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恩应是。

堂上没有一个人敢这个时候开口,即便是落井下石也不敢站出来!

“圣上,贫道冤枉啊!”陶然之磕着头,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赖恩亲自操了手臂粗的大棍,由两个内侍摁住陶然之,一棍子呼呼生着风的打了下去,陶然之啊呀一声,就疼晕了过去,钱宁立刻指挥着人打了水过来,将陶然之泼醒…

陶然之疼的嗷嗷的哭,埋头在地上,嘴里咕噜咕噜不知说着什么。

砰砰的又是两棒子,夏堰直皱眉撇过头去,正在这时陶然之受不了了,他大喊道:“贫道招了,招!”

圣上摆了摆手,赖恩停了下来,圣上道:“说,你为何害朕,是受何人指使!”

“是…是…”陶然之撑着跪起来…在场的各人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缩,谁知道陶然之这只疯狗会咬谁,只要被咬到了那可就是一身骚啊…

前殿顿时安静下来,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并着钱宁和张澜都屏住了呼吸。

陶然之哼哧哼哧的忍着疼,手臂一抬径直不拐弯的就朝严安指了过去:“圣上,是严阁老,严阁老指使微臣下毒的!”

有人咳嗽了几声,像是没忍住惊讶而岔了气一般。

严安脸色一变,惊愕的看着陶然之。

夏堰浑身一怔,怕是自己听错了一般看向单超,单超也与他一样正满脸的惊骇,单超如此,郭衍也是如此,所有人脸上都是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似的…要知道,陶然之和严安的关系,那是朝野皆知的,两人坑瀣一气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想当初,陶然之能进宫,那也是严安引荐的。

陶然之怎么会指证严安?!

最重要的,他们宁可相信严安自杀,也绝不会相信严安有这个胆子或者立场去杀圣上,圣上死了对严安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难道是陶然之和严安翻脸了?所以才会决定拉严安垫背?若是这样,倒是有这个可能。

可是陶然之这样的指认,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的明白。不需要证据,就已经是荒诞至极!

毫无意义啊。

圣上也是一愣,没反应过来,望着陶然之确认道:“你说谁?”陶然之义正言辞,大声的道,“是严怀中指使贫道在圣上的丹药下毒的,他要谋害圣上啊,圣上,您一定要替贫道伸冤,杀了这个奸贼啊!”

“住口。”圣上当即就反驳道,“你当朕老眼昏聩,不辩真伪,你再胡乱攀咬立刻就将你碎尸万段!”

陶然之愤然开口,不畏生死:“圣上明鉴,确实是严怀中指使贫道下毒的,您若不信,贫道愿和严怀中当庭对质!”

圣上皱眉,朝严安看去。

“臣,愿意对质!”严安走了出来,拂开官袍跪在了下面,厉目望着陶然之喝问道,“你说老夫指使你毒害圣上,你有何证据!”

陶然之回道:“贫道没有证据,但贫道就是最好的证据。”他说着朝圣上抱拳,朝在列的各位大人抱拳,“众所周知,贫道当初就是严怀中举荐进宫服侍圣上的,当初严怀中就告诉贫道,得一日需要时,他要做一件大事,贫道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在前几天,严怀中终于告诉贫道,他要弑君!贫道受他挟制不得不从命…圣上饶命,贫道真的是没有选择,不得不从贼啊。”

“陶然之!”严安大怒的样子,指着陶然之的鼻子道,“老臣何时和你说过这样的话,老臣何时叫你谋害圣上,你简直危言耸听!”他像是被气着了一样,平日的好口才派不上用场。

“严怀中,你不要以为没有证据就能将这些推的一干二净。那你说,贫道和你无怨无仇,甚至你对贫道还有恩,贫道为何不说别人偏要说你。”陶然之口沫横飞,连身上的伤都忘了疼,“贫道要不是受你挟制威胁,贫道为什么要害圣上,贫道在西苑中潜心炼丹服侍圣上,满大周哪位道长有贫道的恩宠和地位,贫道是疯了还是傻了,连命都不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严安气的脸都白了,陶然之朝圣上抱拳道,“圣上,贫道句句属实,您若不信,请审问严怀中,他定然会招供!”

严怀中抬起手啪的一声,抽了陶然之一巴掌:“混账!你没有理由,难道老臣有理由不成,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你说,你是受什么人指使,来诬陷老夫的!”说着,又打了两下。

圣上摆着手,皱眉道:“怀中,有话好好说,你这般样子作甚!”

严安气的不行,说不出话来。

“老大人。”郭衍扯了扯夏堰的衣袖,皱着眉朝上头点了点头下颌,意思不言而喻,夏堰颔首,低声道,“你偷偷去,将九歌找来,我们在此静观其变!”

郭衍应是,不动神色的出了门。

这边,赵作义站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替严安说话:“圣上,严阁老忠君忠国兢兢业业,他不可能做出这等弑君逆天之事。陶然之定然是受人指使,诬陷严阁老!”

“老臣附议。”刘同站了起来,回道,“正如严阁老所言,他毫无立场吩咐陶然之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求圣上明察秋毫!”

圣上没有说话,望着严安和陶然之,目露深思。

“圣上。”陶然之一副豁出性命的样子,道,“贫道所言句句所实,若有半句假话,臣愿一死以证清白。”说完,朝赖恩道,“赖大人,接着打,能死在万寿宫,贫道也死的荣耀,没白来这世上一遭!”说完,对着圣上唱到,“贫道死不足惜,还望圣上保重龙体,千秋万岁!”

赖恩当然不会听陶然之的话,就站着没有动。

圣上不耐烦的皱着眉头。

严安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他猛然磕头,对着圣上红了眼眶,哽咽的道:“圣上,老臣受这贼子冤枉,还求圣上明鉴!”

“朕知道了。”圣上根本没有相信陶然之的话,这天底下谁都可能杀他,但是严安不会杀他,他心头虽对严安颇有微词,也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但一个人的秉性,相处这么多年他还是有自信能掌控的。

最耐人寻味的是陶然之的反应,他无端端的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圣上。”赵作义大声道,“微臣有话要问陶然之!”

圣上颔首,示意赵作义问。

就在这个时候,钱宁在圣上耳边说了几句,圣上颔首,钱宁和来回禀的小内侍点了点头,小内侍跑了出去,过了一刻,就看到门口一身官府的宋弈大步走了进来…

夏堰和郭衍正焦急的看着他,宋弈朝几个人点了点头,上前和圣上行了礼,圣上道:“九歌,你来的正好,一起听听!”

“是!”宋弈领命,站在了末位,冷眼看着陶然之和严安,他刚从宫外回来,和幼清也见过一面,在内宫中发生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这样的场景,他在未进万寿宫前便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毫不惊讶。

“你接着说。”圣上指了指赵作义,赵作义就走过去,望着陶然之,问道,“我且问你,你从西苑逃走后,这几日住在何处?”

陶然之答道:“贫道无处可去,又没有办法逃出皇宫,所以就在钟粹宫中躲避了几日。”

圣上脸色微变。

赵作义颔首,又问道:“你既躲藏的如此隐蔽,又为何暴露了行踪,被赖大人发现。”

陶然之就闭口不言。

大家觉得奇怪,赵作义就朝赖恩看去,问道:“还请赖大人说一说当时的情景。”赖恩点了点头,走上前来,道,“微臣今日正当值,正巡视到内宫外,忽然里头跑出来一个小内侍,说他看到了陶然之在内宫出入,微臣就带着人赶去内宫,一番搜查后果然在钟粹宫找到了陶然之,微臣便将他擒住。”

“小内侍看到了陶然之?”赵作义开堂审问似的道,“那那位小内侍现在何处,他又是如何认出陶然之的?”一顿又道,“陶然之鲜少去内宫,一个小内侍如何认得陶然之,即便认得,陶然之做了装扮,连胡子都剃了,警惕小心,那小内侍又如何认出他来。”

“据小内侍所言,他并未认出陶然之,而是因为当时在宫门口,一位夫人指点他的,他才去和微臣回禀!”赖恩说完,忽然心头一怔,朝宋弈看去。

宋弈淡淡的,面色无波!

“哪位夫人?”赵作义打破砂锅问到底,赖恩回道,“臣已查过,乃是…”他看了看宋弈,道,“是行人司司正宋九歌的内眷,据说陶然之自北面而来,和宋太太站在甬道内说了约莫半盏时间的话,过后陶然之鬼祟而去,宋夫人则喊了小内侍去告诉微臣,其后,宋夫人去了坤宁宫,过后如何,微臣没有再查!”

赵作义像是明白了什么,猛然转身望着宋弈,道:“宋大人,没想到贵夫人还和陶然之认识,这件事,是不是请贵夫人过来盘问一番比较好,免得你和严阁老一般,被人诬陷陷害都不知情!”

宋弈没说话,夏堰站了出来:“赵大人这话差矣,事情到底如何还未查清,如何将宋太太请来,即便是问也该是宋大人回去问,赵大人就不必多事了。”

赵作义正要说话,严安仿佛万念俱灰似的,伏地大哭道:“圣上,臣年老昏聩,无能无德位居内阁,臣…乞骸骨!”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样子。

圣上一怔。

“老大人!”赵作义激动的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严安的身后,“老大人千万不可中了别人的奸计,您若请辞,岂不是要寒了我等的心,万万不可啊!”

刘同亦道:“圣上,此事太过蹊跷,但凭陶然之一人之言,实在难以服众,还求圣上详查,还严阁老清白!”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刘同一跪,吏部施铮明也跪了下来,随即内阁二杨落跪,工部钱璋也随即跪下来,就连兵部尚书的徐展云以及吏部尚书戴文奎皆跪在地上…

如此一来,大殿中就显露出泾渭分明的清形,以夏堰领头,单超,郭衍以及宋弈站着没有动。

夏堰看向宋弈,宋弈微微颔首,随即他们也跪了下来,求道:“此事疑点重重,还求圣上详查!”

“各位同僚。”严安朝众人抱拳,“老夫年事已高,在朝中已有数十年,也到了给年轻有能者让贤的时候了,你们不用劝老夫,老夫决议如此,实无心再恋战,纠一时长短!”他朝圣上磕头,语气死沉沉的,“求圣上恩准。”

“闹够了没有。”圣上拍着桌子,喝道,“朕还没说话呢,你们倒好,一个个给朕演起戏来了,都朕起来!”

大家都不敢再说话,纷纷起身静默。

圣上望着陶然之,喝问道:“陶然之,你给朕说实话,朕答应你,给你留个全尸!”

“是严怀中!”陶然之语气坚定。

圣上大怒,赵作义出列,道:“圣上,这件事分明就是陶然之受人指使而陷害严阁老!”他说完,猛然转头望着宋弈,“宋大人,你不要以为你不说话,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今天必须解释一下,宋太太为何突然去宫中,又为何和陶然之见面,那半盏茶的时间,她和陶然之在说什么。”

宋弈依旧没有说话,陶然之却是跳起来道:“贫道…贫道宋太太是无意碰上的。”

“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夏堰望着赵作义,“你这是在恶意引导。方才赖恩也说了,还是宋太太让人去告诉赖大人的,要是宋太太和陶然之认识,她又怎么会举报。”

赵作义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弈。

圣上皱眉,怎么一会儿是严安,一会儿是宋弈…

“臣有本奏!”赵作义正经八百的道,“微臣弹劾行人司司正宋九歌,枉害忠良,勾结贼人,大逆不道,居心叵测!”就等于在说是宋弈指使陶然之诬陷严安!

“臣有本奏。”刘同出列,接着赵作义的话道,“当日圣上中毒未醒,太医院太医素手无策,却偏偏宋大人救了圣上,此事甚为蹊跷,当详查!”在对方没有应对的时候将结果逼出来。

这算是当庭弹劾宋弈。

圣上脸色越来越难看,如同严安一般,他更不可能相信宋弈会害他,也不相信宋弈会这么蠢,用陶然之来诬陷严安…再说,宋弈那天救他,情真意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但是有人弹劾,你就要把事情说清楚,可以弹劾对方,甚至可以吵架动手,但必须说清楚。

赵作义目光全场一扫!

“臣附议!”施铮明喊道,随即,此起彼伏的“臣附议。”刘同,钱璋,杨维思以及杨翼悉数附议弹劾宋弈…

唯有戴文奎和徐展云垂着头没有出声。

戴文奎与郑辕私交甚好而徐展云则是太后的人…他们随同求严安不要致仕是礼节附议,但弹劾宋弈,就立场太过鲜明,他们自然不会做。

不过,有以上几人份量已经足够了。

圣上一脸烦躁又一脸的无奈,他看向宋弈,希翼的道:“九歌,朕让你辩解,证清白!”他希望宋弈把话说清楚。

夏堰和郭衍以及单超脸色很难看,方才的风向转的太快,赵作义又是句句扣着宋弈,他们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不过,现在圣上让宋弈说话,就足以证明圣上是相信宋弈的,他们暗暗欣慰,这件事还有转机。

众人朝宋弈看去,宋弈从容的走了出来,毫无预兆的他摘了头顶的乌纱,托在手中,道:“臣百口莫辩,求辞!请圣上恩准。”

夏堰一怔。

严安余光扫了眼宋弈,眼中划过笑意,他方才百口莫辩都乞骸骨了,现在宋弈当然也得请辞!

“你!”圣上也没有想到,指着宋弈道,“朕让你自辩,你请辞什么,朕不准!”

宋弈垂目,语气坚定的道:“臣无法自辩,各位大人所言所猜有理有据,臣一时难证清白,所以,臣只能辜负圣恩,求去!”他话落,将乌纱摆在地上,朝圣上行了大礼,起身,头也不回大步出了万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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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设瓮

万寿宫中,寂静一片,夏堰气的肺都开是疼,他冷笑着看着赵作义,道:“赵作义,此事还未查证清楚,你就这般咄咄逼人。”他目视所有人,道,“你最好保证,这件事不会被老夫查出来,否则,老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话落,他朝圣上抱拳,“圣上,臣告退!”拂袖而去。

在官员之中鲜少直呼对方全名,夏堰喊赵作义,这等于就是在骂人。

不过,这会儿,夏堰根本不在乎这些。

郭衍和单超也随之行礼,跟着夏堰离开。

赵作义气的哼了一声,朝圣上抱拳道:“圣上,微臣以为此事实在该查,不但要查还要细细的查,您的丹药到底是意外,还是陶然之故意为之。若是故意为之他又是受何人指使,今儿在大殿上又是谁唆使他诬陷严阁老!疑点重重,还望圣上明察秋毫。”

“是!”刘同道,“宋太太在内宫与陶然之见面,经赖大人所言,有许多人亲眼所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所以,臣绝对有理由怀疑宋九歌,即便他不曾指使陶然之对圣上下毒,但诬陷严阁老的事情,绝对和他有关!”

“够了没有!”圣上拍着桌子道,指着陶然之对赖恩吩咐道,“把人押回去,给朕审,审到他说为止。”

赖恩应是,上前拉着陶然之就朝外走。

陶然之这会儿一句话不吭,垂着头乖觉的跟着赖恩出了万寿宫。

“圣上!”赵作义觉得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圣上再将宋弈请回来,所以要快准狠的将事情落实,“宋九歌之事…”还不等他说完,圣上拍着桌子道,“都别说了,给朕出去,滚!”

赵作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圣上呵斥,顿时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严安太了解圣上的脾性了,他朝众人摆着手,示意大家赶紧走,留在这里,一会儿圣上发起火来,说的话更难听!

一会儿工夫,万寿宫里安静下来。

圣上看着地上摆着的官帽,叹了口气,和张澜以及钱宁道:“九歌今儿也太意气用事了,朕都没有怀疑他,他就这么冲动的辞官,朕拦他都不听!”

“宋大人毕竟还年轻。”张澜心头叹了口气,可惜的道,“一时间这么多人弹劾指责,他心里过不去,有些意气用事也在情理之中,圣上不必放在心上,等这件事情明了了,再请宋大人回朝便是。”

“是啊。”钱宁笑眯眯的道,“这会儿圣上若是将宋大人请回来,事情肯定还是会重演,还不如等这件事真相大白了,再请宋大人回来。”

圣上心里很清楚,他压了怒气,道:“他陪了朕好些日子也辛苦了,就让他回去歇几日也好。”又道,“都怪这个陶然之,朕当时就不该留着他!”

“圣上休怒,这事儿的内情复杂,还是交给赖大人审讯吧,陶然之受不得苦肯定会说实话的。”张澜想到了方才殿上的情景,一开始他还没有看明白,可等到严安大怒跪求乞骸骨时他忽然就明白过来,这分明就是严安和陶然之合演的戏,表面看似陶然之和严安在争执,可目的却是将宋弈绕进来。严安乞骸骨的目的,也是逼宋弈自己请辞。

钱宁对这件事也不知情,但看到陶然之指认严安时他大约就猜到了,这肯定只是开胃菜,后头还有大菜未上呢,果不其然…严格老这一招声东击西的苦肉计用的极妙啊,轻易的就将宋弈逼走了。

他倒不是希望宋弈走,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宋弈还是离开几日比较好,也避一避风头,若不然,明天朝堂上弹劾他的奏章只会比今天的还要多,说的话还要难听!

坤宁宫中,太后听到消息也愣了一下,望着谢嬷嬷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宋九歌请辞了?”

谢嬷嬷点点头,将她打听到的朝堂上的事情对太后说了一遍,道:“以奴婢看,这分明就是一个局,从假传懿旨将宋太太请进宫开始,就已经布好了,就等着宋九歌夫妻两个往里头钻呢!”

“好一个严怀中。”太后眯着眼睛,满目厉光,“自己阴私设局,竟还利用哀家!”

谢嬷嬷也觉得严安真的欺人太甚,她低声道:“您看,这件事要是圣上过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周琴暂时又找不到,无法证明这懿旨根本不是您传的。说不定现在在外人眼中,是您和严阁老一起设局陷害宋九歌逼他请辞呢。”

“先等等。”太后冷静下来,摆着手若有所思的道,“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谢嬷嬷一愣,不解的道:“难道他们还有后着?”想了想,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宋弈只不过请辞了,可谁知道他哪天会再回来,更何况,圣上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呢,这请辞一事是宋弈一时意气下办的事儿。

“有没有后着哀家现在还不确定。”太后摇摇头,“从今天开始,你对外就说哀家病了,闭门不见任何人。但凡有人来问,你就将你知道的告诉他们,至于这懿旨是真是假,就让他们猜去!”

谢嬷嬷应是,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这是打算等胜负分出来,再站出来明言,若不然,现在她们掺和进去,不但说了没有人信,而且还吃力不讨好!

“奴婢知道了。”谢嬷嬷扶太后起身,轻声道,“那皇后那边,怎么回?”

太后就冷笑了一声,道:“让她来给哀家伺疾,哀家病了,她这个儿媳妇可不能一点事儿都不做!”话落,就拆了钗环换了衣裳躺了下来,朝谢嬷嬷摆摆手,“你去忙吧,哀家一个人待会儿。”

谢嬷嬷应是而去。

西苑中,赖恩回头看了眼被绑着手由人拖着走的陶然之,满脸的鄙夷,这个人就是个活脱脱的小人,他停下来指着陶然之道:“把他带回去,先紧着皮肉给老子收拾一顿!”

他的属下应是,将陶然之像死狗似的拖走了。

赖恩啐了一口,大步朝宫外走去,一路去了三井坊。

陶然之被人押去了锦衣卫,在牢房中方坐稳,严志纲便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陶然之如遇救星一般,道:“承谦,你什么时候放贫道离开这里,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

“别着急。”严志纲笑眯眯的道,“过两天我便会放出消息,说你死在狱中,届时再将你掉包出去,这样也不会有人生疑问。”

陶然之不确定的道:“可是赖恩已经下令要行刑,这…贫道可受不起锦衣卫的刑具啊!”这也算是威胁了。

严志纲仿佛没听到陶然之的话,笑着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安排妥当。”说着,指了指后面铺的很干净的床铺,“几日没睡好了吧,先休息一会儿,旁的事有我呢。”话落,朝陶然之笑笑,信步悠然的朝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陶然之,道,“忘了说,今儿事情办的不错!”便出了门。

陶然之见严志纲走远,忍不住呸了一声,要不是走投无路他才不会做这种事,严氏父子,不得好死!

赖恩站在宋府门前的巷子里,宋府大门紧闭,没有他想象中的冷冷清清也没有门庭若市,探望者摩肩接踵的样子,赖恩笑了笑敲响了宋府的大门。

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里头探了个十几岁小厮的脸,悲悲戚戚的看着他。

“我来寻宋九歌,他可在府中。”赖恩站在门口,打量着小厮,小厮闻言摆摆手,道,“我们今儿不见客,不管谁来都不见,大人还是请回吧!”

赖恩一怔,不解的看着小厮。

小厮仿佛怕得罪人似的,又补充解释了一句:“还请大人见谅,不管是谁遇到这种堵心的事情,心情都不会好的,我们老爷也不例外啊。”说着,摇了摇头!

赖恩倒是可以理解,只是…

还不等赖恩说话,小厮就啪的一声关了门,随即他还听道了落栓的声音。

“嘿!”赖恩指了指门,心里不快可又不好发火,摇着头道,“这宋九歌难不成还打算在家里待一辈子不见客不成。”他无奈的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只得原路返回。

赖恩出了巷子,他方走,行人司的崔大人便和三位同僚一起过来,也是和赖恩一般敲了门等了半天,可门开了他们也没有进得去,只得在外头问候了几声,悻悻然而去。

一整个中午,宋府的门前是从未有过的热闹,走了张三来了李四,但凡对严党不满的朝中官员,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走了一遭,也不究宋弈是不是愿意见他们,但是这个过场和态度必须是要摆一摆的。

短短半天,宋弈心灰意冷闭门谢客,在家中痛苦流泪的谣言传的满天飞。

有人暗自高兴,有人惋惜感叹,有人观望质疑,有人同情怜悯…朝堂闹哄哄的都在讨论宋弈是否真的陷害严安这件事…

第二日一早,朝堂上奏疏果然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的吵的不可开交,陶然之被关在锦衣卫的地牢里,也不知是审了还是没审,总之这结果就是迟迟没有出来…都察院更是炸开了锅,好像找到事儿做了似的,弹劾彭尚元,弹劾严安,弹劾夏堰…

而这件事所谓的始作俑者的宋弈和陶然之反而没人管了。

常公公站在宋府的巷子外头犹豫迟疑了许久,圣上派他来安抚宋弈,他总不能不领圣命,可若真让他进了宋府,严安那边又不好交代,常公公站了许久,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宋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个黑脸高个的壮汉,堵在门口也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杂家是…”常公公眉梢一吊正要自报家门,谁知道那壮汉就很不客气的道,“我们老爷不在。”啪的一声关了门。

常公公吃了个闭门羹,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指着门就骂道:“没眼色的东西,你以为杂家愿意来,杂家可是奉了皇命,你今儿把杂家关在外头,可别后悔!”话落,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杂家非要回去参他一本,都是白身了,还这么狂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得瑟劲儿。”话落,上了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关了门更好,他回去不但交差了,还能借机把宋弈骂一顿,这样最好,大家都不难做。

常公公回去果然添油加醋的在圣上面前说了一通宋弈的不是,圣上越听越皱眉,和张澜道:“看来,九歌这次真是伤了心了。”

“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总有些难受,圣上不如再给宋大人几日吧。”张澜也觉得奇怪,宋大人这回是怎么了,连圣上的面子也不给了,这样闹下去,最后他就是再回来,也得尴尬了。

适可而止就成了!

谁知道,隔一日宋弈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望月楼,和自家的连襟祝士林以及好友廖杰在望月楼中喝的酩酊大醉,直到次日一早才被人扶了回家,等到晚上,他又是如此,在天香楼和行人司的几位同僚喝的大醉而归,第三日,又在薛镇扬家中饮酒,喝醉了还发了一通酒疯,指着宋太太的鼻子,说她晦气!

这样连着三天,宋弈借酒浇愁,自暴自弃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平日有些交情的人便纷纷来邀他喝酒,开解宽慰,而宋弈每邀必去,每去必醉,每醉必要拍着桌子将严安大骂一通:“他就是和陶然之预谋好的,想要陷害宋某!严安他就是个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他休要再给本官机会,若不然本官定叫永世不得翻身!”

话自然传了出去,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却觉得宋弈又惹了大祸了,如今他是无官无职的白身,怎么还这么高调的骂严安,岂不是往枪头上撞嘛!

“圣上!”严安陪着圣上在后殿下棋,下了一半他欲言又止,圣上不耐烦,道,“你有事就说,吞吞吐吐作甚!”

严安便在身上面前跪了下来,道:“圣上,那宋九歌每日出去吃酒,吃酒便吃酒吧,还每次都要把老臣骂一顿,骂的实在不堪入耳,微臣实在是…求圣上做主,替老臣出口气!”

“他受了委屈,骂就骂了,你就当没听见好了。等改明儿朕让张澜亲自走一趟,让他不要骂你了成不成。”圣上指了指棋盘,道,“快下,快下!”

严安凄凄哀哀的起身坐下,还是忍不住道:“这事儿原本是老臣受了冤屈,怎么现在就成了宋九歌蒙冤似的,老臣这是在给他背黑锅呢,他不知道感谢。圣上,他说他自己受了冤屈,说别人不分青红皂白…他要真说别人也就罢了,可他这样说分明就是隐指圣上,这事儿,老臣实在是气不过他。”

“严怀中。”圣上连名带姓的喊严安,“这事儿等陶然之招了不就有答案了,你什么人朕清楚,九歌什么人朕也清楚的很,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你们闹成这样,让朕很为难!”他说着一顿,语重心长的道,“你能不能不要让朕操心这事儿,你年纪大见识多心胸阔,吃点亏去和九歌求和,这事儿就当过去了,成不成!”

“圣上!”严安不愿意,求道,“让老臣去和他一个后辈求和,您这不是…”

圣上将棋盘掀的飞起来,黑白棋子落的满地都是,他指着严安道:“朕现在说话没用了是吧,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严安吓的一惊,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圣上休怒,老臣知错。老臣这就去和宋九歌赔礼道歉!”

圣上满意的点点头。

十月初十,严安派府中的幕僚洪先生到宋府赔礼道歉,吃了闭门羹,洪先生铩羽而归。

十月十二,严安让长子严志纲带着礼去宋府,依旧吃了闭门羹,严志纲愤愤然离去回家,严安在书房等他,问道:“怎么样,见到宋九歌没有?”

“闭门不见!”严志纲在椅子上坐下来,端了茶吃了一口,笑道,“父亲,今天便给宋弈下帖子吧,以求和为名请他来家中做客,再请朝中诸位大人作证,您和宋九歌化干戈为玉帛,此前所有不快一笔勾销,如何?!”

严安一怔,沉默了一刻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要不是因为你的良策,宋九歌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辞官,此事你既然早有打算和筹谋,那便按照你的想法去办吧,为父只当不知道了!”

“父亲。”严志纲笑道,“事情已然如此,若不能打蛇随棍上,我们何必忙这一通。以圣上的态度,不出半年,宋弈必定会重回朝堂,倒时候还是还了原样,有什么意义!”又道,“更何况,宋九歌整日和烂泥似的,儿子留意他许久了,他从未作假,每每都是烂醉如泥,这样的人就跟那烂根的草似的,轻轻用力,就能将他连根除了。”

严安知道严志纲说的有道理,所以点了点头没有打算再议论此事,而是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派人劫杀崔冲吗,如今可有消息了?”

“走水路不易动手,我已安排妥当,今晚临清知府会在运河沿岸设宴招待崔大人,他和崔大人乃是旧日同僚,颇有交情,所以这一回崔大人必定会赴约,我的人就在那里动手,不出两日,朝中就会收到崔冲命丧的消息!”他说着一顿,又道,“至于秦昆,不出意外后日就能脱困,这一来一去就能争取到半月有余的时间,足够秦昆处理好所有的一切,您就放心吧。”他将时间都算掐的好好的。

严安老怀欣慰,颔首道:“我已经老了,这些事儿就都交给你吧,我专心伺候圣上就成了!”他说着放了茶盅,拿了挂在一边的官服,“宋九歌不在,今儿我当值,和你母亲说一声!”

严志纲应是,服侍严安穿了官府,亲自送他出门,等严安出去,他便回书房以严安的名义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请柬,叫人送去宋府,邀请宋弈今晚来严府赴宴!

没出意外,宋弈将请柬撕成两瓣,叫人送了回来。

严志纲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晃悠悠去请了钱宁,和钱宁无奈的笑着道:“圣上命我父亲与宋大人以和为贵,可我们三番五次的上门赔礼,那宋九歌不但没有同意,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这样下去,圣上恐要以为我们严家没有出力,在敷衍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