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庐阳王不知道讨人情,以至于其他人都不敢开口。

皇帝用兵,折腾弟弟和叔叔们,这让贵族有点颇有兔死狐悲之感。而其他人,则是拍手称庆,夸皇帝英明,惜民力。

夸人远远比骂人多。

朝臣都一致赞皇帝英明神武。

皇帝很高兴,对顾延韬也重审视,不再是一味想利用他。

他又想起当年悬崖取鹿顾延韬来。重权欲、轻生死顾延韬,确有几分本事。他朝中党同伐异手段叫人胆寒,却不能掩饰他能力…

增援兵派出之后,皇帝就等着南边好消息。

而朱仲钧时常进宫,每每提及他和顾瑾之婚事,让太后也跟着着急,皇帝面前帮忙提了数次。

皇帝终于下旨给了礼部,着礼部择日,给顾瑾之和朱仲钧行大礼。

礼部得到了皇帝旨意,立马着手准备。

到了十月中旬,终于定了婚期,明年四月十八。

礼部定了日子,交给皇帝和太后。

皇帝和太后都同意,就着礼部转告了顾家。

宋盼儿突然怔了怔。

她没有高兴,只是浓浓不舍,好似自己宝贝东西,要被人割夺而去。接到旨意后,她一个人愣神了好半天。

“当时赐婚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到了突然定下婚期,我这心里就突突?”宋盼儿对宋妈妈和海棠几个道,“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

说罢,声音有点哽。

宋妈妈忙安慰她:“还没嫁呢。明年四月好日子,还有大半年。谁家养闺女,是留着养老?别这么着!多好事啊,孩子总算有个成立家业了。”

宋盼儿抹了抹眼角,勉强说了句也是。

宋妈妈又道:“您也不是没见过女婿。王爷整日这里,您也是瞧见。他待姑娘真不真,您心里清楚。姑娘嫁过去。王爷听她话,府上又没有婆婆、妯娌、小姑。嫁过去就是当家作主,这是天下好事呢。您说说。除了嫁给王爷,姑娘哪里去找这样婆家?”

说得宋盼儿破涕为笑。

顾瑾之这桩婚事,宋盼儿基本上是满意。

她怕将来顾瑾之嫁出去吃亏,受婆婆妯娌气。如今这样,算是如了宋盼儿心愿。

“总归舍不得。”宋盼儿道。“不过妈妈说得也是,养姑娘不是养来防老,总得嫁出去。我得高高兴兴。”

顾瑾之婚事,没什么需要宋盼儿操办。

嫁妆全部都礼部出,到时候直接抬到顾家,再由顾家抬出去…

宋盼儿只需添几样小东西。打几套小首饰。

顾延臻听说了之后,也着实伤感了一回。

他挺舍不得,说:“瑾姐儿和王爷成了亲。是不是要去庐州啊?庐州安徽呢,那么远”

宋盼儿看不上他这幅样子,就道:“那别嫁了。姑娘养家里,做老姑娘好了!当年我从延陵府嫁到京城,不是远?”

堵得顾延臻没话说。

顾瑾之则比较平静。

她生活根本上没什么变化。

再嫁朱仲钧。谈不上担心,但也没什么期望。

嫁人、生子、终老。顾瑾之不想离经叛道,她只想和正常人一样,走完人生过程。

这是一个不让父母担心正常过程。

这个过程里,谁是丈夫,对于顾瑾之而言,并不重要。

年轻时候也以为婚姻等于找个心爱男人,相伴到老。可等到走完前面一生,才知道婚姻里有很多东西,爱情都帮不上忙。

爱情,远远不足以支撑一场婚姻。

相比较顾瑾之冷静平淡,朱仲钧有点开心,是藏匿不住。他说话间言语飞扬,有时候跟顾瑾之丫鬟们说话就哈哈大笑起来。

连小丫鬟葳蕤都知道朱仲钧非常高兴。

“王爷很喜欢咱们家姑娘!”葳蕤对祝妈妈道。

祝妈妈便笑:“姑娘明年就要嫁给王爷了。王爷不喜欢她,喜欢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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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中旬,下了京城第一场雪。

积雪盈丈,秋华消歇,衰飒零落秋景被皑皑白色淹没。窗外寥廓苍茫,红闺暖融如春。

朱仲钧斜倚顾瑾之东次间炕上看书。而顾瑾之,又开始跟着程师傅和祝妈妈学做针线。

这次,真到了紧要关头。

她必须学会简单缝制。

可是大半年没有拿针线了,原本就生疏她,是不逮。片刻,她手指就被戳破了十几处。

程师傅看到朱仲钧,想起上次他发火,也不敢多说顾瑾之什么。

对顾瑾之这个徒弟,程师傅是分外无力。

她就没见过比顾瑾之笨拙。

听闻顾瑾之看病很有天赋…

果然,老天爷就是公平,人不可能十全十美。

祝妈妈不忍心,看着顾瑾之为难样子,一次次戳破了手指,咳了咳道:“姑娘,要不就算了。将来王爷小衣,妈妈替你做。将来妈妈老了不中用,还是葳蕤她们,倒也轮不到针线房上,不会让人笑话。”

顾瑾之倒不是担心这个。

她是突然想到,如果将来有了孩子,她却不能替孩子做件衣裳…

没工夫做和不会做,是两种不同概念。

她不想成为一个不会做针线娘亲。

“我没事。”顾瑾之笑着道。“每次都半途而废,结果下次再学时候,仍是做不好。要是刻苦点,做个十天八天,慢慢就熟了。”

她自己是下定了决心。

祝妈妈不好再说什么,任由她。

这个年代女孩子嫁人,婚要给公婆鞋袜作为见面礼,这个是不能省。顾瑾之嫁给朱仲钧,皇家未必没有这个规矩…

所以宋盼儿听说顾瑾之又开始跟着程师傅学针线了,就把程师傅叫过去。对她道:“这段日子,针线房上事,你就教给旁人。只安心把姑娘针线活交好。还有半年呢,至少得拿出一样半样活计来。”

程师傅忙道是。

朱仲钧便笑着打趣顾瑾之:“你颇有点临阵磨枪架势。”

“我也是这样觉得”顾瑾之笑着道,“将来我有了女儿,定要从小督促她做好针线。到嫁人时候才临时抱佛脚,实太痛苦了。”

朱仲钧哈哈大笑。

而后。他靠近顾瑾之,她耳边暧昧问:“你想生个女儿?”

“生一个?”顾瑾之道,“你客气了。生十个八个,也不是养不起。”

朱仲钧倏然动情,猛然就搂住了她腰,不顾有丫鬟场。低声道:“可不许反悔啊!”

屋子里服侍芷蕾猛然红了脸,尴尬不已。

她不知如何是好。

而朱仲钧,搂得顾瑾之有点紧。似乎想吻她。

芷蕾到底只是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连忙退出去…

晚夕,她还将这件事,告诉了祝妈妈。

祝妈妈则笑,不以为意道:“王爷是个小孩子。他懂什么呢?”

“可…到底要成亲了,也该避嫌些。将来有人嚼舌根说出什么。姑娘和王爷名声儿都不好听。”芷蕾忧心道。

这话倒也不错。

祝妈妈想了想,晚上替顾瑾之铺床时候,就说了这件事。

“青天白日,到底顾忌些…虽然王爷不是那个意思,难免旁人不多心。”祝妈妈道,“将来没事就好。一旦有事,传了出去,太后岂不怪你狐媚了王爷?”

顾瑾之笑起来。

祝妈妈见她也没有不好意思,以为她和庐阳王都是情志未开,仅仅是小孩子胡闹。反而是她们这些身边人,太过于小心翼翼。

“我听妈妈。”顾瑾之道。

祝妈妈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头,说了句姑娘真乖。

到了第二天,顾瑾之果然和朱仲钧说了。

朱仲钧哈哈笑。

“知道了。”他道。

天已经放晴,照得地面树梢晶莹璀璨。

祝妈妈安排了几个婆子扫院子雪。

朱仲钧也趁机要热热身,就帮忙去扫了。祝妈妈几个拦也拦不住,只得任由他。

而顾瑾之自己,则跟着程师傅做针线。

做了大约半个时辰,她感觉脖子都僵了,身子坐得疼。难受是,她手指被刺得生疼…

咬了咬牙,想要继续时候,正院小丫鬟来了。

“姑娘,秦太医来了,说是想见见姑娘。夫人让您去瞧瞧什么”小丫鬟道。

秦申四来了。

顾瑾之连忙放下了针,起身让丫鬟衣。

她放佛窜逃似出去了。

程师傅身后无奈摇摇头,对祝妈妈道:“姑娘到底不喜欢拿针线。您瞧着她认认真真,实则不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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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节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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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申四来找顾瑾之,定是医术上事…

外地雪地滑,顾瑾之出了院门,带着丫鬟葳蕤,径直去了外院书房。

顾延臻正陪着秦申四说话。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秦申四拖了大氅,里头穿了件皂青色长袄,鬓角梳理得整整齐齐。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瑾之感觉秦申四年轻了不少。

从第一次见到秦申四,他就过不甚如意。当时京里被大哥秦微四排挤,去了延陵大长公主府,又不得公主重视…

而现,他自己京城繁华地段,有了三间店面,开了药铺。虽然没有宫廷俸禄,却因为医术好,生意很好。

因为永熹侯和元平侯都抬举他,又有皇帝亲自褒奖过他,太医院人也愿意和他来往。

心情好,人气色就好。

面色红润,眉头舒展,确是年轻了些。

“恭喜姑娘。”秦申四看到顾瑾之,先给她道喜,“听说姑娘和王爷好日子已经定了。”

然后他拿出了随身长细匣子,交给顾瑾之。

顾延臻便一旁笑,暗示顾瑾之接了。

顾瑾之道谢,接手里:“多谢您。”

她打开来看,顿时被惊艳得倒吸了一口气。

是一串桃红碧玺手珠。

红碧玺首饰,顾瑾之也是有几件,却没有这串珠子艳丽。那红碧玺艳若桃蕊,晶莹剔透。映衬黑绒匣子里,越发璀璨透明。

一般碧玺都是作为簪子上点缀,而这个,却做成了手串儿。

拆开也可以打簪子。合并也可以佩戴。

这么一串,大约十粒极品桃红碧玺,应该所费不赀。

顾延臻也伸头来看。

他也是识货,顿时就哎呀一声:“梅卿,你怎么给孩子这么贵重东西?”

“是啊,秦叔叔,这个太贵重了。”顾瑾之道,“我真很喜欢!”

秦申四笑道:“喜欢就好。这原本也是旁人送给我。我老妻说,家里亲戚朋友,配用这样东西。也只有七姑娘。况且七姑娘即将大婚,这个算给添箱,姑娘收下吧。”

顾瑾之又道谢。

顾延臻也帮忙道了谢。

顾瑾之知道秦申四不是专门送礼物。合上匣子,她便问道:“您今日是单独来坐坐,还是有什么事?”

秦申四也直言不讳,道:“确是有事请教…是元平侯府上二小姐,得了种怪病。”

“什么怪病?”顾瑾之问。

“症状都面上。眼睛看不清东西。眉毛脱落,鼻梁歪斜崩塌,肌肤生疮,牙齿松动,头发也渐渐稀落…她脉象数而细,足见体内有热;舌苔黄腻。小解腥臭,大便溏稀。”秦申四道。

“多大了?”顾瑾之又问。

顾瑾之和元平侯府没什么来往,除了当初替大长公主带信之外。再也没去过。

秦申四却是附属元平侯府。

“十四,尚未满十五。”秦申四道。

这就是和顾瑾之差不多年纪。

十四五岁姑娘,正是朝霞春花般绚丽年纪,却得了如此怪病…

顾延臻听了,想象下那姑娘模样。不禁有些不忍。

顾瑾之沉吟想了想,道:“看脉象、舌苔和二便看来。应该是热毒。只怕是秋上染了热毒,伏体而冬发作吧?您是给开了倾泻热毒方子吗?”

“是。”秦申四道,“我也断定是热毒。元平侯府上,重姑娘闺誉,不肯将他们家姑娘得了此怪症告诉世人,只让我一个人医治。我也是用了清热泻毒方子,可不见效,反而越来越严重。

我也旁敲侧击,问了太医院太医们,个个都料定是热毒…可方子吃遍了,我甚至开了几味虎狼之药,结果仍是不济。侯爷去了南边打仗,夫人急坏了。我只得如实告诉了夫人,我是无能为力了。

夫人说,总闻得顾家家学渊源深厚,顾家七小姐擅长各种难症。当初您治好了太后,还是宜延侯中风,夫人也是赞服。她想让问问,您肯不肯赏脸?毕竟您如今待嫁。假如肯赏脸,明日夫人会亲自上门来请”

顾瑾之见过一次元平侯夫人,对那个眉目慈善夫人有点好感。

况且她挺喜欢大长公主。

“没什么顾忌。”顾瑾之道,“当初我们延陵府,公主也多有照顾。既然是元平侯府上事,自然不用如此见外。假如府上不嫌弃,咱们现就去吧。”

她很干脆,这让秦申四大喜过望。

他忙道是。

顾瑾之回了正院,把事情告诉了母亲。

“是什么怪病啊?”宋盼儿听了,也咂舌,“既然秦梅卿说姜夫人明日会来请你,你就等她来了再说。现要是去了,万一人家不把你当回事,仅仅是秦梅卿从中和稀泥,你平白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