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家的幺妹,从在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掌上明珠,在家里是一点委曲也没受过的。虽然出了阁,但家里的高堂还是日夜牵挂的,就是我这个姐姐,也惦记着妹妹。”

“林大少奶奶真是友爱。”谢氏笑着回应。

“妹夫出身探花,才学自然不错,可毕竟还是年轻,我与大爷说了,到要像自家子弟一样看顾呢。就是我那二弟,我也叮嘱他,在督察院要时时想着妹夫,自家人帮着些。”

春花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戏。琼花受到谢氏用长辈身份的压制后,就转而用郭少怀的前途来说话了,而这正是谢氏的软胁。

“少怀的事,自然得由诸位亲友帮忙,林大奶奶替我向亲家老爷多美言几句。至于春花在郭家,没人敢轻忽她的,这些日子就依她的意思,静静地养着,也不要急着上去请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半天,无非是互相打机锋而已。琼花虽然咄咄逼人,但春花还得留在侯府,到了一定程度她只能退一步了。而谢氏也是仗着自己的婆婆身份,没理的事也硬是赖过去几分,但也保证了不会再为难春花了。

话说得也差不多了,因为谢氏无论如何也不肯只留下琼花和春花两个单独说话,琼花也只好准备告辞。

走前她对春花说:“西宁侯夫人跟我提了好几回了,说是请你参加她们的聚会,你只是一味地推,那天,遇到了镇远侯家的二奶奶,也说请不动你,我只好说你管着家事,忙得顾不过来。过几天苏侍郎家的少奶奶开海棠花会,却让我一定把你带去,到时候你这病也该好了,我让人来接你。”

竟然都不问谢氏一声,可见琼花之跋扈。

“我不愿意去。”春花反对,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一件件一桩桩的事,让春花没有心情去交友,再说以她的身份,能交到了都是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或少奶奶,春花想不出自己与她们能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每天应付谢氏就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去应付别人。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反对在琼花眼里根本没用。

果然琼花用不可辩驳的语气说:“不要整天地拘在家里,偶尔出去走走也好。就这么定了,我会提前几天让人给你传话。”

她谢氏也陪着笑说:“杨氏,你就与你姐姐一起去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也能多结识些人,将来少怀为官也许能用得上。”

既然婆婆都同意了,春花只有答应。

谢氏表面笑哈哈的,其实她心里很是窝火,别人家的婆婆拿捏起儿媳妇来,还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可轮到了自己,怎么却这样难。当初大儿媳妇虽然在她手里落了一胎,但从此以后,对她就有了隔阂,对自己也不再恭敬如初。反正大儿子也不是亲生的,谢氏倒不是太介怀,只是她想让少怀继承侯府的小心思不得不熄灭了。

但好在少怀聪明,年纪青青就中了探花,她这个儿子如此出色,让自己非常自豪,只是定的亲事谢氏很不满意。按谢氏的想法,儿子是侯府的嫡子,又是年少有为的探花郎,那儿媳还不是随便挑。

可事实却并没有这样的理想,谢氏请了媒人去了自己看中的几家提亲,可都被拒绝了,甚至还有人露出了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不就是没先让人探问一下吗?她的儿子这样的优秀,竟还有人会拒绝,真是不识抬举!

后来侯爷不让自己管儿子的亲事,给儿子定下了座师的女儿,别的都不错,就是脚大了些。自己本来也就认同了。

不过妹妹来了后情况就有些不同,自己是运气好,成了侯爷的填房,嫡亲的妹妹嫁了进士,本是不错的姻缘,前些年一直有着联系,还开玩笑定过儿女亲家。但后来妹夫在任上急病死了,妹妹带着儿子女儿回了夫家的老宅,千里迢迢,来往慢慢少了。

当妹妹的亲生儿子没了后,她们母女二人一起到了侯府,外甥女吴钰却格外会讨自己喜欢。没想到的是儿子和表妹间有了私情,自己这个做母亲生过了气,还是要想办法把事情圆过去。

谢氏见识虽说不多,但也知道儿子是不能娶表妹的,她拿过去的婚约做借口,硬逼着侯爷同意把吴钰纳妾,而且还要在正妻进门前办,为的是生下吴钰肚子里的孙儿,没想到,就从这时开始,一件件不顺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谢氏不觉得自己有错,虽然她进了侯府后,把侯爷的姨娘庶子都想办法打发了,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媳妇也应该也是不喜欢妾室的,特别是在儿媳进门前纳的妾。在她的心里,儿媳就应该大度,就应该事事以儿子为先。

结果就是侯爷对自己也隐隐有了埋怨,大儿媳渔翁得利,小儿媳更是没像自己所想像的,让自己按规矩管成唯自己之命是从的小媳妇。

更让谢氏又恨又高兴地是小儿媳的父亲突然升了阁老,自己的儿子也跟着水涨船高,但这个儿媳更是难管了。

谢氏经过反醒觉得自己最初的算盘可能有些不合适,还是换个柔和的办法好了,经过半年的熟悉,谢氏深知把这个背景深厚的儿媳管得唯唯诺诺可能性不大,但总得把她那丰厚的嫁妆弄到手里。要知道大儿媳的嫁妆就大半被自己要来了,儿媳孝顺婆婆,这还不是应该的。

但事情又出了差错,银子虽然弄来了些,可婆媳两个彻底撕破了脸皮,儿媳的姐姐竟然话中有话地对自己说出了要替妹妹撑腰的意思来。

林阁老家的孙媳妇可不是好惹的,谢氏刚刚听到琼花的几句话,彻底放弃了与琼花争论下去的想法。从儿子没进洞房,到厨房没送饭菜,若是再说出小儿媳拿出来一万两的嫁妆补贴侯府,谢氏还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亏了杨氏不像她的大姐,否则自己这个婆婆可没法当。不过,谢氏又想到,杨氏也是极难管教的,不过不同林家大奶奶的类型而已,谢氏唯独没想到自己的问题。

春花只好在琼花规定的日子里养好了病,她细心地准备了服饰,装扮得华贵漂亮,去参加苏家少奶奶的花会了。

两世为人的春花并没有太多机会享受过花前月下的闲情逸致,她也没有多少此类的知识,眼下,她就是第一次欣赏海棠花。她从大家的言谈中得知,海棠花是我国的传统名花之一,素有“国艳”之誉,历代文人墨客题咏不绝,雅号“解语花”,而苏侍郎家的海棠花在京城里是一绝。

在她看来,每种花都很好看,不管是路边不钱不值的野花,还是好多钱一枝的蓝色妖姬,区别并不大。

不懂这些并不代表春花不会欣赏海棠花的美,本来不想出来的春花早就被苏府花园里繁花似锦的景色迷住了。琼花说得对,整天闷在侯府,人也会失去生机和热情,只有到了大自然中,春花才觉得到了郭府后一直压在身上的巨石挪开了,心胸敞亮了。

苏府里娇艳动人的各色海棠花美不胜收,苏家少奶奶见春花凝神在看一从垂丝海棠。呈玫瑰红色的花瓣色彩艳丽,朵朵弯曲下垂,姿态优美,遇微风飘飘荡荡,娇柔红艳。她便上前一步说:“五奶奶喜欢这垂丝海棠?”

“是啊,”春花点头答应,“这垂丝海棠本就柔弱,春风一吹,犹如披着长发的美女,风姿怜人,美不胜收。”

“刚刚大家作诗,五奶奶说不会偏不肯做,如今这几句话说得比诗还好,我倒要赶紧告诉我们诗社的,五奶奶定要把这一社的诗补上才行。”

春花吓得直摆手,让她做诗?她会背的诗也没有几首,而且都是唐诗宋词,大家都知道的,想抄袭都没得抄。

“我好不容易将妹妹接出来散散心,你还要逼着她做诗,是什么居心?”琼花笑着走过来对苏少奶奶说。

“这可见是亲姐妹了,刚刚做诗时就护着,眼下又来了,难不成我们都是老虎,能把五奶奶吃了不成?”苏家少奶奶嗔怪着琼花说。

琼花笑着说:“你这个主人,还不去张罗着给大家端茶倒水去,倒和我们姐妹磨什么牙?”

苏少奶奶与琼花互相打趣了几句后,就去看看别的客人,毕竟是她办的赏花会,要张罗的事多着呢。琼花则拉着春花向花丛中走去,找到一处铺了锦褥的石凳,携了春花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来赏花的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大家的事情彼此还是心里都有数的,知道她们姐妹有私房话要说,并没有人来打扰她们,侍侯的丫环也是有眼色地送了两杯茶,便走开了。

琼花见周围没人了,问:“听说你拿了一万两银子给侯府用?”

知道琼花必然是不赞成的,春花解释说:“这一万两是聘礼,我本也不想要。”

“你怎么这样的糊涂,聘礼也是你的嫁妆。还有一事我也才听说不久,十多年前,谢氏就想方设法从现在的世子夫人手里把她的嫁妆要过去不少,现在对你应该是故技从施。“

这个春花倒先知道了:“我听世子夫人说过,她还提醒我不让我把嫁妆都花光了。”

“没想到这世子夫人倒还真是个好的。”琼花告诫春花,“拿出去的就算了,但不能再给谢氏银子,那可是个添不满的无底洞!”

“银子我不会再给了,但聘礼的东西我还想还了侯府。”

琼花看着天真不知事的妹妹,气得点着她的额头说:“刚刚告诉你,聘礼也是你的嫁妆,你怎么还不懂。”

“我懂,但我就不想要他家的聘礼。”春花看起来娇滴滴柔弱弱的,但其实非常有主意。

“你这是想做什么?”琼花警惕地看着春花说。

“我也没想好要做什么,但总归是不想要他家的东西就是了。”

“你可别做什么傻事!”琼花越来越不放心地看着春花,这个妹妹怎么这样的陌生,一点也不是小时候那个没什么心机,好说话的小姑娘了。好像从那次从秋千上摔下来,妹妹就有些变了,竟然敢过问自己的亲事。而嫁到了武成侯府后,妹妹的变化就更大了,琼花把这些都归功于被郭家的那些人逼的。

女孩子没主意并不好,尤其是出嫁了后。但是,有主意是好事,太有主意了反而也不好。

琼花又想到王尚书家的七少奶奶,成亲三年无出,今年春节刚过就香销玉殒了,虽然对外面说是得了急病,但不少的人都知道那位少奶奶是吞金死的。婆婆苛刻,丈夫不喜,那可怜的女子嫁过去一天天地憔悴下来,到底下了狠心,一闭眼走了。

听到了王家七少奶奶的事,琼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春花。恰好此时她得知春花拿出一万两银子给侯府又被谢氏斥责后,她立刻去了武成侯府。她是宁可落得个仗势欺人的骂名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在别人家受委曲。

琼花更怕的是春花想不开,做出了王家七少奶奶那样的傻事来!

“千万不能做傻事,你看苏少奶奶,男人一年到头也就是逢年过节回家住上两天,平时都在外宅妓馆胡闹,她不是活得还挺好的。苏府的海棠都是她一个人打理,这几年在京城里有了天大的名气,苏少爷还得涎着脸回来求她借花园子请客呢。记住,我们这些正妻可不是靠男人的宠爱活着。” 琼花又一次的强调。

苏府就一个少爷,这千倾地上的一根独苗,从小就被娇纵坏了,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而少奶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孩,他们俩根本就互相看不上眼。于是苏少奶奶只在公婆面前尽孝,尤其是抱上一个庶子后,对丈夫不闻不问,苏家也默认了。

不只苏少奶奶,还有好几家的太太奶奶们都差不太多,不是婆家不喜,就是丈夫不爱,不也都自己想办法把日子过下去了吗?琼花一举例着。

“姐姐想哪里去了?”春花掐下一朵粉红的海棠花替琼花簪在了头发上说:“我自然要好好活着,生命多宝贵呀。我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精彩过人。”

“你这样想就对了,”琼花放下了心点点头说:“刘尚书家里的三太太,年青时与丈夫就不对盘,只是守着儿子过,现在儿子出息了,丈夫年纪大了,也知道嫡妻嫡子的好。人过了中年,两人反倒好了,相敬如宾的。郭家再不守规矩,也差不到哪里,你只要再忍忍,郭少怀年纪大些也就会懂事,那时候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地等这个渣男放纵够了,直到玩不动了,才回归家里,妻子还要把他当宝似的接过来呢?女人的青春同样是短暂的,春花可不想为了郭少怀把自己美好的时光都虚掷了,眼下她就是在浪费生命,但她不会一直这样的!

这样的话要是对琼花说,她一定接受不了的,于是春花就笑着指了指琼花的脸说:“大姐,你看看你这张脸,一看就是操心太过,皱纹多的快赶上母亲了,你可得好好保养保养,上次我让你做的面膜一定要定期做。”

琼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家里人多事多,每天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就像一个闲不下来的陀螺,纵有心保养,也实在没那个时间。不过,太婆婆、婆婆都喜欢自己,丈夫虽然不是和自己贴心,但还是尊重自己的,儿子们争气,女儿也都说了好人家,这样的人生应该是没什么遗憾了。走到哪里都有人高看她一眼,做为女人,琼花是知足满意的。

想到这里,琼花就又捏了捏妹妹白嫩细致的小脸,想当初自己也是有着这样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心思管我保养不保养的,看来还没真的气病。”

“你又捏我的脸!”春花气愤地躲着,她天生的小圆脸,一副可爱的模样,前世亦然,永远是这些大妈大姐们最喜欢捏的对象。

知道春花不会做傻事,但琼花还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依不饶地追问,“你倒底打着什么主意?”

说起来,琼花从来都并不全信女诫女则什么的,要是完全信那些,自己就活不到现在,更不用提过得这样好了。可是,也不能全不信,女人,还得认命,天生卑下,总要靠着男人才能立足。武成侯府的事情做得再不地道,也过去半年了,春花的气也该消了,还得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才是,但她怎么觉得春花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呢?

春花笑笑说:“姐姐,我也不知道怎样打算才对,但你放心,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琼花拿这样的妹妹没什么办法,又看出来她出来后心情很好,是这些女人中最真心赏花赏景的人,想了想说:“你若是喜欢那垂丝海棠,我让苏少奶奶送你几盆。”

武成侯府的花园很是萧条,诺大的园子大部份都闲着,没钱栽花种树,甚至在花园偏僻的地方还有下人偷偷地种了菜。依云院里也几乎没有花木的装饰,平时不觉得,到了苏府,春花马上就有了对比,她本就喜欢花,听了琼花的建议有些动了心,“会不会太麻烦了?”

“这值什么?苏少奶奶有一个大花房,里面什么花都有,我让她再给你几个会养花的下人。”

“我只要花就够了,下人我可不要。”春花赶紧说明。在她看来,下人就是她的员工,她总得为自己的员工负责,眼下她自己都不知将来会如何呢,又怎么愿意背上重重负担呢。

“都依你,要是养不好,就再向苏少奶奶要。”琼花想了想又对春花说:“去年皇上亲征,没去玉泉山避暑,今年到了六月,圣驾必是要移到玉泉山的避暑山庄的。到时候,你也去庄子上避避暑,那里不仅凉爽,景色也不错,到时候我们住得近,还可以多来往些。”

这真是个好主意,春花觉得自己一直关在武成侯府里,身上都快要长霉了,如果能到山庄上休息两三个月,那一定是非常惬意的。

如何能让谢氏同意自己去避暑,春花觉得以自己聪明的头脑,一定会想出极好的办法来,倒不用担心,现在她应该想要盆什么花回家。

苏少奶奶本就打算每人送几盆花,听了琼花的要求,又特别给春花多挑了几盆。都在京城的圈子里,谁不知道谁家的事呢?春花的身上早就被贴上了婆婆不喜丈夫不爱的标签,正使苏少奶奶感到心有戚戚焉。

垂丝海棠两盆,西府海棠两盆,还特别送了几盆玉兰、牡丹、桂花相伴,让春花回家摆在一起,形成“玉棠富贵”的意境。

依云院里有了玉堂富贵的新景致,引了府里不少的人来看,这些人中有因春花有钱来巴结的,有为侯夫人说些带着酸意的话而来,真心看花的反倒是最少。人多杂乱,春花懒得应对,自己也不去看花,只让下人备了瓜果点心陪着。果然是境由心生,在苏府里令人心旷神怡的海棠,到了武成侯府,却成了添堵的。

入夜时分,院门已经落锁,春花正待安歇,如棋手执红烛来请春花,“小姐,东坡居士的诗中,我最喜的就是咏海棠一文,‘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把居士白日看不够,夜深尤记得红烛陪伴、一心呵护之意写得淋漓尽致,令人都恨不得化成一朵海棠,能受居士一顾。”

春花从苏府回来一直有些郁郁然,琼花反复问她要做什么,自己只能肯定这样的日子肯定是无法容忍一辈子的,但接下来将会如何,她也茫然。如诗走后,少了她整天在耳边叽叽咕咕,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生活真像一潭死水,而春花本性里活泼的一面完全被抑制住了。

去了一趟苏府,短暂的放松后是更深的怅然,如棋的话让春花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状态并不好,怪不得琼花如此地担心自己。真正的快乐和故做快乐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不但瞒不过自己,也瞒不过别人。

春花果断地从床上跳下来,披衣出了门,“那好,我们也去烧烛照红妆好了。”

烛光下的海棠别有一番的美景,正因为在烛光下赏花无法像日光一样一览无遗,反倒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息,春花和如棋屏息移烛,感到惊心动魄的美。

静静地黑夜中,如棋的声音如梦似幻,“其实东坡居士做此诗,多少流露出些许贬居生活的郁郁寡欢。他想在赏花得到超脱,远离现实的苦恼,虽然没有真正成功,但他想往的正是这种我行我素、自得其乐的日子,他这样美好的心态,又有谁可以阻挠呢?”

春花笑了,如棋是怕自己颓废下去,没了对生命的执着。在这个年代,如同海棠花般美好的女子们,确实有不少的人就如同花朵般,在昭华好时光里就凋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如棋经过家破人亡,几次转卖,心境上的经历要多于春花,她借着苏东坡的诗句在劝导自己。

春花沉默良久,再次拿着手中的红烛,照向海棠,细细地体味着花的美艳,回了屋内,她抱着如棋哭了一场。在这样的四合院中,她们是不能大声地哭的,但哽咽更是难耐,如棋轻轻说:“我在卖到勾栏后,每晚都哭上一场,虽然没什么用,但哭后心里总会舒服些。”

是啊,比起如棋,她要幸运得多,她说:“从今天起,伤感已经过去了,我要振作起来。”

生活就像流水一样,不急不缓,按部就班地流淌过去,春花既然病好了,还是同过去一样,每天按部就班地给谢氏请安、站规矩,前些日子的事情让谢氏也不敢对春花太过份,于是春花有了些空闲时间。她每天出了正院后,就努力把日子过得丰富多彩些。

不同于南方的节气,清明过后的京城,是最适合放风筝的季节。武成侯府空旷的花园则是最适合的场地。

放风筝的起因是春花捡到了一只飘到了园子里的沙燕风筝,于是做风筝、放风筝就成了武成侯府里眼下最热门的活动。为春花放风筝活动做出了贡献的人都得到了厚赏,于是为五奶奶做风筝、陪着五奶奶放风筝不仅是茵姐的爱好,也是武成侯府的下人们最热衷的事了。

老郑家的那个三丫头会放风筝,她陪着五奶奶一起放风筝,结果得了好几件金玉首饰,还有老申,手巧,做了个美人风筝让他老婆带进了园子,五奶奶一见喜欢得不得了,马上赏了一百两银子的料钱,让他再做几个送来。

这些成功的例子,是无数人的目标,春花每天的放风筝活动就带着数量庞大的随从了,当然,她永远是那样大方,送来的东西都收下,打赏从来都是极丰厚的,还要招待大家点心瓜果。

春花转动着手里的线轴,将一个漂亮的美人风筝放到了高空,美人的眉眼已经看不清了,接着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一团。一阵大风吹来,吹得线轴上的线绷得紧紧的,发出烈烈的声音。

“五奶奶,把风筝放了吧。”郑三丫提醒着春花。

春花从善如流,将系在线轴上的线剪断,那风筝带着长长的线飘得更远了。春花仰头去看,迎着阳光,还依稀可见美人红裙上的色彩流动回转着,将春花的眼泪都快晃了出来。那纸做的美人离开了侯府,她穿过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去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一旁的茵姐儿也放出了手中的大鱼风筝,大家一起仰望着天空。

除了鸟儿,还有风筝能飞出侯府,而每次放走风筝时的诱惑,都让春花的心一阵悸动,远去的风筝带着指引意味的引诱,何时她也能如同这风筝一样飞出侯府呢?

除了放风筝,春花还同丫头们一起踢毽子,打络子,裁衣,甚至下五子棋,当然这个是春花先教大家,然后才在一起玩的。

这天早上,春花在请安时遇到了同样来给谢氏请安的世子夫人。给谢氏请了安后,春花又对世子夫人福了一礼,笑着问:“世子夫人可是病愈了?”

“是啊,病愈了。”世子夫人话里带着些嘲笑的口吻,“我要是再不好,恐怕就要被人骑到头上来了呢。”

“谁敢骑到世子夫人头上呢?”春花急忙问。

世子夫人就等着这个机会呢,她对着说:“我病着,就有人减了我屋里的炭,想来是巴不得冻死我和孩子们,请夫人为我做主。”

京城里清明节过后的夜晚也是寒冷的,屋子里必须点上炭盆,不用说,这是吴姨娘的新政了。

春花火上浇油地笑着说:“世子夫人生着病,确实不能冻着了。”

“我就是想看看是谁要减我的东西,我想夫人不会的,五奶奶最大方,也不会,那是哪个婆子克扣我了?”世子夫人小月过后,今天是来算帐的。分明要把流掉孩子的怒火发出去。

谢氏与世子夫人差不多,也是窝着一股火,一见面,两人如同仇人一般,分外地眼红。一个是因为没保住的孩子,一个是因为那三千两银子,只不过她们对这世上的规矩和面子比春花都要看重,还不得不表面上维持着礼仪。

三千两银子的导火索其实是春花,是她先抛出银子,又给世子夫人出主意,不过,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既然对上了,自然都想把她拉到自己这边,而春花表面上不偏不依,暗地里却支持世子夫人。

而同样在屋子里的吴姨娘自然公开地支持谢夫人了。面对世子夫人的质问,吴姨娘上前答道:“并没有人有克扣夫人,前几天改了规矩,以后侯府里过了清明就停了发炭。”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世子夫人打了吴姨娘后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与夫人、弟妹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插嘴?”

吴姨娘两颊通红,痛哭着说:“世子夫人,我虽然不过是个姨娘,可我们五奶奶不肯理家,夫人让我先把侯府的事情管起来。既然世子夫人问了,我自然要答话,你为什么要打我?”

世子夫人身后的丫环上前说:“你是什么东西!敢指着世子夫人问话?”

春花没想到世子夫人这样的火爆,上来就动手,一时也看呆了,就连谢氏也一脸的吃惊,世子夫人虽是武将家出身,但还第一次与人动手,想来流掉了这个孩子是真的让她愤怒至极。

“邓氏,你不要怪吴姨娘,杨氏身子不好,是我让吴姨娘管家,就是那炭,吴姨娘也是问了我后才减的。只是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动手打人,总得给吴姨娘陪个不是吧。”谢氏为吴姨娘说话了。

“既然是夫人要减我屋里的炭,我自然不能说什么,” 谢氏是婆婆,世子夫人不好与她对着干,便问:“那府里如今过了清明都不用炭了?”

谢氏也恨恨地说:“你难道事事和我比吗?”

世子夫人自然不能,但她笑笑说:“儿媳妇不敢,只是有人问起,我也能回答个一二的。”

世子夫人的意思就是这事她会对外面的人说了,别的东西长幼有别还能说得过去,就是个炭,如今只有侯夫人一人用,连儿媳也没有用的,确实会让人笑刻薄。

谢氏没理,但不肯认输,就说:“邓氏,吴姨娘是少怀的妾室,杨氏还没说什么,你就动手打人,总得给个交待吧。”

春花看着在一旁捂着脸哭泣的吴姨娘,笑着上前说:“夫人,我是不要什么交待的。吴氏一个妾室,世子夫人打也就打了,难不成为了一奴才还要什么说法吗?就是我,遇到世子夫人的人不听话,世子夫人岂能不让我责打?”

“五奶奶此话有理,我是堂堂的世子夫人,打个奴才还要怎么样吗?就是打错了,还让她打回来不成?”世子夫人气势不比谢氏弱。

在这里就是这样,身份地位的差距是天差地别的大事,吴姨娘做了妾,在主子眼里就是奴才,所谓的自甘下贱就是这个意思。

谢氏和吴钰没什么可说的。

世子夫人却更进一步,她严肃说:“家里让一个姨娘管家,总是不象,如今我身子好了,自然责无旁贷,先将管家的事接过来,免得让人笑话。”

世子夫人要拿回管家权。

谢氏并不同意,原来是银子不够,自己才放下了管家权,现在杨氏拿出了银子,这时候管家自然不会是白管的。她板着脸说:“邓氏,你身子还没大好呢,再好好地养养,倒不急着管家。吴姨娘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家里的事处理得明白,你也可以放心。”

世子夫人火发了出去,心里也舒畅了些,便冷笑着说:“既然夫人说吴姨娘管家管得好,那儿媳就不多说了。”

一副家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都会只看热闹的样子。

谢氏气苦,想了想便说:“邓氏若是身子真的好了,还先去看看功臣田里的引水沟渠修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沟渠要用三千两银子修。”

提到三千两银子的事,世子夫人心里也有笔帐,谢氏不顾她还在小月子里,派人去她那里想将银子要回,不过,世子夫人既然出了手,自然不会再放手,何况庄田上的沟渠确实也该修修了。

虽然世子对她的决定并不赞同,但世子夫人没有后悔,她想了几天后最终得出的结论,五奶奶送到帐房的银子她要是不拿,谢氏就会全部拿到,她为什么不拿一部份呢,这里面本来就应该有自己的一份。

“功臣田里的引水沟渠世子领了人去看了,以往有几块地就全靠老天,十年里倒有七八年没什么收成,今年怎么也能多打几石米。”

“想来收的米一定能卖上三千两银子!”谢氏叽讽地说。

这些利益之争与春花无关,她也没什么心思看这两人争斗,世子夫人不可能将三千两银子都放在维修沟渠上,但谢氏应该也没资格不满,她占的银子还不是进了她的私库?

她便按了按头,上前对谢氏说:“夫人,我头痛病又犯了,想回依云院躺上一会儿。”

又对世子夫人告了罪,出了正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仲春时节,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光,春花可不想浪费在听这些争执中,她回了依云院。

没想到世子夫人随后也来了依云院。春花笑着奉了茶,等着听世子夫人说话。

“我是来谢谢五奶奶的。”世子夫人开门见山地说:“刘院判给我开了方子,我吃着很见效,如今精神好多了。还有那三千两银子,我用了二百两修沟渠,其余的打算盘下个小铺子,卖些胭脂花粉,给女儿攒点嫁妆,不知五奶奶有没有心加一股?”

春花与世子夫人没什么冲突,但也没什么共同利益,她们俩都在谢氏手下受过苦,你帮我,我帮你倒有了交情。就说那三千两银子的事吧,世子夫人感谢春花待人真诚,实话实说,而春花欣赏世子夫人直言豪爽,取就取了,还大大方方地道声谢,不像谢氏总是在暗中的算计自己。

因此春花也直接问:“世子夫人不是想拿回管家权吗?为何又要开铺子,两头兼顾,恐怕忙不过来。”

“这一个月,我躺在床上想了又想,五奶奶说得对,眼下的侯府还不是我的,我只要管好功臣田就好,其余的就让她们闹去吧,我若在外面挣了银子,不与五奶奶一样有了底气?”

“那刚刚?”春花不解地问。

“我若是不说一声,将来总会落下埋怨。如今是侯夫人宁可让一个姨娘管家,也不愿我管,所以有了什么问题都不关我的事就是了。”世子夫人笑着说。

春花豁然开朗了,怪不得今天在正屋,觉得世子夫人火气很大,但好像没达成什么成效似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世子夫人的邀请,可谓是对了春花的心思,她正闲着无聊,做生意不但是她的老本行,还是她的最爱。春花眼睛一亮,马上点头道:“世子夫人有何想法,不如我们详细说说。”

俩人一拍即合。

世子夫人拿出两千两银子,春花提供了一间铺面,两人合伙开了个脂粉店。

世子夫人之所以想到要开胭脂水粉店,就因为她手里有几张世子给她的做胭脂水粉的方子,听说还是世子的生母留下来的。而家里功臣田的庄子上有一片地一直种着玫瑰,就是做胭脂用的,听说那些买花的人都靠做胭脂发财了。她有这个打算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缺起动资金。

春花听了世子夫人完整地计划,一面点头赞赏,一面也明白了,世子夫人是感谢自己用帮着她拿到了三千两银子,想让自己也跟着得些利益。

世子夫人确实是在军镇中长大的女子,爽朗重义气,春花感念着,又偷笑这世子夫人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她可不会是只占便宜的。

其实世子夫人还有要借助春花的地方,这一点春花过了些时间才想到。以往的武成侯府世子夫人没有做起生意来,并不单纯是因为没有启动资金,还因为武成侯府不够硬气,而在京城要开铺子可得有强硬的后台,否则要么是生意做不下去,要么是生意做好了,铺子也会引来觊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