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施太医立即便惊得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的收缩,这容易坏事的东西,总是容易在人的潜意识里留下印象的,只要一旦真的出了事,大脑便会主动的替你回想起来,昨天那个打磨铜镜的人给施太医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他就算是想要不记得都难,当场便忍不住震惊的站了起来看着孔供奉。

孔供奉冷笑了一声:“刚好那个手艺人是我家熟识的打磨镜子的,今天他来我的府里,我们刚好说起孩子的病的事,他就说他昨天好像也是去了一个大夫家里,那个大夫也正好跟人说起什么治病,治孩子的心疾的事…他还说,他听见那个大夫说什么,这孩子必会死的…”

施太医整个人已经石化了,一时之间就算是他真的冷心冷肺,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木木的瞪着孔供奉,像是在看着一个多可怕的东西。

孔供奉没有理会他,冷哼了一声,气愤不已,要不是怀里的孩子还在哭个不停,他简直是已经想扑上去打人了。

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声:“当时我就起了疑心,因为我们私底下都讨论过的,这孩子的病不大像是寻常见的那种心疾,只要好好的养着,未必不能好,怎么会忽然说的这么斩钉截铁,直到那个手艺人跟我说起在你家差点被人杀掉的事,我才起了疑心,拿出了世子的医案仔细研究,经过跟老大夫讨论之后,觉得不对…”

施太医极力的稳定了心神,又急又怕的道:“不是的,您到底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手艺人,他去的也未必就是我家…”

情况太混乱了,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白。

孔供奉指着他冷笑:“你胡扯!那人已经说清楚了,按照地址和形容,那就是你家无疑,你若是真的心里没鬼,为什么每次治病都要撇开人,自己单独治病?为什么每次你来过之后,过不多久宝哥儿就比平常病的更厉害?!这一次两次是巧合,这么多次,难道都是巧合?!”

施太医吞咽了一口口水,思维被孔供奉弄得更加混乱了:“孔先生,您说这话可要负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孔供奉更加气愤:“不知道也简单,那大家便去撕掳开好了,我去找找那个手艺人,让他来作证,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再说,我刚才已经想起来了,宝哥儿胸口上回在你诊治之后,有一块形状诡异的紫斑…”

施太医这回是彻底慌了,听孔供奉这番话,分明就是真的认定他是害宝哥儿了,而且还有那个手艺人作证,这是最要命的,因为那个手艺人的确是去过他家,到时候那些人一旦有了怀疑,再查他的异状就很容易了。

他不由得软下了声气:“不是,我没有做这样的事,孔先生您误会了,这一切都是误会,再说了,这孩子的心疾哪里是能被人控制的?我怎么有这份本事呢?”

孔供奉呸了一声:“没有法子?我已经查过了,一十年之前在安徽替人诊治,也出现过这样病状的孩子,也是突然就犯了心疾,是被你治好的,你就是凭着这个案子,而扬名安徽的…”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他总是籍籍无名,家里日子很难过,他连媳妇儿都娶不到,只好出此下策,将一个在别院休养的孩子给弄伤了,又替他治好…

施太医心里的恐惧终于蔓延出来,心防也被攻破,猛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先生,我也是一时糊涂,您放过我罢,我还年轻,我家里还有老娘要供养,我媳妇儿还怀了身孕…”

孔供奉心里更加觉得厌恶和不齿,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施太医,冷冷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还要故技重施?难道你不知道谋害宗室是个什么罪过?!”

施太医全然崩溃了:“我也是一时糊涂罢了,我以为…”

以为这样偏门的病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而且没有多少人会往太医有问题的方向去想的,谁会去怀疑大夫呢?

孔供奉心知肚明:“你不是一时糊涂,你分明是精明过头罢了,这回要不是我们碰巧发现,我猜你现在就要再来一次了罢?难道你不知道婴儿的身体有多弱?你这样按下去,他还有命在吗?!”

施太医心里乱的很,像是面前有无数只的蚊子在飞在叫,他的头晕的厉害,想到什么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膝行着朝着孔供奉过去:“先生,我是一时糊涂,您饶了我这遭…不然我就没命了…”

孔供奉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他问:“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你做了这个事,害了世子了?”

这里又没有别人,先稳住孔供奉,先让他不要嚷嚷出去,不然的话,才真是完了,施太医想也不想的点头:“是我的不是,是我猪油蒙了心,活该死了…”

这就是承认了,孔供奉呵了一声:“你求我有什么用?事到如今,你该求的是王爷和王妃,是郡主,只有她们才能决定你到底是死还是不死。”

他说完,原本寂静的房间里头忽然凭空出现了几个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施太医被惊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震惊至极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又看了看孔供奉,显然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呆在原地像是一直被吓傻了的兔子。

第1341章 使诈

可是纵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郑王和卫安又都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有一点他却是无比清楚且知道的----他完了!这么多人看着,他刚才亲口说的那些话都落在了他们的耳朵里,现在他就算是想反口都已经没有法子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头的惊慌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来,之前那些可以主宰贵胄性命的那些快感悉数的退去,很快换上铺天盖地的惊恐,他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孔供奉拂袖,将孩子快步走过去交给了郑王妃,低声道:“王妃,就是这个人害了世子!明明世子无病,他却将世子说成是病入膏肓,我们险些被他所蒙骗!”

宝哥儿已经不哭了,软软的趴在郑王妃的怀里,抱住她的脖子撒娇似地喊了一声娘,郑王妃反手搂住他往上抱了抱,看着施太医的目光冰冷得像是冬天里的冰,她许久才做出了反应-----将孩子交给了旁边的卫安便扑向了施太医,左右开弓打了他十几个巴掌,再也顾不得形象和规矩不规矩的了,声嘶力竭的揪住他的衣襟质问他:“我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才一岁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竟然朝一个孩子下手,竟然把他弄成了这样!”

这么多天,她不眠不休的守着孩子,把这些太医都当成祖宗一样的供着,几乎是言听计从,就想他们能治好孩子的病,可是哪里能料到,这里头却藏着一只豺狼,他冷眼旁观着他们所有人的痛苦和惊慌,装成救世主,说着救孩子的话却做着害孩子的事。

想到自己一门心思的埋怨沈琛和卫安,却根本就不知道始作俑者就在自己的纵容之下加害自己的孩子,她简直心痛得难以呼吸,打完了施太医还不解恨,伸手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宝哥儿被吓蒙了,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这样激动,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郑王朝着卫安使了个眼色,让卫安安抚宝哥儿,自己便疾步上前拦住了郑王妃,轻声道:“好了,这些事谁能想得到?人家千方百计的算计我们,我们就算是想要防范都不知道怎么防范,这怪不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问清楚,他到底是听了谁的命令这么来害我们,这样的事,绝不能有第二次了!”

郑王妃倚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爷,我好恨我自己啊!是我听了这个饿狼的话,秘辛有什么神药,所以对他言听计从,只顾着追问安安跟沈琛…却忽略了自己的宝哥儿,要是我能一直守在宝哥儿身边,不那么信他,宝哥儿怎么会受这样的苦,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宝哥儿…”

她已经难以支撑下去了,这些日子的惊恐和绝望交替着折磨她,将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快要耗尽了。

郑王叹息了一声,语气不由自主的就温和了下来:“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过错,父母之爱子,原本就是没有理智的。要怪便要怪这些人无孔不入,心思不正,恶毒计谋无所不用其极…”

他说着,冷冷一顾还跪在地上的施太医,斩钉截铁的冷笑:“这样的人,谋害宗室,按例应当处死!”

孔供奉立在后头,气的胡子还是有些颤抖,之前谢良成让他来诈施太医的话,他心里还惴惴不安,想着若是冤枉了人,到时候同僚之间见面相处就难免尴尬了,可是谁知道,施太医竟然真的被他试了出来…

这样的饿虎就在身后虎视眈眈,实在是一件想起来就令人打冷颤的事,之前卫玉攸的事情卫安帮了三夫人这么大的忙,他心里早就已经罢卫家当成同盟来看待了,这要是郑王世子出事,波及卫家,那他们这些当姻亲的,以后秋后算账的时候,难道不会被波及?

施太医也实在是太狠心了。

倒是卫安一直没有动静,从施太医承认到现在,她还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抱着宝哥儿走动安抚,现在听见郑王这么说,她便冷冷的又道:“谋害宗室,按例不止当杀,还应当被凌迟处死!”

凌迟!施太医浑身颤抖,被卫安的话刺激得唇色泛白,目光有些僵直的盯着卫安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他的那些侥幸全都化作了云烟-----卫安的眼神是冷淡的,不仅冷淡,更像极了冬日里被惊醒了的蛇,目光冷冰冰得像是瞄准了这打扰它们的猎物。

他是知道那些人对卫安的忌讳的,虽然之前一直看到的都是温和的寿宁郡主,可是心里其实已经对她颇为忌惮,现在卫安这么毫无顾忌的露出她的杀意和恶意,他便不由自主的察觉到了危险,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卫安放开了宝哥儿,把宝哥儿交给了后来的乳娘,轻声叮嘱她把孩子自己抱出去,自己朝着施太医漫步走了过去。

施太医长得还算是周正,年纪比起孔供奉和老大夫来说也不是很大,见了卫安过来,还能连滚带爬的上前痛哭着请求卫安原谅:“郡主饶了我罢,我也是一时糊涂,一时是猪油蒙了心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这么重要的事,被他说起来好像就是在菜场买了不合意的菜,退回去就是了一样,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的,卫安冷冷的笑了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不起眼的蝼蚁:“施太医,这些废话我们就省略罢,你心里心知肚明的,宝哥儿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一定会要人给个交代,如果你不能给我们个交代,那就拿你的命来填,光是凌迟还不够,我要你们全家的命!我也知道你或许不在乎你那些恶毒的族人,可是你的老娘这么大年纪了,想必你心里不大忍心让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赶上一趟秋后处斩罢?”

第1342章 痛斥

施太医就幽怨的盯着卫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就算是再有深仇大恨,也不会动不动就说出杀你全家的话来,这个郡主,真是心肠太狠毒了。

他愤愤不平的扬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过错,为什么要牵连我的母亲!?杀一个已经如此大年纪的老人,只怕天下人都会觉得郡主和王爷不仁…”

“不仁吗?”卫安挑眉笑了,然后猛地拿出自己早已经握在掌心的簪子,朝着施太医狠狠的捅了下去。

施太医一时懵了,稍后却立即就被那惊心的痛给痛得忍不住惊呼,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倒在一边痛的死去活来。

好日子过的久了,哪里还受过这样的皮肉伤,这一点皮肉伤都足够他痛上好一阵了,他滚落在地上,还是挣扎着看着卫安和郑王等一众人:“你们,你们这是私设刑堂,是滥用私刑…”

“是啊。”卫安微笑着承认,好整以暇的环顾着正痛苦不已的施太医,转瞬面容就又冷了下来:“那你做了什么呢?你对宝哥儿下手,我们就算是当场杀了你也不为过,你心里应该知道的,杀一个太医,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人证在这里,孔供奉,老大夫,还有那些伺候的侍女下人,她们都可以作证,她们都听见了你亲口承认你害人的,既然你害人,那么激愤之下我们不小心杀了你,难道圣上还会治我们的罪吗?你心里难道不明白,一个世子的性命和一个太医的性命,哪条命更珍贵一些?”

施太医被问的哑口无言,捂着伤口惊恐的看着卫安,生怕她会再拿簪子赐下来,或是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不断的倒退往后挪动,又哭着挣扎:“郡主放过我罢,我虽然是想害世子,可是毕竟世子最后没事啊…”

这些害人的人,从来就不会因为自己害人而害怕,他们所惊恐的,无非是事情被拆穿后会给他们带来的损失罢了。

现在的施太医就是这样,他对于朝孩子下手丝毫没有任何愧疚,唯有的就是被发现的遗憾和可惜和惊慌。

卫安不想再跟这样的人废话,冷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们现在还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的缘故,想要保住性命,求我们是没用的,这撒泼打滚也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仍旧不清醒,想必刚才我的那一簪子下去,你也应当稍微清醒的认识到如今的处境了,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你交代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到底是谁在唆使你做下这种事,二,是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到顺天府,告你一个谋害宗室的罪名,你也应该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有没有添油加醋,谋害宗室的罪名一定,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吗?”

卫安一长串的话说完,看着面前似乎正在认真权衡的施太医身上,轻声又道:“我若是你,我就不会这么蠢,罢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你得到的东西,值得你用全家的性命去赌吗?你的母亲带大你可不容易,一个弱女子拖着你,从小受了不少苦罢?她还没过过多少年好日子,还没享过你的福,就要被你做下的错事所牵连丢掉性命…”

年少时的那些刁难苛责历历在目,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那些人如何侮辱他和他的母亲,他的娘这么辛苦的罢他给拉扯长大,让他成为现在的还算是有用的人,他还没有让他享福,母亲甚至还需要受儿媳妇的气,天天的操劳辛苦…

他闭了闭眼睛,觉得干涩的眼睛里一时之间酸痛无比,过了很久,他才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卫安,问她:“要是我实话实说了,郡主就放过我吗?”

他满心以为卫安至少也会说些场面上的好听话,可是没料到卫安很直接的摇了摇头,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直接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不能的,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你当初敢朝宝哥儿下手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的,我们不可能会放过你。可是这不放过,也有程度的轻重,你若是负隅顽抗,想要一力承担这后果,那不必说,你跟你老娘肯定是都活不了的,而要是你能供出背后的人,那你充其量也就是从犯,你应当清楚这从犯和主使之间的区别吧?”

施太医当然清楚,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得口舌发干,喉咙冒烟,看着卫安很久才慢慢的往后退了退,似乎还在思索和犹豫。

郑王就冷淡的笑了一声:“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他去刑部,他不怕死,那就让他尝尝那些刑罚,等他都过了一遍,他要是还能囫囵活着不开口,那本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进了刑部还被特别关照的人,哪里还可能会撑得住呢,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招了,施太医紧张又害怕,终于还是开口说:“不不不,我说我说!”

郑王和卫安对视了一眼,看着田伯拉来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抬着下巴问他:“你说罢,我听着,若是真的,我也不会骗你,该不杀就不杀,该不连累你娘,就不会连累你娘。”

施太医垂下头,挣扎了好一会儿,他也知道要是说出来,自己也没什么好结果,可是他这个人太惜命了,从小活的不容易,就更是怕死,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说了至少能不死,可是不说,那就是现在就死了,这笔帐,他稍微算一下就算出来了,抿了抿唇,冲着郑王和卫安说:“是…是董大人找的我。”

董大人,卫安立即反应过来:“哪个董大人?”

郑王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印象,很奇怪的看着施太医,等着他说出全名来。

施太医语气很低沉沮丧,见卫安追问,就补充说:“是…就是董成器董大人…是他让我这么做的,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

第1343章 等待

夜深人静,施老娘却还是迟迟未睡,正靠着廊下的一根木柱子做着针线,她手里正缝制的是一件小衣裳,看起来显然是给小孩子的,衣裳小巧玲珑,布料虽然不算好,可是却也干净整洁,她手下动作不停,耳朵却时不时的听着外头的动静,时不时的有风吹草动便忍不住抬头看向大门处,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人。

施太太施施然的从里头出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打了个哈欠,看了她一眼便忍不住蹙眉:“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矫情什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家里不同往日了,不要你这样辛苦,可是你总是不听,倒好像是我这个媳妇儿当的不好,虐待了您似地。”

施太太的口吻很不客气,在以前的很多年里,她都一直在受施老娘的气,为着这个,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加上施老娘霸占儿子,且施太医又很孝顺,她一个人就更加显得势单力薄,像是处于他们母子之中的一个外人,便更是忍不住愤愤不平,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于施老娘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感情,现在还能说的上几句话,也不过是因为看在施太医的银子的份上罢了。

施老娘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满是皱纹的眼睛抬起来不满的看了看施太太,不紧不慢的冷冷的笑出了声:“也就是你能没心没肺,男人这么晚了还不归家,你竟然也丝毫不担心…”

真是稀奇了,施太太啧了一声,立即便反驳:“我担心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没有脑子没有长腿,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未必还能丢了不成?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心里头只想着你的儿子,我总得做些正事罢?我忙的东西多了,人情往来哪个不是我?您嘴巴一张便说我不好了…”

这对婆媳永远有吵不完的架,屋子里坐着的董成器面带厌恶的不大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弄出了些声响,听着外头彻底安静下来了,才有些烦躁的敲了敲桌子,面带沉思。

也不知道到底事情怎么样了,他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住,想着反正没事,不如干脆自己过来等消息,不管成不成,总有他脱身的机会,自己直接在这边等,至少也能快些听见消息。

这回的事只要成了,再杀了沈琛,那他也算是给蒋松文他们报仇了。

想起房山传来的消息,他凝重的神情里透出一丝得意,也放松了许多,不管怎么说,沈琛是被困在房山了,只要那些人再加一把火,沈琛肯定死在房山,到时候就算是剩了一个卫安,又跟郑王生分了,还能起什么作用?

以后他多的是机会慢慢的折腾她弄死她。

烛火噼啪爆出一声响,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仍旧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这个时候了,施太医也该回来了才是,难道是被留在了王府?

可是施太医说过了,他今天有八成的把握,就是在下手之后世子的病情不会立即就恶化,而是在他走后才慢慢的衰弱咽气…

怎么一去就这么久?

他站了起来有些不大肯定的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忽而听见了一声门响,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望向门口。

施老娘也早已经抛下了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殷殷的朝着门口看去,直到看见施太医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她的嘴角才现出了一丝笑意,急忙站了起来往外迎:“吃过饭了没有?怎么今天弄得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世上原本没有天成的恶人,哪怕是有,对待父母子女,多也是还怀着一份特殊的情感的,施老娘嘴巴不饶人,苦日子过的久了,又对儿子有一种霸道的占有欲,因此对媳妇儿极为苛待,处处数落,可是她对自己的儿子却是真心实意的好,嘘寒问暖无所不至。

施太医心里也对此心知肚明,听见母亲这么问,眼里一酸险些就掉下泪来,很勉强才忍住了,对着母亲摇了摇头,尽量的保持住自己的语气:“都吃过了,好着呢,就是王爷家里的小世子病情忽然有些反复,所以我才留的久了一些,您老就不用担心了…”

施太太啧了一声,抱着双臂对施老娘说:“你看见了吧?我说的话你总是一句也不信,总觉得我会骗你害你儿子似地,你看看,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他是在做大事,你却总这样,难道儿子大了,你还能罢她拴在裤腰带上不成?”

她对着施老娘是很不客气的,施老娘就瞪了她一眼,骂了一声:“你这个败家精!我儿子辛辛苦苦的早出晚归,争得一份家业,都被你给挥霍光了!还不快去灶上热热饭菜!男人这么晚才回来,你也不说心疼,什么都不做,杵在那里像是一根木头桩子…”

施太太越发的愤怒,这都说了好几天了,会请个帮工来家里,她还等着呢,就是施老娘死活不肯,说是都还做的动,没那么多讲究,非得拦着不让请,现在又来指使她,她哼了一声,甩甩手懒得理会这个难伺候的婆婆了:“您既然不肯请人,那就您自己来做啊,反正您是什么都能来得的,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不是?我们笨手笨脚的,待会儿做出来,又要被您说这个不好那个不是,还是您自己劳累劳累罢,别人谁替得了您呐?!”

施老娘眉头一竖就要发火,还是施太医精疲力尽的拉住了,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老娘,他语气异常的低沉:“好了,不要再闹了,我刚吃过回来的,不饿,里头贵客来了没有?”

提起贵客,施老娘的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早来了,茶水和点心不要钱似地,送了三四回进去…”

她对于这些来他们家里混吃混喝的人一向没有好印象,总觉得他们是故意来岢败她们家的,都不是好人。施太医说他是贵客,可是她也没见这些人上门带过什么礼物来的,这样的人算什么贵客?

第1344章 低头

施太医紧皱的眉头略微松了松,哦了一声,站住了脚提醒自己的妻子:“母亲人老了,以往她有什么不是的,你也别总记在心里,她毕竟年纪大了,你多多让让她。”

施太太咬了咬唇,觉得丈夫说这个话心里没有良心,谁诚心想当个不孝顺被人戳脊梁骨的啊?可是也要婆婆稍微过得去不是?

她嫁过来到现在,婆婆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说她能吃,不让她上桌吃饭,一餐只叫她吃两个红薯,让她做个不停,前些年日子难过的时候,还赶她去给人家织布…

而好不容易等到丈夫进了太医院,日子渐渐的好起来,婆婆也丝毫不放过她,还是让她忙里忙外做个不停,就像是在抽打一个陀螺,不肯让她有片刻的安宁,最可恶的是,一面骂她不能生,一面又不许丈夫跟她亲近…

施太太委屈的厉害,啧了一声忍不住嗤笑:“这话说的,好似这么多年来受委屈的不是我罢了,你家老太太多难伺候,你自己心里没个数,担心她受我的欺负?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我什么时候被磋磨死被气死罢!”

这话说的倒是也不尽然是错的,施太医对自己的母亲的性子心里有数,见施老娘眉毛倒竖就要骂人,便拉住母亲道:“您也消停些罢,以后有什么事,就慢慢说,别总闹得沸反盈天的。”

又低声拉住了要走的施太太,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手里还有一些银子?”

施太太点了点头,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大半夜的提起这个来。

施太医便耐心细致的告诉了她银子藏匿的地点,而后就道:“这些银子,满打满算的,够你们生活一辈子了,以后你拿着这笔银子,我也不图你替我守着,也不图别的什么,你要是愿意改嫁,那也尽可以去,只是有一样,我要求你,求你看在夫妻这么多年的份上,答应我。”

施太太被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丈夫忽然就说的这么严重,不由得道:“你…”

施太医却攥住了她的手,死死的攥了半天,直到施太太痛的惊呼了一声,才又重新松开握了握,压低声音道:“我犯了事,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只有这笔银子是能给你们的了,求你了,看在夫妻这么多年的份上,也看在我对你还算过得去的份上,少跟我娘计较,好好的让她老人家过完之后的日子!”

他说完,便放开了施太太的手,猛地往正堂去了。

正堂的帘子掀开,他一眼就看见了正皱着眉头听动静的董成器,勉强绽开笑容喊了一声董大人。

董成器狐疑的打量他一遍,问他:“你刚才在外头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怎么这么久才进来?”

施太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沉痛的表情来:“我是在跟他们交代后事,免得到时候我完了,她们妇道人家心里发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董成器的右眼皮就重重的跳了跳,警觉的看着他立即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交代后事?!”

他带了很多人来,虽然为了早知道消息冒险来了,可是退路却是想好了的,现在听见施太医这么说,虽然心里惊慌恼怒,可是更多的却还是在想着如何能更加完美的脱身。

施太医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地面,冷冷的道:“他们都知道了,我现在完了,你说是什么意思?”

事发了!董成器心脏处猛地一跳,整颗心差点儿要跳出胸腔似地,紧紧地盯着施太医一时没有反应,等过了片刻,他就立即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了施太医。

施太医却还是镇定的很,站在原地甚至还有空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他看着要夺门而出的董成器,缓缓摇头:“没用的,他们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你带来的那些人,也都已经被抓的七七八八了,你死心吧。”

卫安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了,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能喘息的机会,在他供出了董成器之后,卫安就已经立即让人去查了这个人,并且掌握了他确切的行踪,在得知他的去向之后,才让他回家先稳住董成器,让其他人去把董成器带来的分散在胡同中各家各户的那些人都先给抓了。

这样缜密的心思,东施太医还从来没从一个女孩子身上看见过,落在这样的人手里,还有什么话好说?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他现在只盼着卫安能看在他已经招供了所有的份上,能饶他一条性命。

银子是好,可惜太烫手了,他看着扑过来的董成器,淡淡的说:“我也没有法子,蝼蚁尚且偷生…我还有老娘和妻子要顾及…”

董成器伸手恶狠狠的指了指他,一脸的崩溃无语,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已经被砰的一声给撞开了。

外头涌进来一群手执火把的人,将整个院落照亮得如同白昼,施老娘和施太太都被惊得立在了当场,已经来不及争执和互相数落,不由得都战战兢兢的往屋子里跑,来寻施太医。

施太医叹了口气,对着施老娘低头:“娘,我对不住你,是儿子的错…”

董成器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可是这个时候,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咬牙切齿的指着施太医骂了一声:“狗娘养的,你竟敢出卖我!”

灯光映着他的脸色极为的狰狞,施老娘这样刻薄的人都一时没敢出声,只是握紧了施太医的手语带哽咽的问他:“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施太医说不出话来,紧紧的握着施老娘的手,见施太太惶惶然不可终日,便叹息了一声,对着施太太点了点头,露出恳求的神色,自己却对着施老娘温和的道:“没什么,没什么,您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第1345章 主谋

董成器咬牙切齿的骂着施太医,一抬头看见率先领着人进来的谢良成却不由得立即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道:“是你?!”

他向来记性很好,也一直都以这一点为荣,当然立即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之前那个手艺人,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施太医会被发现了,挑了挑眉掩饰不住眼里的杀意:“当初真该早杀了你!”

说这些事后的狠话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谢良成也压根没有罢他当回事,他面带微笑的看了看他:“是啊,又见面了,董大人跟我可真是有缘啊。”

有什么缘分,所有的不过是深仇大恨罢了,到了这个地步,董成器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猛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扬着下巴啧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家以前是长缨公主底下的一条狗罢?啧啧啧,这朝秦暮楚的,你们家可真是学会了精髓,从一开始的楚王和后来的长缨公主,再到后来的临江王世子…你们家可没少换主子啊。”

董成器记性是真的好,之前他一直主张要杀了这个面熟的手艺人,便是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现在事后回想,他就立即想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由便冷笑了一声:“怪不得呢,原来是换主人了,现在跟着卫安了?”

谢良成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云淡风轻的笑了一声:“大人说笑了,若是我是走狗的话,那依附于蒋家父子的大人又是什么什么呢?”

董成器勃然色变,看着谢良成只觉得眼前的后生面目可憎,他冷着脸,吸了一口气忍下了心里头的怒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算起来,他也是运气不好,每次都棋差一招,总是距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儿,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要是他运气能够再好上那么一些…

他咬了咬牙,忽而撞开了面前的施太医,猛地往屋外窜去。

谢良成早已经防范着他有动作,见他一动,立即便做出了反应,顺势往旁边一让,伸脚往他的背上猛地踹了一脚,而后才对涌进来的王推官等人道:“接下来的事,就要劳烦大人您了。”

王推官仍旧是笑眯眯的,弯着腰对谢良成说了句不敢,紧跟着便冲着在旁边站着的下属咳嗽了一声:“还不快些把人弄起来?这可得轻些,别弄坏了董大人!”

董成器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也就冷笑着任由他们动作,自己一声不吭。

倒是施太医,他眼看着董成器也已经落网了,便片刻也没有耽误的朝着谢良成表功:“谢大人,您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事,现在人也已经抓住了,您看是不是能在郡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这些所谓一时糊涂的话根本不能听,因为既然能为了银子一时糊涂,以后也就能糊涂不知多少次,谢良成看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一些吧?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那就得劳烦施太医再跟我们去王府走一趟了,施太医,咱们这就走吧?”

施老娘就算是再傻也听出了不对了,见跟儿子在一起的那个所谓的贵客被抓了,现在儿子也眼看着要被捉走,便心里着了慌,急忙拽住了施太医的胳膊,对着谢良成防备的问:“你想怎么样?!我儿子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她像是母鸡护崽一般把施太医紧紧的护在身后,分毫不让的抿着唇:“你们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什么事都是我干的,跟我儿子没有关系!你们不许抓他!”

谢良成停下脚来,看了施太医一眼,施太医立即就明白了,他急忙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朝着她轻轻的摇头,然后便深深的看了施太太一眼:“求你,求你!”

施太太全然还是懵的,到了现在听见了施太医的话才算是有了动作,她僵硬的点了点头,上去拉开了施老娘:“你别添乱了!屋子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收拾呢…”一面却看着施太医,静静的吸了口气才道:“你放心,我就算是自己饿死,也不会让你老娘有什么不好的!”

施老娘还在骂骂咧咧,她才不要儿媳妇表功,可是现在她也的确是没了法子,只好声嘶力竭的拍着大腿哭。

施太医却放心多了,他是知道施太太的为人的,施太太这个人虽然是刀子嘴,可是却是豆腐心,要说她答应了的事,就决计不会变,有了施太太照顾,不管怎么样,以后他心里也更放心一些。

谢良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人将施太医一左一右的架在了中间,沉默着回了郑王府。

郑王府的灯火彻夜通明,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官差,郑王深夜不顾宵禁,叫了顺天府的人抓人,这是大事,很多人都是来探听消息的。

郑王却并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宝哥儿身上,施太医已经说了他对宝哥儿做的手脚,连下手方位和轻重也说了,老大夫和孔供奉等人便都忙着研究宝哥儿的药到底该如何开,该如何能恢复得更好一些。

讨论了很久,郑王和郑王妃一字不差的听在耳朵里,知道儿子的身体怕是很难恢复到从前了,情绪便都不是很好。

尤其是郑王妃,她已经晕过去了一次,这次醒过来之后便一直守在宝哥儿身边寸步不肯离开,听见了孔供奉说不管怎么样,性命是无忧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又听说宝哥儿的身体是恢复不了了,又觉得出离的愤怒。

谢良成进来说了抓住人之后,郑王妃才咬牙切齿又茫然的问:“董成器是谁?!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阴毒,要来杀我的孩子?!”

郑王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郑王妃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1346章 谈判

董成器是谁,是蒋子宁的亲戚,跟蒋松文自小差不多是一起长大,从前蒋氏父子猖狂横行的时候,他也得尽了好处,这京城谁不知道董成器的名号?

没想到蒋家完了之后,董成器竟然还贼心不死,算计到了他的头上,这想也不用想,当初蒋松文能想出用工部送火药的时机来郑王府想要炸死卫安,那现在董成器把主意动到卫安和郑王府头上,肯定为的就是报复了。

蒋家自己作恶出事,董成器就把这笔帐算到了郑王府和卫安的头上,时时刻刻的想着报复。

真是可笑至极!

这些人一个个的一肚子坏水,从来没有想过给别人活路,可是一旦别人反击自己失败,他们便好像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似地,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报复。

更可笑的是,他们报复也从来不走管的路子,丧心病狂到连稚子也要下手,郑王喉咙动了动,只觉得从喉咙里冒出一股腥甜,拉住了郑王妃看着她郑重的道:“不管是谁,他害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你放心。”

郑王妃抿了抿唇,眼泪片刻后便下来了,倚在郑王怀里只觉得已经精疲力竭:“王爷,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宝哥儿?!宝哥儿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啊,他才这么一丁点大…”

孔供奉和老大夫都已经说了,这样的情况谁都不能保证宝哥儿的身体会彻底好起来,最好的情况也无非是能活下去了。

可是宝哥儿何辜啊?!他从前是这么健康的一个孩子,跟别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可是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她恨得将唇都咬破了也不自知,许久才对郑王点了点头。

郑王心里也不好受,他看了一眼宝哥儿,对谢良成轻声道:“你去请郡主来,把事情跟她说一声,问问她是不是跟我一同去顺天府。”

卫安最近也都没有休息,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老大夫和孔供奉都在守着孩子,他便叫卫安稍微去睡一会儿。

谢良成应了一声,顿了顿又想起了施太医来,便皱眉说了施太医的事,又道:“他总归是对世子的情况最熟悉,又是他对世子下的手…我看,不如让他来问问清楚,看看他是不是有法子缓解世子的病情,哪怕是不能彻底解决呢,可是至少疼痛能少一些,那也是好的。”

谢良成知道卫安重视亲情,也就不愿意看着被卫安所重视的孩子受太多苦,因为孩子痛在身上,可是那些爱他的人,却痛在心里。

郑王妃情绪激动,听见施太医的名字就恨不得让他去死,大摇其头:“那个用心险恶的奸贼!他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指望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使坏,来害我的孩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也是正常的,谢良成抿了抿唇没有再说,只是道:“既然王妃这么说,那我便把他押送去顺天府一并受审吧。”

郑王却出声叫住他,转而对郑王妃道:“良成说的有些道理,施太医自己做下的恶,做到了什么地步,有什么解决的方式,他比别人总更清楚些,再说,现在他已经落入了我们手里,是不是活命只在我们一念之间,加上他老娘和妻子都在我们手里,他是不敢再起什么坏念头的,反而只会更加用尽全力帮着我们,以求我们饶他性命,还是把他留下来吧,让人严加盯着,寸步不离,孔供奉和老大夫如今都守着宝哥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都是老成持重的,肯定会及时阻止并告诉我们的。”

郑王妃眼里露出痛苦神情,听着里头的阵阵哭声,只觉得心都碎了,很无力的点了点头。

郑王便低声安慰她:“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管怎么样,我始终陪着你们母子的。”

这句话大约是郑王妃近来听的最顺耳的一句话,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望着郑王不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有些话不必多说,彼此之间稍微一点就知道了,郑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领着谢良成走了。

她自己落在后头,吩咐丁妈妈:“郡主应当要同王爷一同去顺天府,你去瞧瞧那边有什么缺的,及时处置了,免得郡主受了委屈。”

丁妈妈巴不得她能想通跟卫安和解,毕竟一家人内讧实在没有好处,何况摆明了王爷是很信任卫安的,这么闹下去吃亏的始终是郑王妃,现在郑王妃自己能想通了,她先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里念了声佛,紧跟着便忙答应了。

那边的卫安却并没什么要缺的,她睡了一会儿,到底是记挂着宝哥儿的病,很快就又醒了,准备去看宝哥儿那边的情况。

玉清见她眼圈底下还有青痕,忍不住便心疼道:“姑娘这样担心也比法子,总得也顾着顾着自己的身体吧?这样没日没夜的熬着,就是铁人也熬不住啊,要是您都倒下了,到时候王爷岂不是更难受?他先顾好谁来才是呢?”

连向来不干涉卫安的事的汪嬷嬷也忍不住抱怨:“这些天没睡过一个整觉,饭送上来也用不了几口,这样下去,成亲的时候新娘子得憔悴成什么样呢?您再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得回去告诉老太太,叫老太太亲自来管您了。”

卫安知道她们担心,叹了口气勉强在她们的劝说下用了饭,便又急着要赶去看宝哥儿。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田婶便先来了,跟她说了郑王要去顺天府的事儿,又问她是一同去还是留在府里。

卫安并没有多想便决定要跟郑王一起去一趟顺天府,这件事不是小事,背后的主谋问不出来,便代表以后随时还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些人随时可能会再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朝他们下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卫安已经受够了。

第1347章 纠正

她坚持到现在,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更加显得珍贵,不愿意失去任何一的,那些人敢动她珍视的东西,她便不会放过他们。

这是之前她对着昏睡在床的宝哥儿承诺过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他的人,既然承诺了,便一定要做到,否则怎么能安心?

汪嬷嬷等人也知道她的脾气,立即伺候着她换了衣裳。

卫安到的时候,郑王正和谢良成说起董成器的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恨意和不屑:“我从前并不曾刻意跟这些人为难,董成器其人虽然是蒋子宁的亲戚,可是我也并没有因为这样便对他们赶尽杀绝,再说,他要是真的认真要替蒋子宁父子报仇的话,也不该找上我,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觉得我郑王府和卫家好欺负罢了。”

这是自然的,相比较起来,临江王那是一块太难啃的骨头了,虽然这件事也跟临江王有说不清的关系,可是董成器哪里有胆子去对付他啊。谢良成冷笑了一声,面上带着些讥讽:“董成器话倒是说的好听,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实在是没本事找真正的对手去较量,所以才敢把手伸到您和安安头上的,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对付您,不过是时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离间您家里的关系…”

这个计谋的确是显得极为恶毒,郑王很不耐烦,想起这一点就更加厌恶董成器一分,等见到了卫安,吸了口气将那些很恶毒的想法都收起来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憔悴,便道:“是父王对不住你。”

郑王这么说,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女儿,竟然让女儿被人算计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一面要担心弟弟的病,一面还要受郑王妃的气。

卫安自己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她知道,有些坏人算计人就是这样的,他们不满足于让你死或者是让你倒霉,他们更想看见的,是你在慌乱不堪中疲于奔命,一点一点的消耗生命和意志,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这钝刀子割肉的手段上一世她早就在彭采臣那些人身上领教得够多了,所以现在郑王说起这个来,她也并不觉得委屈,说实话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因为郑王妃的话说的没错,董成器原本就是冲着让她难受来的,宝哥儿本来就是受了她的牵连。

她摇头安慰了郑王几句,听谢良成说了抓董成器的经过之后便问:“那些跟着董成器的人也什么都没招认吗?”

正常来说,谢良成肯定是把人都给审问一遍了,要是在那些人嘴里有发现的话,肯定不会现在还要赶过去准备逼问董成器的,早就跟着那些人透露出来的消息去顺藤摸瓜了。

谢良成显然知道卫安是什么意思,见郑王也看过来,便道:“嘴巴都很硬,什么都不肯说,顺天府也有人在,我不可能用刑,便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了。”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因为只要董成器能吐口,那所有的事情就都明了了。

郑王心里烦乱的很:“董成器肯定只不过是中间的一环,蒋子宁父子早完了,要凭他一个人,要收买施太医心甘情愿的卖命,哪里那么容易。”

他皱着眉头到了顺天府衙门的时候还在跟卫安和谢良成说:“董成器的嘴巴怕是没那么好撬开的,他要是死不开口呢?”

董成器毕竟跟寻常的人又不同,他是专门对付卫家郑王府来的,恐怕早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要是他抵死不认,那还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是现在施太医也不知道除了董成器以外的上头的人是谁了,不撬开董成器的口就不能知道真正这么丧心病狂的要动宝哥儿的是谁。

要是真的让他死了,那还真的没办法。

谢良成有些不以为然:“董家是不是全部完了?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也不顾及他的那些家人吗?”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从别人的软肋下手的,再难对付的人,总也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吧?谢良成不信董成器真的就一点放不下的东西都没有。

可是王推官还真的有些头痛的跟他们说了如今的状况:“王爷送了口信过来,我们便忙活上了,有了大人的准许,也用上了大刑,可是那位董大人倒是真是个硬茬儿,硬是什么也不肯说不说,竟然还差点儿咬了舌头,这幸亏是我们救的急,不然他这命还真就没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碰见过这么硬的主儿。”

王推官跟郑王府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一直合作得还算是愉快,他对沈琛忠心,对卫家的事就不会不上心,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董成器是真的很难啃。

郑王皱眉,提出要见董成器一面,王推官连声应是,立即便吩咐了下去,把人给拖了上来。

董成器果然是被用了大刑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血淋淋的,哪怕是外头胡乱裹了一件衣裳,也能看出他的身体正在发抖,可是他见了郑王和卫安,却丝毫不怵,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服气三个字。

他身上的血腥气熏得人忍不住皱眉,郑王下意识看了卫安一眼,怕她受不住,示意她到外头去。

卫安却并没有出去,她望着董成器,牵了牵嘴角蹲下身来,半点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污:“董大人,好久不见啊。”

董成器只是冷冷的盯着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王推官呵斥了他两句,他反倒更皮笑肉不笑的双手枕在了脑后,一副你们奈我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