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鸡腿…”哭完后没力气,阿容决定吃完再说。

这一句话,就让谢长青的闷声笑变成了一串爽朗如春风一般的笑声,浅浅地在春末仿如最灿烂的那一枝,瞬间开了,便告诉旁人春尚在犹是好:“好,吃鸡腿,炸的、酱的、焖的、烧的,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想吃人,也给吃吗?”抹了泪,阿容侧着脸问了一句。

谢长青倒也反应快,伸出胳膊来者着阿容,然后眼神灿灿然地说:“刚才我惹你哭了,看来你记上仇了,这就想生吃了我。好吧,你咬吧。”

“噗…”

看着谢长青这副模样,她没法不笑,却是又悲又喜,眼角是泪嘴角是笑,这下也闹不清自个儿心里到底还难不难受了。谢长青这人,原来还有这么巧言善辩的一面,真是崩坏极了。

神仙不在云上了,小孤女也不再尘埃里打滚了,其实不正好么,只是阿容还无法正视而已。

眼前谢长青的手还伸着,阿容瞄了他一眼说:“那我真咬了,你不会记仇吧!”

“试试看?”谢长青记得炼药时阿容老喜欢说这么句话,于是当即就说了出来。

“神仙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吧,说不定还是味好药材,咬一块下来炼药好了。”说罢,抓起谢长青的手臂,上嘴就要咬。她满以为谢长青会抽手,却没想到谢长青只看着她,眉不动眼不动,连笑容都没变她叹了一口气,又放开了谢长青的手臂,说:“别这么看着我笑。”

“嗯,听你的。”谢长青这话多么暖昧,就像是说以后都听你的一样。

阿容听着直侧目,然后率先进了饭厅里,也不再理会谢长青脸上敛了笑,却还是如春风一样的表情。桌上竟然还真摆了不少鸡腿,各式各样的做法拐了满桌,又配了几样鲜蔬和小菜,看得阿容直叹气。

吃过了饭,谢长青也没再说什么,只安排了人送她回无涯山,不过送阿容时,那满面的融融春意,真真是让旁人看了都觉得春天怎么又回来了。

“阿容姑娘,看来什么时候我该叫您一声夫人了!”徐少南在外头驾着马车这么说道,心想,要是旁人来哪会是他送,这才多远。

在车里的阿容听了直想捶马车,然后挑了门帘子冲徐少南说:“别吓唬我。”

“哈哈哈…阿容姑娘,原来这就是吓唬啊。我从前就知道你见了爷就躲,没想到爷还有这作用。”

画圈圈啊画圈圈,这都能人尽皆知,阿容莫明悲催了,正在她悲催着的时候,车帘外看到了黄药师,阿容连忙喊了声:“停车。”

然后蹦下车,特不满意地迎着黄药师前去,远远地就喊了声:“师父。”

“这怎么了,满脸被欺负了的模样,谁欺负你了。还有眼没眼了,咱徒弟都敢欺负。”黄药师见她那悲催的小苦脸,觉得特顺眼,至于是谁欺负,不碍,按十倍欺负回来就行了。

“师父,你卖徒求荣。”阿容愤愤地指责道。

“我怎么卖徒求荣了?”黄药师愣然,就这么一个徒弟,自家都欺负不够了,还能卖给谁欺负去。

“谢长青!”瞧阿容是多么的咬牙切齿。

卖给谢长青,原来是指这个,黄药师想了想,决定好好忽悠忽悠自家徒弟,卖谁不是卖,好歹卖给谢长青还没出连云山不是!

104.大师姐的师房开讲与“见面会”

山风时来。吹得落花满地滚滚而来,竟如飞绵一般。这样的景色多美啊,合着微微的阳光,一片灿灿然,本来该让人心旷神恰。并心向往之的。

可是阿容现在哪有工夫心向往之,她现在正被黄药师忽悠着呐:“长青这人不好吗?”

“他好与不好,不是我能评论的。我这人看人不准的。”要是准的话从前就不能出那样的事儿,打那儿以后,阿容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神了。

摇了摇头。黄药师心说:徒弟。你没治了!就你这么傻的。将来还不是被长青这混小子抡圆了哄着玩:“那你相信师父。师父总不能不为你着想。长青吧。我看着他从小到大,从前就是一个至善至朴的,只是经过事儿了就把自己藏了起来。俗话说:三岁看老。长青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呃,这个得想想,黄药师想了想没能想起来,于是愣了愣神,这时候后头有人说话了:“三岁的时候。爷在宫里把珍禽坊里的鸟全放了,就为这个被大公主整整罚站了一天一夜。”

“是啊,你看,打小就心善。自来就是这么个人,现在也还是,只是藏得深了点而已。”黄药师接着忽悠道。

而徐少南在后头撇嘴啊,心说:黄药师大人,您老人家真能胡诌,那时候爷明明是在玩藤球,结果球掉进去了,他把院门一开就进去找球去了,等球找着了,鸟也全跑了。

“师父,要不我来劝劝你,你赶紧找个时间儿,好好谈谈跟钟药师大人的亲事。我说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去呢?”阿容心说,您别说我,您自个儿的事且是一团乱麻,还来哄我玩。结果忽悠人的反而被绕进。黄药师这人一直是个感情处理无能的,要不然也不会和钟药师拖上这么多年。一提起这个,黄药师就烦恼,所以就被阿容这么溜了过去。

回了自个儿屋里,阿容安静下来一想,不对劲儿啊,今天怎么好像自个儿被谢长青给忽悠着了。所以啊忽悠人的人,总要被人忽悠的,阿容从前就老想着把事儿忽悠过去,现在总算被那惯来如神似仙的给忽悠着了吧!

那真就一个字儿了一一该!

“阿容啊。你的药可真是好,这才用几天,就感觉身上不同了。老感觉浑身像是还了春似的。一身上下都像是慢慢地活了一样。也说不出哪里好转了,虽说药劲不如从前你师父配的丹药,但总减觉跟抽丝儿剥茧一样,慢慢地就感觉好了些。”姚太夫人其实也有些不放心,虽然说这姑娘来头大,可毕竟年轻,没想到药还真有效。

慢养生快疗疾,这点姚太夫人还是明白的,这几天总感觉身体松泛舒服了,夜里睡得好,白天精神也比从前略好些,没那么瞌睡连天了。自个儿身体自个儿明白。好与不好哪能没感觉啊!

“太夫人的脉相今天却是更平缓一些了,明儿又该开炉,再给您改改药方。慢慢地养着,总能稍好一些的。要说养得返老还童,栽是没这本事,但把您养得血气元气都合宜,动起来比您来时步健身轻那还是可以的。”阿容也没把话说满,只说比来时好,却没敢承诺什么。

不看到最后的效果,她可不敢夸海口,虽然药书上写得好,久病可还春。年老可益生,岁岁长安康。

但这在阿容眼里,就好比广告词儿,写得漂亮不一定真有这么漂亮。所以凡是药,她都从稳中来,每回用药都非得先辩证一番不可。

姚太夫人听了嘴都合不拢,谁不乐意多活些日子。且健健康康地活着,听了哪能不高兴。这下对阿容就更是亲热了几分,那是狠不得立马就认下阿容当干女儿。吓得阿容连连挥手,干女儿,这辈份可太乱糟,正在阿容要退出去的时候,却不料意外碰上了姚静微,那姑娘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撇了撇嘴,说道:“他们说,你会成为谢大哥的夫人。”

那说话的语气倒并不骄纵,反而显出几分期期艾艾来。似乎是小女儿家的心事,说破了之后却不中,于是露出几分欲语还休来。

这样一来,阿容就不由得叹了口气,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难不成还要她还安慰这位不成。想着又叹了口气,这才冲着姚静微道:“姚姑娘。得珠者想要玉,得玉者又羡珠,这世上没有周全的事。你如果是问我,我只能说以后的事儿,谁说了也不准,只有到了时候才会有定“你不喜欢谢大哥。”姚静微说得坚定。

阿容笑子笑说“那你的那位谢大哥又喜欢谁吗?”

这话说得姚静微直皱眉,阿容不想跟她多牵扯。施了一礼就走了。走远了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这真是累,比辩方炼药施治要累得多。如果可以。真愿意一辈子就扎在药材里,管这些事做什么。

嗯,药方,说到药方阿容就想起件事来了,明天似乎到了该去师房报道的日子,前几天师房通过差事房给她下了差事书。说让她以后到日子了就去师房给药女们讲讲炼药和对药方的见解。

她本来觉得这事儿多么麻烦,现在一比较,师房的事儿真是比这些事简单得多了。次日先炼了丹药全姚太夫人服用,才骑上马到了主山,师房的院里正坐了不少药女,三五成群地坐在那儿说着话,似乎是在等着师房开课的样子。

药女们见阿容来了,有知道阿容是谁的就连忙起身唤了声:“大师姐。

不过大部分药女是不认识阿容的,阿容笑了笑赶紧进了师房里,师房里几位药令正在等着她,阿容一看心说:得,又是数堂会审。好在她现在被会审惯了,也皮实了,冉多些她也不惊了。

当即大大方方地施了礼,一一问候过了才道:“七八二一盛雨容领了差事书来报道,有什么还请诸位药令大人吩咐。”

“不用这么多礼,先坐下来、这才出师房多久,难道就生疏了呜?”说话的是李药令,这位和阿容可是老熟了。从前不是想要阿容做徒弟么。现在一看到阿容就感慨。为什么手这么惯,要不然多好一徒弟!

接着李药令说话的是肖药令。只听得他说:“是啊。以后还得常来常往的,你要天天这么客气有礼。我们可都受不了。话说我们等你来也有时日了,还真是下了差事书才来,我们都在想,盛药侍要么是忘了这茬儿,要么是怕见我们。”

这话说得,阿容下意识地就回一句:“为什么要怕见药令大人?”“怕我们问你话呗,从前你见人问话,就跟见了疫症似的,那脸真叫一个苦得能掐出汁来。”

默默地,阿容听着这些似调侃,似亲热的话,当李药令一锤定音地说了一句话后,阿容又开始在心里画着圈圈,因为师房又派了个新任务给她。那任务的内容就是,师房内考定题,阿容这人吧,考试了一辈子。就没出过题,一下子就傻了眼。

出了堂里,有药女领着她到师房的教学室。里头约是四十来名药女。阿容倒是不惊,只是临时来的没什么准备,于是就说:“第一回来,我也没什么准备,看大家也是有话想说的样儿,不如你们有话说话。有问提问,咱们第一回见就只当是相互认识认识。”

话音儿才刚落下就有一姑娘伸了手起来,说道:“大师姐。听说你种出灵乌来了,还是用从前没有过的方法种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法子呀?”

原来。…这个也传遍了连云山吗,阿容一直在药山里待着做自己的研究,最近是连岳红、小鱼她们都见得少。哪有工夫去听自己的八卦。

“其实要说到灵乌的种植,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恰巧有们故人,跟我提过一句,灵乌有植株在野外的溪水里存活,而且存活得不错。只是略小一些,所以后来才选用了水培来种植。所以大家只要平时多看多听多记,也会有这样的机缘,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了。”这是阿容惯来的推词儿,从扬子洲认药开始。她就一直在用机缘巧合之类的话来推脱。

“听说大师姐炼丹药很厉害。可不可以给我们讲讲炼丹药的事情啊。我们都还不知道炼丹药是怎么一回事呢。听说大师姐药女试训的时候,就炼出了让药效药师大人们都意外的丹药,大师姐,以后我们也要春试的,可不可以跟我们好好说说。”这话引起了很多药女的同意。春试炼药现在不是抽了,而固定项目,每家药师都盯着,希望还能找出一个阿容这样的人来。

然后,然后自然是收归门下,可见阿容当初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有多深。只是阿容自个儿不自觉而已。

“试训啊。那年炼的好像是祛湿丹…”阿容做托腮回忆状,故意地把话停在了祛湿丹这,希望的就是下头的药女们赶紧把这话题打住。这是来讲授的,又不是来开见面会的,问的尽是这些。

托腮的时候阿容看到了小寒,于是冲她使眼色,意思是:大姐,你好歹给我解个难啊。

小寒没者懂,向来这位就是没啥眼色的,所以阿容啊,你还是继续吧,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的!(未完持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起点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05.师房里的询药与听墙根

当阿容在里边开见面会的时候,另一边的屋里,药令们在摇头叹气:“没一个有眼力见的,这时候怎么都问不到点上,一个一个的尽打听八卦、没出息的。”

“你担心什么,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再问,总不能太明显不是。这盛药侍啊,向来是个好卖傻的,要是直接问她,她准得一脸傻模样。想问她什么,就得在一大堆话里夹上一两句,保准她答得又漂亮又干脆。”这么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药今,这李药令啊已经琢磨过阿容很久了,当然了,这还是从前琢磨着想收徒弟的时候琢磨的。

药令们齐齐地冲李药令投去“您老真英明”的眼神,李药令只笑了笑。然后侧耳听着隔壁的动响。这时候那边教学室里又有一名药女举手起来了,问道:“大师姐。家父是药令,我自小也跟着父亲炼药的,所以我想问大师姐一句,如果想提升回元丹的药效,该怎么处置。”

“回元丹的基本药效按方子是对的,但如果想要得到更好的药效,就应该因症施药。比如体弱者。姜生花应该少放十五克,反加十克白米芥。再加五克皮操子。比如胃寒者,芳木藤性寒味平归胃经。芳木藤在这里就不能用了…”阿容在众多八卦中听到了一个中听的问题,那自然是讲起来滔滔不绝,恨不得一讲就讲到吃午饭去,省得其他药女再问她八卦。

这边答得是兴致极高,那边的药令们也听得仔细:“这样加减,药性还会相融吗?”

“怎么不相融,你仔细想想。新加的药,或者添了药量的,会和什么相克。只要上下一比对,就知道能不能相融了。你也是。这话也问得出来,炼药多年,药方能不能成。一过耳就分晓了。”肖药令惯来说话就这么冲,尤其是当地位打断他听那边说话的时候。

好在那药令也在听着。并不介意肖药今说了什么。其实他不赖人有疑问,实在是看一个刚出师房没多久的小姑娘,在那儿口沫横飞地讲着加减药方。而且处置得又大胆又合宜,药令们多少还是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念头来的。

在阿容说到回元丹实在没话可以再说下去时,一轮八卦又来到,让她都想找个地挖个坑儿,然后把自个儿埋瓷实了才好。

好在那头是安排好了的,过没多久,阿容又听得有药女举手问道:“大师姐,那天肖药令大人炼汇生丹,我在一旁看,肖药令大人把炉子都炼毁了,好可怕。怎么会这样,还冒黑烟了呢。”

汇生丹,阿容听了一皱眉,炼这玩艺儿炼过火了会产生出类似炸药一样的东西来,不过远比不上。所谓的毁炉子。应该是炉子焦了不能再用了。

这位药令也真是人才,炼药能炼出炸药来。得亏这成分和炸药天差地别,要不然真得炉毁人亡了:“肖药令大人炼汇生丹,是不是用的木炭,炼汇生丹其实用石炭最好,石炭不如木炭火劲儿大。要用来炼别的药肯定不成,要是用来炼汇生丹,那是冉合适不过了。汇生丹用木炭炼容易过火,稍不注意就毁了药,石炭的火即稳又绵柔,以后再碰上,不妨跟肖药令大人说说这事儿。”

那边说:“用石炭火,石炭不是火劲儿不够,只能烧育苗房使吗。再说这石炭也不好着啊”

另一头也有药女问了这句话,看来是真和那边的药令们心有灵犀:“可是石炭不好着啊,要多久才能把药炼出来啊?”

“其实石炭很好着啊,只要去育苗房里铲了烧好的,往里头一填。再塞没烧着的石炭,正好一点点升炉温。这样也养炉的。一次填足,一炉药下来连炭都不用再加了。”阿容到底是烧过炭的,所以对石炭的特性再清楚不过,这玩艺是即好着,又难着。特点是比木炭更持久,但火力不如木炭猛。

接着又是八卦,好在这回八卦短点儿,眼看着快到点了,这最后的一个问题让阿容也有些把难,人问的是:“炼丹药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阿容心说这多了,药书上不都明标着,哪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她可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就一浑身上下都是秘术的,哪一样拎出来都能把人给震三震。关键是问她什么她都能答得上来,似乎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似的。

实际上她却就是一擅于看书、擅于记忆的。看教科书挑关键点,这是现代人大抵有的习惯。关键点一提溜出来记下了、再加上她前后两世都这专业,哪能不了然于胸。

沉吟一会儿,阿容才说道:“人、药、水、火、时、序。人自不消说了,且先说药,药有药材的性状味以及药量之分,这需要平时多摸索,多看多用。其实种药材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大家把药材的性状味以及习性记明白。以后炼丹药时用起药来就事半功倍。至于药量。这需要经验,大家多在药令、药师大人们身边看着学着,看得多了也算是一种经验。

“那水呢?”

“水分很多种,江河湖海,泉溪池涧,有石中水、无根水、琉磺水,还有露水、雪水、霜水,以及炼丹时滴出来的化露水。每一种水都有不同的作用,《静斋药记》上面有一句,若气燥舌赤,取三升水浸一升曼罗,雪化后滤之则饮,至九日可安。而《秋山说》里则有关于露水的记载…”

在这头的阿容说得浑身是劲儿,因为她觉得自个儿像是在归纳自己这几年来学到读到的东西,这感觉像是自己把很多事情都又精炼了一遍似的。

那头的药令们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皆是面面相觑:“水还有这么多说道,老肖,你平时好像都用的是后山的泉水吧,我也是汲泉水。这炼药不都是用泉水吗,哪来那么多事儿。”

“但是她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她说的话都有出处,本本都是上古药书,这些是连咱们都没见过的。得,咱们以后就捱这听吧!黄药师的徒弟果然面子大,只怕早把上古药书都看遍了,看来咱们得赶紧的,升到药师才能看得到啊…”李药令叹了一口气,药令与药师一字之别,可一个可谓宗师级,一个无非药匠而已。

这时的阿容兴奋地说到了最后一个“序”,序一说过了,时间正好到。阿容一咂巴嘴儿、心说这也不错,就当复习了,还这么多人陪着咱复习,那敢情好。

其实这时候台下听得懂的如痴如醉,听不懂的昏昏欲睡,虽然阿容讲得浅白,可这些姑娘们都还在种药的门槛上,哪里懂得这么多。也不是谁都跟阿容似的,从种药草的时候起,就有了开炉炼药的念头。在连云山,不成药侍放出去的,也算个好出身。那十里八乡哪家不是踏破门槛来求亲。所以有部分姑娘。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的,自然也不会太过上心。

出了教学室里,阿容一看时间,心说快吃饭了。干脆去主山食堂里吃,吃过了饭差事房里又给了一趟去外设药馆坐堂两日的差事。这正好在师房授课的间歇,所以阿容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是资本家啊,这点时间都不放过。”

她可不知道,这是黄药师的意思,老觉得自家徒弟天天窝屋里头。没日没夜的炼药,那有什么用,药最终是给病患服用的,还是得多看病患,多接触各种各样的疾病,所以这才有了见缝插针似的外山任务。外设的医馆就在连云山附近的村子,这附近的村民,大多是在连云山做药农的人家,连云山向来对他们较为关照,定时定点的就是药师过去施药。阿容领的差事书去的,就是不远处的李村,李村当然大部分是姓李了。

当阿容到李村的时候,村里的百姓老早就排队等着了,每月初五、二十都会有药侍或药令过来。要是有什么病症也正好就近问诊。不必跑得太远。“今儿到的是盛药侍,黄药师大人的弟子,大家有什么不妥的。还请一个一个上前来。”陪同来的是差事房的人,专门负责接送和安排,对这里也比较熟,有了他在一切都更好开展些。

这领事儿来的姓方,人称方执事,也是个牢稳的,要不然黄药师怎么放心把自个儿徒弟交托得来。瞧这一说话,就先点明身份,免得有不开眼的要来生什么事儿,光就黄药师的名头就够镇得住场面了。“大家好。我叫盛雨容,明、后天都会在这里坐诊,还请大家伙儿多照顾了。”阿容笑眯眯地说着话,脸上自有是半是娇半是憨的笑,小姑娘总有天生的优势,能削弱人天生的排斥感,尤其是当这小姑娘笑得温淳又娇憨的时候。

村里多是老人和妇人,壮年的大都在外谋活计,要么住外头。要么傍晚了才回。又说了几句话后。阿容进了药馆里坐诊。倒是一个一个排来俨然有序的。

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俨然有序,总会有意外发生,要不怎么会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呐!

106.被算计了的阿容与一箭双雕

这世上不开眼的人多了,偶尔碰是一个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当时阿容正在诊着一名患有头风症的患者,这位是产后才患上的,按卫朝的药理来说,那就是月里没养好,脑袋吹了风,所以才出现了产后头风的症状。

这会演变成久病,阿容想了想给开了“温舒丹”,这妇人从前一直在用“苦含丹”,那药倒是止疼去灶的,只不过在妇人家,养经调血、温宫舒气的“温舒丹”要更加合适。开了药,药馆里也存有常备药,温舒丹就是其中之一。

方执事取了给那妇人,然后阿容就喊了声:“下一位。”

下面排着的本来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听起来是久咳,阿容正想着要给他仔细看看的时候,面前一屁股就坐下个壮年汉子来,嘴一扯开就说:“我难受,开药。”

有,阿容心说,前后两辈子,都和医啊药啊扯着干系,可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病患:“这位大哥,问诊请排队,这边还有这么多老人家和小孩在排队,您总不能和老人家咬这先吧。”

这话是说得客气的,阿容想着,你要是听了,咱们就这么揭过,只当你是难受得忍不了了。但你要是不听,那方执事常年接送出山的药侍、药令,自然是有工夫在身的,到时候就让方执事给你用拳头讲讲道理。那壮年汉子当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一拍桌子就说:“我难受。他们又不难受,先给我开药。”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请你去后面排队。”阿容见这位是中气十足,也不见行动有什么不便,面色也正常,不像是有什么急症的样子。所以她不准备理会。

世上的事,既然立了规矩,就得讲规矩,要不然立了现矩干什么,不如不立干脆得多。这壮年汉子要是开了先头,后头的人还能秩序俨然嘛,所以这口不能开。

“盛药侍,你不如先给他开药吧,我不急的。”那拄着拐杖,本来已经走到阿容面关来的老人家,这会儿又退了回去,并且冲阿容这么说了一句。

见这状况阿容就明了了,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村霸”了,从都听罗大嫂说过,某某村有一村霸,极其不讲道理。谁要是不顺他的意,他就让你一家人不得安宁。

“请你去排队。”这回说话的就不是阿容了,而是方执事,这中气十足,又气场强大的一声,阿容还是很赞同的。

“方执事,脾气见涨了哈,多时不见,您这架子可越拿越大了。不就是差事房里一侍候人的,嚣张个什么劲儿,我舅舅可是关药令,你嚣张回头有你嚣张的。”原来这村霸不是别人,正是关药令的外甥,人称“霸六”的郑六山。

一听这人说关药令,阿容就想起点事儿来了,她和这位关药令,可是实实在在的老熟人了。那年春试的时候,不正是这位关药令差点让她出了连云山么,要不是有谢长青这不稳定因素在,只怕她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回春试以后,她是黄药师大弟子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这样那位关药令才没再闹出什么来,要不然就算是那关过了,后来也免不得要使绊子。那位关药令在连云山里,可是出了名的护短,那位姓卢的药女因为她被逐出了连云山,只怕那关药令现在提起还一样儿咬身切齿。

“原来是关药令的外甥,倒失敬得很。”阿容笑眯眯地露出点类似于谄媚的神色来,然后又瞬间变脸,拉下张脸来指着外头说:“就算是谢大家的外甥,也请你去排队,连云山没有不守规矩的人,就算是关药令来了,我也照样是这么个态度。”

说起来,阿容是个挺记仇的人,那次的事现在她想起来都颇有些不大好受,所以对这位走更加没好脸色了。

但是地痞流氓哪里是几句话能吓退的,只见那郑六山往阿容面前一坐,起也不起了,张嘴就大声嚷道:“不给我开药,那我看谁敢接你开的药。”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谁敢上前来要阿容开的药,谁就别想好好待着了,以后有的是事儿。村民们都是老弱妇孺,哪个不是听了以后就禁声不言语,哪里会有人上前来当被打的出头鸟。

一看这样儿,阿容不由得叹气,这样的赖子,在村里来往的谁敢惹。压了压心里的那点憋着的劲儿,阿容心说要么给他点太平药打发走算了,省得这人挡着碍事儿,后头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别为这一个赖子耽误了其他病人。

“你哪里不舒服。”阿容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因为她几乎能确定。这位压根没病没痛。

“这就对了嘛,你和我舅舅都是连云山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留一线好见面。那就随便的开点药吧,养浩丹、益元丹、延熙丹各来几瓶,我的病就需要这几样药来养着,你赶紧开给我。”郑六山其实压根没什么病痛,这点谁不清楚。他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平日里的生话全靠着拿了连云山的药去换钱。

从前来的药侍、药令,要么给关药令面子,要么就是烦这人。这郑六山也不是头回遇上阿容这样硬气的,所以一套下来麻溜得很。听着郑六山报出来的丹药,阿容不由得冷笑,养浩丹、益元丹和延熙丹都是温补温养类的丹药,太平方子,谁吃都能补着点,所以这类药最好销,而且价钱也不便宜。养浩丹一两一瓶,益元丹一两二钱,延熙丹则要二两一,一样来几瓶,这位只怕一个月只要来霸两回平日就够话了。

没想到连云山还要养这样的人,阿容正待要说什么的时候,方执事连忙上前来打断,他知道让这两位冉说下去,只怕迟早会生出大事儿来:“郑六山,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是盛药侍,黄药师大人的大弟子,药王的徒孙,可不是你能轻慢的。黄药师大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自有法子可以让这里的人不安宁,但黄药师也有法子让你那舅舅再也没安宁,这事儿你自个儿掂量着看。”

这就不得不说说黄药师其人了,他是阀门里出来的,自小就是个脾气横,性子强硬的,当时的京城里少有人招惹得起他。却正是因为他舅舅是药王,所以没人会愿意去惹着这位小爷。这世上两种人不能惹,一是救人的,二是杀人的。

那郑六山大概还是有些畏惧的,所以愣了愣神,但很快又硬气起来:“黄药师怎么了…”

“是啊,我怎么了,你倒给我说个清楚明白!”黄药师不放心自家弟子啊,头回独自外出诊治,他就尾随了来,好支应着徒弟,没想到还能遇上这事儿。

见着这事儿,可让黄药师心里直琢磨,心说自个儿是老久不做赖子头了,这些人就忘了自个儿当年多赖了么。这可不成,爷就算多年不做赖子,你们这些小辈也不能忘了爷是赖子头的事实。

说起来黄药师也是个憋着坏的,那坏不是一星半点,只见他进来后看了阿容一眼,然后直叹气:“阿容啊,我可没到,你堂堂一连云山未来的当家奶奶,竟然这么镇不住场子,还把为师抬出来压阵。”噗…阿容看着黄药师,心说:“您老人家就不能不提这茬儿,我已经在努力忘记这事儿了!”

这一句话带来的效果非常劲爆,只见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齐齐看着阿容,这下阿容就是以后想不承认,只怕人也只能说一声:“您真谦虚。”

所以黄药师这是一箭双雕,一在那郑六山,一是把自家徒弟卖实在。于是阿容,其实你早被算计了,从你接到这份差事书起,你就被年计了,至于是谁算计的,这多明了呀。因此啊,打今儿起,你那未来当家奶奶的身份就传遍了,想躲?没门儿!

因而两天后,当阿容回山的时候,刷刷投过来的眼神要么热烈,要么难以分明情绪,要么十分复杂,总之阿容想,自个儿以后还是别乱跑比较安全。

“师父,我恨你!”阿容窝在马车里头也不敢乱探,只得在嘴里闷有出一声来。

回了无涯山后,阿容终于问出一句老早就想问的话:“师父。为什么要逼我?”

“阿容,这个身份够大,够安全,这样你以后才不用藏着掖着,好好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有顾忌。这天下,能护住你一辈子无虞的人,最终只有那个陪你一辈子的人。”黄药师是没看明白,这事儿还是姚太夫人指点的。

黄药师那是觉得真叫一个一语中的啊,于是才有了这样一番话,才有了这样一桩事儿。

“师父,我知道了。”长叹一声,阿容觉得自个儿其是矫情,随他去吧,反正时日还长着。从前的事儿告诉她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到盖棺定论时,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如果非要一个谁,谢长青正好,阿容心里这么想着!

107.新病患之专家会诊与崩溃的阿容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如阿容想象中的诸多烦扰,反而轻省了下来。

姚太夫人不日前回了京城,姚承邺也在看了她一声长叹之后回了京里。阿容还记得那一声长叹有些空旷,凉凉幽幽地,浑不似姚承邺惯来的眼神和气场。

从前谢长青到的地方,药令以下退避,眼下她也受到了这待遇,只除了去师房的时候还能和药女们坐一块儿之外。

这样的日子,阿容也说不出好与不好来,不过她倒是抽出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来。除去到外山药馆巡诊,以及去师房授课的事儿,基本上她就没什么别的可做了。

不过有一样阿容是能肯定的,那就是她空出大把的时间来,可以看那些上古药书,可以没日没夜的炼丹药,就算是偶尔忘了去师房,师房也不会来催。

“这样会堕落的!”阿容这会儿正在炼药房里,一边看着炉火一边想着这些日子来的林林总总,老觉得跟场梦似的。

忽然一股子焦掉的药味儿跑到阿容鼻子里来了,她定晴一看,不是自己炉里的药,再往身后头一看:“师父,你的药焦掉了。”

然后就见黄药师手忙脚乱地跑进来,揭开炉就是一阵惊呼声:“阿容,你就不能帮我撤个火,我说你不能成了当家奶奶就不管师父的药炉了。”

“师父…”阿容愤愤地叫了一声,略带着些无奈。

“得得得,我不说了,你赶紧把你那炉药炼出来,外山来了个病患送过来,也不知道是哪儿捡到的,只剩下半口气在了,你待会儿过去看一眼。我得赶紧把这炉丹药炼出来,总不能徒弟炼成了,师父还在这半知不解的。”黄药师整个就一推脱事儿的,哪里有半点当阿容是当家奶奶的态度,话说他对谢长青也没有当家爷的态度,所以这也很正常。

听黄药师说外山又有病患送来了,阿容就上了心,等撤了火后就到西侧的一进院子里去。那正守着一名药女在那边,一看是阿容来了,连忙低下头叫了声:“大拜姐。

“病患怎么样了,有什么状况没有?”阿容一边问着,一边接过药女递过来的病症书。

“回大师姐,一切安好,送来后那名病患就没睁过眼,昏昏沉沉的连有都没有有过一句。”药女挑了帘子引着阿容进去。

进去了一看,那外山来的病患正在床榻上躺着,一看身形是名男子,只是略过消瘦了些。看了一眼阿容这才打开病症书,书上头第一页就写着病症的论诊结果:“久治不愈,心脉焦损,积气于胸。论方则处以养心丹、解郁汤。”

倒是都对症,应该早好起来了才是,阿容看过病症书后,就伸手搭在了病患的腕上,脉相也确实和病症书上无异。

“大师姐,你看,这病患的眼珠子动了。”那名随侍着的药女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收回切脉的手,阿容也看了一眼那病患的脸,确实是动了眼珠子,那就是要醒来的迹象,望闻问切还少一样,阿容一想就抽了针出来,过了几针穴。约是一盏茶的时间,那病患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杨公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