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故人,思旧一番是自然的,在这样夕阳薄暮,华灯初上的时分,大公主坐在一片明灿的幻烛之中,更添了几分华彩雍容。而那几位风西的姑娘似乎今天是要在这里住下了,竟然也没有离开。

这时天边飞彩的云霞渐渐地褪去十色五光。

大公主依旧没有散场的意思,被安了坐在大公主身边的阿容只学得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

这样的境况,她从前无比熟悉并且可以处理得干净利落。但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下意识地抗拒这样的场面。所以分外的不舒坦。

虽然应对的可谓进退得宜,大公主也频频说有几分故人风采,却让阿容只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才好。

“不知觉也掌灯了,盛药女既然来了,就一并给凤西家的瞧瞧,姑娘家的总好说一些。”

大公主说完就说自己乏了,然后就由婆子丫头扶着安置去了。

几位凤西的姑娘大约是遵从着大公主的话儿,所以一个个安安静静地等大公主走后,才一个一个地跟阿容说着自只平素哪里不适,身体哪里不爽利。

“近几日一放晴,就老觉着头疼,也不清楚原由,劳烦盛药女了。

说着话,这位看起来略大一些的姑娘就伸出如玉段一般的手腕来,要换了是男子瞧病,那就是只能由着她讲不能诊了。

这天下间的女药师都数得着数,而泰华山的规矩是,药令以上才能出诊,而如同大公主府与凤西这样的门第。等闲的小症也非药师不请的。

今天之所以高看了阿容一眼。那也是冲黄药师的名头。冲药王那张天大的脸面。

但是阿容不知道这些,人伸出手来,她自然要诊脉了,四指微沉按上去,倒真有几分老中医的架势。

那当然,任谁打几岁话就跟着坐堂问诊,怎么也能拿捏出几分能唬人的模样来,“姑娘最近有事儿在心上。再加上天气反复,才闹出来的。”

说白了这就是压力导致的神经性头疼,这时代沿这说法儿,凡是头疼都叫头风,就数得着的十几种丹药可以选择。其实神经性头疼,连药都不必用,天凉了注意头部颈部的保暖。天热出汗了吹风。最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开郁宽心,所以阿容给出的是安神开郁的丹药:“姑娘的事要是还没解决,可服些安神丹。姑娘切记着夜里睡好,三餐定时,多出去走走跟姐妹们说说笑笑,自然就个好得多。”

“我听盛药女的。”说话的姑娘客客气气的应着,也不反驳,虽然心里一点也不这样认为。

有那几张面子在。就算阿容让她吃保胎丸她也会笑笑答应。

接下来另外两名姑娘也是一样,阿容开了什么丹药,就踏实地应下来。给人感觉是特客气也特看重的。

但是阿容什么人啊,怎么会看不穿这三个小姑娘,当即也不解释,反正她是来给丫头婆子们布药施药的,又不是来给姑娘小姐们瞧平安来的。

又说了几句话后,那三小姑娘特地又道了声谢,阿容也老实不客气地应下,没说什么不用谢,荣幸至极之类的虚词儿,然后阿容就告退了。

她可真是懒得跟这几个打小就戴上了面具的姑娘继续扯下去,她们不嫌累,她还嫌无趣呐。

次日用完早饭后,阿容就开始摆开了桌案,大公主府里的丫头婆子争十个为一组,上午和下午各一组,七天时间就能忙完,但也不排除出现特殊情况,所以十天时间大概是需要的。

其实来大公主府里,主要的不是为给丫头婆子们布药,而是看各人身上是不是干净。什么小丫头和小厮珠胎暗结的事那是不可能出现的。三个月诊一次,谁敢动这念头。

至于婆子则是看身体成不成,不成的打发回乡去。

这头一天的诊治结束后,倒都顶好,除了有个婆子身子不太好,阿容给发了绿牌子之外,丫头们都没什么事。头疼脑热的当然劳不了,那都是小事儿。

发绿牌子回乡的婆子是高兴的,还冲阿容谢了又谢。

第二天的诊治也很顺利,到第三天安排的是长平园的丫头婆子,长平园啊,那是谢长青住的园子,阿容心里嘀咕,幸好是给女眷施药来的,谢长青就算在府里来不能冲撞过来。

“下一位。”看了看还有三个人今天又完成任务了,阿容正高兴着的时候,忽然排到眼前来的这小丫头却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而且满脑门子都是汗。

阿容看了眼,然后说:“坐吧。是受了风寒吗。用过药了吗?”那丫头没回话,只上下身一直嗑着。那响声让阿容渗得慌。

阿容正想说“你伸出手来”的时候,后头看着的婆子吼了一句,“抖什么。赶紧把手伸出来,难道要盛药女三催四请不成。”

望了眼那婆子,阿容心说:“估摸着是怕你才成这样的。您在我身后已经吓着不少姑娘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长平园里做什么的。司衣还是扫尘。书房还是内院?”阿容试图让那小丫头安稳下来。所以先问了这句话来缓和一却没料到那丫头抖得更加严重了起来,即不伸出手来,也不回答阿容的话,更不敢看向阿容。

这让阿容疑惑了起来,而那婆子在她疑惑的出口上。走了过去。拧着那丫头的手就放到了脉枕上:“盛药女。您细细瞧瞧。别是这丫头出了什么夭蛾子。”

这么一说阿容也疑了起来,略带着些探究地伸出去切脉,四指一沉没过多会儿她就知道这丫头发抖的原因了。

这丫头竟然怀了身孕,后花园里私相授受,这是天大的罪名。更何况还是伺候未婚的谢大公子的屋里的丫头,这些默认将来是要做通房的。没想到有人抢在前头撬了这墙角。

阿容心里寻思了一番,面上却波澜不惊。依旧是一副笑得稍稍有点傻的脸。

要不是这几天施药诊脉没出错儿。反而颇有效果。谁都会瞧着她这傻笑怀疑她的能力。

“嬷姆,您别吓着她了,这位姑娘可能是最近心神有些不宁。脉相有些乱,怕是夜里睡得不好。嬷姆我领她进去施针。待会儿再领出来再诊脉。'阿容顺嘴胡谄,那婆子也不懂什么。只是一味的厉声厉色,专是为等在这拖那些不干净了的丫头出去的。她不能让一姑娘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出什么事儿,但更不能让自己出事儿。

她需要时间想周全一些。也需要时间想到底该不该插这手。大家族里的阴私事儿掺和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这就好比有人溺水了。救是要救的,但救人也得保全自己,英雄一旦光荣了。就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叹息而已。

进了屋里,那婆子也没再跟过来。只是在门口看着而已“于是阿容背对着那婆子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丫头。一边抽出针来扎上去说:“姑娘最近睡得不好吧,这样可不好。歇得好才能好好伺候主子。这样心神不宁的是要扰了主子的安宁的…”

那婆子听了这句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而是冲屋外嚷着剩下的两个丫头好好等着。

见状阿容连忙指了指肚子。那丫头或是明白了她没有恶意一样。点了点头,却仍带着十分的恐慌:“我给你下绿牌。只说你身体不好。不能伺候了,你可愿意?”

她满以为那丫头会同意。却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摇头。泪流得跟雨线似的,瞧着说不出的可怜:“不…不可以。家…家里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那孩子的父亲呢,找他负责啊!”

阿容之所以说给绿牌。主要是想让这姑娘赶紧的去成亲,这时代未婚生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我…我订过亲了!”这晴天一个大霹雳啊,阿容心说这下她也没法妙手回春了,“不是,你订过亲了,怎么能在长平园里伺候。这不合理。”

“我…我…”

“还我什么我,迟早会被知道的。到时候你还不是…还是先出去了再说吧,总比到时候被府里看出来要好。你这简直太胡闹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要…”

绑石头沉河啊。这万恶的旧社会!阿容暴躁了。对这姑娘她真是想扇一巴掌过去,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那丫头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阿容看着只能摇头。从怀里掏出颗药丸悄悄化在了水里。然后冲那丫头说。“你喝碗水定定神。”那丫头接了就傻愣愣地喝下去。然后阿容又施了几针。这才领着那丫头出了屋里。

“盛药女,这丫头的脉现在可以瞧了吧。我看这丫头眼神躲躲闪闪的。可要看仔细些才好。”

这婆子冲阿容倒是客气得很。可对那些丫头就完全没好脸色了,抓了那丫头的手就递到了阿容面前。

“自然的。”阿容说着伸指挨到了那丫头的手腕上。过了会儿“咦”了一声,然后掀开那丫头的袖子。猛地站了起来。连凳子也翻倒那婆子连忙问了一句:“盛药女。怎么了!”

51.贵公子的圣人癖与归途

是瘟神爷上身了,看这一身的红包,嬷姆,得赶紧把她送出府去。”阿容也装作害怕地退了几步,拽着婆子的手这么说道。

那婆子开始还好好的,一听是瘟神爷就抖了三抖,然后把自己的手从阿容那儿抽了回来:“那还愣什么,来人,把这丫头打发回家去,支会账房多给俩钱。另外,你们赶紧回去把爷的屋子打扫干净,爷今儿晚饭前得回来,这丫头的东西都烧了,平日跟这丫头一块的也都先回家养着。”

果然如此,在这时代瘟疫是非常可怕的,阿容眯了眯眼睛,这婆子竟然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甚至不找个人再来合脉,实在是太不牢稳了。

当然,这时候不牢稳才好,她还得添点油加点醋:“嬷姆,我得领这丫头去医馆备个病症书,暂且先出府去,也好身上干净了再回府里来。”

“盛药女思虑得是,我让人领你从后门出去,这丫头的遣送银钱也一并让人送到后门那儿去。”

那婆子说完就走了,那手还老在衣服上搓来搓去,八成是想自个儿刚才还拽了那丫头,得回去好好洗洗再换身衣而那丫头现在已经完全没反应了,婆子走后那丫头就泪眼涟涟地看着阿容再说话时带着哭腔:“你…你,你这不是让我去死吗,我回家了哪里来的活路?”

“你留在这里就有活路吗,不奢望你感激我,但也不会让你埋怨我。你跟我来吧,我自有法子安置你。”

阿容在这时间里想起的第一个就是清辉楼的姚承邺,也好在姚承邺好找,要不然阿容一时间也真想不出法子来。

至于姚承邺会不会帮她这忙,她也考虑过了,姚承邺还欠她份人情,依着她对姚承邺的了解,如果拎着人过去了,姚承邺不会把人往外头推。

那丫头还能怎么的,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阿容后面,一路走到后门,满府的人都避得没影儿了,瘟神爷这三个宇实在是太响亮了,谁也没这胆子看什么热闹。

但是走出后门时,却意外地碰到了徐少南,这让阿容有些措手不及:“阿容姑娘,你这是上哪儿去,不是应该在府里吗,今天轮到爷的园子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谎言果然是要重复很多回才会变成现实的。这不又要再说一遍,说完后徐少南看了那丫头一眼说:原来是玉玲,阿容姑娘,我送你一程,省得你还得找去医馆的路,京城里路弯七绕八的,少绕一些也少得一些危险。”

…这怎么可以,阿容心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不不,这样你也会危险的,你给我安排辆马车就行了。”

好在徐少南也不纠缠,连忙让人安排了熟路的车马,又给阿容指了路,但是徐少南不纠缠不代表其他人不纠缠。比如正巧在巷子口碰上的谢长青,一看到谢长青,阿容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顺利地按她的想法走下“湿瘟?”

谢长青也不诊脉,只是重复了这两个字一声,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有些意外。大公主府向来最重四时防疫防瘟,所以他才会意外。

但谢长青的意外,却把那叫玉玲的丫头给吓着了,玉玲“扑通”一声下了马车,又重重地跪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流泪。

这下谢长青要是再看不出不对劲来,那就白在府里府外历了那么多事儿了:“玉玲,到底怎么了?”

“爷,奴婢…奴婢不是湿瘟。”玉玲的一句话就让阿容的想法全流产了,于是只能傻眼地站在一边,等着谢长青的反应。要不是谢长青在,她真是想掉头就走,这叫玉玲的也太守不住话了。

这时谢长青把视线称到了阿容身上:“怎么回事?”

见谢长青看着她问过来,阿容想抽死自已的心都有,叫她好管闲事,叫她见不得一尸两命,活该又悲剧了:“让她自己说吧,毕竟这也算是你们家的家事。”

于是谢长青又看着玉玲,玉玲浑身直颤抖,却也明白这时候只能开口,是死是活也全看谢长青的念头了。好在在她们这些丫头心里,谢长青是个和善的主子,所以当即玉玲稳又叩了几个头,才哽咽着小声说道:“奴婢在家里…是订过亲的!”

让阿容和玉玲都没有想到的是,听到这句话后,谢长青沉默了很短的时间,然后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这件事,眼看着你也满期了,满期后回家这事就“爷…”

玉玲泣不成声,或许是被谢长青感动得。

但是阿容却有些恼火,敢情自己做了坏人了,这位不声不响做了好,现在又出来卖好,倒让她感觉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再不走更难掩人耳目。”

听了她的括,谢长青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扫了跪在地上直抹泪的玉玲一眼,或许是掩人耳目四个字太明白,又或许是园子里的阴私事历来就这么几种,谢长青再出口时就真奔正确答案去了:“喜脉?”

“是。”阿容以为谢长青就算不恼怒,也多少会有负面情绪。

但是谢长青没有,只是看着玉玲,然后叹了口气说:“走吧,你知道府里的规矩,安顿下来后隐姓埋名,千万不要再回京城里来了。阿容,你跟我回府里,我着人去安排她,这事你还是不沾手为好。”

阿…阿容,什么时候她跟谢长青熟到这程度了,都叫上阿容了,上回不还是阿容姑娘吗?又一惊,什么时候开始叫阿容姑娘的,使劲挠了挠头,眼看着徐少南把玉玲领走了,她看着谢长青走也不是,逃也不是。

她紧张得想找些话出来说,到嘴边上吐出来的却是一句让自己都想抽死自己的话:“你不是让徐少南去杀人灭口的吧!”

“不是说过我有圣人癖!”谢长青不反驳,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往前走,走了没两步时回头见阿容还愣在原地就说:“跟上“可不可以不要!”

阿容在心里这么喊着,却还是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

谢长青回头看了眼阿容,见她在后缩着脑袋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姑娘总是想做好人,却总是不明白危险在哪里,满脑子痴傻念头。

忽然谢长青又不自觉地笑了笑,这样纯粹坦荡不也弥足珍贵,傻是傻了点:“再直走就撞墙了,办了傻事也用不着寻死!”

阿容这才抬起眼来一春自己再走两步就得撞墙上了,不由得大为窘迫,挠着头特傻气地冲谢长青一笑,这回的傻气就不是装的了,确实是想事情想得迷傻了:“公…公子,我今天的事还没办完呢,我先去办事了。”

于是阿容一溜烟地又准备跑路了,可谢长青哪容得她跑,他老人家现在正站在门口呢,阿容又能往哪里跑:“你今天先回去歇着,这事不圆干净迟早还会生出祸端来。”

“啊…”她错了,以后别人家的事打死也不管。

看着她懊恼又惨兮兮的小模样,谢长青直觉得有趣,又叮嘱了两句这才放阿容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匆匆脚步,谢长青又是一笑:“这丫头真是个傻的,哪有办事不思前顾后的,到底是小丫头,思虑还不周然而回了暂住的屋子里的阿容却坐立不安了,因为她开始觉得谢长青这人其实也不错,她狠狠地把自己这个念头抽了回去:“贵公子偶尔施小恩惠,不要就因此给他树牌坊,站得高的人谁脚底下没几具白骨,谢长青看着仙气吧,脚底下不定就踩着堆骷髅呐!”

于是,淡定,就像谢长青自己说的,他有圣人癖,在无干他切身利益的时侯,他可以做圣人,要是有干了就绝对不会生出这癖好来。

也不知道谢长青怎么打点的,第二天府里没有一点关于玉玲的传言,那瘟神爷的说道也散于无形,阿容老实又顺利地诊完了满府的丫头婆子。

其间徐少南来交待了一句,说玉玲现很失全,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带她去看云云。

阿容只念着不再多问什么,是危险就要躲开些,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头脑发热鸡血上涌,有一句话虽然说来自私,但却是保命的法宝,那就是——别人的命再重要,也得先把自己的命保了再说。

要出公主府前,大公主又召了她去说话,又是一番感叹说她像从前的小姐妹,看得出来大公主是个念旧的人。

说完话后谢长青又派了徐少南来喊她过去,说是有事要交待。谢长青交待的什么呢:“早些回连云山去,灵乌要细心照料。”

得,就是赶自己回山去加班呗,真没天理,假都不让放的。

阿容倒也老实,出了府后骑上马乖乖地出城回连云山去,其实主要还是觉得京城没什么好玩的,除了人多点,还不如连云山待得舒心。

只是阿容没想到,这短短地回连云山的路上,也是会生出事端来的!

52.回山路上的赴死与独

京城去往连云山的路并不远,一路上也算得上是太平安稳,至少这么多年来这条路上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所以连云山才放心这些药女药、药童们四下里来去。趁着天晴气朗,阿容决定走慢点,反正也就那么远的路,再晚晚饭前也能回得了连云山.一路上偶尔也见有药女或药童与自个儿擦肩而过,但只是没有一张熟面孔而已,到了午饭时分阿容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然后掏出买好的小点心和俩大鸡腿在那啃得欢实。

晌午的路上行人自然少得很,阿容吃过了想着歇歇再走,只是没想到她才刚这么想就来了人让她走不了了。

“你是连云山的药女吗,我爹不好了,能不能请你去看一看。”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浅杏色上袄的姑娘,约是十三、四岁的模样,也许是心里着急的缘故正满头大汗地看着阿容。

说实话,阿容这时迟疑了一下,莫明地想到了现代网络上说的那句话一一行走江湖最要担心的就是老人和小孩儿。眼前这个也算是小姑娘吧,按现代的标准这确实是个小姑娘,于是阿容起了几分戒心:“人呢,把人领到树荫下来吧,这附近也就这里平坦些。”

那姑娘听她这么说,就转身走了,过了没一会儿就牵著两匹马过来了,马上趴着一个约三十来岁,四十岁不到的中年人。勉强地下了马,然后由那姑娘扶着过来,阿容见状并不上赶着去帮忙,而是看了一眼四处,如果情况有什么不对随时准备跑路。

等那姑娘把中年人扶到树荫下,阿容看了看那人的脸色,才蹲得远远地诊起脉来,过了会后她抬头看向那姑娘,脸上刻意地带了点憨傻的模样说:“跟人动手了?”

“是,遇上了个对头,死缠着不放,我们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我爹却受了重伤。请问我爹要紧吗,不会出什么事吧?”那姑娘着急忙慌地蹲在阿容对面,神色里倒真是有些担忧和害怕的。

这时阿容才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脉相是不会错的:“是内出血啊,师父说这样的症状要化淤消肿退热,我手上没有药,你骑上马晚饭前就能到京城里。进城就赶紧去连云山的医馆,找药令大人给配药开方子吧。”

“这里山上不就有药材吗,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我们那对头只怕现在早已经把守着京城各处的入口了,我们不敢进京城里去。”那姑娘犹豫了片刻后,才这样回道。

对头,阿容想了想说:“那跟我一抉回连云山吧,过去山上的药是齐全的,你现在让我上山去现采草药,只怕草药还没制好,令尊就已经不成了。”

“只怕这一路上都守着我们那对头的人,还请姑娘想想办法。”办法,哪来的办法,去京城不成去连云山也说不成,现在阿容开始怀疑这二人的身份了,衣着虽然看着不起眼,倒也都透着些贵气。关键是二人身上的料子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那手感摸着像是丝绸的,在这时代虽然不禁止百姓穿绸衣,但这绸衣也不是谁都能穿得了的。所以阿容摇了摇头,这时摆出点痴傻的模样来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师父说了不让我乱用药,我现在还没出师呢,万一用错了药害了今尊只怕会更不成,你还是跟我回连云山吧,我师父很高明的,保准药到病除。

那姑娘又劝了劝,阿容接着拒绝,最后那姑娘没了耐性,“刷”地一把剑横在了阿容脖子上,厉声厉色地说:“你不救我爹,我就让你去给我爹陪葬。”

“陪…陪葬,阿容咽了口唾沫,依旧装傻:“我连药都认不全,会施错药的,师父不让我不敢,而且师父也不在,我不敢不乱采药。而且来了药也没药炉可以炼药,真的不是我不胜,是怕用错了药会更严重。”

说着话那姑娘又收回剑跪在阿容面前又邓头又恳求的,但是那剑却还是明晃晃的没有收起来,阿容看了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软硬兼施吧。可我实在想软硬不吃!”

就在阿容想着要软硬不吃,继续装傻的时侯,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响起,接着阿容就发现自个儿被一群官兵围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官兵追着围起来?”

“要不是你施延了时间,我们怎么会被追上…”那姑娘咬身切齿不回阿容的话,反而欺身而上,打算拿阿容当人质。

而阿容本来就机警着,当然不能被她拿住了,正在这个时候那些官兵忽然准备好了弓箭,阿容一看吓傻了眼.看了眼天空,忽然就想起了《英难》里箭雨的场景,抖了抖然后高举双手大喊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连云山的药女,这是我的药牌和出入牌。”

也许是生死攸关了,阿容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那边的官兵似乎有点反应,但是弓箭可没有收起来,而是继续指着包围圈当中的三个人。过了会儿才有个似乎是主事的人出来,冲阿容喊道:“走上前来,把药牌和出入牌扔过来我们看一看。”

见状阿容心说有救了,于是上转身面向那姑娘和那中年人倒退着住官兵那边走,这主要是得防着那姑娘在身后放冷箭,她可不想死于非命,人命大于天,更何况是自已的小命呐!

走到差不多的距离后那头的人就喊了“停”,阿容就把出入牌和药牌都扔了过去,给不丁的就砸在了那当头的人脸上。阿容“噗”地一声差点吐出血来,心说:“这人不会因为我扔中了而记恨。直接喊放箭吧!”

好在那边的人没跟她想的似的喊放箭,而是确认了牌子不是造假的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冲她说:“还请盛药女过来,这两人穷凶极恶,别伤着了你。”

闻言阿容脸上一喜,然后就撒开脚丫子准备住前走,没想到身后忽然响起一句话:“妹妹,你难道宁可独活也不愿共死吗,就算你现在活了,迟早还是会被查出来,到时侯还是一个死字,还不如咱们一家三口一块死,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这话让阿容身形僵硬地停了下来,鼻子尖前一柄剑直冲著她面门来:“你真的是连云山里的药女吗?”“苍天可鉴,我绝对是的,您看我身上的衣裳看我的打扮,哪里不像了。那头还有我的马,马上还有些常备的药丸,您耍是不信不妨去检查检查。”阿容苦着张脸,回头怒视了那姑娘一眼,心说幸好刚才没做好人,要不就真成东郭先生了。

她这有得解释,那头也有得说道:“咱们路上杀了个药女,你换了她的行头,你就以为能瞒过去吗?”

于是阿容面前的尖又近了几分,阿容看着剑尖举高双手,心想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好的回程路上还能遇上这破事儿:“要不我束手就擒还不行嘛,你把我绑了,再带着我去连云山上一对证不就知道了,连云山里总有人认得我,总不会个个都和他们父女俩是同党吧!”

或许是她这提议让官兵觉得可以接受,她果真就被绑上了手,还被几名官兵看押着,她一出包围圈那领头的就喊放箭,这一声命令让阿容心头一颤。不管那俩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都觉得这其中有自己的责任在。

主要还是在现代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没亲眼见过死人的场面,所以箭还没放出她就华丽至极地晕倒了。

等她再醒来时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窗外已是沉沉暮色,环视了一圈却发现是在甲九三三的屋里。她是怎么回来的,又怎么被那些官兵放掉的她一点也不清楚,再看了眼自已的手腕。上边竟也没有半分於痕。

她回想起那一声“放箭”,竟然觉得遍地生寒,现在想起那场景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一逃,逃离这个视生命为无物的世界,逃开这个可以轻易判人生死的时代。

“可是,去哪里,容雨声啊容雨声,这天下之大你没地方可去。”自嘲了一声,阿容心头不由得万分迷茫。

“呀,阿容醒了,你可真能睡,从送回来开始睡到现在才醒过来。”进屋来的是岳红,端着碗热热的汤水,脸上有暖暖的笑意。

阿容看着岳红,竟然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让她鼻子不由得一酸:“岳姐姐,好可怕…”

“唉呀,你别哭啊,这有什么可哭的,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岳红放好碗后坐到床边上,递了帕子给阿容,又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趴在岳红的惊里,阿容哭得更凶了,她觉得自己欠了那两个人的命,她觉得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在眼前消失,自己不说有罪。但至少是有过失的。这么一想让她更加惶恐了起来,任岳红再怎么安慰都没有用。

哭累了也就睡着了,再醒来就是大天亮了,这时毛猴子“吱吱”地在床边上蹦来跳去,而门外则传来了足以涤荡人心的琴声…

(琴声一响,黄金万两,来的当然是~姚二,姚二来干嘛的呢!)

53.姚东家的琴声与谢礼

穿衣起榻,在曦微的和光里推开门来。门口那株海棠树脚下坐着身着青衣的男子,背对着门口抚琴。琴声缓慢如水,流畅如云,静静的听来竟然像是历史在洗炼传说一样,把很多东西都抛弃了,而留下的都隐稳地安放在文字里,宁和而安静。

这时琴声停了下来,姚承邺回过头来看着她说道“阿容姑娘起来了?”

“姚东家…你怎么在这里,公子说你很忙的啊,怎么得了闲来连云山?”阿容有一瞬间地失神,但很快就回讨神来,姚承邺确实不像谢长青那样有距离感,可是她确信这个人,可以做朋友可以信任。但不可以托付终生。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首“嫁得钱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予弄潮儿”。更因为已经嫁过商贾了,确实是“朝朝误妾期”,再好的商人也难脱负心人的命运。

谢长青也是商人,卫朝皇商,所以这俩人都是应该敬而远之的!

“正好路过这里,想着我这小命还是你救转来的。总该为此致上谢意。也不知道你们姑娘家缺什么。珠玉首饰的着你平时也不喜欢穿戴就没有置办,我听他们说你喜欢看药书,这此日午让人搜罗了不少,趁这机会一并给你带来。”说话间姚承邺就指了指堆在场除上的几品大箱子。示意那里头全是药书。

本来阿容还感慨着这人要敬而远之,一听说县茄书出即就把敬而远之的事儿给抛脑后了,毕竟她现在是一小姑娘的身子。还没到要操心这种事儿的时侯。于是蹦到那几口箱子旁边。这时有人来把箱子都打开了,好着那些药书眼前直了。

这就好比给一个爱财的人几大箱金子,非常究易让人有一夜暴富的感觉,连云山的书不可谓不多。但身为刚出师房的药女,能看的就那么多,很多药书都是一定要到药令及药师才能看得到的。而她对那些书,是只能想着掉掉口水,连看都看不到!

“姚东家,太谢谢你了,这正是我要的。”这个世界的药草她认了个十之八九,但是对于药性以及各类药物的使用记录和处方记录她都很少看到过,所以这些药师、药令、药侍的手札无疑对她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世界上,财富固然动人心。可投其所好更动人心。姚承邺无疑是个最会投人所好的人!

见阿容欢喜地翻着看,甚至忘了他在旁边,姚承邺不由得直摇头:“阿容姑娘,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药师。让这天下留下你来过的痕迹,让很多人铭记你。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跟我锐。杆商天下总会遇上些别人遇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