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过两个孩子我就让他们回去了,一起拢在这里闹哄哄的。”方氏含笑道,“说等天亮了再来,你好好养着精神!”

幼清笑着点头:“您也去歇着吧,这大半夜的让您陪着我们熬着。”话落对守在一边的蔡妈妈道,“陪姑母去歇息吧。”

方氏确实有些累了,可一想到幼清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她打心眼里高兴,便笑着道:“那我去歇会儿,天一亮就要去各家报喜,准备洗三礼的事情!”又看着蔡妈妈,“你陪我去正好,我们商量商量,把请的人定下来。”

蔡妈妈笑着应是,道:“成,奴婢陪您过去。”话落扶着方氏出了耳房。

幼清就趴在床上看两个孩子,哥儿这会儿睁开了眼睛,目光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忽然一张嘴哇的一下哭了起来,惊的幼清和宋弈一跳,幼清慌了手脚:“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她急的要坐起来去抱。

“没事。”宋弈淡然的将孩子抱起来,“你躺着别动。”

幼清哪能躺的住,已经撑着坐了起来,屁股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看着襁褓:“要不要请封郎中过来看看?”

刚走到门口的方氏和蔡妈妈也走了回来,方氏道:“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

“应该不是。”宋弈将孩子重新放在床上,蹙眉打量了一下,孩子依旧在哭,他轻松熟练的将襁褓上的红绳解开,孩子被松了“绑”小腿顿时抬了起来,方氏过来道,“我来看看。”

宋弈没出声,解开了兜着小屁股的尿布。

幼清登时看到了尿布上绿绿的一滩,她愕然:“这是拉了?”

“嗯。”宋弈颔首,接过蔡妈妈找来的尿布换上,脏的扔在盆子里,幼清看着他翻飞的手指,满目的崇拜和敬意…

宋弈兜好,重新包了起来,孩子不哭了,哼哼了两声舒服的抻了抻闭上眼睛睡着了。

方氏就笑了起来,拉着蔡妈妈道:“有九歌在,用不着我们操心了。”就满心高兴的走了。

幼清神奇的看着他,问道:“你…你怎么知道他是拉了?”

“不是饿就是拉。”宋弈将孩子重新放好,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他生过七八个似的,“看两次不就知道了。”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宋弈皱眉:“躺下!”

“哦。”幼清抬着屁股躺下来,这一动又是一身汗,她侧躺着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柔柔的道,“我们给他们取名字吧!”

宋弈在床边坐下来,给幼清递了杯水,幼清喝着歪着头想了想,又看着宋弈:“你不是取了好几个吗?”

“嗯。”宋弈说着,自怀里拿了张纸出来递给幼清,幼清一愣看着他道,“你带在身上了啊。”

宋弈没说话。

幼清低头去看,发现上头都是女孩的名字:“锦,宜,雯,嘉,韵…”写了十几个,她奇怪的道,“你没给咱们儿子取吗。”

“没想到。”宋弈坦然的道,“只想了女儿的。”他也不知道会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只当幼清肚子里的是两个女孩子。

幼清笑了起来,指着上头的雯字:“我觉得这个好…”她想了想看着宋弈,“叫雯姐儿吧,我觉得寓意不错,也好记!”

“不好。”宋弈看着女儿,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似的,幼清道,“宋韵?”她蹙眉,“好像有些拗口。”

宋弈看着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声音清清朗朗的:“锦绣。”他抬眸看着幼清,微笑道,“锦绣人生!”

幼清嘟着嘴想了想,就笑着道:“成,那就叫锦绣!宋锦绣!”话落拨弄着宋锦绣的小鼻子,“锦姐儿,以后娘就这么喊你了!”

宋弈抿唇,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意。

“那儿子怎么办。”幼清抬头看着宋弈,觉得他有点厚此薄彼,“你快点想想,儿子叫什么。”

宋弈这才去看儿子,想了想道:“方才想了两个。”很随意的样子,“策或者倓,你选一个好了。”

“咦!”幼清笑了起来,觉得策字很好,“那就策,宋策…”她念着宋锦绣和宋策两名字,觉得越念越顺口,“就这么定了,宋策和宋锦绣!”话落,在女儿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眉眼如花。

幼清躺着,宋弈坐着,床边是两个呼呼睡着的孩子,院子里很安静,枝头上有鸟儿清脆的啼鸣,日光一点一点自窗棂透了进来…幼清低声道:“你也去歇会儿吧,一夜没睡了。”

“睡不着。”宋弈微微摇头,他虽是镇定,可此刻犹觉得宛若梦境的不真实,“我再坐会儿,算算时间他们该醒了!”

幼清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着话迷糊的嗯了一声,忽然耳边听到两个孩子哼哼了几声,随即宋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宋锦绣也不甘落后的,此起彼伏,声音穿透似的回荡在院子里…

“你真是料事如神。”幼清顿时没了睡意,要去抱孩子,宋弈已经起身一手一个将两人夹在手臂里,道,“我送去给**母,你歇着吧。”就夹着两个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飞快的出了门。

幼清叹气,她是真的想要自己喂,可宋弈走的这么快,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两个孩子的哭声一会儿就停了,幼清知道肯定是吃上了,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院子里叽叽喳喳的有人说着话,她喊了声:“蔡妈妈。”随即蔡妈妈绕着屏风走了过来,“夫人醒了。”她顺手给幼清倒了水扶着她喝半盅,低声道,“圣上来了,在外院呢。”

幼清一愣,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人?”

“来了有一会儿了。还看了孩子,抱着少爷好半天呢。”蔡妈妈低声说着又道,“赏赐了好些东西,都摆在院子里还没入库!”

幼清点头听着外头说话声,不一会儿薛思琪就在门口道:“幼清醒了吧,我去看看她。”随即和赵芫掀了帘子进来!

002 洗三

“幼清。”赵芫穿着一件鹅黄的素面褙子,下面配了条浅绿的马面裙,大步走了进来,“你好些了没有?”

幼清笑看着她,点头道:“就是疼,还有头晕的厉害,其它的倒还好。”

“都是这样的。”赵芫拿帕子给幼清擦汗,“以后每天都是一身虚汗,你记得多换衣裳,别穿着湿衣服受凉了。”

幼清点头,从赵芫手里拿了帕子自己擦,又看着走过来反而沉默下来的薛思琪,奇怪的道:“三姐,你怎么了?”

“我害怕。”薛思琪在床头坐了下来,嘟着嘴道,“我最怕疼了,可是看你们生孩子都这么艰难,我紧张死了。”

幼清和赵芫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赵芫捏着她的脸,道:“瞧你这点出息,你先怀上再说,想这么远也够你惶恐几年的了。”

“怀不上啊。”薛思琪愁眉苦脸的看着幼清和赵芫,“我和夫君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没动静我怎么办。”

幼清蹙眉想了想道:“要不然请封简给你看看?他看妇人病比封神医在行。”

“看过了,说没事。”薛思琪实际上是又着急又害怕,摆着手道,“算了,别说我的事了。”看着幼清,“昨儿可真是把我们吓的不轻,若是一个还好,你一次两个我们真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更何况幼清身体还不好。

幼清也害怕,她猜到宋弈和封子寒商量着,若是她生不下来就剖腹取子,她虽相信宋弈和封子寒,可这肚子是她的,剖开了哪里还有命,她不怕死可是怕两个孩子没有母亲,想想她心都觉得搅碎了,疼的窒息。

还好,她有惊无险的闯过来了,上天待她不薄!

“都过去了,别说这个了。”幼清是觉得事情过去了,再说这些只会给薛思琪增添压力,笑道,“听说圣上来了,你们见了没有。”

赵芫点点头,笑道:“见了,可喜欢策哥儿了,本还打算给策哥儿一个荫恩呢,说是封个御前护卫衔,可提了一句又沉了脸,没有再往下说!”又道,“可惜了,我还真以为会给策哥儿封呢。”

幼清就想到了颖姐儿的事儿,圣上果然是长大了,知道顾虑也退让,不会想到一出是一出:“不封好,我们两家如今烈火烹油,若圣上再给策哥儿加赏,也太过招摇,到时候难免遭人妒忌。这些倒不怕,只是圣上才登基,不宜多宠信谁厚此薄彼!”

赵芫想想也对,颔首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明白了,当初圣上喜欢颖姐儿还想封个郡主县主的,后来被太后打断了,如今再遇到这样的事难免多些顾虑。”

幼清含笑点头。

赵承修在宋府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蔡妈妈将单子拿进来给幼清过目,整整两张纸,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幼清甚至还看到了两双虎头鞋,估摸着是内务府的东西。

“都仔细核对入库了吧。”幼清笑道,“明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蔡妈妈点点头,笑道:“帖子都送出去了,只是有件事奴婢有些担心…”她蹙眉道,“咱们报喜的也就这来往的几家,可是今儿府门口来打听的人多的很,就怕明儿有些人不请自来。”

“若是来了就请人进来。”幼清吩咐道,“只请人观礼,礼一律不收,无论轻重!”

蔡妈妈听幼清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成,奴婢知道怎么做了。”来的人也都是京官,她哪里敢将人赶出去,可不赶吧毕竟没什么交情,指不定还有人会就着这事儿送礼攀交情,将来对宋弈有什么影响。

等到洗三礼的时候,果然如同幼清所料,京中十指七八的官太太都来了,一个个的带着丫头婆子拿着礼单…蔡妈妈亲自迎这些人进来,在正院的花厅里安排了席面,一个一个的解释,那些人见宋府一视同仁也没有多少不舒服,倒是觉得宋弈这事儿做的地道,没在仗势搂钱!

幼清没理会外头的那些人,她也没心思去应付这些不认识的,满京城数百官员要是都来她都热情招待,那她也不要过日子了!

“昨儿帖子一送去,就有人上我哪打听去了。”赵夫人笑着道,“我就晓得,今儿你这里肯定热闹的很。”

幼清无奈的笑着,单夫人道:“哪一个不是觑着空就往里头钻,瞄准了什么机会都不错过的,就想露露脸。”又和幼清道,“更何况,圣上昨儿还亲自来了,他们今天不来,恐怕连角都睡不着了。”

房里坐着的郭夫人,陈夫人,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都掩面笑了起来。

洗三礼很热闹,两个稳婆笑的满脸褶子,尤其是郑夫人送来的鲁婆子,她本就得了郑家许的一百两银子,洗三礼分了大头拿了十几两的金锞子,两个澡盆重的要命,可稳婆抬的稳稳当当的,不敢洒半点水出来。

蔡妈妈引着诸位夫人去暖阁歇息,方氏陪着众人说话,她则到了暖和和幼清道:“郑家来送了礼,人没有过来,说是郑夫人有些不舒服,怕传染了病气,过几日等身子好了再来。”

这一回要是没有鲁婆子,她可能没有这么顺利,幼清对郑夫人感激不已,低声道:“回礼您亲自送去,再去库房寻些上好的滋补的药!”

蔡妈妈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点着头道:“奴婢知道了。”却又欲言又止,幼清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奴婢方才在花厅里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真假。”蔡妈妈低声道,“说是郑六爷把房里的姨娘杖毙了!”

幼清闻言一愣惊讶的道:“杖毙了?”郑辕房里就一个薛思文,“应该是谣言,薛思文在不济也是姓薛,不是没名没姓买来的丫头,他总得有点顾忌。”她觉得郑辕不是冲动的人。

蔡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她就算是外室养的,可到底还是姓薛,看不顺眼送庵庙里去就成了,何故把事情做绝。

“那奴婢去做了。”蔡妈妈朝外头看了看,“得亏姑太太在这里镇着,要不然奴婢还真是忙不过来。”

幼清没看到也想得到花厅里是个什么情形,她颔首道:“辛苦你了。”又道,“老爷呢,在外院吗。”

“是,来了几位大人!”蔡妈妈说着便朝外头走,方到门口辛夷走了进来,笑着道,“妈妈,夫人歇了吗。”

蔡妈妈摇头,辛夷就笑着道:“夫人,太后娘娘的赏赐到了!”

“知道了。”幼清颔首,这些事不用她操心,宋弈在家里,他会处理妥当,“把孩子抱来我这里吧…”看到辛夷和蔡妈妈迟疑的样子,她笑道,“我又没奶水,喂不了的!”

孩子抱来给夫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得监督幼清不准她亲自喂养,这是宋弈亲自吩咐她们的,他甚至还冷冽着面孔一一扫过幼清身边服侍的人,仿佛在说,但凡有人不照着做,后果自负。

宋弈不管内宅的事,也从没有在家里发怒惩治过谁,甚至整天笑盈盈的看上去脾气很好,可是他冷了脸,众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的心里发寒。

“老爷是为了您好。”蔡妈妈笑了起来,尴尬的道,“夫人身体亏的厉害,老爷担心的两夜没睡,昨儿晚上奴婢还看他亲自配药抓药,您今儿吃的药都是老爷自己煎熬的。”

幼清翻白眼,他是没去衙门闲的,便哼哼道:“知道了,把孩子抱来给我,让**娘监督我就是了。”

蔡妈妈和辛夷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夫人自从怀孕后脾气就变了,按薛夫人的话说,是被宋弈宠坏了,孩子气越发的重!

不过这样的夫人比较好,蔡妈妈记得她刚到宋府当差时,还是周长贵家的引荐的她见的幼清,那是她头一次见到幼清,她也在笑说话也很和气,可是眉宇间那份凝重清清楚楚的,她就知道,夫人的心思重…

如今再看幼清,即便不笑也是眉眼轻快,有了十七八岁姑娘该有的欣欣向荣和朝气蓬勃。

这一点一点的变化蔡妈妈能体会到,她喜欢这样的夫人,像是有了仗持后的骄纵小姐,她指东你就得往东,她指西你就得往西…却也不是没有分寸,那刚刚好的,让蔡妈妈看着心都软化了。

这世上,只有女子过的幸福了,才会如夫人这样,真正的不拘束,随心所欲的做她想做的事情。

蔡妈妈希望她的草儿以后也能这样,不求富贵,只求“骄纵”,被一个爱护她的夫君,宠的骄纵!

“是。”蔡妈妈眉眼都是笑,“奴婢这就将少爷和小姐抱来给夫人。”说着朝辛夷打了眼色两个人出了门。

幼清躺在床上,能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还有暖阁里几位夫人说笑的声音,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咕哝道:“你说不喂就不喂,我偏要自己喂!”

宋弈送走凤梧宫的苏公公,在门口迎了张澜,宋弈抱拳,张澜行礼道:“杂家这是请了大假了,托宋阁老和宋夫人还有少爷小姐的福气,出来走动走动。”他说着亲自捧了个礼盒递给宋弈,“薄礼一份,望宋大人不要客气。”他是听说了宋府不收礼的规矩了。

“让张公公破费了。”宋弈做出请的手势,“公公如今是内务总管,又掌着印,事务缠身罢了,想出来何需托我等我福。”

张澜笑眯眯的,人也比钱宁在的时候松弛不少。

“听说生的是龙凤胎。”张澜在椅子上坐下来,“宋大人好福气,这一次得一个”好“字,可真是天随人愿,好事成双!”

宋弈微笑。

“说起来有一事很蹊跷。”张澜低声道,“听说郑督都前儿将房里的妾给打死了,杂家想了想,倒觉得这不大像郑督都的手臂。”

宋弈眉梢微挑,想到了昨天在他们前天他们新宅门口郑辕古怪的面色,面上却是不露分毫,语调轻松的道:“一个妾罢了,郑督都如何处置便随他去了。”他知道郑辕只有一个妾,是薛镇世外室养的女儿。

“也是。”张澜笑了起来,“如今朝中太平,杂家这是没事闲的。”

宋弈眉梢高高的扬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幼清,她说他管着他喂奶还吩咐家里下人监督是没事闲的。

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闲的。

宋弈心情大好,忍不住想要立刻进院子里看看他们母子三人,这会儿肯定是并排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宋弈有些迫不及待。

“宋大人。”张澜奇怪的看着宋弈,“您笑什么?”

宋弈摇头:“做父亲了,高兴!”宋弈端茶朝张澜扬了扬,张澜低咳了一声也端茶喝了几口,又想到什么,“我听说临安宋府有识字今年过来童试。”

这件事宋弈早就知道了,他没有说话,张澜道:“宋大人不打算认祖归宗?”话落,张澜就觉得自己闲的厉害了,竟然管宋弈要不要认祖归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公子小姐想想。”还是没忍住。

“宋某祖籍江西。”宋弈淡淡的道,“何需认祖归宗。”

这一次张澜没说话。

送走张澜,好不容易等到内院的女客都散了,宋弈急匆匆的进了正院,刚到院子就听到孩子哇哇啼哭的声音,他脚下不停掀了帘子进了耳房,就看到幼清正端坐在床上,手里抱着宋策,见着他进来笑道:“张公公走了?”孩子还在哭,**娘在一边愁眉苦脸的看着宋弈。

“嗯。”宋弈将宋锦绣抱起来给奶娘,又伸手去接宋策,幼清一副坦然的样子将孩子递给宋弈,宋弈接着手里,三天的时间孩子的皮肤已经由红慢慢变成了白,眉眼展开了一些,越发的像幼清,这会儿闭着眼睛干嚎也没有眼泪,小小的拳头攥在脸颊边,声音是又大又亮,昭示着他不满意,他很饿。

宋弈撇了眼二子,淡然的交给**娘,**娘如蒙大赦抱着两个孩子飞快的出了耳房。

幼清心虚,掀了被子躺下来,宋弈给她掖了掖被子,仿佛没察觉他进来之前幼清在偷偷做什么似的,道:“一直在陪客人说话,歇了午觉没有?”

“没有。”她哪能睡的着,趁着宋弈不在,赶紧让奶娘教她怎么喂奶,可宋策的嘴一**,她就疼的差点哭了起来,好像无数根筋被他小小的嘴扯住直通了心脉,偏她还舍不得拨开他,咬着牙忍着。

她偷偷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湿漉漉的,好像是破皮流血了。

还真疼。

“我看看。”宋弈在被子外头握着她的手,“别摸伤口,会有炎症。”

幼清心虚的撇了他一眼老实的收了手,宋弈起身在外头吩咐了两句,又坐在床头掀了被子接着又把幼清的衣襟解开,果然看到她胸前渗了血渍出来,他蹙眉幼清咳嗽了一声,道:“没想到还挺疼的。”

“都三天了,你别想了。”宋弈不知道怎么拿了个药瓶出来,用手指沾了药轻轻给她涂上,“时间隔的久了,就是你想也没有。”

幼清已经知道了,刚才宋策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吸出来所以才哭的。

幼清白了宋弈一眼蒙着被子睡觉,外头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她又掀了被子看宋弈还在,她道:“你两天没睡了吧,快去睡会儿。”

“嗯,确实有些累。”宋弈说着,就放了瓶子开始脱衣服,幼清愕然指着床,“唉,你别上来,床上脏!”

宋弈好像没听见在外面躺了下来,他动作很小心,都没有碰到幼清,幼清叹气将被子分他一点,推了推他道:“你别睡这儿,睡正屋去吧。”

“我累了。”宋弈将她抱在怀里,幼清往后躲了躲,她又出汗又睡觉的,头上身上的味儿很重,刚想说他几句,就听到宋弈已经发出轻浅绵长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幼清被宋弈抱着,心里也踏实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夫妻两人也不管孩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天明,幼清醒来的时候宋弈已经不在身边,而两个孩子却躺在她右手边。

宋策睁着眼睛四处乱看,宋锦绣则是嘟哝着嘴眯着眼睛,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舒服,一会儿皱眉憋的脸通红,一会儿咧着小嘴看着头顶。

幼清也下意识朝头顶看看,上面什么都没有。

“你们什么时候醒的啊?”幼清趴在床上看,“谁送你们来的,怎么也不喊娘起来陪你们。”

宋策继续骨碌碌转着眼睛,宋锦绣依旧憋着劲儿,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幼清越看她越像宋弈。

“你们什么时候会说话呢。”幼清拨弄着宋锦绣的脸,“什么时候喊娘呢,我的小心肝儿…”

“你一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什么。”薛思琴牵着豪哥进来,四岁的豪哥眉眼清秀,穿着一件水绿色的小褂子,头发绑在,脸肉嘟嘟的好奇的跑过来,“姨母,弟弟妹妹呢。”

“大姐!”幼清笑着和薛思琴打了招呼,又看着豪哥,“弟弟妹妹在这里呢。”

豪哥奶声奶气的跑到床边,踮着脚拨开襁褓,先看到的是宋策,继而是宋锦绣,他一愣道:“怎么是两个?”一脸的奇怪,“他们都从姨母肚子里出来的吗。”

“是啊。”幼清笑看着他,豪哥显然没有想到幼清的肚子能出来两个,他目光落在被子上,盯着她肚子的位置,“那…还有没有了?”

幼清和薛思琴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薛思琴道:“又不是你的零嘴匣子,吃完了还能再变出来!”

豪哥显得很失望,但看到宋策和宋锦绣又高兴起来:“谁是弟弟?”他盯着宋策看了几眼,又盯着宋锦绣看,最后指着宋策,“他是妹妹对不对?他像姨母!”

“这是妹妹。”幼清指着宋锦绣,“那是弟弟。”

豪哥哦了一声,还是扒着宋策喊道:“妹妹,你什么时候能说话啊,什么时候会走路啊,茂哥会说话会走路了,颖姐儿也快要会说话了,你们也快点吧。”

幼清露出的样子,想纠正豪哥宋策是弟弟,可是觉得这会儿说太多没用,豪哥大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却不曾想,以后豪哥见着宋策就喊妹妹,年纪小的时候倒还好,大了以后不知被宋策报复了多少回。

“昨天郑夫人去家里了。”薛思琴让采芩将豪哥领出去,和幼清道,“文姐儿…要死了,郑夫人亲自来和我们打个招呼。”

幼清一愣,还没有死吗?不是说郑辕杖毙了么?!

“爹娘的意思,不去管这事儿。”薛思琴觉得为了一个薛思文和郑家闹的不愉快不值得,“让郑夫人看着办就好了。”

幼清正要说话,辛夷掀了帘子进来,递给幼清一封信:“夫人,方才外面有个小丫头送来的,说是给夫人的。”上头没有署名她还犹豫要不要拿进来给幼清。

幼清讶异,接了信过来。

寿山伯府中的后院中,薛思文躺在一张破旧的船板上,身上的衣裳依旧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不苟,她盯着屋顶声音像一把破败的风箱:“信…送去了?”

“送去了。”绾儿点着头,眼睛哭的红肿的睁不开,“姨娘,奴婢再出去给您偷拿点药回来吧。”

薛思文惨笑了笑:“拿药做什么,我还有脸活着吗。”那一天,郑辕让婆子扒了她的裤子,摁在院子里打了十板…只是十板子只能要她半条命,他根本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让她死,他就是想要羞辱她,让她在郑府抬不起头活下去。

想到这里,薛思琴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想要解药,去宋府拿啊…看他怎么解释他中毒的事情,难不成要告诉世人他舍不得忘记方幼清,所以迫不及待的要解药?!”

“姨娘。”绾儿有些害怕这样的薛思文,“您别想这些了,先想办法保住命,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

薛思文转头看着绾儿,眼中皆是冷笑。

003 苦熬

“说的什么。”薛思琴好奇的看着幼清手中的信,幼清扫了一眼递给薛思琴。

薛思琴拆开看了看,觉得莫名其妙:“她说要你救她?还说是你害死她的?!”又左右翻翻信纸,不明白意思,“她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幼清却是看懂了,她靠在枕头上看着薛思琴,蹙眉道:“她觉得她的遭遇皆因郑六爷心念于我,所以才这么说。”

“郑六爷?!”薛思琴愣一愣,想起来以前郑辕去家里求亲的事情,可是幼清都成亲好几年了,他难道还没有忘记?薛思琴在心里过了一遍,没好气的道,“他们夫妻的事情扯你做什么,郑六爷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思琴不了解薛思文,这一回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实在太让她吃惊了。

幼清无奈的笑笑,叹气道:“她去年来家里,我见她可怜帮过她一回,之后她再来我就没有见她,也许她对我怀恨在心吧。”

“你别管了。”薛思琴没好气的道,“她要死要活是他们郑府的事情,我们薛家不会为了她上门去兴师问罪。你还在做月子,别为这种事分神!”

幼清点点头,她觉得薛思文不是真的求救于她,她就是想告诉她,她是因为她方幼清而死的,让她愧疚让她不安!

她想错了,对于陌生人,她从来不愧疚!

幼清躺下来指了指信,道:“姐姐把信留着吧,若是她死了姑父问起来,您就给姑父看看,我们不必管这些事。”

“嗯。”薛思琴将信叠好收起来,又朝外头看了看,“时间不早了,颖姐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坐月子。”

幼清笑着点头目送薛思琴出门去。

绾儿偷偷出门打听了一遍,宋府没有什么动静,她失望的回到寿山伯府,和薛思文道:“姨娘,宋夫人会来救您吗。”

“不会!”薛思文躺的笔直的,屁股上的伤火辣辣的疼,在这热烘烘的五月天里已经开始溃烂了,疼的她头昏脑涨说话都说不清楚,“她要是来救我,当初我几次上门求见她就不会将我拒之门外了。她们一个个的都高高在上,看不起我,怎么会弯腰低头来帮我!”

“姨娘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写信给她。”绾儿又红了眼睛,薛思文一死她也活不成了,“姨娘,奴婢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

薛思文看着她,笑了起来,笑容空洞的像是厨房被人掐住脖子待宰的鸡:“办法,办法就是去求他,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绾儿想到了郑辕,忍不住抖了抖。

她进寿山伯府也好久了,见到郑辕的次数也很多,知道他不喜人亲近,知道他不是心软的人,可是依旧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可怕,他看着薛思文的眼神那么冷,冷的几乎要将入眼的一切都冻结住。

绾儿又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门前一暗,有人站在了门口,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忽然啊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六…六爷!”

薛思文没有看郑辕,她盯着头顶,好像上面开了花似的好看。

郑辕走了进来,步子很大,落在床前,他负着手眯着眼睛看着薛思文:“你给她送信?”

薛思文没有立刻说话,过了许久她才转头过来挑着眉看着郑辕,咯咯笑了起来:“我和她是姐妹,去封信道个别,六爷也要管吗。”

郑辕没有表情,冷冷的看着她。

“六爷很苦恼吧。”薛思文愉悦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努力想要回忆过去,可惜啊,那都没有用…”又道,“不过元瑶的解药都是宋府,六爷去找方幼清拿就是了,告诉她,你不想忘记她,让她给你解药,想必…”她咳了起来,“想必她是愿意的吧,她那种人肯定是享受别人的追求,多好啊,她一定给你。”

郑辕依旧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薛思文,薛思文道:“记起来又怎么样,你得不到她,这辈子都得不到,你只能像个小丑一样看着他们恩爱幸福,而你呢,孤单,伤心,无措,彷徨,悔不当初…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永远都得不到!”

郑辕眉头蹙了蹙,紧紧的拧成了一个疙瘩。

“六爷去拿解药吧,妾身要歇会儿了。”薛思文惨笑着,脸色发白,“妾身祝六爷生生世世爱而不得,生生世世孤独终老!”话落闭上了眼睛。

郑辕浑身冷凝,他转头过去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艳阳天,想到了郑夫人说方幼清顺利生产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松了口气…明明他们是不认识的,可是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好像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过了好久郑辕再次起身,对常随吩咐道:“丢乱葬去。”话落大步而去。

常随朝院子里看了看,看到了绾儿惊恐的趴在门扉上偷看他们,他垂首应是径直进了房里,将还留着一口气的薛思文提溜起来,毫无怜惜的带出了院子。

郑夫人听完身边妈妈的话,叹了口气,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成了。那个女人留着早晚也是祸害。”她原本还奇怪,郑辕怎么会好好的忘记了方幼清,没有想到今日是薛思文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