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现在我开始施针,我信师父,也相信你一定能好起来,你身体底子好,经年泡在药材里,这样的小伤小病打不倒你的,你说是不是!”阿容说罢开始施针,三十六路金针最耗费心血,她必需集中精力,否则只要稍有收拾就有可能施针失败。

这针包是阿容最后的依仗了,在药材不足的情况下,如果连针都没有用了…阿容不敢再想下去,谢长青总是说施药的人要对自己有信一趟施针下来,再收针时,阿容见谢长青额上冒出一层细细地薄汗,连忙就拿湿热的巾子擦了。一边擦着一边惊见谢长青的手指动了动,再一切脉竟明显有些好转,这个发现让阿容不由得泪流,真是个好消息啊:“长青,这会儿你得赶紧醒来,跟我商量商量药方才好啊!”

第二趟行针过后,谢长青呼吸明显更深长了一些,只是还是不见要醒来的迹象,脉相没有再好转,汗也没有再出,第二趟行针竟然不如第一趟好。不过施针总是相辅相承的,要是趟趟的施针效果都能一样惊人,那这就不是金针了,而是神针。

“最后一趟了…”这时候天也渐渐亮了,一夜没睡的阿容,这时候竟不觉得半点儿疲惫,骨子里血液里都似乎满是兴奋的感觉。一是救的人是谢长青,二是这一百零八还魂针,这卫朝有这样那样无法解释的事儿,但阿容今天才见识到卫朝医术神奇的一面。

正在阿容施第三趟针的时候,门忽然就开了,佟药令领着云木珠绕过屏风到里间来,一看阿容正在那儿眼睛发红地施针,而且显得极为紧张,两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来。阿容施药行针的时候,总能带给人一种沉稳凝重之感,而云木珠眨眼看了会儿后说:“佟药令,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位容药令有点儿吓人,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看久了的佟药令也总算是看出点儿门道儿来了,这套施针方法虽然从来没见谁用过,但是在药王那儿听过,见过针灸图谱:“应该是‘还魂针’药王在上古针术基础上创出的一套针法,共三十六路,这是最后一路。三十六针分三回施,共一百零八针,每一趟变化都不同,容药令这会儿应该已经施到最后一趟了。”

“还魂针…早闻说容药令施针行药天下无双,且刀针施术远在他人上,没想到她连这个都会。”这时候云木珠对阿容就只剩下敬佩了,她自问在离国无双,但见了阿容才知道,她还远远不足。

这时候阿容稳稳地施着每一针,而且对每一针的变化都掌握于心,她全神贯注在针上,压根不知道佟药令和云木珠在一边围观。施罢最后一针,阿容终于一口长气儿吐出来,这会儿才感觉到自己没劲儿了,软软地趴在床榻边上,却不肯合上眼睛。

施针过后一定要观察病患的反应,稍有不安立即撤针,这是最后三十六针必需要注意的,否则前功尽弃。

“容药令,我来看着吧,你去歇会儿,这针法我也见过,你歇会儿静静神儿。”见阿容施完针后疲惫至此,佟药令连忙上前接应。但是阿容这会儿怎么能离开,既然是她施的针,她就得保证安全有效,要不然歇着也不安生:“不必了,我就在这儿趴会儿。也用不了多久。对了,佟药令,备的药都备好了吗,有哪些药是没有的?”

“还差二十九味药材,我已经标写出来了,大还阳丹实在不容易炼,而且这时也不是连云山,这也缺那也缺的怎么能炼出大还阳丹来?”佟药令倒不是不信阿容的炼药能力,只是这时候这条件能炼得出来才叫奇迹了。

旁边的云木珠一听,便问道:“缺哪些药,要不我替你们想想办法,虽然离国的药不如卫朝的药齐全,但有些稀罕药材还是有备着的。你们要是信我,我去替你们想办法。”

到底是在这儿待了一段儿时间了,佟药令略皱眉说道:“这倒是不用,要是云木珠姑娘能帮我们送个信儿出去,连云山的人会迅速把药材安排好送过来。只是现在谁也出不去,纵便是您想送信儿出去那也难啊!”

好在这问题在云木珠那儿不是问题,只听她说道:“只是送个信儿倒是不难,这个我能想得着办法,药材的事儿交给我来办,把需要的药材写给我,我这就让人去送信儿。”

“那就劳烦云木珠姑娘了,佟药令你去写书信,我和云木珠姑娘说会儿话。”阿容见云木珠来,就知道这姑娘有事儿,不过她想的事儿是药材,以为毛疫的药材挖得了,昨天不是加了夜班儿么!

她可没想到,云木珠先不说药材的事儿,反而跟阿容打听起一个人来,这个人阿容可熟悉了,熟悉到阿容要压着自己也不会叫出声儿来: “他说他叫周毅山,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儿人,可是穿着打扮和说话都像是卫朝人,而且是京里人。容药令也是卫朝人,长在京城里来往,不知道可听说过他。”

“你问起这个人做什么,你和他有什么事儿吗?”阿容差点就晃着云木珠的脑袋说,孩子,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时云木珠难得地露出了小儿女的娇态来,那又颊飞红的模样,看得阿容更是心里暗暗惊心:“我…我就是在绵江边上救的他,那些日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自己叫周毅山,天天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记起一些来,有时候又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他…。按你们卫朝的话来说,是风姿英伟,博采众家,是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一个人敢面对一群狼,那天一箭还射下两只大鸟来了,这样的男儿…”

“于是你心许了,你说的那个订了亲的也是周毅山?”阿容心里一阵搓火,周毅山你个始乱终弃的混帐,竟然在这儿还有这么一茬儿。

“当然不是…可是我,我不想和那个人订亲,我喜欢他。我们离国和你们卫朝不一样,我们这的姑娘有喜欢的人,就可以大胆追求,订亲什么的,会有办法的。但是周毅山他一去就没了消息,我…我想去找他!”

周毅山啊,瞧瞧你惹下的什么事儿,未必我还得给你收拾这个,阿容摸了把脸,心头闹腾着。这时候眼一瞥,却似乎看到谢长青的眼皮儿动了动…

208.疫症处置与公子醒

眼见着谢长青的眼皮子在动,阿容也顾不上云木珠的这摊子事儿了,紧握着谢长青的手就唤了几声,这时只见谢长青的眼皮子动得更勤了。一边云木珠看着直咂舌,直说这才叫做“情深”,末了云木珠这姑娘又很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了周毅山,这可让阿容紧着闹心。

“云木珠姑娘,要么你先候会儿,我看看长青的情况再说。”说起来阿容还有些不快。这云木珠亏得还是个王女,倒是先不说药材的事儿,反倒关心起周毅山来了。这倒好,事儿没说成,还耽误事。

或许是见阿容脸色不是太好,云木珠遂退到一旁:“容药令,你先看他怎么样了,过会儿我再跟你说药林的事儿,这时候都在处理,待会儿再去看药材对不对,够不够。”

就在云木珠说着这话的时候,谢长青的眼睛睁出了一条小缝儿来,或许是有些光透进了眼里。谢长青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眉,末了才长出一口气,缓缓地眨寿眼最终睁了开来。一睁开眼,谢长青看到的就是阿容的眉眼,那心上便如同抹了蜜一般,纵是身上疼痛,心里也觉得踏实。

“长青,你现在哪里疼,伤到底怎么样了,还能运功吗?”不同于云木珠说话的清脆,阿容这时说话和缓而温静,就如同一脉请泉细细流着,柔和且静溢。

这样的声音听在生病的人耳里自然舒坦,不论是谁生病,设若是有个聒噪的人在身边,那指定会更烦躁。谢长青勉力露出点儿笑来,这就是这姑娘和旁人不同的地方,她总能让人时时刻刻觉得舒坦踏实:“声声…”

“诶,我在这儿呢,给你炖了些粥,有日子没进食了,总要先服用一些。也不知道师公的金针能让你醒多会儿,我得先把事儿跟你说一说。大还阳丹不在呢,你又需要,我还没读到过这张方子,也没炼过,你紧着这会儿醒着,跟我说说该怎么炼。”阿容说是声音不急不缓,那也只是因为了解病患,这样的时候喜静,但心里是急的,所以才问出这么一大溜话儿来。

一听阿容要炼大还阳丹,谢长青因疼痛而拢在一起的眉就皱得更紧实了:“大还阳丹,这…声声,这不是一时一刻能成的,还是稳了的伤势,尽快回连云山。大还阳丹要反复撤火升火,经九回融炉再造,才终成大还阳丹。”

九回!阿容没遇到过这样的丹药,正反药和炉中火已经够让她惊异了,这经九回融炼她真是想也不敢想:“现在我们还在塘释,城里发了毛疫,也不是一时一日的事,而此去连云山需要数月来回。长青,你的身体我们都知道,要真等上数月只怕什么底子都败了。”

听完阿容的话,谢长青沉思了会儿,许久才问道:“药材备全了吗?”

“这个就需要云木珠姑娘帮忙了,药材的事儿你放心,一定能齐全。大还阳丹需要什么炉、什么水,火候如何,需要炉中火吗?”阿容这时后悔自己平日太忙,连上古药方都还没来得及看完。

“普通的药炉和化露水即可,至于火候,不用炉中火,和小还阳丹的火候近似。只有细微的区别,还有谁跟你一道来的?”水炉药都容易,只火比较难以掌控,大还阳丹是个需要耗费心血时时看护的,所以谢长青还是有些迟疑,这才会问是谁跟阿容一道来了。

这时佟药令正从外头来,一听谢长青醒了,这叫一个高兴:“爷,您可是醒来了。

抬眼一看,谢长青这下知道来的是谁了:“佟药令啊,大还阳丹的火候就交给你了。声声,趁着我这会儿还好,说说城里的毛疫,用药怎么样,病症怎么样。”

这话说得阿容瞪了他一眼:“城里的毛疫我会处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管这个。现在要药材没药材,要丹药没丹药,你现在躺在床上能想得出什么办法来,还是好好歇着,待会儿先进食,然后行气调养一番。大还阳丹虽然没有,但是我随身带了一些养气活血的,昨天还临时配了一副生肌去腐的汤药,你喝了就歇着。”

“好好好,我听声声的,我现在是声声手底下的病患,要听容药令大人的安排。”谢长青见她瞪眼了,撑着说了句玩笑话就又躺了回去,这时气喘吁吁地浑不像平时那气息悠长地习武养气之人。

见他这有气没力的样儿,阿容一边是心疼,一边是生气,气这人怎么半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 “那我去布置药材,你歇着…”

说这话阿容还真有些不舍,可药材的事儿总得丢处理,换了旁人还不成,要不然她还实在舍不得离了谢长青身边儿。佟药令倒是顶顶想代阿容去布置药材,可她刚才一着云木珠带来的那些药材就痴了,她有一样是一样的全认得,但是要让她组出一个方子来对付毛疫,那她可没有头绪。

“容药令,你去安排吧,爷这里我守着,定不会有事儿的。”佟药令比阿容有一长,那就是佟药今有内力,阿容再能干,也没能从小学起这一手来。所以阿容走后,佟药令就把阿容备下的丹药和汤药给谢长青服下,然后行功化药。

只是这时的行功化药远没有从前那么好的效果,行功过后药效尽发,谢长青的脸色还是不怎么见好,反而是出了一身冷汗:“爷,您要是疼了,我去给您备止疼药,不能老忍着。”

谢长青本来就是个能忍得了疼的人,这时又怕阿容听了他喊疼心里难受,所以更加闭紧了嘴: “没事,止疼药服了对伤口有损,眼下气弱要是服止疼药反而会削了元气,还是忍一忍为好。”

因为行功血气通畅了些,所以一在身上的伤就显得更加疼了几分,或许是疼得厉害了,谢长青脸色猛地一阵白,吓得佟药令差点失手把人摔了: “爷,那我给您施针,先缓缓疼。”

“也好,这会儿声声忙着去了,你一边施针一这跟我说说城里的疫症怎么样了,声声没有一个人处理过这些事,未免有不安当不周到的地方。”谢长青就是谢长青,这人是到哪里也改不了性子的,纵便是自己伤成了这样,也总想着自己的身份。

身为药师,身为连云山的当家人,他的责任就是施药行诊,祛疾安民,也正是因为这样儿,谢长青才会赢得上上下下的尊敬。

敬人身份,毕竟只得一时,而敬其人则终得一世。

见谢长青坚持,佟药令也没法儿,只得细细地说起了城里的毛疫,她说话小声而和缓,倒是和阿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急不徐地让谢长青听着不觉得烦躁,反而容易静下心神来:“…爷,城里的毛疫症变,是我一路看着来的,可是我还是束手无策,反而是给爷添了麻烦。”

感觉昏沉欲睡之间,谢长青还是把事儿从头到尾听明白了,听完后遂说道:“做得很好,至少你控制住了场面,疫症本也不是你的长项。你把声声备下的药材跟我说说,看看是哪些药材!”

“说到药材,爷,容药令备下的药材实是奇怪,好像怎么也组不成一张方子,有不足的也有多余不需要的。您看…”终药令把阿容备好的药材说了个全,又例举了几个方子给谢长青听,说罢后就等着谢长青下结论。

起初听着阿容备下的药材,谢长青还往上古丹方上去靠,但是听来听去,却正像是佟药令说的那样,组不成一张方子:“确实给不出一张丹方来,这倒是像两张方子各有减损,又相互补益…”

“是九日清瘟汤,不是丹方是汤药,你们惯来好想到丹药上去。眼下城里炼丹药哪来得及,还是汤药实在些,各人领了回家熬煮即可。”阿容一边说着一边进来,手上还拿着九日清瘟汤的右手,这所谓的九日清瘟汤却实实在在不是卫朝应该有的方子。而是现代药方,只是阿容在了个卫朝失传的药方名而已…

接过方子,谢长青仔细地看了几眼,也许是刚才服用的药效发散开来了,这时他觉得有些困倦,又把药方递回给了阿容说道:“声声,按你想的去办吧,只许成不许败!”

“是,只会成不会败的,你好好歇着,我就知道你会担心,赶紧拿了药方来给你看。现在药方也看了,疫症的情况也知道了,处置也告诉你了,你该歇着了。”阿容说着就扶着谢长青躺下,谢长青便顺着她的话躺好了歇着。

安置好了谢长青,阿容就去配药,她一路寻思着药方,一路寻思着到时候怎么配置,毕竟药材有限,要计算着城的人。看来还是要去采更多的药材才能成啊。

209.疫症初定与不省心的人

一听说西城死了人,阿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又跟着来人赶紧前去看病故的患者,云木珠也是一路同行。到西城的时候,云木珠勇猛至极地冲在前头。这姑娘倒真是个有意思的。

“云木珠姑娘,你先回来…”说着阿容就把手套和口罩递给了云木珠,一边自己也戴上了。云木珠就在那儿依葫芦画瓢,然后才跟着阿容一道进去里头看安置在敛尸房里的死者。

所谓的死了几个人,其实是一家子,仔细地查看过后,阿容长出了一口气:“不是疫症身亡,而是服了金针草,鲜的金针草有毒,要是和白叶鲜一块儿吃会送命。”

听阿容说是吃错了东西死的,云木珠也跟着放松下来:“容药令,你怎么知道是金针草和白叶鲜?”

“金针草有浓烈的气味,而白叶鲜和金针草气息很久都不会消散,你要走近了来闻也能闻得着。”阿容说罢就走出去,正走到敛尸房外要摘手套时,却忽然发现台阶儿下头长着一株紫色的小草,贴地而生似是地衣一般。

蹲在紫色的小草这上,阿容看了好一会儿。时而皱眉、时而展眉,看得云木珠一边儿特奇异地问道:“容药令,你看紫紫草做什么,要吃得春上天儿,现在都老了,你没瞧花都开过了。”

拔了一株遍地紫,阿容脸上忽然有了笑意,说道:“这原来叫紫紫草,在卫朝应该叫遍地紫,卫朝的汤方里有一帖汤药名为普生汤,就是以遍地紫为主药。如果我没记错,遍地紫为主药的普生汤只有三味药材,这三味药材塘驿城里都有。云木珠姑娘,你知道普生汤所解何症吗?”

只见云木珠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对丹药熟一些,汤药……。不是说效不若丹药好,且不方便吗,所以我们都不怎么用的,更别说学了。”

一边抬了李护卫去安排人来拔遍地紫,一边回头跟云木珠说道:“如果是无法行功的普通人,汤药比丹药更好发散,见效更快,而且如小孩儿、老人身体较弱的话,汤药更温和一些。丹药是汤药之精粹,但行火更重,以后你用丹药也要注意一些。” “容药令,城里的疫症要是好了,以后我就跟着你去连云山学药好不好?”云木珠忽然提出了这个事儿。

去连云山学药?阿容又拔了株遍地紫,然后就揣着手里那把草药侧里瞥着云木珠,那眼里的表情就不言而愈了:“你到底是为了学药才去连云山的,还是为了周毅山,而且你可是王女,怎么能随便出离国去卫朝,你可得知道,现在卫朝正在和离国打着仗呐!”

这时云木珠也蹲下来拔草,一边拔着一边说道:“都为,至于我怎么去那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而且我去了,保准和卫朝不打仗了,管保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从前还商量着让我去和亲咧,我才不去,谁知道你们那个皇上是圆是扁,是好看还是满脸麻子。”

…云木珠这段话儿,让阿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其实特想给这姑娘做做心里建设。告诉她周毅山就是那个不知道是圆是扁,是好着还是满脸麻子的皇帝!

但是末了阿容什么也没告诉她。只说道:“那你安排吧,连云山开着门迎各国来使入学,并不拘哪国哪处。”

处置妥当草药,其实说来疫症好看,真正难办的却是谢长青身上的伤,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伤得这么严重。阿容后来想问,却见他伤得连说话都有些喘不上气儿来又只好作罢,连云山的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阿容天天焦急得等着。

好在谢长青的伤情一直稳中稍稍见好,伤口已经不像初时那么吓人了,毕竟是药王所传的还魂针,总不能半点效不见:“声声,别着急上火,等着便是了,总会来的。”

“你倒真是神仙,这要生要死…”说到死这个字儿时,阿容立马捂了自己的嘴,瞪圆了眼睛看着谢长青,那模样儿别提多逗了。

见状谢长青漫漫淡淡地笑出声儿来,看着阿容只觉得胸口倍加温暖圆融:“这要生要死的时候还不着急是吧,声声,我这是充分地相信你,有你在我这条命总丢不到哪儿丢。”

这话说得阿容声儿一噎,反驳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这谢长青就这时候了还不忘堵她的嘴:“伸手来,今天还没切你的脉相,你说是我的病患,可是一点儿也不配合,切个脉都非得要我三催四请不是。

“每天的脉相都是一样,你看了只会更堵心,声声,有时候要适当放一放。人啊,不经生死总天真,这话…是你说的吧!”瞧瞧,谢长青又在这儿用她的话堵她了。

瞪了谢长青一眼,阿容特无奈地摇头,却还是执着地拽了谢长青的手腕,一手切在脉门上,脉相确实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其实你想错了,我看了跟昨天一样只会更安心。既然你老拿我的话来说,那我就再说一句——不退步就是进步。”

见阿容低头,发丝扫过指尖,谢长青不由得心头一荡,便不由得伸出手指了撩起阿容的一缕发丝嗅了嗅,便有淡淡的药草香气发散出来。这样的香气,久已经不曾在呼吸间涤荡了,猛地一嗅他不由得拾头看着阿容:“声声,谢谢!”

“你不出事儿,我就谢谢你了。”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来,阿容这才看到谢长青那如同温泉水一样的目光,柔柔暖暖地似能让人沉溺进去。松开了手,阿容扑进了谢长青怀里,莫明地这时竟觉眼睛有些酸涩:“长青…以后不要再让书信带着血了,那封书信到现在我还不敢看,你…”

话说到一半,却见谢长青伸出手来冲阿容说: “信呢?”

于是阿容就从信袋里掏出信来递给谢长青,说:“我一直没敢着,就怕你写得是什么来世今生的话。我可接不住。”

接过信笑了笑,谢长青从这些小处看出阿容偶尔的柔弱来,这姑娘性格多坚韧,但骨子里却终还有些小姑娘家家的性子:“声声,我念给你听…”

“一别数月,声声向来可好,营中一切可安。写信时正月上中天,今夜的月色分外好,月亮从云里一出来,不像是你的笑脸儿一样。声声啊,我又发现几样儿不常见的药材了,我已经采了些让人晒去了,回头让人带给你…在营中要多着人安排各项事宜,切莫劳累着了,注意饮食起居,等过些日子我们回来,咱们再一起回京去…”

后头的话多缠绵,甚至提到了婚事,还写了一些婚礼的详情,阿容听得是即脸红又觉心里欢喜,听完禁不住轻拍了谢长青按在她手背上的大掌: “淡想到你也这么花言巧语的,我可算是听着了,长青…你该不会把你这辈子该说的好听话都说完了吧。”

“你要是想听,以后我把这信一天给你念上一趟。”谢长青说笑间把信儿又折好了放回信封里,又塞回了阿容袖袋里,接着便顺势揽了阿容的肩往怀里靠了靠。

“那可不行,得翻着花样儿来,这一封信你天天念,那我可吃亏了。”阿容的心里终于安稳下来,这活蹦乱跳表面神仙儿,暗里稍显不正经的谢大公子又回来了。

正在俩人温情脉脉的时候,外头李护卫忽然跑了进来,一路喊着阿容进来的。进来一看这俩亲密得哟,李护卫连忙“啊”了一声又赶紧退出去,在阿容脸红得不行尴尬得不行时李护卫还来了一句: “爷、容药令,我可以进来了吧,是连云山的药材到了,正等着容药令过去清点呐。”

一听是药材到了,阿容大喜过望,连忙挣开谢长青的怀抱说:“你在这坐会儿,我去看看药材,你可别乱动,等着我给你炼大还阳丹。

药材是去药房里清点的,请点下来发现各项药材都足了,还送了一些疫症相关的药材来,这满满几大车的药材,着得阿容满脸喜色。就连佟药令和云木珠也是撒着欢地看着药材,两人都跟着一块儿高兴:“我立刻去配齐毛疫所需的药材,这下塘驿的疫症可以收得更快了。”

“那我也去帮佟药令,容药令啊,你紧着去炼大还阳丹,我还等着看这丹成时怎么个神奇法呢。

据说大还阳丹成,天边会有彩云呐。”云木珠说着就支使人帮疫症要用的药材,然后就和佟药令一块儿走了。

其实云木珠只要晚走一点儿,就能碰上一个她极其想见的人,她心心念念去国别父也要去相见的而这个人,莫明地阿容现在见着眼晕,不但眼晕还头疼,很久不疼的脑袋这下又开始一阵阵胀疼了。她整理完药让人送到炼药房去时,一出来就在门口遇上了满眼是担心的——周毅山!

于是阿容惊惊了,指着周毅山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堂堂一国之… 怎么能随意跑到这里来,你也不怕到时候挟了天子以令诸候!”

周毅山这人……。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孩子们,我出院喽~~~~~~~下月恢复双更喽~ 更新定时喽~ 生活真美好~这个月还是单更,让我歇几天…

手术很成功很顺利,伤口一点儿也不疼,而且缝得很漂亮,长好后小心关照一下应该不会留疤。

医生说因为我伤脚背上也要求漂亮没疤,所以多花了四分之三的医疗费…

210.大还阳丹成与送瘟神

面对阿容,周毅山只觉得像是又隔了一世似的,在这个有些陈旧破败的院落里,阿容穿着一件略有些脏污的白甲子,看起来总显得有些狼狈与疲惫:“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家国天下,你先把自己打理好了再说。”

一撇嘴,阿容看着几名红衣侍卫就想起云木珠来了,遂向周毅山说道:“对了,云木珠就在外边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进来,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招呼她吧。”

但是让阿容没有想到的是,周毅山表现得很寻常,压根不像是和云木珠有过什么暖昧:“云木珠?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离国的王女,她也在这里?这倒有意思了,怎么招呼,拿一朝之君的态度招呼。”

想了想阿容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云木珠和周毅山之间的事儿她也不好管。你想想啊,这俩儿一个是王女,一个是皇帝,而且双方还在打仗,自个儿就算是想管也得有这身份:“那行,你自己找地方歇下,我得去炼药,长青的伤需要大还阳丹才能治愈。”

对于阿容的忙碌,周毅山来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阿容匆匆几句话就打发了还是颇有些内伤。看着阿容小跑着出了院子里,周毅山摇了摇头,然后就唤人知会谢长青。

“平郡王,皇上来看望您来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谢长青正在躺椅上养神,一听周毅山来了,不由得皱眉叹了口气:“多有不便,还请皇上恕罪。”

对于这些周毅山倒是惯来的不在乎,也是因为阿容,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谢长青得拿出平等的态度来:“长青就不必起身了,安心养伤,让你受这罪,倒是朕关护不周了。”

“皇上,按照定好的计策,您这时半步也离不得京城,您这一来京城岂不是又乱了!”谢长青皱眉正是因为这个,他只想保全得一个完整的连云山,让天下百姓病有所医,症有所解。正因为这样,他才要帮周毅山归权。

哪想得到,周毅山这一声不吭地就来了,还只身深入离国。这让谢长青禁不住要猜想他的来意了,在谢长青印象里,周毅山断不是那兴所至便行来的人。

他更想不到,周毅山这回就正是兴所至便行来了…

“你养好伤再说,京中一切自有安排,且莫太操心了。长青啊,你说你这辈子操心家国,操心百姓,到底为什么?”这话周毅山倒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来问,只是一个旁观者。

但是这样的话,从帝王嘴里问出来,那是能让人后脑勺生寒意的: “无非耳濡目染、自小教化,救人于病病之中不正是药师的责任,就如同皇上治国平天下一样,那是一国之君的责任。事到头来,若是细想想无非是责任这两个字罢了。”

这时周毅山却想起阿容的话来:“他食人间烟火,做红尘俗业,却有副神仙心肠。”

想起这主知来,周毅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阿容说这话时挑眉横眼的模样他还记得。只是迅速地周毅山的脸又沉了下来,时至现在这俩更加密不可分了:“声声说,你食的是人间烟火,做的是红尘俗业,却偏偏长着副神仙心肠,眼下看来确实不错。”

脸沉了脑子在动,谢长青一边转着手里的茶杯,一边想着某些事儿。这是他想事时惯有的动作和表情。

见周毅山这副模样,谢长青也只笑了一声并不答话,不过阿容说的那句话他却极喜欢静半句,“人间烟火,红尘俗业”。喟叹一声,谢长青心想:“声声,我却还没有明白你面纱下的模样儿!”

这头是各有心思,而阿容这会儿可半点儿心思没有,就一心一意地看着手里的单子,把每味药材的份量再核淮一遍,然后才上配药台配药。

而这时云木珠就在配药台边上看着,看到阿容配药的手法,就捅了捅佟药令:“不用过秤吗,你们卫朝不是现在都用这配药吗。怎么容药令直接拿手抓。”

“从前谁不是直接抓药,可现在手感不管用了,还是要过秤。不过黄药师和容药令都不过秤,份量及准,在这上面药王都夸赞着呐。” 佟药令不是头回看阿容配药,所以正蹲在一边准备水和炭。

配罢了药,佟药令就开始生火,对于大还阳丹所需要的火候,阿容还不如佟药令熟,所以这也省了一桩事,她要把握的只是时间而已。 “大还阳丹九炼,每一回都比头一回更要求精准的时冉把握。以第一最后一炼最为重要。第一回决定成丹的基础,最后一炼则决定成丹的效果。”这会儿是佟药令在跟阿容说大还阳丹炼制的注意事宜。

阿容听着,心里也自有计较,既然要炼制九次,那么应该不存在重要与次要,每一炼都会有新的变化和反应,而且每一炼都要投入新的药材,这些药材的投炉时间也十分讲究。

但是让人十分没底儿的是,上舌药书上压根没有记载这关于时间的详细要求,不过后头倒有很凌乱地炼制大还阳丹的记录。

“正旗是什么时候?”阿容似乎记得正旗是上古时期的记时方式。一听到这个问题云木珠就凑了过来说:“我知道,按你们卫朝来说日上中天,立竿成点的时候叫正旗,我们这里还沿用以旗分时的习惯。”

这下阿容有点儿谱了,云木珠在这儿,看来是成了炼制大还阳丹的大助益:“挹旗、片旗、见旗…”

对于阿容的问题,云木珠一个一个细细解说着,解说完后云木珠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难道想留在我们离国,那太好了,我替父王欢迎你们,要是谢当家愿意留下来那就更好了。”

听了云木珠的话,阿容倒是没什么,佟药令不干了:“离国只十余万人口,而卫朝千余万人,爷和容药令岂是那不分轻重的人。” “佟药令,该挑火了!”阿容不跟她们纠缠家国天下事,就愿意赶紧把药炼出来,眼下的事用心办才有以后。

第一回炼药出来的药膏成色很好,挑了些试过后谢长青说:“声声的炼药手法愈发炉火纯青了,这药胚合乎初次炼药的性状味,香气含而不发味道烈而回绵。”

长出了一口气,阿容说道:“那就是成了,那就好,药材只备两份。要是一回能成那就最好了。

这时谢长青又拿了疫症呈报出来,递了给阿容道:“声声,七日之后如果塘驿城里的毛疫没有再现,那这回的药就起效了。好在这回的疫症在塘驿,疫症结书也不用写,要不然有你头疼的。”

“长青,你好像有些改变,很微小的,以前你就算不问清也会问哪儿来的方子啊,为什么这么行方之类的。”谢长青在药上的执着和精细,她可是深有体会的,猛地不问了她还不习惯,闹得她还准备了套说辞。 …。

“声声,那时候昏昏沉沉,有感觉的时候很少,那会儿倒没想过会死,只想着谁会来给我疗伤。最后一睁开眼看到是你,我就想啊,以后我的命可就交给你了。生死都交托得了,那还有什么不能托付!”说罢,谢长青冲阿容伸出双手来。

阿容就顺着谢长青伸来的手投进他怀里,笑眯眯地说:“你的命是我千山万水赶来救的,以后就是我的了,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往后我让你向东不许向西,叫你站着不许倒下,听明白了么!”

她的话让谢长青笑得胸口不住起伏,直到伤口都有些疼了也停不住:“成,要星子不给月,要玉石不给珍珠,以后唯命是从绝对认“唔,还变得油嘴滑舌了,这样的话你从前可不会说。”这也能应那句不经生死总天真么,从都的也不天真吧!阿容看着谢长青笑,眨着眼看了看,到后头也就跟着笑开来了。

以后的几天里,阿容就在想自已,经历了生死照样天真,她算个不记打只记吃的吧!炼药间歇的时候,阿容忍不住回望了一番自己的前世今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既白又笨还不会处理事的,老天真老天真了。

“要说起来,咱就是那狗血文的女主,即小白又天真还圣母…” 这么一说阿容就拧了把自已的脸,心说意识到就不错了。反正也这性子是改不了的。

莫明地又端出张傻笑地脸来,自个儿照了镜子,然后彻底打消了以后装傻卖痴的念头,她自己都不忍心看了,何况是别人。

第九日丹成,疫症消散,塘驿城门开时正逢十二月打头第一天。按离国的习俗这天是打火节,意象正是火神到疫神走。

看着谢长青服下丹药,阿容坐在一边心里寻思一件事儿:“云木珠和周毅山怎么就能生生没见面,这俩太有有默契了,你在我不在,我在你不在,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有些事么,经不起寻思,一寻思还就能发生。眼下是自家的事儿结了,就看别人家的事儿怎么起承转合了!不过有时候吧,别人的起承转合也能成自己的因果,世事如此嘛!

211.公子的变化与皇上王女把架打

正在阿容要继续看下去的时侯。佟药令说道:“眼下爷还得静歇着。大家到外边儿用茶吧!”

说罢话,佟药令就恭敬地施了一礼。周毅山一出去,旁人自然不多留。阿容当然留在屋里,虽然有感于看不著。可毕竟眼下谢长青才是重要的。

众人一出门,屋里自然就安静下来了,阿容一边扶着谢长青躺下来一边问道:“好些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还阳丹要连服九丸才,这第一丸效果最明显,所以我这会儿感觉力气劲回了多半。”除了行功后身体有些绵软无劲外,谢长青觉得眼下己经好得多了,比起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现在可谓舒泰无比了。

拿了巾子给谢长青擦汗,看着他手绵绵没力的,阿容就又接过来替他擦:“饿不饿,我给你炖了粥,这回是素粥拌小菜,这会儿肯定吃着爽口。你等会儿,我让人端来…”

说著阿容就要起身去,却被谢长青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拽紧了,明明是绵软无力了。但是拽着阿容时谢长青的手又气劲十足。

“诶,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去哪儿,你现在得吃点东西,先松开!“阿容还以为这位又是生死边缘折腾回来了。倍加感慨所以要拽着她说说话儿。

可是谢长青哪里是她想的这样儿:“刚才云木珠管皇上叫周毅山,这下阿容又灵光了,自个儿刚进连云山那会儿,多回迷迷糊糊的病了。都是谢长青关照着。而那会儿,她可钻着尖儿,八成念叼过周毅山的名字。

想是想明白了,可是阿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直接说前世今生那也不可能,听着像话本儿。比话本还玄乎。要现编的话,她还真是一时编不出来。于是阿容愣神着有一会儿设动嘴儿。

声声。要是觉得不是时候、不好说,那就不说…”话说到一半,谢长青说不下去了,明摆著他想知道,心里正在泛着酸劲儿。

其实谢长青自己都没料到,他还能有这泛酸的时侯,要搁从前或许想也不及多想,毕竟他笃信着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