

他回我:“好。”

从上次留宿我家之后,我们没有再见面。他们在做一个项目,忙得不可开交,听说整个部门每天晚上点才撤。

既然是满月酒,我去商场的周大福里选了个足金的花生吊坠作为礼物。

酒席定在北京中心的一间大酒店里,刚进门,引导牌上就写着“杜少图与尹乔之子满月酒宴”。

昨儿晚上太累了吧

他请的人不少,摆了、桌。我们这桌算是他大学校友,但大部分是他们那一级的,长我四级。看得出来大家也很久没一块聚聚了,这是个好机会,互相寒喧了解近况。他们这一级几乎都已经成家,大家的话题逐渐就集中在家长里短上,比如房子要不要换,什么车好,过年在哪过等等等等。

有人问我:“许深深?”

对方是个挺胖的中年男士,我在脑袋里搜索了许久,也没法想起来:“你是?”

他说:“我是大棍。”

我恍然大悟,是杜少图研究生的室友。他现在和记忆里完全不搭边,他大学的时候明明很精瘦,戴着厚眼镜,整天坐在电脑前看股票,标准钱袋子一个。之所以叫他大棍是因为有一次他带着女朋友回宿舍,两人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人姑娘居然发烧了,自此之后杜少图他们都笑称他大棍。

大棍平时特别不爱说话,陆优和他比都能算上个话唠。

陆优研二找工作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去他们宿舍找他玩,我俩一块躺在他那床上看了部老电影叫《在黎明破晓前》,看完已经点半。女生宿舍已经门禁了,我不想回去,反正他们宿舍没其他人,想在他那蹭一晚上。

他坚持要送我回去,大概是担心杜少图他们回来看见。

我央不过,就蹭在他身上俯身下去亲他,迅速地拿下他,或者说是被他拿下。第二天早晨醒得挺早,偷偷摸摸地去洗漱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那时候是冬天,天亮得很晚,窗外依然一片昏沉,我再回到他宿舍的时候,宿舍角落里似乎有亮光,走过去发现大棍坐在桌前,躬着背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念什么。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脸盆差点扔他脸上,大叫了一声:“啊!”

陆优当时还半睡半醒中,听到我这么惨烈的声音立马清醒了,跳下床问我:“怎么了?”

我指着大棍,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在这里啊?”

大棍这时候才从他那满屏的K线图里回过神来,挺茫然地看着我们。

陆优也吓了一跳:“大棍,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棍特凄楚地悲鸣了一声:“妈的居然跌这么多!”

我站在那无地自容,他们宿舍一共才平米大,单人床更加小的不行,两个人躺上去就会吱吱呀呀地响,大棍肯定什么都听到了,那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陆优上前拍了拍大棍的肩,挺认真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大棍长叹一口气:“我有支股票他妈的昨天跌停了,昨天我在外面练车,一天没关注就成这样了…”

陆优打断大棍,再问了一遍:“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大棍一愣,大概是意识到陆优是在很严肃地问他:“今天早上啊。”

他这话刚说完,大家都松了口气。

接着大棍又补了一句:“那时候你俩还在睡觉呢,昨儿晚上太累了吧?”说完,他就嘿嘿地笑。

陆优顿时愣住,咳了一声不自在地低斥道:“滚。”

我们很早就不在一起了

想起这件事来,至今还有点难为情,我真的很难把那个没有存在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大棍和眼前这个穿着羊毛衫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对接上,“你变化好大,完全认不出来了。”

大棍嘿嘿笑:“中年发福啊,没几个人认识。很久没见了,还是很漂亮啊。”

我笑:“谢谢,确实很久没见了。”

大棍问:“今天陆优也来吧?对了,你俩结婚了吧?”

我说:“他来。我俩很早就分…”

话音未落,陆优风尘仆仆地来了。他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外套搭在椅背上,欣然落座。

“陆优!”大棍很快就认出他。

陆优上前与大棍握了握手:“大棍,有一阵不见了啊。”

大棍笑道:“是啊,上次同学聚会是去年吧。你太低调了,嫂子回来了也不和兄弟们说一声。”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我。

我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我们很早就不在一起了。”

大棍愣住,握着陆优的手有点尴尬,“这样…”

陆优坐下,和大棍聊起来:“你怎么样?孩子生了么?”

大棍表情有点僵,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上个月离了。”

陆优听了没有多说,拍了拍他的肩:“找个时间咱们好好聚聚。”

大棍点头,转身看了看在另外一桌敬酒的杜少图,羡慕道:“还是杜少好啊。”

杜少图夫妇到我们这一桌的时候,脸泛红光,幸福之色溢于言表。尹乔怀里抱着他们刚满月的儿子,我把金花生给他戴上,他蹬了蹬腿,不哭不闹,咧开嘴开始笑,还不停地伸出小手来抓一把。

大家都被小图逗乐了,尹乔对他说:“你看,许阿姨给你礼物了,要不要谢谢阿姨?”

小图抱着我的手,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杜少图这个儿子长得白胖白胖,遗传了尹乔的好皮肤和杜少图 的鼻梁,像国外小朋友,有小绅士范,很讨人喜欢。

我凑近了一点,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图立刻咧开嘴“咯咯”地乐起来。酒席上的众人哄笑道:“图少,你儿子以后有出息啊,现在就知道要对长得漂亮的阿姨献殷勤。”

我弯腰问他:“要不要让阿姨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