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看得目瞪口呆,吓得更是不轻。

从没见过卢氏这么生气过。

眼看她越来越气,一边数落,一边那戒尺落得愈发狠,李穆又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让他母亲打,只满口认错让她消气,心砰砰地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进去拦一下,又犹豫不决。

正不知所措,忽然,李穆仿佛觉察到了她的动静,竟突然回头,视线扫向她的方向。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竟觉他目光阴森,有点吓人。

洛神感到后背一凉,哪里还敢进去,慌忙转头,飞快地溜了回来,一进门,人便感到心慌意乱。

虽然告诉自己,不关她的事。她又没错!但还是控制不住想找个地方,先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出了这种事,她实在不想再面对他了。

正六神无主,忽听外头响起侍女唤“李郎君”的声,探头出去一瞧,李穆竟回来了,正大步朝这边走来,脑子一热,慌忙将门给关上,又飞快地上了闩,自己躲在门后,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夫人可在屋里?”

洛神听到他和侍女的说话声。声音听起来还挺平静的。

“夫人在。”

侍女应。

门被人从外推了一下。

洛神一动不动。

又传来两下“笃”“笃”的叩门之声。

“夫人必是睡了过去。”

一个侍女又道。

门外安静了下来。

就在洛神稍稍松了口气时,看到门缝里竟伸进来了一柄剑。剑尖抵在门闩上,撬了两下,门闩便开了。

门被推开,李穆一脚跨了进来,顺手上了门闩。

洛神大吃一惊,想再躲到床上假装睡觉也来不及了,见他两道目光扫向自己,一边后退,一边使劲摇手:“真不是我说的!早上阿家问我,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挨打可不能赖我……”

李穆一语不发,阴沉沉的,和平常判若两人。

他的目光盯着她,视线从她面庞,慢慢地落到她的脖颈、胸腹,再往下……

洛神瞬间毛骨悚然,慌忙掉头跑向那扇门,伸手要拔门闩,李穆已经从后赶了上来,将她双手一拷,一把抱起,转身大步往里,投到了床上。

洛神眼睛睁得滚圆滚圆,看着他脱了衣裳,露出方才被戒尺抽出了道道红肿印痕的身体,随后一把扯下帐帘,人便上了床。

他伸手将她抓住,一把拖了过去。

她便成了一条被压在了砧板上的小鱼儿。

洛神心慌意乱,知门外有人,哪里敢叫出声,只顾闭着眼睛,两手胡乱打他,双腿乱蹬。

纠缠着时,忽然嘴唇一阵温热,他竟低头,亲了上来。

四唇相接的那一刹那,洛神整个人恍若被什么给定住,瞬间失了力气,忘了挣扎。

被他灼热呼吸扫过的那片肌肤,迅速地冒出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洛神双目紧闭,长睫乱颤。

就在她憋气,憋得快要晕厥过去时,他终于松开了她,唇却又沿着她的面庞,慢慢地来到了她的耳畔。

“阿弥,你若疼,便和我说。”

她听到他在自己耳畔如此道了一句,声带着克制的低沉,极为沙哑,隐隐透出一种教导式的口吻。

“腾”的一下,洛神周身的血液奔涌,一颗心更是跳得快要撞破了胸口。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缩在他的身下,一动不动,宛若睡了过去。

……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下半夜,屋里那盏已亮了大半夜的灯,还依旧明着,未曾熄灭。

第57章

李穆闭目仰于枕上,一动不动,整个人还沉浸在片刻前攀抵巅峰之时带给他的极致快感的余韵之中。

滚烫的汗水,从他皮肤表面舒张开来的每一只毛孔里,争先恐后地涌出。

他的心脏,在这个难熬的漫漫长夜里,经历过数次起起落落,此刻更是犹如沙场推进到鏖战之时,健臂迫击下的一面急促鼙鼓,猛烈地撞击他的胸腔,砰砰搏动。

这般销魂荡魄的酣畅淋漓之感,两世未曾有过。

他唇角微动,伸臂,想再将身畔那女孩儿揽入怀里,手却摸了个空。

睁开那双眸色依旧暗沉,犹布着淡淡血丝的眼,偏头,见她已远离自己,滚到了床的最里侧,用被子将她自己蒙头蒙脑地盖住了。

仿佛再也不想见到他的一番模样。

眼前便浮现出片刻之前,她在自己身下红着眼睛哭鼻子要他快些的模样,可怜又是可爱,眼角不觉泛出一缕笑意。

用欢爱过后尚带沙哑的嗓,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弥”。

……

洛神早在出嫁之前,就曾得过阿菊的教导。

阿菊当时给她瞧了只东西,还说女孩儿变成妇人,第一回 时,难免要经点疼痛,过去便就好了。

她知那东西就是男子和女子的区别。

嫌太丑,加上抗拒,当时哪会细看,不过略略瞥了一眼,就厌恶地扭过了脸。

至于疼痛……

从小到大,她印象里唯一经历过的一次,就是去年春天从秋千架上不慎跌落时的那种感觉。

虽然是有点疼,但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忍受的。

何况阿菊当时本就说得轻描淡写,她担心了几天,到如今,早就丢到了脑后。

成婚之初,她也根本无须担心这些。

洞房之夜,她完全占了上风。

之后,毫无疑问,也一直是她碾压着李穆。

直到今夜,从女孩儿变成妇人的一刻,如此猝不及防,便降临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穆的竟会如此狰狞,比她印象里曾瞥过一眼的那东西,不知可怕了多少。

倘若那东西是匕首,她真实要面对的,便是一把鬼头大刀。

至于疼痛之程度,更是她此前无法想象的。

他还没动她的时候,光是想象自己要经受如此可怕巨物,一张小脸就已白了一半。

李穆入房时,还是傍晚,外头天是亮着的。

此刻结束,已是下半夜了。

这么长的时间,漫长的数个时辰里,倒不是他丧心病狂一直在折磨她。

而是她大约早忘记了别的,满脑子只牢牢记住了他先前对她说过的那一句“你若疼,便和我说”。

“李穆,不许你碰我了——”

“呜呜——疼——”

“坏人!疼死我啦——”

一个晚上,帐中这样的娇声不绝于耳。

从一开始的颐指气使,到后来的哀告、恳求。

他如一只过了河的悍卒,分明早已大旗怒张,利箭上弦,但在身下女娇娥的声声指挥之下,却又不得不偃旗息鼓,半途而退。

两人都是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他只能哄着她,再试一回,等着她愿意接纳自己。

整整大半个夜,便如此渡过。

真的太可怕,太疼了。

她宁可不要圆房了!

可是最后一次,他不听她的了。

趁她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之时,就这样将她生吞活剥地吃下了腹。

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其实好似也没怎么挣扎,实是当时人已筋疲力尽,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她亦被他给吓住了。

他当时俯视着她。在他盯着自己的目光里,洛神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傍晚时他被他母亲责打时,回眸投向自己的那种感觉。

虎视鹰顾。凶狠。

很是吓人。

她就闭上眼睛,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其实后来的感觉,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甚至慢慢地,还舒服了起来。

可是她就是想哭。

方才终于得以被他松开,立刻就滚离了他,此刻躲在被窝里,整个人仿佛还没从那种被揉碎了的支离破碎感中黏合回来,手软腿酥,腰酸背痛,渐渐气闷难当,又不肯自己钻出头来。

又羞又恼又伤心时,忽然,感到身后的被下,伸过来了一只手。

那手蜿蜒而来,搭在她身上,滚烫的掌心,贴住了她。

他也钻入她的被窝里,将她从后抱住,完全地纳入他的胸膛和臂膀中间。

他亲吻自己汗津津的后背,接着,将她翻过身子向他,扯下了蒙住头脸的被。

洛神依旧闭着眼睛,默默地垂泪。

“都怪我不好。你打我。”

洛神感到他的脸凑了过来,亲去自己脸上的眼泪,又拿起她手,要她打他,声音里却分明带着快活般的笑意,心里愈发委屈起来,哭得更是伤心,撞起了气儿,连肩都一抽一抽的。

李穆似乎终于慌了,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哄。

“阿弥,你睁眼,看我可好……”

听他又一次央求自己看他,洛神双眸反而闭得愈发紧了,抽噎着道:“看你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了!我都说了,我没在阿家那里说你不好!你被阿加打,怪我做什么!”

“你当我是什么人,求你和我好吗?”

她含含糊糊地嚷着,又用尽全身剩余的那点可怜力气,要挣脱出他的怀抱。

那种驱策了他整整一晚上的来自男人的强烈本能,在得到慰藉过后,如潮般,渐渐退去。

他望着在自己怀里胡乱扑腾着的女孩儿,隐隐地,眼角露了一丝笑意,附唇到她耳畔,低低地道:“是我早想和你好了,怕你不要我。知否?”

洛神停了抽泣,那双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终于睁开哭得已红通通的眼睛,望向了他。

李穆抬掌,爱怜地擦去她面上的泪痕,朝她微微一笑。

洛神脸庞一热,洁白贝齿,慢慢地咬住红唇,呆了片刻,忽然又挣扎。

“既这样,为何阿加打你,你那么凶地看我?”

“你分明就是在怪我!”

李穆失笑。

他有点犯难了。

他怀里的这个女孩儿,如此的懵懵懂懂,天真无邪,怎知就在那一刻,当原本患得患失的自己经由母亲之口,忽然明了了她的怨怪和委屈之时的心情?

她又怎能懂,随了他母亲的一下下抽打,来自体肤的疼痛,反而令他血脉涌流,急不可遏,心底那只原本一直被困在牢柙中的兽兕陡然昂头,蠢蠢欲动,恨不能立刻将她生吞活剥的欲望?

他迟疑了下,再次附耳过去。

“你看错了。”他说。

“那会儿我不是在怪阿弥。我是想要阿弥,极想……”

他的声低醇,带着平日未曾有过的沙哑,伴着潮热的呼吸,扑到了洛神耳畔肌肤之上。

她的脸顿时羞红了,还没反应过来,面庞一热,他又亲了上来。

洛神依然有些不习惯这种陌生的唇舌亲吻,心口立刻如同鹿撞。

但这一回,他的亲吻仿佛带着爱抚的意味,唇舌极是温柔,再没弄痛她。

更没有像先前那样,强行逼迫她张口应承。

她渐渐感到舒适了起来,人晕乎乎的,慢慢地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胸膛之侧,一动不动。

两人肌肤相贴,怀中女孩儿,此刻又是如此的温顺。

很快,李穆再次为之血热,欲念横流。

却知自己起先确实失了克制,她受惊不小,又身娇体软,怕是无法再承受一次。

强行压下欲念,更不敢再叫她这般不着寸缕地横卧于前,轻轻放开了她,坐起身,从床尾拿来她那件早被揉得皱巴巴的衣裳,替她穿了回去,掩好衣襟,自己也拿了衣裳,套上。

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还疼吗?”

李穆转头。

见她慢慢地坐了起来,鸦鬓垂肩,面带残泪,那双还带着哭过红肿痕迹的美丽双眸,却正凝望着自己的后背。

那似曾相似的旧日一幕,突然再次从他面前闪现而过。

李穆僵住了。

看着她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爬到自己身后,扒开他已穿了一半的衣裳,露出后背,盯着上头被抽出的道道伤痕。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口中小声地埋怨。

“阿家下的好重的手!我怕都怕死了……你还疼不疼?”

她仰起小脸,看向了他。

母亲下手确实不轻。后背的道道伤痕,此刻愈发红肿。戒尺落下的边缘之处,更是泛出点点细细的淤血,加上先前又布满咸热的体汗,过火般地灼痛。

只是当时,来自身体的那种疼痛,反而愈发刺激他的感官而已。

但这一刻,李穆却忽然感到眼底微热。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一夜,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女子。

那一夜,倘若没有随后的阴谋和血腥,倘若他能够再警醒一些,命运又当是何种模样?

他望着对面这个年轻的女孩儿,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眸,半晌,摇头,微微一笑:“不疼。”

她叹了口气,皱起两道秀气的眉头,命他去把伤药拿来。

李穆默默地下了床,取来那瓶上回她用过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