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杰将手里的瓶子装满了,轻笑道:“做冷香丸,大夫说要秋露冬雪,雪以花上雪为佳,这个冬天过了,我要的东西也就齐全可以做了。”

冷香丸这个东西,季曼只在红楼梦里头听过,没想到这里也有。那什么冬雪十二两,秋露十二两,也真是够折腾的。

“府上谁人病了么?”季曼多问了一句。

宁明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袍子:“家母曾经患病,有野和尚说这种药可以治。我今年得这方子,家母却在今年年初走了。”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做给他死去的母亲的?

季曼觉得,男二不愧是男二,比起宁钰轩的阴晴不定和阴险城府,面前这朵男二简直是天山雪莲啊。多孝顺有木有?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也明显好看得让人不敢直视啊有木有?

热血稍微沸腾了一下,季曼就被屋檐上掉下来的一团雪给砸冷静了。

她是来替聂桑榆完成心愿的,又不可能在古代呆一辈子。除了爱上宁钰轩,其他选择统统不能让她回去现代,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叹息一声,季曼依依不舍地看了宁明杰一眼,淡定地将头上脸上的雪给拂掉:“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宁明杰顺手过去折了一支梅花给她:“你院子里的梅树剪得有些难看了,这个拿回去插花瓶吧。”

季曼:“…”

院子里那梅花,是陌玉侯剪的…

忍住笑,季曼接过梅花道了谢,转身就回非晚阁。可是走着走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嗯?宁明杰好像没有很讨厌她?季曼停下步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也愣了愣,将头淡淡地转开了。

原著里的男二,是为了护着女主,对女二简直是深恶痛绝啊。当然也是因为聂桑榆做的事情的确过分。而现在从头来一遍,她规规矩矩的没有朝人下手,男二也就没有讨厌她了?

那是不是说明,结局已经改了一半,至少她不用死了?季曼心里一阵激动,当初拿出证据来让女二得到报应的人就是宁明杰啊!

原先还以为她不管怎么做,大体情节都应该是一样的,没想到,还真是能改变命运。

蔷薇园里芙蓉帐暖,温婉的眼睛显然是哭过了,红红的,脸上却带着欢好后的娇羞。

宁钰轩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叹息道:“你为什么不能乖巧一点?总是这样让我操心。”

“我哪里不够乖巧?”温婉轻哼了一声:“你最近对聂桑榆那么好,是摆明了要我吃醋。然后我吃醋了,你还说我让你操心。好的坏的都让你一人占尽了,我怎么办?”

宁钰轩低笑一声,低头看着温婉的脸,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眼睛:“好了,不要同我置气了,与聂桑榆一起出行是贵妃的意思。如今贵妃复宠,皇上断了聂家大部分人脉,却又开始忌惮皇后一党的势力了。要不是我执意保你正室之位,这位子怎么也是要给聂桑榆的。”

温婉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正不正室倒是没什么要紧,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便满足了。”

陌玉侯吻了吻她的额头,伸手抚摸了她的脸许久才道:“好好睡吧。”

“嗯。”温婉抱着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季曼正在计划准备半个月后的出行,老夫人却突然传了她去,神色严肃地道:“桑榆丫头,有件事你得帮忙。”

“老夫人请吩咐。”季曼好久没有看见这老人家这么严肃的神情了,心下也有些好奇。

“回聂府一趟,劝一劝你哥哥。”老夫人道:“两家本来都该定下婚事了,他却突然跟尔容说还不想这么早成亲,这不是胡闹么?太子那边对尔容一直是虎视眈眈,若是求了皇帝的圣旨下来,尔容的半辈子都算是毁了。”

季曼吓了一大跳,这些日子她都忙着应付陌玉侯,仔细想想也是许久没有与尔容一起说话了。听说这两天她都是出府与聂青云一起游山玩水培养感情的啊,怎么到了这关头,婚事出问题了?

“桑榆明白了。”拿了出府的牌子,季曼先去了一趟南苑。尔容的绣楼下头,宁明杰正一脸无奈地靠着墙,见她来,便示意她上楼。

宁尔容房门紧闭,白芷站在外头,又急又气地道:“桑主子您快去劝劝郡主,她这么好的女人,还怕没个夫家不成?偏生对聂大人念念不忘,还这么折腾自个儿!”

白芷是护主心切,等反应过来聂青云是桑榆的哥哥之后,便住了嘴,垂站在一边去。

“你去拿点甜点来,我来劝她。”季曼推了推上了栓子的房门,朝白芷微微一笑。

白芷应了,提着裙子下了楼。

楼上没人了,季曼左右看了看,将厚重的裙子捞起来,一脚踹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聂桑榆身子力气太小,第一下没踹开,季曼提了口气,第二下使了吃奶的劲儿,一脚将门栓给踹飞了。

宁尔容忘记了哭,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就呆呆地看着门口的季曼。

季曼微微一笑,将裙子放下来,理了理髻,温柔地跨进门来道:“听说你心情不好。”

尔容咬咬唇,沙哑着嗓子道:“你哥不要我了。”

第49章 说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季曼在床边坐下,看尔容一张哭花的脸,叹了口气拿手帕替她擦擦鼻涕:“他怎么不要你了?”

宁尔容就着季曼的帕子将鼻涕眼泪蹭干净了,才道:“这些天,他一直同我出去游玩,对我那么好,我以为他是接受宁聂两家这婚事了。但是现在,他竟然说他还不想成亲…他把我当什么了?”

说着说着,忍不住又要哭了,季曼连忙拍着她的背道:“你定然是听错哥哥的意思了,哥哥那人很木头,对感情很迟钝啊,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只有两个侍妾,一个姨娘都没有,是不是?他是真心想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所以不想仓促,想你们再多相处一段时间,不是不要你。”

尔容一愣,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季曼:“真的吗?”

“我可是他亲妹妹啊。”季曼心里虚,面上却很镇定地道。

宁尔容的眼睛又亮了,像太阳下出水的黑珍珠。这丫头其实本心不坏,就是稍微骄纵任性。不过她对哥哥用情至深,也不失为一个好嫂子的人选。

看了这侯府院子里形形色色的女人之后,季曼觉得还是找一个一心一意只爱着聂青云的人嫁给他,是最好的。

宁尔容平静了下来,坐在床边理了理髻,轻咳两声道:“若是我误会了,那就哭得不值当了…你这一身打扮,是要外出吗?”

季曼点头,奉老夫人之命回娘家,她今天特意换了一条最华丽的裙子,腰上戴着宁字玉佩,头上簪着老夫人给的金鸟吐翠,手上戴了羊脂玉镯,也是陌玉侯心情好的时候赏给她的。

“我回聂府去看看哥哥,顺便跟他讲讲道理。聂宁两家本就是亲家,亲上加亲是好事,他这个木头该开窍了。”

尔容眼眸动了动,小声道:“那个…既然是去见青云,那就顺道替我给他道个歉,如何?”

“嗯?”季曼好奇:“怎么该是你道歉?”

心虚地看了季曼一眼,宁尔容小声道:“上次他说不想成亲的时候,我扇了他一巴掌…也是一时情急。”

季曼:“…”

本来觉得媒婆工作应该挺好做的,现在现好像有点难度啊。宁尔容这一巴掌下去,聂青云再好的脾气都不会转过头来继续娶她吧?

“没事,我会好好跟哥哥说的。”季曼拍拍尔容的肩膀,这小丫头脸都快哭肿了,还是先让她安安心吧。

陌玉侯给她安排的马车是他自己经常出行用的那一辆,季曼听苜蓿高兴地跟她说着她们这次给聂家带的礼,只微微一笑,心里还是万分忐忑。

虽然现在众人都知道聂桑榆性子大变,变得温柔贤淑,甚至重得了陌玉侯的喜爱。但是她怕那聂府之中有什么老狐狸,会看出她的不对劲,万一问什么她答不上来的问题,那就完蛋了。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责问过苜蓿什么话,也没有拆穿那银子本来就是她自己的的事实。苜蓿曾忐忑问她衣柜暗格里的银子哪里去了,她也只是说拿出去做其他事情了。苜蓿她不打算处置,哪怕她有反心,也是她能联系到的、唯一一个了解聂桑榆的人。

更何况,她还想将计就计,将苜蓿背后的人给扯出来。

季曼坐上马车,看着外面跟着在走的苜蓿,心想,身边这么多炸弹,聂桑榆还真是死得一点都不冤枉。

聂家是名门望族,目前当家的是聂向远,官居三品镇远将军。聂家大宅是皇帝钦赐,有南北院之分,聂向远同其子女妻妾住南院,其弟聂向天,官居御史大夫,住北院。

由于门生众多,人丁丰富,聂家一直是皇帝心中的一块瘤。上次借由聂贵妃失宠一事,聂家枝叶被剪去不少,如今也是规规矩矩,不敢做半点与规制不符之事。

老夫人提前给聂家送了信,聂家现在的主母陈素琴也就命人将聂桑榆的院子打扫了出来。只是别的欢迎,也是一概没有的。

马车到了聂府,季曼掀开帘子就看见府门口只站了一个聂青云。

“哥哥。”季曼开心地喊了一声。这男人是一直对她最好的,她在现代没有哥哥,在这儿也算圆满了。

聂青云微微一笑,见她气色比上次又是好了几分,不由地上前一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看见那华丽的髻,手一顿,就慢慢收了回来:“下人说你晌午才会到,没想到倒是早了两刻钟。”

“哥哥一直在等我吗?”季曼笑得眉眼弯弯。

聂青云睨她一眼,带着她往府里走:“我是刚好从外面回来罢了。”

聂府很大很华丽,按照规制来说,这宅子都有些越矩了。不过是皇帝钦赐,也没人能说什么。季曼四处打量,就现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走廊之下是绿色的水塘。穿过水塘就到了南院,有丫鬟家奴经过,朝他们微微屈膝,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聂家这繁华程度,倒是让季曼莫名地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贾府,一时有些恍惚。

聂青云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了,于是解释道:“沉鱼和悠然都还在上刺绣课,所以没有来接你,几个姨娘连同母亲都在主院里等着你呢。”

季曼回过神,有些紧张地道:“桑榆是晚辈,用不着她们来等吧?”

怎么总觉得这府里都是对她不太友好的感觉,听见一众女人在前头等着,季曼心里更是慌。

“你现在是陌玉侯的平妻,她们等是应该的。”

陌玉侯官居一品,掌管六部,连聂向远见着都得行礼,季曼原来看这书的时候还以为是个闲职,没想到这样厉害。

聂向远现在的正室陈素琴严格来说是聂桑榆的姨妈,亲的那种,只是她不喜欢聂桑榆,打小就不喜欢。但是奇怪的是,聂青云不知道是怎么的,格外疼爱这个妹妹。

于是季曼也不太清楚,聂桑榆在聂家,到底算个什么地位?

进了主院,上头坐着一排姨娘,中间雍容华贵的女人笑着道:“可算是回来了。”

季曼站着没动,她不知道是该跟她们行礼,还是该如何。这一屋子女人,除了中间那个肯定是陈素琴以外,其余的她一概不认识啊。

陈素琴眼里有一丝不悦,捏着帕子看了季曼一会儿,就道:“果然嫁得好就是不一样,回来都不用给母亲行礼了?”

季曼一愣,接着朝她跪下:“女儿桑榆给母亲问安。”

陈素琴冷哼了一声,也没让她起来,坐在位置上凉凉地道:“聂家何等地位,嫡女出嫁必为正室,你凭借着娘家的光嫁出去,却自己不懂规矩,顶了个平妻的头衔回来,旁人还要骂我教导无方了。”

季曼心里也微微不爽了,陈素琴自己就是平妻上位,要不是聂桑榆的亲娘福薄去得早,正室之位能落在这女人身上?

想起刚刚聂青云说的话,季曼觉得自己在这儿没必要低声下气的啊,在侯府那是要生存,在这里还受这些窝囊气干什么?

于是她没管陈氏的吩咐就起身,拍了拍裙子,抬眼看着陈氏道:“母亲放心,桑榆是生母一手教导出来的,与您没什么关系,旁人也只记得桑榆是父亲妻所出,不会怪到您头上。您当时还只是个平妻呢。”

屋子里还有这么多姨娘侍妾在,季曼这句话直接将陈素琴呛得说不出话,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了半天,脸色气得白。

聂青云站在一边,轻轻拉了拉季曼的衣袖。

季曼缓和了神色,笑道:“女儿这次回来,不过是奉宁老夫人之命,说靖文侯郡主与哥哥的婚事的,过一会儿就走,不会碍着母亲的眼。”

“简直混账!”陈氏气得风度都不要了,站起来道:“青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你这样目无尊长,一回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还以为能说青云的媒?你想得美!”

“母亲息怒。”季曼微笑着屈膝:“正室当有之气度风度,不用桑榆教给母亲吧?”

“你!”陈氏气极反笑:“好好好,你这一张嘴我如今是说不过了,可是我把话放在这里,你想让青云娶那郡主,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我才是他的亲娘!”

季曼慢慢走过去,拿起旁边的茶壶给陈氏倒了杯茶。双手奉上道:“桑榆说的实话不中听,母亲也不必与我计较。关系到哥哥的终身大事,母亲也该仔细想想吧?”

陈氏心里是不反对聂青云娶了那郡主的,毕竟身份在这里,娶了宁尔容对聂青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她现在看不得聂桑榆这副样子,以前还能捏着她蛮横无理给她家法,现在气得跳脚的反而是她自己,半点抓不到她的错!

茶递到眼前了,陈氏不想接,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伸手便去推开:“这件事我做主,轮不到你说话。”

她用的力气应该不大,但是聂桑榆手里的茶,竟然就这么被她推了出去,摔在了地上,水花四溅。

第50章 认真努力的媒婆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刚刚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聂桑榆虽然有的话尖锐了些,却是一直带着微笑,最后还给陈氏奉茶了。倒是陈氏气急败坏,伸手推了桑榆的茶。

杯子的碎片飞溅到门口,轻轻打在了刚进来人的湛蓝色长袍的衣角上。

陈氏抬眼一看门口的人,心里一惊,连忙起身问安:“老爷。”

聂向远都说了一会儿就会过来,她怎么就忘记了,一时失态。陈素琴有些忐忑地打量着聂向远的脸色,他向来护着桑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慈母形象,怕是毁于一旦了。

聂桑榆的生母陈素心是聂向远的妻,与陈素琴一起嫁到聂府,却是迟迟不孕。陈素琴生了聂青云之后,陈素心才生了一个聂桑榆,然而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就这么去了。尽管如此,陈素琴依旧知道,这么多年来,聂向远心里最爱的还是她姐姐。

念及此,她就更讨厌面前的聂桑榆。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大动静?”聂向远眉目很温和,虽然是武将,却有一种书生的儒雅。只是他生气的时候,眼神会很沉,沉得让人不敢直视,比如现在。

季曼乖乖地上前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你难得回来一次。”聂向远神色温和地拍了拍季曼的肩膀,见她手指有些烫红了,眉尖皱了皱,看着陈氏道:“你的肚量就这么小?”

陈氏吓得脸色苍白,站在一边低声道:“老爷,妾身方才不是故意的…”

“父亲不必责备母亲。”季曼接过话来,乖巧地道:“母亲想必也是太爱父亲了,所以容不下桑榆。无妨,桑榆每年也就回来那么一两次,偶尔有委屈,忍忍也就是了。”

这话说得虽然大方,却是有告状的意思。季曼是故意的,因为就聂桑榆的记忆看来,陈氏对她岂止是一点虐待,背着聂青云,给她这个嫡女吃穿用度都与庶女无异。每每桑榆同青云外出回来,她都会背后跟几个姨娘说她不知廉耻,小小年纪就去勾搭男人。

总之这个陈氏,季曼是万分不喜欢,小肚鸡肠又尖酸刻薄,也亏得聂青云与她不算亲近,没被她影响。

“你懂事了许多,想来是长大了。”聂向远坐在主位上,看着季曼笑了笑:“可惜有的人是越长越回去了,一把年纪,还不懂规矩。”

当着这么多姨娘侍妾的面暗指陈氏,陈素琴一张脸白了又青,气得直抖。老爷就知道护着这个小蹄子,这叫她以后在这些侧室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女儿回来是想开开心心的,父亲可别板着脸。”季曼笑嘻嘻地道:“眼看着府里要有喜事了,父亲也该开心些。”

聂向远看了旁边的聂青云一眼:“你是说靖文侯家的郡主么?”

桑榆点点头:“尔容心地纯良,又是大家闺秀。哥哥也是该娶亲的年纪了,奈何他总是拖啊拖,都要把您的孙子给拖没了。”

聂向远微微一笑:“我也给青云提过,他自己不太愿意。按理说娶了靖文侯的郡主,都是他高攀了,结果这小子不识抬举。”

听这话,陈氏就不乐意了:“怎么叫青云高攀?他是聂府的长子,又是嫡子,哪里配不上郡主了?”

季曼觉得,怪不得聂向远对陈素心这么多年念念不忘了。因为这个陈素琴真是傻得很,明摆着是客套话,说给青云听的,她非来插一句。

聂向远直接当没有听见,看着聂青云道:“现在你妹妹亲自来说媒了,你看看这婚事如何?桑榆从小就是对你好的,总不会害你吧?”

聂青云低着头没说话,屋子里一时有些沉默。季曼看了看这父子俩的神色,道:“既然哥哥有心事,那做妹妹的自然得捋清楚了才敢让哥哥娶亲。我那院子里的蔷薇花是好久没看见了,不如我们先用饭,午膳之后哥哥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如何?”

“好。”聂青云终于开了口。

也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一串儿丫鬟捧着美味佳肴进来,看得季曼口水直流,但是桌子上还有个一直阴着脸的陈氏,她也不能失态,只能端庄大方地用膳。

“听说陌玉侯很宠她的新夫人啊。”陈氏吃到一半,突然道:“又说陌玉侯府里有侍妾有了身子。这样上头下头都压着,桑榆你的日子好过吗?”

聂青云微微皱眉,看了自己母亲一眼。陈氏恍然不觉,只盯着季曼。

季曼笑道:“这过日子,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表面上看着光鲜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苦。别人看着难过的,自己也有可能过得正逍遥自在呢,您说是不是?”

陈氏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正室夫人的日子都不一定比你过得好?这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么?”

“葡萄是甜的,吃不吃得着都一样。”桑榆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陈氏道:“桑榆以前不懂事,所以惹了侯爷不开心,丢了正室之位。如今桑榆也想明白了,安稳度日,不争不抢,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比什么都强。有些人阴谋诡计用尽,到头来夜夜被噩梦惊醒,那日子过得才叫惨。”

这是她随口说说的话,想来陈氏爬上这位置,阴谋诡计也没少用。

但是季曼没想到陈氏反应会这么大,脸色突然就白了,跟看什么厉鬼一样的看着季曼,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聂向远轻声道:“要是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你就回房去。”

这话显然是对陈氏说的,陈氏站起来,竟然一句话也没多说,行了礼就跌跌撞撞地回房了。

这样的表现,让季曼觉得她心里肯定有鬼。

“你现在倒是比以前聪明多了,会说话了。”陈氏走了,饭桌上的氛围才融洽起来,聂向远微笑道:“以前可是只会掀桌子的。”

季曼不好意思地笑笑:“再不长大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聂青云的眼神有些心疼:“你这是在侯府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没什么啊,我每天就种种花,吃吃饭,再睡会儿,完事去给老夫人请安就可以了。”季曼轻松地道。

父子俩肯定都知道她这话是安慰人的,不过也不能说破,只能心里叹息一声。

“要是受了委屈,可以直接回来的。”用完膳,聂向远说了一句:“我聂家多养一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季曼有些感动,使劲儿点了点头。

饭后就开始做聂青云的思想工作了,季曼同他走在院子里,侧头问他:“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尔容?她那么活泼可爱,配你这样沉闷的性子,不是刚好吗?”

聂青云抿唇,没有说话。

“你看啊,现在宁明杰要在京城展了,尔容要是嫁给你,不是多个亲家多条路么?哥哥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桑榆。”

“嗯?”季曼跟着聂青云停下步子。

聂青云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拳头道:“我怕辜负了她,我对儿女之情…没有那么在意,反倒是觉得,能护着你一辈子就够了。娶亲,将来就莫要娶个对我有情的,随意来一场联姻就可以了。”

季曼睁大了眼睛,嘴巴半天没合上。

聂青云这是严重的恋妹情结啊,竟然想一辈子护着聂桑榆?

“哥哥你听我说。”季曼回过神来,一脸严肃地道:“我现在是有自保能力的人,没有以前那么爱闯祸,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总是要你来收拾烂摊子。你这是保护我习惯了,其实换个女人保护,你会觉得是一样的。”

心理学上分析,这是哥哥惯有的英雄情结,护着妹妹久了,有些对感情迟钝的人,甚至会误以为这是喜欢。

聂青云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院子里的蔷薇花呆。

季曼继续喋喋不休:“尔容很多地方跟我很像对不对?她也爱闯祸,也是风风火火的,哥哥你应该就是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儿家。”

安静了好一会儿,聂青云看着她问:“你希望我娶郡主?”

季曼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连忙一脸正经地道:“哥哥你要搞清楚,娶了一个女人就要一辈子对她负责,不能因为其他人的什么想法而下决定。你要是娶了尔容,就要一心一意对她好,不然我才不把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嫁给你。”

聂青云叹了口气:“你让我再想想吧。”语气之中,已经是有些松动的意思了。

季曼笑得眉眼弯弯:“你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要你仔细想,我不催你。下午的时候我就该回侯府了,你要好好保重。”

“我送你回去。”聂青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