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恶意

临江王看了她一眼,喝了口茶放下茶盏:“也没什么,来问问你,你自己在这里的田庄别庄等东西处置好了没有。”

他顿了顿,没等临江王妃回话,又问她:“阿吾给你来信了?”

这些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的,临江王妃如实的点了点头,带了一抹局促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因为之前的事伤了情分,阿吾不肯信我,以为我跟阿琛的事情有关…是我之前的过错,才让自己儿子都不肯信任。”

先示弱,才又道:“我写了信给阿琛,不管怎么说,之前总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太苛刻了,他肯不肯原谅我是其次,可是我自己该做的事却是要做到的。”

临江王不置可否。

其实他也不相信一个人能一下子改变这么多,能把根深蒂固的那些成见都撇除。

要知道,如果临江王妃真的能看得开的话,那楚景行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之后的一连串事就更不会发生。

临江王妃温柔的替临江王将果盘推了推,又苦笑了一声:“到了这个年纪,还得低声下气的哄着儿子,也不知道是我前世不修还是这一世行事太过刚硬的报应。我已经同阿吾说清楚了,我没那个本事,在庙里清修那段日子,连家信都收不着,屋子里蚊子都没一只,找谁替我办事啊?更别提能预知千里外的事了,他也把我这个母亲想的太无所不能了。”

话说开了,反而不惹嫌疑了,临江王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啜了一口茶终究还是微笑点头:“阿吾是怎么说的?”

临江王妃已经摸清楚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脾性和喜恶,叹了口气学着楚景吾的样子道:“他说,既然没有,那便更好了,母亲千万别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儿子顿首。”

嫡次子向来是心头肉,临江王笑起来了,想着楚景吾的语气和那副神态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还是这么副性子。”

话说开了,临江王便又道:“王妃庄子上若是还有没处置好的事,也赶早罢,京里又来信了,怕是要提前动身,至多再拖上三四天,不能再拖了。”

先前可没有说要这么紧急的,临江王也想迟些进京好捡个现成的去。

临江王妃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是不是京中又出了什么事?”

临江王沉默了一瞬,才叹气道:“六皇子又出了些事,圣上恐怕是急了。”

京城里暗线和沈琛寄信过来,说是在他临出发前往山东之际,六皇子却又病了,这场病来的又急又凶,太医院的太医们用尽全力才保住了六皇子的性命。

而后查出来,六皇子之所以生病,是因为风邪入侵,以至于高热不止。

本来六皇子就已经因为之前彭德妃下的那场毒而去了半条命,这一次这一场算计,几乎就又要了他的半条命。

隆庆帝如今就算是想多活几年替六皇子撑住场面,恐怕也撑不住了。

他如今有两个儿子,可是一个形同已经被废了,另一个也只剩下了半条命,竟然等同于没有。

他怎么能不急?

临江王妃吓了一跳,这回是真真切切的被吓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临江王,忐忑的问:“是怎么回事?六皇子现如今千尊万贵的养着,林淑妃也是个稳当人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关键的是,出了这样的事,隆庆帝不会想着干脆把他们也都给毁灭了罢?

楚景吾可还在京城呢?

要是只牵连了沈琛那还算得上是大好事,可是如果连她儿子都倒霉,那就真是灾难了。

临江王知道她担心什么,看了她一眼,见她惊得面色苍白,攥着茶杯的手指都泛白了,便放低了声音道:“你放心吧,已经查出来了,是永和公主所为。”

永和公主?

临江王妃一怔,而后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永和公主之前跟沈琛的纠葛,闻言便忍不住想要大笑起来。

沈琛自认为聪明,把永和公主逼到了绝境,把她逼着嫁给一个鳏夫,却没料到把人给逼急了,现在反倒是被反咬了一口。

真是好戏啊,她开始有些后悔没有能看见这一场戏码了。

可是想起永和公主这个人的性格,她又忍不住有些害怕------在外人看来沈琛跟楚景吾就是疑惑的,算计人肯定是要一起算计的。

否则的话,沈琛倒了霉,楚景吾难道能不伸手拉一把?

她就是怕自己的傻儿子到头来又被沈琛牵连,去给沈琛挡刀子,那才是真正不能忍的。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深宫里头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的,永和公主自从方皇后的事情过后已经不甚得宠,加上要嫁的关中侯又是个这样混不吝的人儿,怎么还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指使?”

临江王也有同样的隐忧。

可是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或许有些杞人忧天------成王败了,楚王也倒了,晋王也没了,剩下的郑王那是个没有丝毫野心的,只求自己跟家人能好好过日子,还有谁能跟他做对,故意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他想不通,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到如今还未察觉出什么来,永和公主事发之后便已经自行服毒自尽,她是不可能再开口的了,到底有没有人,大概如今也只有天知道了。”

临江王妃终于明白为什么临江王如此的草木皆兵了,难怪他第一时间就相信了楚景吾说的,有人故意陷害的话,原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把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话说回来也是,谁能不怕?

光是想一想,这背后可能会面临的灾难性的后果便足以令人吓得肝胆欲裂了,只是不知道永和公主这一次闹过了之后,隆庆帝会怎么想,会不会把责任都归咎在沈琛身上?

如果归咎在了沈琛身上,难免又得带累临江王府的众人。

第1095章 老实

当初若是长乐公主死的时候,把这个烦人精一起带走的话,哪里会生出这后面的许多事来?她心里这么嘲讽,面上却还是很担忧的模样:“永和公主因爱生恨,只怕会影响圣上对阿琛的看法,而圣上一旦对阿琛有了怨言的话,那我们…”

她面色白了白,见临江王沉默不语,也仍旧坦白的道:“只怕这回圣上加急召我们回京,也不是什么好事。”

临江王的确是害怕会是这个结果。

可是天子有令,而且下了几道加急的诏书,若是不回去,难免让天下人觉得临江王府不尊皇命,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隆庆帝也未必会迁怒他们。

他叹了口气:“属官们已经议论了许久,一致觉得此时我若再不回京,只怕是错失良机,事到如今,不管前头到底是刀山火海还是锦绣前程,都要拼一拼了。”

临江王妃便低下头来,斟酌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王爷辛劳一生,宏伟志向眼看着就在眼前,若是错失了机会该是如何扼腕叹息的事,不管怎么样,是该闯一闯。”

她想起这些便皱起眉头来:“也不知道谙儿的事,到底是不是外头的人刻意引诱算计,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王府恐怕是被人盯上了,只怕现在已经有弹劾咱们的折子送上去了。”

瑜侧妃和楚景谙想要把这件事盖章成为别人算计陷害,这也没有关系。

算计是算计,陷害是陷害。

可是这时机不大对啊,正是王府紧急的时候,他中了别人的算计,哪怕是品行没有坏,可是那又怎样呢?

架不住人蠢啊。

而蠢人,自来就不是一个帝王会打算给予重任的目标了。

她就要让瑜侧妃和楚景谙偷鸡不着蚀把米。

临江王的面色果然顺着她的话阴沉了下来,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并没有再说其他,只是让临江王妃好好休养,免得到时候上京的路舟车劳顿,最后失了调养在途中病倒。

临江王妃笑着答应了,转身等他出去了便让秦嬷嬷把清霜叫进来,冷淡的问她:“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学东西吗?怎么会冲撞了王爷?”

秦嬷嬷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养着清霜是为了让她日后勾引谁很沉,离间卫安跟沈琛的关系的,如果她把心思动到了王爷头上,那就真的是引狼入室了。

而且也坏了临江王妃的算计。

这可是很要命的。

清霜揪紧了自己的衣裳下摆,楚楚可怜得如同一只兔子,满眼通红的望了临江王妃一眼,便急忙跪在了地上:“王妃…今天功课忘记拿了,谁知我折回来拿了东西,就听见您跟秦嬷嬷在说话,恰好王爷进来,不许人通报…”她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尽量清楚的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听着您的话不是能让王爷听见的,情急之下…只好回身去房里端了盆水来…”

临江王妃的面色便渐渐的放晴了,眼里闪现出一些欣赏和欣慰来。

以为清霜是个蠢笨的,没有想到却是个这么机灵而且能随机应变的人,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这么聪明却又知道藏拙,适当的时候露出一些底牌的女人,可最是难对付了。

卫安固然是天之娇女,郑王的掌上明珠,可是对待男人的手段,她恐怕并没什么,现在是一时新鲜,两个人怎么看对方都是顺眼的,可是等到以后,沈琛面对着这么个强势至极的媳妇儿,能不厌烦?

等他稍稍厌烦的那一天,再加上有清霜这样的手段,两个人想要重修旧好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她满意的看了清霜一眼,半点也没有被欺瞒的恼怒-----人只要有所求,有贪欲,就是好掌控的。

清霜恰好有,而且贪欲还不少。

她眯了眯眼睛,温和的让清霜起来:“好孩子,真是难为了你这么机警,我要多谢你。”

清霜诚惶诚恐,半点也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往后退了一步:“王妃谬赞了…我是一心想王妃好的。”

临江王嗯了一声,抬抬手打发了她出去,就看着秦嬷嬷道:“好好看着,这是个不省心的。我们要用,却也不能尽信。”

秦嬷嬷知道,忍不住便啧了一声:“这个小丫头,原本以为跟她姐姐那样,是个全无城府的,可是现在看来,竟是个扮羊的狼,啧啧啧,连咱们都骗过了,这等心机手段,恐怕普通人招架不住啊。”

这样才好啊,临江王妃因为得了一个宝贝而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了几声,觉得看秦嬷嬷都不知顺眼了多少。

秦嬷嬷知道她开心,便也将清霜心机重的事情不当回事了,笑着跟她再说了几件别庄转手的事,才道:“王妃,王爷又去那边了。”

临江王妃现在没空管这些,临江王现在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顾念大局为重,等到楚景谙再做几件让他失望的事,新账旧账就会一起算了。

她不是做不到,只是同样也要顾忌着京城。

临江王虽然不说,可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永和公主前阵子安静成那样,分明就是认命了,忽然就闹出这样一桩事来,怎么看怎么透露着奇怪。

分明是里头有猫腻。

想到还有一只庞然大物或许蹲在身后静静的窥视,等着他们捏断她们的脖子,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被自己的分析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许久许久都没能冷静下来,坐在原地半响,等到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八下,才缓缓的回过神来,眼里露出了一点疲惫。

算了,等一等罢。

什么都放一放,若是背后真的还有人等着找他们的麻烦,这个时候她再窝里斗,无异于自寻死路,而她刚从那么艰难的庙里都撑过来了,至少到现在为止,她决计还是不想死的。

有荣华富贵可以享受,为什么偏得不知好歹的去过那苦日子?从前是她傻,可她现在却已经不是那个傻子了。

第1096章 艰险

被她短暂的放过了的沈琛他们却也并没有能松一口气。

京城离山东不算很远,可是要严格的说起来,通信却也没有那么容易,一旦到了战乱的时候,那就更不必说。

京城里如今加急的战报一封一封的往内阁里送,百姓们的日子虽然还照常的过,却也有许多开始坐不住的了------总有些人的亲戚是在当地的,谁听见战乱,日子都不好过。

尤其是自从山东送来附逆的名单之后,京城便有许多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家人就在名单上。

附逆啊,多大的罪名,动不动那就是要抄家灭族的。

他们这些在京城的人就算是不能阻止那些在山东的亲戚,可是一旦被落实了,他们并没有参与,却也要跟那些附逆的人一样付出性命。

到处都是去通门路打听消息的大小官员和底下稍稍有些权势的百姓,卫家却一如既往的门庭紧闭,到了后来,干脆连大门也不开了,只开了一个西侧的小门,留着等底下伺候的下人通过。

可他们守的这么紧,却不是因为山东附逆名单的事。

隆庆帝已经金口玉言的说过绝不会相信郑王附逆,那就不必说,哪怕是真的有人送了这个情报来,他也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让卫家上下草木皆兵的,是上个月月底发生的事------六皇子重病了一场。

因为这场大病,家里当夜便来了锦衣卫,那一夜家里四处都被锦衣卫围住了,带来的火把堆积在一起,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小半个京城。

要不是因为来的是应凯,家里几乎以为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三夫人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看着阴沉着脸的卫老太太,轻声安慰:“您也别急,老太太,说不定…说不定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呢…”

翡翠掀了帘子进来,给她们都上了一碗牛奶燕窝粥,对三夫人使了个眼色,轻声去劝卫老太太:“老太太,您好歹用一些罢,外头的锦衣卫这不是也散去了吗?想必并没有什么大事…你若是倒下了,谁来撑住这个家啊。”

翡翠是卫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自从花嬷嬷病了之后,这院子里的事她倒是能管得住,卫老太太已经越发的器重她。

三夫人也给她脸面,听见她说,接着她的话忙不迭的点头:“翡翠姑娘说的很是,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小七若是在这里,见您这样,还不得心疼坏了吗?您好歹用一些,养好了身体,才有精力面对下头的事呀。”

卫老太太便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牛奶燕窝粥,实在是半点胃口也没,恹恹的摇头,问三夫人:“还是没有小七的消息吗?”

三夫人的眼睛便垂了下来,收敛了神色,缓缓的摇了摇头、

翡翠也跟着叹气。

卫老太太的神色便更差。

早在锦衣卫围府之前的傍晚,卫安便在郑王府被卫家出事的消息引得立即动身回定北侯府,谁知道刚出门却被工部运送的火药车给冲撞了。

那火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炸了,当场便死了好几个人。

声响炸的连老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只怕是半个京城都能听见那动静。

卫安也受了伤,不得不就近在王府养伤。

可是到底是伤成了什么模样,定北侯府这边的人却并不能知道------之前被锦衣卫围着,没人敢进来送信。

知道卫安受伤还是应凯透露的,其他的他却也不能说更多了。

卫老太太自来就知道争斗这种事情要拿人命来填的道理,更知道工部运送的火药车无缘无故的经过郑王府的大门是多蹊跷的事。

不要命了,把这么要紧的东西往郑王府的大门去送?

不要命了,就在大门处炸开了,就这么巧?早不炸晚不炸的,非得在那个时候给炸开了,弄得出了那么多人命?

分明是故意冲着卫安来的,算准了时间,窥准了卫安出门,想要干脆把卫安给炸死。

三夫人见卫老太太实在担心,便也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如此狼子野心,死了那么多人,真是该遭天谴。”

出了这么大的事,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肯定都要给个交代的,否则的话,他们便是渎职。可问题是,等到现在,他们竟然还没审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实在是太考验人的耐心了。

卫老太太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呛得嗓子有些疼,嘶哑着声音冷笑:“先是六皇子出事,我们卫家被栽赃,而后便是围府,再就是用围府的消息去引在郑王府照顾王妃小世子的安安出来,一步一步都是算准的,分明就是故意要置我们卫家于死地。除了成王楚王,除了之前的楚景行,我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得罪了谁,要他们费尽心思设下如此阴狠的局…”

三夫人跟着只是听都忍不住听的心惊肉跳,好一会儿静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总归是…”

她想说临江王妃。

毕竟怎么算,都只有一个临江王妃死了儿子,而且又小动作频频,她动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了。

可是到底她还是没说-----毕竟说临江王妃也有些没道理,她除非是疯了,否则的话怎么敢招惹上六皇子的事呢?

这可不是小事啊,楚景吾还在京城呢,一个不慎,这件事操作的稍微不好,那死的就不止是他们,还得加上一个楚景吾了。

卫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看了她一眼,心里却也觉得或许如此。

可是挣扎了半天,她终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现在说事情是永和公主做下的,还是沈琛查出来的。

反正已经跟他们卫家没有关系了,现在只希望卫安能够好好的,没有被这次的爆炸事情影响,否则的话,那些人也算是如愿了。

思及此,她吩咐翡翠:“再叫林海去,让他去郑王府问一问,郡主的伤势到底如何了,若是能亲眼见到郡主,那便更好了。”

朝中形势波谲云诡,瞬息万变,她现在谁都不能尽信。

第1097章 所为

翡翠应了一声,掀了帘子自去吩咐外面的婆子们出去传话给林海了。

三夫人便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很是忧虑。

不一会儿二夫人也过来,卫老太太却乏了,冲她们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怕我受不住过来陪着我,可是一个两个的这样扎堆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呆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现在锦衣卫走了,便说明事情跟咱们没关,你们也都先放下心,去歇着罢,不必过来了。”

二夫人看了三夫人一眼,见三夫人面露为难,便笑了笑,坐在卫老太太下手应了一声是,才道:“您担心小七我们都知道,可是出事当天平西侯就听见了消息赶去了,要不是他出手快,小七可能还伤的重些,现在暂时没有消息传回来,大约也是因为底下的人怕传的不清楚反而让您更加忧心…”

三夫人见二夫人这么说,便也跟着附和:“是啊,老太太您想想,平西侯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了,若是他没有过来找我们帮忙,便说明事情还在他控制范围之内…您养好身体要紧,别被这些事情牵连得坏了身体,那才是当真不值当了…”

卫老太太说不出话来,觉得心里异常的烦闷。

她也知道两个儿媳妇说的有道理,这个时候她再担心也是于事无补,可是老人家毕竟年纪老了,听不得这些事,只要一听见,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二夫人见她沉默下来,对三夫人使了个眼色,便安抚的安慰卫老太太:“林海既然已经去了,相信很快便有消息传来了,您不要太紧张。”

卫老太太不想拂了两个媳妇儿的好意,勉强答应了,在她们的服侍和劝告下吃了饭,小憩了一会儿却又很快就惊醒了,听说林海已经在外头花厅处等候通传,立即便道:“快去请进来!”

翡翠急忙应了一声,不一时就已经领着人进来了。

林海极有眼色,知道卫老太太心里着急,忙不迭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半点耽误也没有,就急忙跟卫老太太说:“老太太,已经问清楚了,是工部运送火药的路程泄漏了…被陆元荣那个儿子抓住了这个机会,故意算准了咱们郡主出门的时机,点燃了火药…”

卫老太太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陆元荣的儿子?

陆家出事之后,男丁基本上成年了的要被看头,没成年的便要被流放,他哪里还有一个儿子留在京城,还能好端端的,探听工部运送火药的地点,而且专门点燃火药呢?

这里头疑点重重,怎么说都不能让人彻底信服。

她冷笑了一声,顾不得追问这些,便问他:“别说这些,只告诉我,郡主现如今怎么样了?有什么要紧的没有哦?”

林海便有些迟疑,见卫老太太盯得紧,硬着头皮只好道:“幸亏平西侯救的及时,可是饶是这样,听说也被烧着了,腿受伤了,如今正养着呢,可能好一阵子不能下地行走了。”

卫老太太便觉得有些站立不住,好一会儿才缓过了气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腿伤了?伤到哪儿了?!”

女孩子家,要是真的腿有什么毛病,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那这一生可就全都毁了!

林海怕她担心,急忙摆手:“您放心,没伤筋动骨,就是烧着了,加上跑的时候崴了脚,肿的老大,已经上了药了,宫里的太医也去看过,说是不要紧,只要好好静养。郡主怕您担心,特意叫我进里头去瞧了,让我告诉您一声,千万放心,等她好了一些,便回来了。”

卫老太太跌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林海觑着她的面色,叹了口气,却还是硬着头皮劝解:“老太太,说句不该说的,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郡主没事,咱们侯府的难也解了,您往好处想想…”

林海在这府里呆了几十年了,从一个一开始不大得用,而后在老太爷和大老爷死后被提拔上来一步步成为大管家,他很是能说的上话。

卫老太太也听进去了些,哂笑了一声就点头:“可不是,你说的也对,现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能好好的活着,就已经是福气了。”

她不说这个了,重新成了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老封君,斟酌片刻便吩咐林海:“小七出门的时间哪里有准确的?一个郡主出门,无论如何也得准备齐全,马车和马匹套上还有个耽误呢,怎么可能就被人算计的那么准?肯定是有内奸在里头被人收买了。”

林海弯着腰点头:“您说的这个,侯爷和郡主都已经想到了,他们说这必定是有人故意算计,陆元荣的儿子放了火出了事以后就已经自尽了,可是侯爷已经派人去查了,查他最近接触过什么人,而且泄漏了痕迹,工部哪里能一句话就遮掩过去?”

卫老太太便放了些心,她知道卫安跟沈琛都是聪明人,就是为了给他们提个醒。

而既然知道了这个,卫老太太便又让林海:“去把卫瑞找进来,我有事情让他去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她可不要成那待宰的鱼。

林海答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就又被卫老太太叫住,他转过身急忙看着卫老太太,恭恭敬敬的等着卫老太太的吩咐。

卫老太太想了想道:“你让人去平安侯府走一趟,不必遮遮掩掩的,就带着礼物去,就说是给平安侯夫人贺寿的。”

宫里出了什么事,没有人比平安侯更清楚了,现在林三少是不方便跟定北侯府有什么牵扯的,把他拖下水反而生事。

她就光敏正大的用别的法子知道!

林海有些愣,过后却又急忙应是,半刻也没有耽误,出去了之后就先找人去找卫瑞,自己递了话,让人进去请三夫人二夫人的示下,送去平安侯府的礼物,该如何挑选,又怎么办。

这些可都是得三夫人作主才能定下来的,否则就是礼数不周全,外头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1098章 牛刀

已经快要入秋了,虽然还有秋老虎的余热,可是到底天气比之前要凉爽了许多,早晚都有风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墨绿色的云彩浓浓的堆在一块儿,黑色的乌云像是一条巨大的鱼骨头横亘在中间,京城酒井胡同的老宅里头,匆匆出来一个人开了大门,左顾右盼之后,对着对面摆摊卖凉果的摊贩招招手:“装一些进来。”

小摊贩笑嘻嘻的应是,快手快脚的盛出一碗来问:“够不?”

“不够。”邹青皱了皱眉,不怎么好看的面色显得更加的刻薄阴沉:“一桶都要了,送进来!”

一面施舍似地扔了一块银子下去。

小摊贩眼睛都直了,从来没见过人是这样买东西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可是身体却比脑子快的很,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往前扑一下子把那银子给抓在手里了,一面笑的更加情真意切:“好嘞!”

邹青看着他挑着担子进了门,招呼几个奴仆把担子卸了,就又摆手叫他走。

担子好像是不打算给了,可是小摊贩却半点不在意,这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这么多银子,够他们全家活个一年了,干什么不行?

一副扁担而已,他乐呵呵的生怕人反悔,立即便撒丫子跑了。

邹青嗤笑了一声,让那些形容有些狼狈和匆匆的奴仆:“抬着,走吧,就说进城来卖凉果的。”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的柴火、扇子等东西,看得出来都是从货郎那里连带着吃饭的家伙一起买来的。

底下的人抹了一把嘴,什么也没说,冲着他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便迅速的各自寻了家伙事背上了。

邹青打发了他们,不假辞色的上了台阶穿过了花厅,到了旁边的小偏厅,敲了敲门恭敬的等在外头。

里头传来悠闲的一声笑声,他就知道是能进去了,小心的推开了门,笑着弯着腰上前低声回话:“已经办好了,那些人今晚之前应当就能出城。”

上头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声,紧跟着邹青便抬起头来,对着上头坐蒋松文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老爷您请放心。”

蒋松文便摆了摆手,嗤笑了一声:“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事情交给你,若是没办好,我就要了你的脑袋,反正你自己掂量着办,看是脑袋重要,还是旁的重要。”

跟父亲蒋子宁不同,蒋松文自来便养尊处优,生来便是金尊玉贵的,没有受过什么挫折,长得很是富态。

他身上穿的,手里带的,通通都不是凡品,一望便知道价值不菲。

邹青对着他的时候,半点脾气也没有,老实得如同一只猫儿。

毕竟是首辅大人的儿子,当然得好好的伺候着,否则的话,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一个不小心,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蒋松文对面坐着个青年公子,瞧着很是年轻的模样,看见他这么如临大敌,忍不住便笑了一声:“好了,邹青可是个可靠的,我巴不得有这么个心腹,偏你成天这么吓他。”

蒋松文哼了一声,抬手落下一枚棋子,看着那青年男人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现在这底下的人,你不盯着严实点,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坑了。一个个的猴儿精,什么事儿都只往别人身上推,做事半点不尽心。”

男人含笑不语,知道他说的就是这回刺杀卫安的事,等到蒋松文看上去并不生气了,他才见缝插针的插话:“也怪不得他们,事情紧急,他们能做成这样,没给沈琛和卫安留下半点线索,已经很难得了。”

蒋松文却并没有松开眉头的意思,冷笑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冷淡:“说这些有什么用处?最后人还是没死,事情都给他们做到这一步了,要人给了人,要银子给了银子,可是他们却把事情弄成这样,卫安没死,那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

卫安要是死了,沈琛只怕也跟着毁了。

这么久以来,别人看不出来,可是他却把沈琛替卫安做的事情看在眼里。

捧着护着,生怕自己这个心上人未婚妻有个什么不测,连带着对她的家人都格外的关照和爱护,卫老太太他们哪一个没有受过沈琛的恩惠?

要是把卫安给弄死了,保准沈琛不会有什么心情去查之后的事了。

可是现在卫安没死,只是受了重伤,那之后的事情就有些麻烦------沈琛这样的性子,谁敢动他心尖上的人,无异于是在甩他的耳光,他哪里受得了。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便变得很不好。

沈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等到他要是缓过劲儿来,从工部那里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到时候谁都会很难做。

跟沈琛当敌人,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他一露出这种阴沉的表情,旁边的邹青便吓得低眉敛目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不敢动弹。

蒋松文他的父亲可不同,动辄就要人性命的,大家公子是大家公子,可是他跟旁的大家公子不同,不重教养也不重旁的,单单就重一个利字。

在工部这么多年,他跟他父亲当年的勤勤恳恳不同,该往怀里兜揽的绝不含糊的,这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而且他的脾气也实在算不得好。

“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隔了许久,或许是因为有这个青年人在,蒋松文终究还是没有让气氛太过僵化,等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叫人紧盯着没有?”

邹青在心里松了口气,低垂着头恭敬的道:“暂时还没见有什么动静,听里头的人说了,郡主这回恐怕是伤的不轻,侯爷天天的守着她,寸步不曾离开过,就是前几天宫里找他,他也是呆了一下午就立即出宫了,仍旧去了王府守着郡主…”

蒋松文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嗤笑了一声,带着几许不屑几许嘲讽的道:“也真是难为了他,还不忘记心上人呢。”

第1099章 黑手

邹青垂着眼帘不敢开口言语。

过了一会儿,才对着那个青年人抬了抬眼睛,发出个求救的眼神。

那个青年人便扑哧一声笑了:“好了,松文,人家少年人嘛,哪里有不看重心上人的?何况他这么深情,对咱们可不是多的是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