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加更,咳,我不厚道,竟然开始预报了!)

没人关注的日子当然是再逍遥不过了,阿容成在围着那几块就在门口的药田,全都种上了菜。她这举动,让张菊花都直摇头,没见过不种药爱种菜的药女。

这姑娘八成上辈子就是个种菜的,要不然咋这么好种菜呢,丁字药田的药农们大概也都是这么想的。好在种菜总比种稀奇古怪东西好,而且阿容极好说话,挂了旗来早点来晚点都没关系,对人也总是和颜悦色的,所以药农们对阿容的印象非常不错。

“盛药女,今天的肥浇得了,我又把田垄整理了一遍,您看看这样成不成。”萍姑干完了活,见阿容在门口蹲着就过来说这么一句。

正在翻晒着无患子的阿容听了萍姑的话连忙抬起头来,然后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萍姑的活做得很漂亮,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有什么事就先离开,我这没什么事了。”

放好了药锄等东西后,萍姑就道了声安就离开了,但是还没走多远萍姑又折了回来,远远地就喊了起来:“盛药女,盛药女…有件事忘了跟您说了,今天差事房里发了差文下来,这是给您的您收好,我这一忙慌就忘了,还请您别见怪。”

“没事没事。”阿容接过差文后萍姑就离开了,阿容打开差文一看,上面写的是最近给药女们的任务。不管是已经出师房的还是没出师房的,每年年末都会有一次外派的任务,年头久些的就派得远些,年头少些当然就近些了。

而像阿容这样的新进药女,任务就相对比较简单,比如阿容的任务就是:“前去郭药师大人药山处学习七日,并把每种药材的种子收集一些回来。”

看到郭药师三个字阿容就觉得顶眼熟,这郭药师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的,猛地阿容一拍大腿:“小申和小鱼、小稻、小麦她们四个在郭药师那里,已经几个月了不知道她们好不好。差事房的管事大人啊,您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她可忘了,前几天她还因为抽田房牌的事,狠狠地怨念诅咒着那胖乎乎的管事呢!

差事房派下来的差文接到后,要在三天内准备好,然后去差事房报道,由差事房确认了以后再出发去完成任务。

而阿容比较兴奋,看到差文的内容后就挂了药旗要了马来,然后迅速地收拾了两件衣服,等马来了就骑上马去差事房里确认,然后就获得了出连云山的资格。

在差事房里管事提醒了她两句:“七八二一号盛药女,你的任务是去郭药师大人的药山,记住要在五天内到达,期间可以去附近的城镇看看,但不要滞留太久,路上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出示连云山的药牌。”

这些话阿容听得仔细认真,毕竟小姑娘出门是很危险的,当然要听听注意事项:“是,管事大人,我这就出去了。”

“嗯,去吧,过年前要记得回来。”

得了许可阿容就骑着马出山门了,在连云山待了一个多月了,她可真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了。

路上除了有点冷倒是都还太平,毕竟这一带都是谢家的势力范围,该荡平的早荡平了,药山上的都是小姑娘,当然要提前谋划好。

阿容并没有去附近的城镇,而是一心一意地先去把任务完成了,一是为了早早看到小申她们,二是想留出更多的时间去京城看看。听说眼下她那位“疑似姐姐”正在京城受审,所以她想去看一看,打听一下自己究竟和这家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从连云山到郭药师的药山并不太远,骑马停停走走,两天不到的光景就到了郭药师的药山下,把药牌一亮,阿容就顺利地进了药山,并且见到了“传说中的”郭药师。

为什么是传说中的呢,咳,那就说来话长了,但不管怎么说郭药师都肯定是一个彪悍的人物。

“你就是盛雨容啊,七八二一号?这倒巧了你轮任务轮到我这里来了,行,你自己看什么时候开始进行七天的学习就管事说一声。至于你那几个小姐妹,都在后山呢,待会儿他们会领你过去。”郭药师很忙,他老人家忙着炼药,所以没太多工夫搭理阿容。要不是阿容是黄药师提过的药女,郭药师是绝对不会见的,每年来这里出任务的药女不知凡几,能引起多少重视。

“是,郭药师大人。”见完了郭药师,阿容就被领着去后山,路上阿容问那领着她的管事道:“管事大人,小申她们都好吗?”

那管事年龄不大,听了阿容这么叫他不由得笑道:“盛药女就不用这么叫我了,您叫我周管事就行。说到小申姑娘,她们是黄药师大人荐过来的,我们自然是小心照顾着。待会儿你见了她们不妨问问,这好与不好啊,还是得她们自己来说。”

看来是过得不错,这管事的倒真会说话,嘴皮子跟抹了油似的:“嗯,好的。”

到了后山时,阿容看到小申她们正拿着笔和本子在药田里,跟在一名穿着药女衣服的姑娘后面听着记录着。阿容眯眯一笑,心里倍高兴,看到她们都过得好她的心就安下来了,毕竟是她把她们带出来的。

“盛药女,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如果有什么事,你随便找谁支会一声就得。”

“好,劳烦周管事了。”阿容欠了欠身子,送走了周管事,然后继续在药田边上看着小申她们几个认真至极的场景。

直到她们几个随在药女身后从药田里上来,小申她们才看到了阿容,不过她们却没有叫喊着蹦过来,而是乖乖实实地跟在那名药女身后。

倒是那名药女见了阿容连忙向着她快步走过来,到她面前时弯了弯腰道:“你好,我是江林秋,你是刚从连云山来的药女吧,今年分到郭药师大人这里来出任务吗?”

阿容也微微弯了弯身子,回了一礼:“你好,我是盛雨容,你怎么知道我是连云山来的呢,外山的药女应该偶尔也会过来吧。”

对于阿容的问题,江药女笑了笑回道:“你的衣服料子是不同的,外山的药女着麻,连云山的药女着的是丝棉交织,看久了就自然会知道有什么不同的。你到这里来是找我的吗,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我是来找小申、小鱼和小稻、小麦的,她们四个和我是旧相识,往日在扬子洲就是极要好的小姐妹。”阿容这时才说明了来意。

那江药女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四个人说:“既然是来找你们的,就一块去叙叙旧吧,今天的功课就到这里了。”

“是。”小申她们四个应了声,等江药女离开后,四个人才尖叫着扑向阿容。

“阿容,我们可想你了,你怎么一直都不来看我们啊。”小鱼最是热情,抱着阿容就笑个不停。

“我也想来找你们啊,可是药女如果还没从师房里出来,是不能随便出连云山的。这回是接了差事房的任务,到郭药师大人这里来学习的,可以在这里待七天哟。”见了熟人感觉真是不一样,阿容打从心里高兴得很。

“阿容,要很久吗,你什么时候可以从师房里出来呢。我们这一个多月也听说了不少连云山的事呢,江药女姐姐经常跟我们说起连云山,听说那里好得不得了耶,阿容阿容,到底怎么好呢,你给我们说说吧!”小稻则明显对阿容最近的遭遇比较感兴趣。

几个小姑娘拉着手到一边的树下坐下,然后阿容就略略提了些在连云山的事,说得也不算太有趣,所以几个小姑娘听了几句后就没再问了。

一向内向少言语的小麦今天也特别高兴,脸上都露出笑容来了,这可让阿容感叹难得了:“阿容,你来了太好了,我们四个在这里天天认药种药,除了江药女姐姐,我们连外人都很少见。”

“阿容,要是我们有假可不可以去看你啊?”这时候小申忽然问了一句。

去看她?阿容挠头,这个她也不是太清楚,不知道连云山让不让外山的药女去探视:“这个我也不知道,不如待会儿我去问问江药女,到时候再告诉你们。”

这话问与答的时候阿容都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久别重逢又是异地,哪会想到这上面去。但是后来,综合小申的种种言行,阿容确定了一件事,小申不是为看她去的,而是为了徐少南,也就是她们口中那位“少南公子”。

“哪个姐儿不爱俏,哪个少女不怀春,啧…知识果然是万恶之源啊,小鱼她们三个估计什么都还不懂咧,就算跟着一块迷徐少南也是因为旁人都夸奖着,未必是喜欢只是跟风仰慕而已。”阿容叨叨了几句,然后跟着那位江药女一块去吃饭。

用过饭后她本来想和小申她们一块住,但是管事的却把她领到了主院居住,这一举动让很多人都有些莫明其妙。

哪有药女住主院的,要知道那是郭药师的地盘,等闲人别说住,进都没进去过,这其中就包括了小申她们几个,更有甚者她们到现在也还没见过郭药师的面。

这世间太多事都有例可依,例如太过招摇了就会扎到人心里眼里去,例如年少时的情谊容易变质,就像夏天的隔夜饭一样,说馊就馊了…

27.九子山的主院与后山

(今日加更,惯例,加更午后奉上)

郭药师的药山名为九子山,阿容这些天就一直在九子上的主院里,她被安排跟随郭药师学习七天,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今天郭药师缎子她安排的内容是——炼药。

“今天你要炼的是袪湿丹,要用那几味药知道吗?”看在黄药师的面子上,郭药师对阿容还是很费心思的,这才会把她带在身边教着。

“知道。”袪湿丹是很常见的药,每年春夏需求量都会很大,主要用来袪湿热。不要说阿容了,只要多用几次,留点心就会知道袪湿丹用了哪几味药材。

冲着她点了点头,郭药师接着说道:“一炉可以炼十份药材,每份药材的出丹量是一百丸,你现在去配药。”

配药…这种事不是药女该干的吧,就连药侍都没有这资格,只有药令及以上才能配药炼药,郭药师也太大胆了些:“是,郭药师大人。”

说到配药,其实已经不是阿容的强项了,但阿容也不惧,只是要比平时显得更小心翼翼些。取药的时候阿容有些许迟疑,袪湿丹的药方是很常见的,但每位药师的用药量都略有上下。就是这些很细微的不同,可以导致同样是袪湿丹,药效好的十数两一瓶,药效差的十个铜钱上下。

阿容脑子里的是现代经过临床医学试验的配方,精确到了每一味药材的克数,比起卫朝的计量单位要精确得多。而阿容现在基本上已经不需要精密地电子秤,就可以把药材的配出来,一份药的总重相差不过数克上下。而对于大药量的袪湿丹来说,这个量是可以完全忽视的。

而一边的郭药师见阿容每拿起一种药材,都在手里细细地掂过后才放到配药台上,就点了点头:“看来你也是有几分手感的,手感是可以练出来的,平时买柴米油盐多了也能练出来,只看留心不留心而已。”

配药时的阿容是专注的,郭药师说了什么,她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在她心里配药是一个很精确的事,容不得半点疏忽。因为在这件事上她出过错,而且是很严重的错误,所以她不敢再疏忽。

“郭药师大人,我配好了,您再检查一遍吧。”阿容从配药台上下来,让了让身请郭药师上前去检查。

郭药师应了一声,然后走到配药台上,每一份药都细细看了,然后又朝旁边侍候的药童说:“把每一份药过秤。”

“是,郭药师大人。”药童们拿了秤来,把每一副药材都放到秤上过一次。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药材没有任何区别,每一份的重量都是相同的。郭药师听了药童的话就抬眼看着阿容,笑了笑说:“做得不错,能做到总药量不相差,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样的事,郭药师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能得到的当然只是不错而已,更何况阿容的配药看起来数量不太均等。

“这一份药,丝毛多了些,而这一份药的沙白叶少了些,在这些方面还需要多注意。”郭药师只是提了提,却并不去改变药的份量。

而阿容的心里却自有一番计较,丝毛靠近根部药效要好一些,而顶部的药效差一些,所以那一份药的丝毛多。至于沙白叶,新叶差而老叶效果好一些,所以那份的沙白叶少放了,至于总量没差,是因为——这把秤称不出来。

当是这些阿容只是在心里想想,绝对不做反驳:“是,以后我一定注意。”

“好了,现在开炉炼药,药是你配的,这丹自然也由你来炼。看火和布药有药童负责,布药的先后也得由你来决定。”郭药师说完就领着她进了丹房,而药童们则把配好的药都分类入药匣后,也跟进了丹房里。

这时候阿容已经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了,原来是指挥着这些童子放药,动动嘴就成,这倒不难。其实阿容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也就表面功夫,真让她制汤炼药那叫一个抓瞎。

“先下伏地、甘夏、附木。”第一回炼制药丸,阿容觉得自己有点小兴奋。

看着药材被投进了药炉里,火瞬间大了起来,所谓的炼丹在这里是先液化而后再炼成膏状物,出炉后待药膏凉至温热后再人工搓成药丸。

约一刻钟后丹房里已经充满了浓浓的药香气,这时候在炉边的阿容才回转身对药童说:“再下星斗砂、丹苓、苍附、半香。”

药童闻言连忙把药从药炉的入药口投了进去,而郭药师这时候则看了阿容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到了药炉上。每种药所需的时辰都有多少,这在药书上是有标注的,但阿容这么干脆利落地吩咐药童投药入炉,让郭药师不由得有些疑惑,她哪来的这么大自信。

“下荷木、因草、灵皮。”

听到阿容这么说,郭药师轻轻地重复了一句:“灵皮?”

郭药师看着阿容不由得皱眉了,灵皮是袪湿丹里最后放的药材,为的是中和各种药的药性,因为灵皮是一味温容的药材,很多药丸里都会加入磨成粉的灵皮。但是阿容却在现在就加入了灵皮,而且是没有加工成粉状的。

“盛…”郭药师本来想提醒,但想想又摇了摇头,心说第一回失败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还指望谁第一回就炼成。虽然袪湿丹是基本方子,但也是最考基本功的。

“撤火后下丝毛、沙白叶、尖露、旋风花,封投药口,好了,收工。”阿容看着药口封上后,就侧着脸去看郭药师,她可没想到郭药师正在瞪着她,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挠了挠头弱弱地喊了一句:“郭…郭药师。”

“灵皮为什么不磨粉后下?为什么要撤火后再下最后四味药材?为什么要封投药口,而不是开炉取膏?”

这一个一个的问题让阿容更加挠头了,挠了好一会儿后有些迟疑地说:“呃,灵皮不磨粉后下是因为灵皮要高温又怕高温,所以和荷木、因草一块下。撤火后下最后四味药是因为余温足够让它们挥发出药性,至于封投药口当然是为了保住药炉里的余温。”

其实封投药口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要让水蒸气跑掉,水蒸气可以再一次萃炼药材,把药材里有效的成分完全薰蒸出来。

等等,这些…不都是卫朝的药书上写的吗,为什么郭药师好像很奇怪的样子,难道他们都不封投药口,也不是用余温炼化最后的药材?

乌龙了…阿容捂着脸看了看那炉袪湿丹,心说她是被误导了,不怪她。要怪就怪她在扬子洲买的那十几本药书,她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炼制丹药的方法都是从里头看来的,不过那些书看来都有年头了。

“什么时候药可以出炉?”郭药师既然坐实了阿容会失败的想法,当然就不会怪她了,再一见她这懊恼的模样就只剩下摇头了。

“一个时辰。”

“那就一个时辰后再来看,你出来一下,让他们在这看着就是了。”郭药师这时候打开了丹房的门,也不顾阿容就率先走了出去。

跟着郭药师,阿容忍不住猜想是什么事情,等到了一间满是书的屋子里时,郭药师坐了下来,示意她也坐下。

看着她揣着小心的模样,郭药师不由得失笑:“别担心,袪湿丹头回没炼成也没关系。倒是有件事跟你大有些关系,你那几个小姐妹里,有一个是特别有天分的。我大概会推荐她去连云山,过两天你就完成任务可以回连云山了,正好你们一块走。”

“是谁啊?”阿容第一个想到的是小申,因为小申毕竟是识字的,学起来应该比另外几个更快。

“柳鱼儿。”

竟然是小鱼,阿容有些意外,但也不由得高兴,这样以后在连云山也有个小姐妹可以天天腻歪在一块:“原来是小鱼,谢谢郭药师。”

“柳鱼儿这几天好像不是太舒服,你这几天都跟着我在主院药房里什么也不知道,正好这会等药膏,你去找她说会话,你们姑娘家总是更好说话些。”

一听柳鱼儿病了,阿容连忙辞了郭药师去后山,到的时候江秋林正一个人在药田里,见阿容来了就招呼了她一声说:“小鱼这会儿还躺在屋里,小申她们去山上采药了,待会儿就回了。”

“谢谢江药女,那你忙着,我去看看小鱼。”

说着阿容就往小鱼住的屋子走去,等走到屋外时正想喊小鱼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小申。阿容皱眉,她从窗缝里看到了小申似乎正在做些什么,很快就做完了准备出来时,阿容心念一动连忙闪身躲到一丛灌木后头。

只见小声轻手轻脚地沿着墙根走了,阿容这才从灌木丛里出来看着小申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又推开门走到屋里:“她究竟在做什么?”

阿容这时突然眼光一动看到了桌上的水壶,水壶边有一些浅色的药末,在桌上如同灰尘一般,如果不是正好在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桌上,根本就辩不出来有什么分别。

走到桌边阿容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出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忽然之间脸色大变,水杯也“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28.年少时的情谊与利益

(加更奉上,请娃们查收,这是迟到的一千收藏的加更!捂脸…)

落在地上的水杯溅起洁白的花朵,也有些碎末扎落到了阿容的鞋面上,阿容蹲下来拈起一片碎瓷片看了看,在阳光的折射下有蓝幽幽的反光。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碎瓷片,直到手被扎得有些疼了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是冷冷地一笑。

小申…她不想问为什么,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便只有独一无二的利益了。她是见识过这些纷争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快她就在这些原本淳朴的姑娘身上看到了这些手段。

一时间,她只觉得遍地生寒,这世间有多少人是值得相信的,所谓的情谊在利益面前实在是苍白而可笑:“小申,你是想去连云山吗,去做什么呢?”

“阿容,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用跟着郭药师大人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鱼已经醒了过来,这时正起身来看着阿容,似乎有些迷迷糊糊的。

看着小鱼,阿容起身笑了笑说:“嗯,郭药师大人说你生病了,让我来看看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看看我,本来想给你倒水喝的,没想到不小心把杯子打破了,真笨手笨脚的啊!”

见她这样,小鱼也不由得笑开了,只是笑容之中带着些病态,在阳光下显得苍白而刺眼:“阿容,你这样都说自己笨手笨脚的,让我们可怎么活。”

“我先把碎片扫了,免得待会扎着脚,再顺便给你倒壶水来。”阿容手脚麻利地把碎瓷片扫干净了,然后出门把水壶和碎瓷片都一并扔了,又找人送了一套新的来。也好在这里的水壶之类的东西都是素白的,再拿来的也没有任何区别。

同时,阿容又到主院里拿了对应的解药,好在小申下的毒虽然狠,却也总是九子山常见的,所以主院里备有解药。

等再倒着水进了屋里的时候,小鱼已经勉强地起身了,坐在太阳底下看着药田发着愣。阳光暖暖地照在小鱼的脸上身上,似乎带着一圈洁白的光芒,只这一刻阿容觉得小鱼像是随时要离开这世界一般。

愣了愣神,阿容走过去坐到小鱼身边:“小鱼,我跟郭药师大人提了一声,让你搬到主院去养养病,郭药师大人已经同意了。”

所谓的病,只怕郭药师早就知道是什么内容了,只是郭药师面上不动,却让她来看,依旧保持着应有的宁静,大约是不知道谁下的毒吧。所以当她去拿解药时,跟郭药师提到这个意思时,郭药师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去主院吗,不太好吧,我又不是正式的药女,没有资格到主院去的。就是江药女也只进过主院几次呢,阿容我这样去不合适的。”小鱼有些迟疑,毕竟主院是郭药师的院子,闲杂人一般连门都摸不着。

“可是郭药师大人不是说要推荐你去连云山吗,只要通过师房后你也可以成为正式的药女,而且郭药师大人说你很有天分,所以一定可以从师房出来成为药女的,说不定会比我还要早通过哩。”阿容想的是,在不清楚小申的目的之前,先把小鱼保住,再观察小申的举动。

只要小鱼进了主院她就安全了,至于小申,就算她不查郭药师也会查的,所以她只需要等待,看看最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答案。

午饭前,主院就来了人接小鱼过去,阿容特地让主院来的人等一等,她想让小鱼在小申面前离开后山去主院,她想看看小申最不遮掩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啊,小鱼,太好了。等过几天你就可以和阿容一起去连云山,可以成为真正的药女了,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又蹦又跳的依旧是小稻,她先从山上下来,听了消息就跑了过来。抱着小鱼的时候,小稻脸上的笑容真实得没有半点遮掩,是全然地替小鱼高兴着。

而小麦则在一边翘起嘴角笑得分外宁静:“小鱼,要努力。”

“嗯,好。”被搀扶着的小鱼虽然没什么力气,却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再看小申,她的脸上微微一僵,但很快也露出笑脸来,笑得同样没有任何遮挡,干净得可以迷惑任何人:“小鱼,恭喜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学得好做得好运气也好极了。”

运气,阿容笑了笑,然后和她们说了会话后就扶着小鱼一块上主院去,身后小稻还是那么兴奋地叽叽喳喳着,而小麦则还是那样嘴角微扬地看着,至于小申虽然有笑,脸色却显得有些发沉。

回了主院安顿好了小鱼后,阿容去到了郭药师:“郭药师大人,我想寄一封书信回扬子洲,不知道您这里和扬子洲有没有书信来往?”

在扬子洲有谢家的药仓和船舶,所以几乎各大药山都和扬子洲有书信来往,而郭药师这里当然也不例外,郭药师点了点头说:“有,你要写书信回家吗,我记得你是教养院出来的吧?”

“是,但是总有些事想问一问,不还得找原来的人问嘛。”阿容想问的是阿叶的事,阿叶当初送钱给管事时,那么巧的被浣衣楼的大管事发现了。阿容当时就觉得太过巧了,但是绝对没有往别的方向想,现在却不由得不疑心。

当一切被点破以后,再细想起从前的事来,阿容就觉得处处都有漏洞。她当时都察觉到了,却没有经心,没有往深处想,而现在她需要一个证实。

其实阿容还是太过痴执了,证实了又能怎么样呢!

听了她的话郭药师像是明白些什么一样,挥了挥手就让她下去写书信,写好了再交给管事就可以了。末了,郭药师还对阿容说了一句:“这辩人就像辩药一样,性、状、味,性是排头位的,你辩人的本事什么时候有辩药的一半就足可看明白了。”

人性,药性,阿容不由得嘲讽的一笑,药性易明,人性难辩,用看药的眼睛看人估计也难得看明白吧。

两天后,小鱼身上的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接下来需要的只是缓缓释出余毒,有郭药师出手施药当然可以妙手回天。而小申那边也没有别的举动了,毕竟小鱼已经进了主院,不是小申可以沾得上手的。

发到扬子洲的书信要十几天后才能过来,而这时候阿容却想先去京城一趟,九子山离京城很近,阿容就把小鱼先留在九子山,等她回程的时候再折回来和小鱼一起过去,这样才不会误了回连云山的时间。

上午从九子山下来,中午就看到了京城的城墙,城门大约有十米左右高,看起来威仪而严肃,阿容从城门下骑马进了城门后不由得感慨一声:“天子脚下,果然与众不同啊!”

只见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地来去,各色华衣相映成趣,阿容再一看自己身上的药女服时就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差距了。她这身药女服在扬子洲,那可真是华衣美服了,可在京城就寒碜了。

好在阿容也无所谓,下了马就先找地方吃东西,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清辉楼,阿容抹了抹眼不由得嘿嘿一乐:“原来这还是连锁的,姚东家您果然是一牛X人物啊,在这京城正街上有这么大一酒楼,在扬子洲那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有分店,啧啧啧…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京城的清辉楼也有豆腐宴,当阿容拿到菜单时感慨不已,当然价格也让她感慨不已:“来盘麻婆豆腐,素烧狮子头,再给个麻辣豆干打包。豆浆还有吗,有也来一份,再炒个青菜。”

“好哩,姑娘请稍候,菜这就来嘞!”小二是风一般来的,又风一般闪人了。

菜倒是来得快,阿容一边扒着饭菜,一边竖起耳朵,看看这清辉楼里有没有什么可听的。不过直到她吃完饭也没听到什么有意义的,从清辉楼出来阿容又开始挠头了,她只知道要来京城,可接下来怎么样才能见到容家的那位长女,她却是没有半点头绪的。

探监,拉倒吧,这时代有没有还是一回事,关键是用什么身份探监,那可是盗匪头子和钦犯的女儿。于是乎阿容一边拉着马乱晃悠,一边想着法子,但是直把头皮挠得发疼了都没想出对策来。

“得,眼前有肉吃不上,壁上有鱼挂着看,全是白搭。”阿容叹了一声,决定还是先找客栈住下,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清辉阁。她心想:姚东家,咱们可真有孽缘…

但是她这感叹还在心里转悠的时候,另一份孽缘就迫不及待地贴了上来:“爷,是盛药女,没想在能在这儿看着她。”

声音是徐少南的,阿容很熟悉,至于爷么,阿容觉得自己头皮又开始痒了,这个挠心啊!

于是徐少南下楼时看到的就是阿容痛苦又纠结的表情:“盛药女,见了熟人发什么愣啊,怎么看你这张脸,好像顶不乐意见着我似的。”

“我不是不愿意见着你,我是不愿意见着您家那位爷,我侍候不起!”阿容心里默默泪流着说,然后看了眼清辉楼外的人流,忽然眼神动了动,蹦了起来说:“啊,小白…呃,那个我正好看到个同乡,就先不陪你了,等我找那位同乡叙叙旧。我们总是常能见的,可我这位同乡老久不见了,我还有事想问问她呢,不好意思失陪了。”

于是,阿容同学光荣而伟大地夺门而出,她她她…她跑路了!

小白,同乡,骗鬼去吧!

徐少南指着门口的背影,嘴大张着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徐少南悲愤了,他有这么可怕吗,至于她看见了就跟逃难似的。

少南公子啊,您不用悲愤,有人比您更该悲愤。

29.贵公子的悲愤与思索

清辉楼上,一袭深碧袍子的谢长青正皱着眉,阿容临跑出去前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那真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啊!这可让谢长青不由得愣神,心里不禁想着他哪招了这姑娘,竟然见着他的影儿就跑远了,那速度真和避瘟神有得一比。

他身份高,除去身份相等的那拨人外,自来人人都敬他而远之,连云山上的药女向来就是老远看见了就避开他,从来不曾有人生过非份之想。不生非份之想是好事,可见了他跟瘟神一样谢长青就有些莫名地情绪了。

但好在这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毕竟这只是一瞬间的小事,谢长青这样的人也不会长久地放在心上去思索什么。

不过,他好像总能遇见这姑娘,谢长青摇头笑了笑,顿时间整个清辉楼的上满是脉脉清辉:“少南,去看看她去哪儿了,来京城做些什么。”

谢长青是个擅长于从他人容色里找答案的人,而阿容形色匆匆的想必是有什么事,而谢长青某些时候就是个好管管闲事的人。所以才管了姚二的闲事,也管了顾周山畔的闲事,眼前这闲事当然也就捎带手捞一捞。

而牵着马狂奔的阿容可不知道自己被谢长青盯上了,在转悠了好一会儿后她现在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馄饨,那紫菜虾皮的小配料味道特纯正,她吃完了一碗忍不住又要了一碗,连着汤一块囫囵地吞下去,那颗不安稳的心才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