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那些人一个也别想再欺负她。

秦嬷嬷答应了,正要回头去吩咐下去,就听见临江王妃又出声叫住她:“等等。”

秦嬷嬷应了一声,急忙又转身回来听吩咐:“王妃,您还有什么吩咐?”

临江王妃便放下茶盅出了一会儿神,好半响才道:“回信送出去多久了?”

秦嬷嬷反应过来,知道是在问送给楚景吾的信,这件事是她亲自去办的,闻言便立即回道:“已经半月左右了,想必此刻世子已经看到信了。”

半个月啊。

临江王妃轻轻的嗯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了一阵,才蹙着眉头叹了口气。

她在半年里已经把自己想要的都想清楚了,可是她那个蠢儿子,恐怕还在做梦呢。

原本楚景吾就跟楚景行不同,处处都是需要旁人替他操心的主儿,一门心思的跟在沈琛屁股后头,沈琛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全然没个当王爷之子的自觉和野心。

而现在出了这么多事之后,在他心里更加认定自己和楚景行都是坏人,都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沈琛要他死的。

她想起这些,就有些厌烦恼怒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再有本事,没那个能耐做儿子的主,便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惹人心烦。

她想好了计划,可是楚景吾若是不配合,到头来也是白搭。

当务之急,除了铲除瑜侧妃和楚景谙,给楚景吾铺路之外,也得要楚景吾自己能争口气,配合一些。

偏偏现在楚景吾却只知道跟着沈琛,以沈琛马首是瞻。

送去京城的消息,竟不需要通过楚景吾,而会直接送到沈琛手里,每每想到这些,临江王妃便觉得可笑。

到底沈琛是临江王府的世子,还是楚景吾是世子?

往后难道王府的事还都得沈琛点了头才算数?

等到以后真的有那么一天,临江王能当皇帝,楚景吾也能当皇帝了,难道做什么决定也得先去问沈琛的意见?

楚景吾到底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

秦嬷嬷揣度着她的心意,试探着问:“王妃是不是担心世子…不信您?”

临江王妃面容冷淡,扑哧笑了一声就摇头:“他跟他哥哥不同,天生就跟我没什么母子缘分,自然不会信我,可是…”

秦嬷嬷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侧,听见她叹气就觉得心惊胆战,急忙插嘴:“王妃,世子是个好孩子,不管怎么说,母子天性,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依旧是您的儿子,这世上,哪里有母子之间有隔夜仇的呢?您好好的跟他说,他总能懂的。”

临江王妃嘴角一直噙着一抹讥笑,半点没有因为听见秦嬷嬷的这些恭维话而觉得开心,她有些不耐的举了举手,等到秦嬷嬷立即噤声,她才冷笑了一声:“不必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想想法子,让人去东昌府一趟。”

乍然听见东昌府三个字,秦嬷嬷的心都噗通一声跳了起来,整个人都蒙住了,一时之间连脚都忘记了抬。

东昌府的事她当然知道。

也知道王妃是跟那边保持着秘密的某种联系的,可是这些事她都没有经手过------王妃都是私底下跟薛长史他们通气,连信也不写,只找完全可靠的一两个人让他们长期传信。

可现在薛长史都出事了。

东昌府那边也起了叛乱,他们虽然离得远在九江,却也知道那边出事了,如今人人都怕和那边沾惹上关系。

她一迟疑,临江王妃就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秦嬷嬷吓了一跳,屋子里就剩她一个人,她也不怕丢了面子,急忙双腿一软便跪下了,压低了声音道:“王妃,您可千万要三思啊,山东那边的事,能不沾惹,还是不要沾惹了。毕竟那边现在是挨着…若是到时候被发现,那王爷恐怕不想处置咱们,也得处置了…”

临江王妃哼了一声,见秦嬷嬷吓破了胆,觉得乏味,挑眉将话干脆说的明了:“你懂什么?!京城那边到现在都只传来沈琛去平乱的消息,半点没提及郑王,这就说明郑王是诬陷不成了。薛长史落在了卫安他们手里,我怕他会乱说话。”

而薛长史一旦扛不住了,哪怕是不直接指名道姓说出她来,为了求得一条命或是为了他那个孙子的命,郑王的下落恐怕也是会愿意透露的。

虽然这可能性小,但也不得不防。

一旦薛长史说了,那沈琛必然很容易便能找到人,等到找到了郑王,东昌府那边的人为了自保肯定得供出她来。

就算那时候沈琛替她遮掩,不上报朝廷,肯定也要告诉临江王的,这个狐狸可不好对付,如今越大越有主意了。

真到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早做筹谋。

秦嬷嬷反应过来,还是吓得不轻,抬眼犹犹豫豫的看着临江王妃,迟疑着问:“那您的意思是…”

“快刀斩乱麻。”临江王妃面无表情,说起杀了郑王就好像是在说杀一只小猫小狗那样简单:“不然的话,就又是另外一个谢良成,我们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第1084章 手辣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秦嬷嬷也明白临江王妃的担心。

她见临江王妃说的斩钉截铁,也知道这件事不是能推拒的,便狠了狠心,干脆下定了决心,稳定了心神就问她:“那王妃,我该怎么做?”

“你去送封信。”临江王妃单手支着头,不是十分好的面色看着有点病态,却不妨碍她说出来的话里仍旧带着浓浓的杀意:“送去给了曹庭,他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不必留着这张保命符了,留着留着,不是我们的保命符,也不是他的保命符,恐怕倒是成全了卫安他们。当初说谢良成的事是十拿九稳了,可是我没看出来哪里稳了,最后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嬷嬷知道意思了,答应了就又道:“您向来是不给他们传信的…”

“所以要你当家的去。”临江王妃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字字清晰的道:“让他传我的话,杀无赦。”

秦嬷嬷这回是当真吓得肝胆俱裂了,一时只觉得什么也顾不上,急忙就摇头:“王妃,那可是正乱着的地方啊…您…”

去战乱的地方是什么好差事?她男人好不容易这些年熬到头了,能在外院做个管事,跟在王爷身边进出。

后来王妃出了事,她男人也遭了牵连。

可是就算是差事没了,他也仍旧管着一批人呢,现在要他去战乱的地方,那是随时都能丢命的地方啊!

比起人命,这些什么肥差苦差,那还能算得上什么?

她有些着急,虽然知道说这些话得罪临江王妃,却也顾不上了:“王妃,您开开恩…那地方不能去啊…”

临江王妃忍耐着脾气看着她,还算的上好言好语:“你糊涂了,这有什么不能去的?我知道去那地方是危险了些,可是你们也想一想,你们是我的人,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若是我出了事,你们活的了吗?你们的亲戚可都还在我娘家做事,你们的儿女也都是我的陪房,到时候东昌府的事情闹出来了,王爷要秋后算账,你们猜一猜,你们能不能全身而退?”

秦嬷嬷便无话可说,呆在那里呆若木鸡。

“所以说,何必说这些晦气话?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也就罢了。”临江王妃顺手拿起旁边的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才轻声道:“虽然是危险了些,可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等到你们好好的回来,我也不是那等不知道好歹的,你们忠心为我,我自然也许你们好的前程。”

她抬起手来虚扶了秦嬷嬷一把,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你不是一直替你小儿子担心差事吗?当初大儿子陪着景行,也的确是前程不好,被王妃发落了…既然你的一腔心愿都寄托在了你小儿子身上,不如等到你丈夫从山东回来,我就让你儿子去跟着阿吾。他如今也大了,身边该有些自家信得过的人。”

秦嬷嬷便怔住了,她看着自己家王妃是怎么趾高气扬,是怎么不能低头,是怎么不知道收买人心,一直都觉得王妃这辈子恐怕都是不知道弯腰两个字怎么写了。

可是没料到,现在临江王妃却能做到这个份上,对着她一个奴婢,都能这么软的下身段,威逼利诱,所有能用的手段都要使过一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话已经说到这里,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反而徒增临江王妃的猜忌和厌憎。

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她丈夫能把差事办的妥妥当当的,回来以后,或许真的能期待期待临江王妃说的这些承诺了。

她呼出了一口气,心甘情愿的答应下来:“王妃放心,我一定督促着他,不敢让他误了您的吩咐。”

“没什么误了不误了的,只要他能活着把我的口信送到,便什么都成。”临江王妃瞥了她一眼:“去吧,去把我的吩咐告诉他,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该怎么做。至于银两,不必走账,从我这里拿五百两给他带着,再带一千两银票,路上远,让他雇些长随,事事小心。”

路费就给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确算得上是大方了,秦嬷嬷急忙答应,转身交代了外头的丫头们差事,自己就先往家里去了。

临江王妃对着杯子出了一会儿神,冷淡的看着香炉里的烟慢慢散尽,最后一丝也消散在空中,才闭上了眼睛。

她要做的事情许多,总觉得花费多少精力都好像还是不够。

不过不管怎么说,先修复好跟楚景吾的关系,总是没错的。

她的儿子,最后却仍旧还是站在沈琛那边对付自己的话,她可就太失败了。

沈琛…

沈琛那边,也不能一直硬着脾气了-----她既然跟临江王说都已经改了从前的那些小心思,那自然就要做出样子来。

在瑜侧妃和楚景谙犯错的时候,她当然得给临江王看看对比。

何况对付沈琛,只要能忍得住恶心,表现出善意,还是很容易的。

那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她思虑再三,喊了吟霜进来,让她伺候笔墨,写了一封情深意长的信,让她送出去。

吟霜就有些迟疑:“咱们前半个月刚送过信给世子,这信也是送给世子的吗?”

“不。”临江王妃笑了笑:“你送出去,就跟驿站的人说,这是送给平西侯的。”

她送出去指明要给沈琛的信,临江王必定会看,怕她委屈了他的干儿子。

反正这里头写的是那些道歉关心的话,不怕他看,只怕他不看,送出去了,既讨好了临江王,也能先跟沈琛缓和关系,让楚景吾也看看她这个做娘的改变,一箭三雕的事,实在没理由不做。

吟霜恍然大悟的答应了,忙不迭的点头:“您放心,我这就出去送去。”

临江王妃点了点头,看着她出去了,才靠在榻上重新又笑了。

没关系,虽然事情繁多,可是总有做完的一天,什么都要慢慢的来。

第1085章 挑拨

晚间的时候秦嬷嬷就回来了,一脸的风尘仆仆中有遮掩不住的担忧,见了临江王妃却还是半点没有含糊的跪下交差:“王妃,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家那口子原本说要进来给您磕头辞行的,可是被我给拦住了。现在这时候,能静悄悄的走就是了,惊动了人反而不好…”

临江王妃原本也就不在意什么磕头不磕头的这些虚的,她嗯了一声,见秦嬷嬷除了担忧之外面上还露出了笑意,就问她:“怎么,是不是那事儿闹出来了?”

屋子里的帘子垂下来,挡住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秦嬷嬷见没有点灯,就亲自将灯都点上了,将玻璃灯罩罩上,才吹灭了火折子,转过头来看着临江王妃摇头:“这倒还没,毕竟抚州离得有些远,哪怕再快,一天也是要的。恐怕明天才能闹得出来了,不过…”她笑了笑,朝临江王妃走近了几步,轻声道:“不过,瑜侧妃病了。”

临江王妃就挑了挑眉:“哦?”

“听说是中了暑气,头疼作呕,闹了一天了。”秦嬷嬷啧啧了两声,有些幸灾乐祸:“大夫都请进来了,西边乱的很,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咱们三少爷竟半点动静也没有,并没进来瞧瞧。从前瑜侧妃但凡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三少爷可都紧张得很,时时刻刻都陪着的,现在闹的这样厉害都没动静,是咱们的计策奏效了。”

她有些得意。

瑜侧妃和楚景谙给了她们不少苦头吃,现在他们终于也反而被算计了,她心里就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临江王妃反而没那么在意,她眼神慵懒而冷淡的顺着窗户往西边那片一瞥,就冷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才还哪儿到哪儿?

“病了?”她看着衣衫袖子上的折枝花纹,见秦嬷嬷喜上眉梢,便泼了她一盆冷水:“那边是什么人?易二身边可多的是新鲜玩意儿,不是说还曾经送过西洋的什么玉露膏给她?听说涂了这个在夏天便能不生汗,清香怡人。她怎么会因为热而中暑?恐怕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秦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有些迟疑:“王妃是说,她是故意装病,来让三少爷服软的?”

虽然瑜侧妃想要给楚景谙一个教训,可是毕竟是亲生儿子嘛,这些天都一直在闹别扭,她心里哪里会真的不在意。

病一场,是如今最好的台阶了,两边都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便没事了。

可是这个台阶哪里是那么好下的。

临江王妃笑了笑,伸手召过秦嬷嬷来吩咐她:“去吧,让人通知三少爷一声。”

“这…怎么说?”秦嬷嬷皱了皱眉头不明白:“瑜侧妃那里肯定已经让人出去过了啊。”

“也不必说什么,只告诉长亭就是了。”临江王妃敛容肃色:“长亭的姐姐嫁了长寿的哥哥,长寿和长寿哥哥都出事,他心里想必不是没有怨言。你就出去,跟长亭说几句,长亭应当就明白了。”

身边人的话,楚景谙怎么可能不信。

等到楚景谙知道瑜侧妃是装病之后,恐怕会更加觉得厌烦,觉得瑜侧妃要绑架他的喜好,绑架他的人生。

男人嘛,长大了以后就最不喜欢被人控制的。

瑜侧妃的手伸的越长,楚景谙就越是厌烦。

秦嬷嬷知道临江王妃的意思了,转身要出去,想到什么又急忙转过头来:“可王妃,瑜侧妃她是个谨慎人儿,若是她真的病了呢?”

那岂不是白忙了,而且让长亭倒霉吗?

那以后要在收买楚景谙身边的人,可就难了。

“他会知道吗?”临江王妃嗤笑了一声:“人总是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在他眼里,瑜侧妃可无所不能。他认定瑜侧妃是装病,又怎么会真的去在意这些?”

秦嬷嬷受教,答应了一声,立即便转身出去了。

临江王妃让吟霜进来伺候了晚饭,便听说临江王已经往西边去看瑜侧妃了。

她并不觉得奇怪,临江王如今对瑜侧妃的确是有几分感情在的,会去也是正常。

吟霜见她面上半点表情也没有,想了想,便借着替她扇风的机会旁敲侧击:“王妃,这都快要回京了,王爷却没来咱们这里几次…”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免要担心自己的前程,尤其是她是新被选进来的,临江王妃房里除了几个嬷嬷,其他的便都是新的伺候的丫头,若是跟错了人,可就什么都没了。

临江王妃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心里知道这些丫头们想的都是什么,她毕竟是从庙里清修回来的,那边瑜侧妃又得宠,底下的人人心不稳也是有的,虽然之前已经有清霜和秦嬷嬷替她给了这些下人一个下马威。

可是她最近信任的是清霜跟秦嬷嬷,这些毕竟都是跟她沾亲带故的老人,要么便是老人的女儿,另外的人,想头多些,这是难免的。

她温和的露出一个笑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我跟王爷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他开心,我自然就开心了。”

她知道吟霜想要表达忠心,便又道:“何况,这里始终是正院,王爷总会来的。”

吟霜有些明白了,见临江王妃含着微笑看过来,忽然醍醐灌顶-----王妃是知道了她的忠心了,这是在告诉她不必担心,王爷不可能冷落正院呢!

她打了个激灵,急忙点头:“是,我明白了,王妃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好手里的差事…”她跟清霜差不多时候进来的,可是清霜的日子过的可比她要好的多,这些日子以来,清霜什么都不必做,却得尽了王妃的喜欢。

临江王妃待她极好,对她简直跟对女儿似地,让这府里的多少人都看的红了眼睛。

她自认为没有比清霜差的地方,当然得努力的往上走,否则的话,岂不是连那个傻丫头都不如?

临江王妃笑着摆了摆手,仍旧用温和的语气吩咐她:“出去罢,叫清霜进来伺候。”

第1086章 过往

清霜不一时就掀了帘子进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和紧张,一进来便搓弄着裙摆,不敢抬头直视临江王妃。

临江王妃最厌恶这种惺惺作态的女孩儿,当初在她房里伺候的大丫头,一个个都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凡是有那等想要攀龙附凤的,无一没被她给打发了的。

当年清霜的姐姐…

临江王妃的眼里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却仍带着和煦的微笑,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清霜依言上前,很是羞赧:“王妃,我对不住您…”她摊开手,将两只血迹斑斑的手凑到临江王妃跟前,苦着脸很是委屈的道:“我…我学不会那些…”

临江王妃让她去学那些琴棋书画,她真的学不会,尤其是琴棋这两样,简直要了她的命了,她现在看见琴弦便觉得害怕。

临江王妃却并没有如同她预想当中那样发怒,叹了口气就道:“我也知道你基础差了些,学的辛苦,可是你想想,学会了这些,往后可就有了更好的前程,我是看在你母亲和你姐姐的面上,想着以后给你个好的将来,你自己也得争气才成啊。”

清霜听的更加内疚,同时却也忍不住心潮澎湃。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了,她孤苦无依了十几年,忽然一朝就走了运,到了王妃跟前伺候。

而且一跃还成了王妃跟前的红人,王妃对她好的不能再好了,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她听外头的嬷嬷们议论,都说王妃从未对谁这样好过。

人总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日子过久了,难免懈怠。

虽然她只过了月余这样的好日子,可是被周围的人捧着,被外头的人让着,她已经有了飘飘然的感觉。

之前还尽心尽力的去学琴棋书画,可是等学的久了,也觉得腻烦了,便干脆偷懒。

现在见临江王妃这么说,她便瘪瘪嘴有些委屈,却还是吸着鼻子点头:“王妃放心,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当然是为了你好。”临江王妃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心里腻烦,面上却一片慈爱:“你这个傻丫头,我对你再好,再看重情分,可是你毕竟出身有限,若是再没个拿得出手的东西,难不成真的想嫁那等外头的管事?”

清霜诧异的抬头。

在她看来,能嫁外头的管事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她几个姐姐里头,嫁的最好的一个,还是个小子呢,她要是能嫁管事,那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听临江王妃的话,她竟然还能嫁个更好的?

临江王妃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清霜便立即走过去倒了过来捧到她跟前:“王妃,我…”

“你不必再说了。”临江王妃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微笑着望着她:“那些人都配不上你,我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一定要给你找个更好的。阿琛身边也缺个知道冷暖的贴身的丫头跟着,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你别叫我失望。”

沈琛?!

平西侯?!

清霜再无知,也知道沈琛是个什么人,知道沈琛跟这府里的关系。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临江王妃,一下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可能呢?她是个什么样的身份,竟然也能去伺候沈琛?!

而且如果只是让去伺候的话,还学什么琴棋书画,看什么书呢?这根本就是…就是打着让她跟着沈琛的主意啊!

她眼睛里都忍不住泛光了。

虽然没见过沈琛,可是听也听的不少了,知道沈琛有本事,现在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圣上喜欢他,经常留他在宫里住,还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去平叛。

这样的人…

哪怕是只能做妾呢,那也比跟着外头的管事强百倍啊!

她惊喜得有些语无伦次了,看着临江王妃有些手足无措:“王妃…我怎么…”

临江王妃就放了茶盅微笑看着她:“你怎么?长者赐,不敢辞,只要我有心,阿琛是个孝顺的孩子。”

清霜的脸红了一片,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喜意,急忙拜倒在地磕头不断:“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临江王妃瞧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急什么?多多学着些,阿琛是个有本事的,若是一块石头杵在他跟前,可没那么容易得他的喜欢。”

清霜飞快的就答应了,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沈琛,别说让她尽心尽力去学那些琴棋书画,哪怕是让她死了,她也是甘愿的。

秦嬷嬷恰好掀了帘子进来,给了临江王妃事情办妥了的眼神,便笑着对清霜道:“哟,清霜姑娘在这儿呢?今天的课程都学完了?”

清霜便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跟临江王妃告辞。

临江王妃挥挥手叫她出去,等到帘子落下来,脸色便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的温煦笑意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嬷嬷急忙上前来伺候,见她有些不耐烦,略猜片刻便问:“王妃,可是清霜那个丫头让您操心了?”

“就是块顽石。”临江王妃有些头痛,露出点厌恶:“当初她姐姐虽然令人厌烦,可是却是极机灵的,可是她却只有些令人厌恶的小心思。”

“这样的姑娘…”秦嬷嬷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毕竟是自小没被教养过的,偷奸耍滑才是常事,您也不必报太大的期望,慢慢来就是了,她那张脸…就够了。”

说到后来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盯着临江王妃看了看,确定她没有生气才算是放心。

临江王妃疲惫的嗯了一声,又道:“我也正是看在她那张脸的份上,否则的话…”

秦嬷嬷听得懂这未尽之言,也就陪着笑:“您放心,咱们这位侯爷可是最重感情的人,现在清霜这丫头家里,可就剩她一个了,侯爷看着当初的情分肯定也得厚待她,可是那位寿宁郡主可不是眼里能容沙子的,这一来二去的,小夫妻之间生了嫌隙,哪里能那么轻易就能化解呢?迟早是要闹出大事来的。”

第1087章 云端

临江王妃就得意的笑了。

是啊,小年轻们现在爱的要死要活的,觉得自己跟那话本子上的人似地,互相喜欢,便能成一对璧人佳偶,从此便能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

可是哪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最初的时候不是怀抱着这样的美好幻想呢?

她们现在涉世未深,不知道故人心易变,不知道女人的花期太短,男人却总是一个又一个的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往怀里揽。

这世上,可曾听说过哪个男人一辈子一心一意的只对着一个女人?

可是女人们却总是看不清,一个又一个的还是盲目的以为自己会是那例外的一个。

真是笑话。

男人哪里有不贪新鲜的。

哪怕是沈琛呢,现在看来自然是好的,听说他为了卫安,在福建的时候几次都快丢了性命,为了她不计后果。

这样就更有趣了,因为他表现的越是深情,越是用力,卫安对他的期望便会越深,等到再发现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的时候,才会更痛。

临江王妃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斜睨了秦嬷嬷一眼:“盯着她,不许她偷奸耍滑,养着她,可不是真为了给王府养个郡主的。”

秦嬷嬷便笑起来了:“您还别说,这清霜真是有几分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飘飘然了,这些日子,对着我也敢甩脸子…听说上课也不认真,让先生气的狠了。”

临江王妃冷笑了一声:“我不好做这个恶人,若是她再不知改,那你就去提醒提醒她,她是个什么身份,别让她错了主意。”

清霜的姐姐从前也是贴身伺候临江王妃的大丫头,甚是得宠,只是却心肠软了些,临江王跟临江王妃闹得最不愉快的时候,恰好有一次出去巡视地方,临江王妃便故意为难沈琛。

那时候沈琛太小了,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又对临江王妃全心全意的信任。

临江王妃差一点儿就能要了沈琛的命。

是清霜偷偷跑出去送信给了平西侯府跟来的旧人,最后把沈琛从井里捞了上来。

秦嬷嬷想起旧事来就觉得全身发冷-----这个孩子一直以来就是个不同的,临江王妃让伺候他的人‘失手’推进井里,他扒着井壁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等到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手指都舒展不开,发了好几天的高热。

因为这件事情,平西侯府的那些忠仆跟临江王提出要把沈琛带走。

事情闹大了,临江王回来便生了很大的气,跟临江王妃大闹了一场,几乎是撕破了脸,从此把沈琛带在身边教养。

因为这件事,临江王妃对于清霜的姐姐深恶痛绝,觉得就是她坏了大事。连带着她们的娘-----临江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都受到了连累,从此被弃之不用。

清霜的姐姐就更不必提,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说是病了,其实到底是怎么样,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都有数。

要不是因为临江王妃在庙里的时候偶然听见了别人议论清霜还有个未出嫁的妹妹跟她长的极像,清霜这一辈子也就是个烂命。

现在临江王妃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可不是不图回报的。

她现在不能光明正大的对付沈琛了,面上还得对沈琛好,而给沈琛和卫安添堵,又能让临江王觉得她贤惠大度的,当然是莫过于给沈琛添个屋里人了。

别的人选还罢了,依照沈琛的性格,肯定是不可能接过去的,总会想法子把这件事给黄了。可是这个人却是清霜,这是不同的。

沈琛重情义,清霜偏偏又是她恩人的妹妹,依照他的性格,肯定知道清霜若是被他推拒了,临江王妃会怎么样对待清霜。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清霜去死呢。

而一旦留下了清霜…

那日子可就过的有趣了。

他就算是真的没有收了清霜的打算,想把清霜往庄子上或是嫁出去,哪里有那么简单呢?也得清霜愿意才成。

这才是临江王妃督促清霜学东西的本意------她总得要会些手段,会些东西,才能有足够的本事把男人给拢在身边,否则的话,哪里来的本钱跟卫安斗。

有了那点情分和恩义在,再加上清霜又有些姿色,再能当朵合格的解语花,还怕沈琛不上钩吗?

秦嬷嬷见临江王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敢多说,急忙答应下来:“您放心,我一定紧紧地看着她,总要让她学到些东西的。”

临江王妃揉了揉眉心,又补充道:“再去挑一个教引嬷嬷出来,让教她些规矩,别总是像只要偷腥儿的猫似地,把想要的都摆在脸上,这也太赶客了些。”

眼皮子浅就是眼皮子浅,她这副模样,让临江王妃很是瞧不上,也根本不信她能留得住沈琛,从卫安手里分走沈琛的一部分心思。

留着清霜本来就是为了让她给沈琛卫安添堵,插进他们两人中间的。要是她连这个作用都起不到了,那养着她做什么?

秦嬷嬷眉心一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弯着腰答应了,眼看着时辰也晚了,临江王没有过来,便试探着问临江王妃:“让吟霜她们进来伺候您安寝罢?这样晚了,王爷应当是留宿在侧妃那里了…”

临江王妃浅浅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微微的点了点头:“也好,安置罢。”

明天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呢,怎么能错过?

这可是回京之前,她送给瑜侧妃母子的一份大礼,当然得在回京之前就处理完毕,让瑜侧妃和楚景谙吃一回亏。

她得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大场面。

秦嬷嬷见她答应,便转身掀了帘子出去,叫了吟霜和两个丫头进来,伺候临江王妃安歇,她自己则往清霜的房里去了。

临江王妃既然把清霜的事情交给了她,她当然就得办好,现在可全家都上了王妃的船,王妃好他们才能好,王妃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他们的性命和差事也都保不住,这可不是能玩笑了结的事。

第1088章 挨打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临江王妃便起身了。

吟霜清霜两个人都在,伺候着临江王妃梳洗了,刚宣了早饭要用,就听见说西边瑜侧妃那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闹起来了。

临江王妃拿着帕子沾了沾唇,面上带着点急色皱了皱眉头,吩咐人去看看:“瞧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闹成这样,若是有什么事侧妃解决不了的,尽管来回我。”

吟霜替她盛了一碗红枣血燕粥,哼了一声便嗤笑道:“侧妃素来都重规矩,今天也不知怎的了,竟这样就闹起来,何曾看见什么规矩?”

临江王妃没有说话,低着头将红枣血燕一口一口的用了小半碗,就搁下了碗,见原先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便问:“怎么样,是出了什么事?”

底下的那个嬷嬷面上颇有些幸灾乐祸,虽然控制着,却还是眉眼间都带着些笑的道:“听说是三少爷早晨请安的时候不知怎的了,大闹了一场,瑜侧妃被气的倒仰…正寻大夫呢…”

“咦?”吟霜的细长眼睛里闪着光:“这可真是新鲜了,三少爷这是闹的哪一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