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却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对春花絮絮地说:“我那时进侯府没多久,也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一心侍奉公公婆婆,体贴世子,要做个人人夸奖的好媳妇。”

“谢氏其实比我早嫁过来没几年,那时小叔子不过几岁。虽然是继母婆婆,但要我每天都去站规矩,”她看了看春花说:“我从小在家还跟着哥哥们练过几下子,又长得五大三粗,身子健壮,倒不像五奶奶似的身子娇弱站不动。”

“那时候我就没五奶奶的聪明,到了肚子已经很大的时候,也不知道装一点的假,每天都要站好几个时辰,有一天就在正院里见了红,当晚就掉了一个成形的男胎。”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滚,自己急忙拿帕子擦了,忍了又忍终于又开了口。

“我祖父那时候还活着,亲自过来到郭家骂了半天,把我接回了娘家调养身子。闹了这一场,侯爷在我祖父面前发了誓,世子已立,决不会再变,又把家里的功臣田交给世子和我打理。经此事,我懂了些事,夫人也收敛了些,后来我的两个孩子才保住。”

“因为好几年没信,我也疏忽了,没想到浆洗房的妈妈一直盯着呢。那两日在夫人那里回事情,总觉得香气熏人,然后就不对了。请了郎中看,已经晚了。”

“良哥已经大了,怎么还?”春花不解。只要世子有儿子,将来的爵位一定传给长子,世子夫人再生个男孩也没什么影响,这也是世子夫人把郭良看得特别严的原因。

“不是因为爵位。当年我祖父逼着郭侯答应了,即使世子没儿子,就是过继,也不能传到小叔手中。”

“你祖父真厉害!”春花赞到。

“那时候郭家正倒霉,没人愿意与他家结亲,是郭家求着我们家把我嫁过来的,原以为对我一定好,祖父这才答应,没想到,进了门也就那样。”

春花笑了,“我还不是一样,非要娶我,结果连洞房都没进。”

“我看到你,就想到自己过去的事。”世子夫人笑着说。

春花一直感到世子夫人的善意,原来是这个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世子夫人笑着对春花说:“我本想五奶奶是侯夫人的亲儿媳,我看到侯夫人给你立规矩时还在偷笑,我只要看热闹就行了。可是认亲那天,我看你站着摇摇欲坠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不知怎的,就觉得你这个小人好可怜,总不想你也走我那条路。”

“后来就承了你几次情,我这人是有恩必报的,所以才想对你多说几句。”世子夫人干脆地说:“刚刚你问我侯夫人害我小产,为的是什么?我与侯夫人已经结了仇,她自是不愿意看我好,现在看侯夫人一定是想借此原因让你管家,想吞掉你的嫁妆。”

世子夫人说着用手指了指屋子里,“你看看,这屋里还有些什么?当初我也是是带着不少的嫁妆进的门,没一年,就不剩什么了。你若不信,郭家给你的聘礼里面,有几样东西就是我的嫁妆,还有当时的嫁妆单子可查。”说着对春花提了几样东西。

春花想了想还真有这些东西,奇怪地问:“世子夫人,那你为什么不要回来?嫁妆单子不是在官府里都有存档的吗?”

“我从小在辽东镇长大,那边的人都是直肠子,哪知京城的人会这些手段?”世子夫人自嘲地笑笑说:“我那时被哄得主动把东西送出去的,后来怎么能要回来?在京城住了十几年,才学会了些弯弯绕绕,这次还不是让侯夫人算计了去?”

“谢谢世子夫人提醒我。”春花斩钉截铁地说:“但我却是愿意将这一万两银子交出去的,但以后不会再交银子了!”

为什么只交一万两银子?世子夫人不解,但她也不便追问了,她用手指指正院的方向说:“心又狠,又贪财,看压不住五奶奶了,又用了软刀子。” 对五奶奶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她的最大限度了。

“世子夫人,你好好养病,不要担心我,我自有主意。”春花笑道。

“我说的事,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记在心里就行,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不会算计也早晚搬空。现在看你心里有主意,我也就不瞎操心了。” 世子夫人说不操心,却改不了她的习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现在这样花银子,这一万两,也就能用上一两个月,到时候还不是得有一场官司?”

春花笑着说:“我这管家的差使,最多只做一个月,我哪管一两个月后的事?”

“你真就这么没心没肺?”世子夫人让春花逗笑了。

“我想管的,决不会差一点,但不想管的,肯定也没人勉强了我。” 春花又笑着说:“原来我还想怎么才能一个月后推了差使,现在倒不用愁这个了,世子夫人一个月后肯定会调养好了。”

就世子夫人这样要强的性子,一个月后肯定会起来理家事的,就是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世子夫人自然也明白了春花的意思,她自嘲地说:“当初就冲着世子夫人的名份嫁来的,没想到反倒被世子夫人这个名份给套住了,只要还有一口气,怎么也舍不得丢开手去,就算是为良哥儿吧,我也不能像五奶奶那样万事不管。”

是啊,从长远看,侯府是世子和良哥儿的,就是为了丈夫和儿子,世子夫人怎么也不能像春花一样不管不顾的。

春花也点头赞成,家人是每个女人心中最柔弱的地方。她不知怎么就问了一句:“世子对你好吗?”

世子夫人脸上露出些神采,她发自内心地一笑说:“世子人是软弱了些,对侯爷、侯夫人不敢有一点违逆,在五军都督府也不过做个闲差,但对我,对良哥儿,对茵姐儿都是极好。我怀良哥的时候,侯夫人送过来好几个人,世子都没碰过。还是我把自己的陪嫁大丫头开脸给了他,可那丫头没福,连个孩子也没生就病死了。这几年,我要再给他寻一个人,他却说,别给家里再添乱了,说什么也没收。”

春花奇怪了,“世子不是有两房妾室吗?”这两房妾室春花也都见过,比世子夫人都年轻美貌得多。

世子夫人低声说:“一个是夫人给的,一个是侯爷给的,世子从来不进她们的屋子,就怕出什么妖蛾子,也对她们说了,想走就可以走,不想走家里也不差一碗饭吃。”

在一个府里生活,春花也与世子接触过,她对世子评价不高,外表平凡,做事平凡,还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在家里没人太重视他,但听了世子夫人的话,对世子的看法则改观了。

在外人眼里世子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但在他的妻子儿女眼里,他就是撑在妻儿上方的一把遮阳伞。他没有实力用金钱和权势给家人带来荣光,但他却严格管束着自己,避免和减轻了能带给妻子儿女的灾祸。

如果世子妾室得宠生子,那世子夫人及良哥儿面临的情况就更加严峻了,甚至侯府里又会重新卷起一场风雨。这可不是春花在夸张,毕竟世子夫人的祖父早就过世了,娘家也没什么权势,昔年的诺言也早就没了约束力。

在这种男权社会社会,差不多有点余财的男人都会纳妾的,世子却能为了家人拒绝美色,这样的男人在春花的心中就是极品好男人。

春花从来都认为自己就是个小女人,不关心国家大事,没有太多的才学,除了会做些小生意,也就是对美食华服这些最庸俗最有生活气息的东西感些兴趣。从她自己小小的见识来看,那些伟人、风云人物都离她太远了,她真正欣赏的是这种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好男人。

春花眼中的羡慕世子夫人看了出来。有人说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平庸的世子和风采照人的探花郎这对兄弟,在外人看来,春花应该比世子夫人幸运得多,但实情却是相反。世子夫人不想让春花看出她的怜悯,笑着说:“过两年小叔可能就会懂事了。”

春花在下面悄悄地握了握拳,笑着不提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话题了,“如此,世子夫人更应该保重身子,怎么这几日看起来也没见好些?”

“郎中也说了,我这些年操心太过,又思虑太过,要不是早年底子好,这一次恐怕还要更糟呢。特别叮嘱我要好好养着,偏我还养不住,总是想这想那。”

世子夫人还知道自己的问题,但人往往都是,知易行难,春花笑着开解她,“眼下侯府是侯爷的,世子夫人虽然管家,也是做不得主,还不知只一心管好了交给世子的功臣田,其余的由着侯夫人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侯夫人是侯府正经的女主人,郭侯大都数的时候都是听她的,只从身份上,就能压住世子夫人。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侯府确实度日艰难,功臣田虽然交了世子,但最初每年只交五千两银子,我们还能剩下点,这两年家里花销大,侯爷已经让我们每年交八千两了。不用说剩钱,就是庄子里的佃户都得偷着骂我们家刻薄了。所以我见那些人如此骗你,心里也是急。”

春花听了世子夫人的苦恼,轻轻地说:“我刚送到帐房上一万两银子,世子夫人何不也取了些?

“这样?”世子夫人张大了嘴,还能这样做吗?那可是五奶奶的陪嫁,虽然自己的陪嫁之物有的成了聘礼,眼下又变成了五奶奶的陪嫁,但究其原因,与五奶奶本人却没什么关系,自己是最讨厌占别人陪嫁的人,自己总不能也这样做吧?

春花用力点了点头,反正这一万两银子是侯府的,谁拿不都一样吗?从心里,她还宁愿让世子夫人拿呢。“世子夫人不取,别人也一样取走。”

世子夫人被诱惑了,“那,怎么办才好呢?”

“只要管事妈妈到我那里说要用银子,我一概全都给对牌,帐房上也不管,按着对牌就发了。”春花把谢氏交给她的管家流程说了。

世子夫人是管过家的,很快她就醒悟地点了点头。

春花告辞出去,却在院门前遇到了回院子的世子。春花行了一礼就要离开,世子叫住了春花,“五奶奶,想麻烦你一件事。”世子有些踌躇地拱了拱手说。

刚刚与世子夫人的一番谈话,让春花对世的印象大有改观,她打量了一下世子,见他穿着件官服,神色匆匆,便知道是刚从衙上下来的,想来是急着回家看世子夫人,并没有等到下衙的时间就出来了,春花避开了他的的礼笑着说:“世子有何事情,只管吩咐。”

“听说五奶奶认识刘院判?我想请五奶奶帮我请刘院判给你嫂子看看,她这几日总是有些不好。”世子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春花的神色,他在外面找了两天,并没有找到联系刘院判的门路,只好急病乱投医,求一次五奶奶了。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却马虎了。”春花赶紧应了,“我这就让人送贴子过去,也许今晚就会过来。”

“多谢五奶奶了!”世子躬身一礼,春花再次避过,说声“世子太客气了。”转身要离开。

“五奶奶,”世子又次叫住了她,“我那弟弟从小有失教养,不大懂事,五奶奶出身名门,又和气知礼,请多多担待他一些。”说着又是深深一礼。

春花怔了一下,笑着点点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些晚了。

第四十二章

过了两天,田庄上的姜家夫妻一起到了侯府,姜家妈妈进了依云院回话,侯府功臣田的引水沟渠多年失修,想领三千两银子维修,春花自然也一样让她登了记,按了指印,发了对牌。

姜家婆子是下午取走银子的,还没到晚上春花就被侯夫人叫到了正院,一进门,批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数落,“乡下的婆子来了,你就敢给她三千两银子!你怎么当的家?你是想把侯府都给败光了吗?”

春花不紧不慢地行了礼说:“不知夫人说的是什么事?”

侯夫人气得直哆嗦,贾妈妈在一旁说:“五奶奶,刚刚你给姜婆子三千两银子,是为了什么?夫人就是因为这事在生气。”

春花醒悟般地说:“是田庄上的姜家?说是田庄的沟渠失修来领的银子,我还记得清楚着呢。”

“她要三千两,你就给她三千两?”侯夫人不满意贾妈妈温和的语气,又向春花喊道。

春花无辜地说:“夫人不是说家里的管事妈妈们都是可靠了吗,让我听她们的就好,我正是按夫人所说的做啊。”

“那姜婆子是邓氏的陪嫁,不是我们家的人。”贾妈妈给春花讲道理。

“只要她跟着世子夫人嫁过来,就是侯府的人,自然也是侯府的管事妈妈。”若论讲道理,春花比她们还会讲大道理,她可是学了好几个月的功课,对此时的伦理道德非常的熟悉。

“五奶奶,五爷是夫人的亲儿子,夫人有什么还不得留给五爷,你跟夫人才是一家人。世子和世子夫人毕竟是前房的,有了好东西也会留给良哥儿。”贾妈妈过来拉着春花的手说着心里话。也是,夫人伤了五奶奶的心,五奶奶竟偏心世子那边的人。五奶奶还是年青,没想通她自己是五爷的妻子,夫妻怎么不睦,倒底与五爷是一家。这话夫人不好说,只有她这个老妈妈来说。

现在想起来他们是一家人了?已经晚了!春花甩了贾妈妈的手厉声说:“夫人,这老奴竟然挑拨主子不孝不悌!”

“不孝不悌?我看你才是个不孝的!”谢氏将茶杯扔了下来,虽然没打着春花,但撒了她一裙子的水。

为什么一生气就会扔茶杯呢?春花的脑子里先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大约是因为非常顺手,重量也合适?然后她就大声地哭了起来:“我说我不会管家,夫人一定要我管,还让我只管发对牌就行。结果家里没银子了,我拿嫁妆补上,现在又说发错了对牌!还说世子夫人的陪嫁不是侯府的人,侯府的规矩我可弄不清了,我不管了!”说着哭着跑了出去。

一路回了依云院,引来无数的目光,春花不介意,让如琴把对牌和帐册找人送到了谢氏的正院。并告诉如琴,只要有人来问,就将谢氏和贾妈妈的话告诉大家,并说自己哭昏了,不再出门。

这种事情如诗来做是最合适的,她要还是春花的丫环,现在整个侯府都得清楚事情的经过,大家也都会同情春花。

可是事情如此明显,如琴虽然不擅言辞,但这样简单的事,她还能说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春花一路上的哭诉,整个府里就没人不知道谢氏和贾妈妈说的话了,大家纷纷地议论着。

谢氏偏心自己儿子的小心思谁不知道?但这样说了出来,还是让她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世俗礼法都摆在那里。

因为春花哭昏了,所以请了刘院判,开了药,躺在床上不出来。

这件事动静不小,肯定瞒不过侯爷,他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却不知跟谁生气的好。谢氏占了便宜是一定的,但毕竟是夫妻,郭侯也有着同谢氏差不多的想法,五奶奶去年收了三万多两银子也没拿出来一两来,也让他心里不舒服。夫为妻纲,小儿子行为是有些不妥,但这个小儿媳也有些过于有主意了。

如今五奶奶也拿出了银子,正是她们婆媳关系得到改善的时候,怎么又弄得更僵了?而且同以前一样,道理又是在杨氏那里,邓氏嫁进侯府,她的陪嫁家人就是侯府的人。贾婆子对春花所说的体已话,杨氏就那么说了出去,真是太丢人了!

郭侯可不敢承认贾婆子的话,不管哪个儿子,都是自己的儿子,就是对谢氏来说,再心痛小儿子,表面上也不敢说大儿子不是一家人。

这里面又掺着世子夫人的事,让侯爷更没法多说。他对这个大儿子确实是有所亏欠的,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郭侯也没法按谢氏说的,逼着世子将那三千两银子拿回来。

郭侯左思右想,最后下了决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帐上剩下的银子谁也不许随意套取了,做为正常家用。要知道今年的家用银子也确实不够,正好就用这笔银子补一补。他还没忘了封住大家的口,谢氏的话要是传出去,郭家的脸就全丢光了。

郭侯本还想把杨氏叫来,好好给她讲一讲道理,做为侯府的儿媳,在侯府银钱紧张的时候拿出些银子是应该的,而且侯府今年银钱如此紧张也正是因为给少怀和她办喜事导致。

但春花以生病为借口告了罪,让郭侯准备好的话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五奶奶病了,躺在床上,侯府的事她一点也不问。当然不问不等于她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如诗走后,她这里的消息已经不如过去灵通了,但吴姨娘管家的事是整个侯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谢氏自持身份,并没有亲自管家,她将吴姨娘从病榻上叫起来管理家事。

吴姨娘的病原就是心病,休息了些天后,自然慢慢好转了,本来她一直有些没脸出来,五爷走前,她大张旗鼓的收拾东西,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没想到五奶奶几句话,上至侯夫人,下至五爷都没法反驳,自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五爷带着小吴姨娘出了门。

而侯夫人给她这个管家的差事正好让她有了堂堂正正出门的机会。而且她还要借着管家的机会好好地让五奶奶丢脸,要知道自己也是进士的女儿,管家这类的事还难不住自己。怎么也不能像五奶奶一样管事妈妈说什么就信什么,被骗了几千两银子吧。

吴姨娘管家与春花完全不同,先是她拿回了以前的帐册,认真地看了大半夜,然后在管事妈妈来支银子的时候每次都非常认真地核定。

前些日子多报的花销自然是在谢氏的授意下,而多报的银子当然也都进了谢氏的私库,但不管怎么样,管事妈妈们过了一次手,多少也能得些好处,如今又回到了过去的规矩上,甚至还要严一些。

管事妈妈们就叫起苦来了,这就是人正常的心理。

当年范仲淹读书时每天只吃一点粥和咸菜,有人给他送来了大鱼大肉,他感谢地收下后并没有吃,就是因为他知道如果吃了好的,再回去只吃清粥咸菜就更难了。

管事妈妈们要是不经历春花短暂的放松,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侯府一直就是这样,大家已经适应了。而这些天的大鱼大肉,让管事妈妈们无法再像过去一样甘之如饴地喝粥吃咸菜了。连范仲淹这样伟大的人物都怕自己做不到的事,这些管事妈妈们做不到没什么可奇怪的。

何况,吴姨娘的身份还是个问题。世子夫人管家,大家并不敢多说什么,早晚有一天,世子会成为侯爷,世子夫人就是侯夫人,哪一个下人敢得罪未来的家主。即便如春花,若是真的管家,应当也会遇到些麻烦,她毕竟不是侯府真正的继承人,当然她那种什么也不问,只管发对牌的作法是不会遇到任何问题。

而吴姨娘比起五奶奶身份上更要差上很多,她不过是个妾罢了。要知道下人们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最初五奶奶进门时,大家还对吴姨娘,那时候还叫表小姐呢,另眼相看。五爷洞房都没在依云院歇下,没几个人瞧得起五奶奶。

可风向早就变了,五奶奶虽然不得侯夫人和丈夫的喜爱,可在侯爷面前还能说得上话。更主要的是五奶奶并不用讨好谁,她的娘家太厉害了,她还太有钱了,再有就是五奶奶舍得花钱,现在整个侯府,谁不想巴着五奶奶呢,五奶奶随便赏点什么,自己一家老小半辈子的花销就出来了。

而吴姨娘呢?从没见她拿出一分银子赏人不说,前些时候五奶奶又给五爷抬了个妾,分了她的宠爱,又在五爷出门时把小吴姨娘派了出去,这还不清楚吗?吴姨娘的地位已经大大下降了。

所以麻烦就都让吴姨娘遇到了。她本来就是娇弱的人,被几个下人气得背后掉了眼泪,还是谢氏真心疼她,帮她撑腰,责骂了几个管事妈妈,才让她正式地理起事来。

吴姨娘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对人情世故还是不够清楚。她在管家过程中投入了全部的心血,一心想给侯府省些钱,却并不知道这样对她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她兴兴头头地在一间花厅里听管事妈妈们回事。想到五奶奶管家时,只是在依云院里见见管事妈妈们,如今她借着自己住的耳房窄小,把花厅收拾出来,倒更正式些。

想到这里,吴姨娘的后背坐得更直了。自己每天一早先到正院里给谢氏请安,逗婆婆开心,然后处理家事,吴姨娘觉得自己差不多就是侯夫人的儿媳,五爷的正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吴钰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手中的册子,对来领炭钱的管家妈妈说:“已经过了清明节,怎么还要领炭?”

“姨奶奶不知,府里过了清明后,各处都停了炭的。但侯夫人、世子夫人还有五奶奶这三处还是一直领着的,这也是成例。往年冬天只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今年又添了五奶奶,所以去年秋天时买的炭就有些不够了,算着怎么还得买几担好炭。”

吴姨娘当然不知道了,她那里的炭可是只发到了清明时分的。她马上想起了五奶奶的屋子,在冬天里从来都是一室暖意,偏又不肯熏香,只是摆着各色鲜果鲜花,说是借点果香花香,还不是显示她娘家富贵。不过,要不是讨厌五奶奶的人,她也愿意多呆会儿。

要是没有那样多的炭,那屋子里是不是就会变成了冷香了?想到这儿,吴钰带着些恨意说:“侯爷本就说要俭省些,索性把家里的炭都留给夫人用,世子夫人和五奶奶那里就免了罢,也能省些银子。”

管事妈妈自然应了一声,侯夫人前几天把她们都找过去训了一通,如今大家也不敢直接给吴姨娘难看了,可她还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个妾室,竟减了正室的用度,真让人鄙视!

五奶奶的用度被减了,管事妈妈是真心忿恨,并不是她有多么正直善良,有多么同情五奶奶,而是因为这样损害她的利益了。炭不买了,采购所得的好处就没了,而负责采购的正是她的外甥,自家的外甥吃亏不算,还有她也吃亏。

每次给五奶奶送炭过去,自己可都有收益的。五奶奶屋里早就不用侯府里的炭了,她嫌这炭还是不够好,专门从外面买了上好的银霜炭用,自己每次过去,她的丫头就会将送去的炭打赏给自己,这炭再让外甥一转手,就变成了银子回到管事妈妈手中了。所以如今裁了五奶奶的炭,管事妈妈的恨比五奶奶的都要严重呢。

所以有时就是小小的改革,也不知道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或大或小,或表面或暗中,管事妈妈就为了这炭将吴钰恨上了。现在她是不能怎么样吴钰的,但到了后来吴钰落魄了,冬天里收到的炭就没有正常能点燃的,那时她还不知道就是如今种下的因。

因为这炭还惹了些其它是非,眼下只是吴钰还不知道罢了。

接着,吴钰又减了今年府里的夏装。侯爷和夫人的自然不动,首当其冲的又是世子夫妇和五爷、五奶奶,每人八套衣服,还有世子的一儿一女,每人四套,都减了一半。当然吴姨娘不敢不减她自己和妾室们的,每人从两件变成了一件,同丫头们一样。

下人们的一套衣服自然是没法子再减了,但面料上却又差了一些。

还有种种的项目,总之,家里的花销确实省下来一部分。

侯夫人是满意的,就是郭侯听说这些日子家里的用度少了不少,也赞了几句,吴姨娘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晚上回到了依云院,吴姨娘很想看看春花。自从她管了家事,五奶奶就不用自己去请安了,自己好几天没见过五奶奶,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要是知道侯爷都夸自己了,一定会难过吧。

吴姨娘非常恨五奶奶,要是没有她,五爷就会娶自己为妻的,从小他们就订过亲事,只是没写下契书罢了。可是五奶奶去上香,见到了五爷,就念念不忘,非要嫁过来,对于座师的女儿,五爷也没办法。

只看五爷对她的样子就知道了,几次她想把五爷拉到自己房里都没成功,现在自己才是真正的五奶奶。想到这里,吴钰轻轻笑了,打了帘子走进正屋,外间空无一人,里面倒是有说笑声传了出来,她不敢直接进去,就在帘外说:“我来给五奶奶请安。”

春花对外人说是病了,其实正和大家说笑,除了她带来的陪嫁,还有府里一些有脸面的妈妈们,大家借着探病的名义,争着给春花讲些外面的事,不知为什么,五奶奶最喜欢听这些了,这些丫头们也都围着听。

如琴听了声音,出了里间,看了一眼吴钰,不耐烦地说:“五奶奶不是免了你来请安了吗?”

“听说五奶奶病了,我过来看一看。”吴钰无视如琴的态度,五奶奶大约是不好意思见她吧。一个正房奶奶,管家也管不好,还不如她这个妾室呢。

“那你先等着吧。”如琴看吴姨娘不走,就自己打了帘子进去问春花。

春花甩了管家的差事,心里高兴,又听着这些丫环婆子们说些风土人情,心情正好,也不知吴钰有什么打算,便说:“让吴姨娘进来吧。”

吴钰进了门,倒先是吃了一惊,春花靠在炕上的一个座位里,身上是一件蜜色玉簪花短襦,下面一条红裙,黑黑的头发随意挽着,上面只用一条琥珀串装饰,蜜色的琥珀珠子闪着柔和的光,一直刺到她的心底。

五奶奶随便拿出一件小东西都是价值千金的,几担炭、几件衣服,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吧。

而且,看着自在舒心的五奶奶,自己也看不出她是被姨母设计了,损失了银子,又无法管家,不好出门见人的样子,要知道谢氏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春花见吴钰见门后就愣在那里,便说:“吴姨娘你赶紧请安吧。”

吴钰醒过神来,上前行礼请了安,春花随意地挥了一下手说:“去吧,我病着,你又管家忙着,不来也使得。”

正眼也没再看她,转过去对刚刚说话的李妈妈说:“妈妈,你接着讲,你们村上的事,我正听得入迷呢。”

李妈妈笑着说:“姨娘来请安,老婆子就偷了懒,吃上一块点心。五奶奶且等,我再喝口茶。”

春花也笑着说:“只一心听妈妈讲古,竟也不理会妈妈还没喝茶呢。妈妈不急,我原是没事的。”

就有人凑趣说:“也怪不得李妈妈抽空吃块点心,这点心,不只好吃,样子还巧,我看大家也爱得很,这一会子,一大盘都吃没了呢。”

如琴也因为这个暂停才想起来,赶紧在桌上添了点心和茶水,并笑着说:“这点心是我们杨府做的,昨个夫人给小姐送来的,若是好,明天打发人,让她们多送些。”

吴钰看一屋子热热闹闹的,没一个人再注意自己了,枯站了一会儿,只得悄悄地走了。

春花确实不在意吴钰减的那些东西,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胡妈妈和如诗几个人早就把她的日常用度重新理好了,直接与外面的管事说好,按日子送要用的好东西进来,她早就不用侯府的东西了。

真正受了影响的是世子夫人,毕竟是妯娌,她们的份例基本一样,要裁自然是一同裁的。世子夫人在侯府也有十几年了,有些势力,她可不会就这样算了,等她身子养好了,自然会把帐算清。

就在这之后没几天,琼花连个帖子也没下就来给春花探病。

春花一点准备也没有,侯府发生的事,春花当然不会告诉琼花和家里人,而郭侯和谢氏自然也不会外传,拿儿媳的嫁妆,情理上再说得过去,但真是不好听得很。

但这些事情没有瞒过琼花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琼花与侯夫人说过什么了,春花不知道,但谢氏陪着琼花一起来看她,态度之谦和,前所未见,又告诉春花,事情都是贾婆子挑拨的,已经把人送到了庄子上了,一辈子不许回来。

春花并没有想让琼花来探病,她本来就占着理,谢氏也不敢再过份,而借此机会,正好把管家的事推了。

侯府的家事并不好管,积累的问题太多,而春花前些日子大撒银子的行为就像是饮鸩止渴一样,反倒加剧了方方面面的矛盾,春花可没心思替侯府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一直担心有些事情就此缠上了自己,谢氏的指责恰到好处地给自己一下机会,甩掉了管家的责任。

现在又有吴姨娘肯接手,春花就打算一直休养到世子夫人病愈。还能旁观吴姨娘引出的问题,就当看场笑话好了。

琼花的到来,不只谢氏很难堪,春花其实也别扭,她只不过是装个小病,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的。就连刘院判开的养生汤,她也只不过勉强喝了半碗,就再也不肯下咽了,想来谢氏和琼花也都知道。

不过知道是知道,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

依云院的主屋里,春花躺在床上,谢氏和琼花坐在床前的两把官帽椅上,围着面色鲜艳气色颇佳的春花嘘寒问暖。

春花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本来在床上与如棋打双陆玩,这是她刚学会的,但因为太复杂,水平还很低,但恰也是最感兴趣的时候,每天一起床就拉住 如棋玩,没想到被打断了。紧急时刻,她将双陆塞进了被窝,自己也赶紧躺了进去,实在没时间把脸色变坏一点了。

“真可怜,憔悴成这样了。”琼花说瞎话的水平很高,“我妹妹从小身子就好,从没个小病小灾的,这才到了侯府多久,竟然病成了这样!”

春花只有配合着虚弱地一笑,也不知道她的表情能不能配上琼花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双更!

第四十四章

谢氏听懂了琼花的意思,杨氏在娘家从来不生病,到了侯府却病成这样,自然是侯府的责任。但让她怎么辩解呢?只要一开口,一定会引出用杨氏嫁妆的事,只有忍了这口气了。

“杨氏年轻,有点小病也不要紧,多养几日就会好的,林大奶奶不用多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听外面的人说有妹妹刚进门时,竟然连饭都吃不上,还得到酒楼定席面,进门三天郭探花就纳妾,又听说连家里的婆子都敢对她不敬,不知可是真的吗?”琼花用疑问地语气问。

“都是误传罢了,对杨氏,我是放在心尖上疼呢。这孩子不但长得好,做事也极大方,不愧是阁老的女儿。”谢氏也很擅长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