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雅风一走,卓芳甸也没了待下去的兴趣,轻描淡写的道了句:“原来你们在玩呢?倒是我误会了,小八娘可别往心里去。”便也一拂袖子走了人,桃林里片刻光景就剩了三个堂姐妹。

卓玉娘叹了口气,也没心思留下卓芳甸理论,扬了扬下颔道:“咱们进陶轩里说话罢。”

使女们沏上茶水又打起帘子,卓玉娘和卓昭节专心吹着茶汤,什么话也不说,原本被她们强行拉进来的卓昭姝怏怏的哭了半晌,倒是主动说话了,她赤着脸色哽咽着道:“你…你们不问我吗?”

卓玉娘皱眉道:“自然要问的,只是也要看你想不想说。”

卓昭节抿了抿嘴:“之前咱们在假山上看到你,是真的以为你是来寻咱们的,因为先看到二姑在湖的另外一边,又看时二郎君先进了桃林,怕你撞见时二郎君被二姑说闲话,这才跟过来想圆场,并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

“我知道。”卓昭姝无精打采的接过使女递上的湿帕子,胡乱擦了把脸,低声道,“其实…我也没想怎么样,我就是…就是想和时二郎君…说几句话…”

她脸色很是黯然,“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卓玉娘使个眼色,把使女下人都打发了,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他又没和你说什么,你这样主动找他说话实在是不妥当,七娘也在这儿,我说句话七娘别恼——之前在怒春苑的宴上,七娘你和雍城侯世子一同入席,咱们不是也看不惯,后来八哥还去找了七娘说教,为的是什么?他们郎君左拥右抱,旁人说一句艳福不浅,也不过是添点儿风流的名气罢了,可有哪个小娘子和几个男子连到了一起那名声能好听的?”

卓昭节皱了下眉,卓玉娘继续道,“七娘那会,还是雍城侯世子处处护着帮着她,旁人说起来也说她厉害,能够叫长公主捧在手心的世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你这样,当真传了出去,到底你更没面子些。”

卓昭姝哽咽着道:“我也没有多想,就是听说他到这园子里来…我就想过来和他说几句话,我真的没有多想,今儿是宁家来换婚书和送彩礼的日子,我怎么会在七姐这样的日子里做不好的事情?”

卓玉娘和卓昭节对望了一眼,卓昭姝不是会说谎的人,而且刚才那一幕她们都看在了眼里,确实卓昭姝主动寻到了时雅风,后来时雅风要走,她也留了人——但留了人之后半晌都没能说出来一句话,可见这话是真的,这小娘子倾慕着时雅风,知道他过来了就忍不住跟住,偏又没多想,是以连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算啦算啦。”卓昭节对卓玉娘使个眼色,开口道,“反正时二郎君已经把话圆过去了,咱们就当今儿在这里玩了会。”

卓玉娘本来还想多劝几句,但看卓昭节这么说,也就收了话,点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样罢,八娘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

卓昭姝吸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了。”她露出后怕之色,“我往后不会这么做了。”

“这样就好。”卓玉娘递了碗茶水给她,“你喝点茶,叫人打水来再洗把脸…过会才好出去。”

这么草草的收了场,卓昭姝梳洗之后也没心思继续待下去,直接带了人回三房里去了,卓昭节等她走了,才问卓玉娘:“八娘很喜欢时二郎君?”

卓玉娘一摊手,道:“长安的小娘子,十之八.九的心都系在了时二、时五身上,也不是她一个。”

“六姐呢?”卓昭节看她并不怎么为卓昭姝担心,又这么说,知道卓玉娘的意思是卓昭姝倾慕时雅风,但也没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不然也不会今儿被抓了个现行一吓,就说出以后再也不这样的话了,心头一松,就调侃道。

卓玉娘一撇嘴角,道:“我怎么能和你们一样?你们都是嫡母所出,父兄钟爱,年纪也比我小,自然有空暇有心情去由着自己的喜好挑人,时二和时五都是宰相的嫡孙,生得再好、再风流,再会讨小娘子家喜欢,反正我一个庶女又做不成他们的正室,我才没那个心思去留心。”

“…”卓昭节碰了个软钉子,想了想才道,“那六姐喜欢什么样子的人?长安这人才济济的,六姐生长这儿就没个看得上眼的?”

这个问题是卓玉娘正头疼的,闻言叹了口气,郁郁不乐道:“说是人多,可到底不尽人意。”

她和卓昭节到底隔了一房,又不是打小一起长大,说到此事就不想深谈,便转开话题道,“听说你这些日子在帮着三嫂管家?不知道做的怎么样?”

“如今才得几日,都是些不轻不重的事儿,从前也都听外祖母提过,倒还可以。”卓昭节也识趣的不再提了,道。

卓玉娘道:“从前听过总是好点的,你外祖母班老夫人,我听母亲提过一回,说是极慈祥也是极能干的。”

“确实如此。”卓昭节点一点头。

这么一下话题又转到了江南,又到了蜜饯上,卓昭节想起来就将李家兄弟被自己拿梅子戏弄了,之后又想用梅子戏弄沈丹古,不想被沈丹古反过来算计的事情告诉卓玉娘,也是件趣事,只是她说完,道:“…却不想沈家郎君和我一样喜食酸物,倒是叫他们平白的期望了一回。”

卓玉娘却心平气和的道:“你错了,沈丹古才不喜欢吃酸的。”

“呀?”卓昭节一怔。

就听卓玉娘道:“你果然才回府里,各样往事都知道的不多,之前沈丹古在家里站不住脚,被祖母接到咱们家里来住时,李家把他不尊嫡母、藐视嫡兄的罪名也沸沸扬扬的传了过来,其中有一件就是他不爱食酸,有次他的一位嫡兄好心给他一个橘子,他吃了一瓣嫌太酸,把剩下的橘子连橘皮一起摔到嫡兄脸上。”

卓昭节吃惊的道:“竟然有此事?只是我爱吃的那个梅子六姐你也试过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酸,若不是恰好爱吃这个的人,没有不立刻吐了的!”

“他到咱们家里之后,因为是外人,又是祖母的亲戚,而且他书读得好,一来就把咱们的诸位兄长给比了下去,自然就招人恨了。”卓玉娘让使女退开,俯在卓昭节耳畔低声道,“所以从他来起,咱们几乎都戏弄过他,连些下人也与他为难过,因为知道他不爱吃酸的,有段时间,就故意给他全部弄这样的吃食,他寄人篱下也不敢声张,只能就这么吃了…”

卓昭节道:“就是这样变成爱吃酸的了吗?”

卓玉娘摇了摇头:“不,他一直不爱吃,后来有一次他病了一场,祖父忽然去看他,看到下人上的菜肴都是酸的,恰好大夫也在,说是食酸过多伤了胃,你知道咱们祖父何等的精明?那橘子的事情又不是只有咱们才知道,祖父发了火,祖母和母亲都挨了骂,下人也被赶走了好几个…如今水荭馆里的下人都是祖父直接给了沈丹古银钱,让他自己去买回来的,身契也在他手里,根本不算咱们家的下仆,那之后才没人敢在他吃食上做手脚了。”

“…”卓昭节默然片刻,才喃喃的道,“还有这么件事?可那日他吃起梅子来就是我也不过如此了,他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

卓玉娘吐了口气,慎重的道:“所以我一直有点怕他!”

“怕他?”卓昭节还以为卓玉娘说了此事,不说对沈丹古有同情,总也该是敬佩,不想她却说是怕,愕然道,“为什么?”

“此人太会隐忍了。”卓玉娘看了她一眼,道,“你大约不能体会到这种心情,我和他一样是庶出,当然我比他幸运,母亲是个宽厚的人,待咱们和大姐差不多,更不要说陷害我们了,但即使如此,旁的不说,你只看大姑姑让你随时去阮家,却从来不主动邀我与四姐去就知道了,就是长安各家小娘子里来往,许多门第比咱们家略差些的,嫡女们也不爱带我们的,所以像我们这样,被嫡母当亲生的养大,这自小到大,在亲戚和旁人手里也难免要吃上许多说不出来的委屈。”

她苦笑了一声,“比如说,方才咱们不是还在说婚事?我若当真是母亲所出,哪儿要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呢?我和四姐有嫡母爱护,也没有嫡姐压着不让出头之类,尚且感受到嫡庶的差异,偶尔也会觉得不痛快呢!他是庶子,偏有打小就在陇右出了名,说什么不尊嫡母藐视嫡兄…沈丹古被送到咱们家来时才几岁?那个年纪就算当真做出对嫡母和嫡兄不尊敬的事情来,多半也是被惯的,他一个庶子,为什么惯得他敢对嫡母嫡兄不恭敬,还用得着想吗?”

卓玉娘看着卓昭节,道,“幼年得宠,最风光得意的时候被嫡母捅上一刀,接着还被逐出家门,连他父亲也没为他说过一句话…接着又寄人篱下,被咱们家上上下下的轻视戏弄,最不爱食酸,却被迫吃到了病倒在榻的地步,就是这样他也都忍了,你看他现在出出入入,虽然对咱们没有阿谀奉承,可看得出来怨怼不平吗?你说,这么个人,可怕不可怕?”

不等卓昭节回答,卓玉娘自己已经先道,“反正他过过的那些日子,随便拿个一件来给我,我要么和人拼命死了,要么自己碰墙死了,更不必说活到现在,还能够…哪怕是假装,还能装的如此平静,又读得进书!”

卓昭节讷讷的道:“我本来觉得他很厉害啊,这样都能把书读好,怪道祖父那么喜欢他呢,听得我都对他好生佩服了,只是…只是六姐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沈家郎君似乎很可怕的样子了!!”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笑着道,“可不管怎么说,没有卓家,沈家郎君连个存身之处都没有呢,咱们家到底对他有大恩的,尤其是祖父,咱们都是祖父的骨血,沈家郎君难为将来还会报复卓家吗?所以六姐怕什么?”

卓玉娘恼羞成怒道:“这是四姐分析给我听的,听完之后我吓得有段时间看到沈丹古就绕路——你怎么这么不可爱?就不能装作对我很佩服、觉得我很厉害吗?一点也不会做妹妹!”说着恨恨一甩袖子,大声叫过使女,“咱们回大房里去!”

“哎呀,六姐别这样嘛!”卓昭节忙讨好的扯住了她,甜甜道,“六姐最厉害了,我方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震惊呢,六姐没见我之前都快被吓呆了?六姐这么聪明,我才不信是四姐说的,定然是六姐自己想出来的!”

卓玉娘这才满意,转嗔为喜,拍手道:“这才是好堂妹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堂姐就是我堂姐!

纳徵之后,就是请期,如今卓家按着排行,在卓昭节之上还没成婚的是三房的七郎卓知润、四房的八郎卓昭粹、大房的六娘卓玉娘,其中七郎和八郎早有婚约,卓知润的婚期就在今年六月,打从去年年底起,三房里就陆续着预备起来了,而卓昭粹的婚期则定在了明年,都是有具体日子可依的,作为妹妹的卓昭节的婚事理所当然要在这之后的吉日里挑选。

所以为难的就是卓玉娘。

卓玉娘到现在,连人家都没物色好,虽然她就比卓昭节大一岁,但堂姐就是堂姐,她不出阁,卓昭节先嫁,这就成笑话了。

四房倒不急,卓昭节怎么说才十五,又是寄养在游家多年,才回身边舍不得她这么快出阁是一件,最叫卓芳礼、游氏,甚至是卓昭粹都操心的是卓昭节被宠的很不适合立刻嫁为人妇,四房巴不得晚两年,好让卓昭节多磨练磨练,免得嫁过门不几日就失了夫婿长辈们的欢心。

本来四房既然不急,虽然沈氏借这件事情说了几回大夫人,让她速速给卓玉娘找好人家,但大夫人与游氏通了气,都不把沈氏的话放在心上,每回沈氏提起来都是敷衍敷衍罢了,所以大房还是照着计划,等会试过了再给卓玉娘物色个好郎君。

然而宁摇碧急。

疼爱他的纪阳长公主,平生几乎就没有逆过这个孙儿的意思,听宁摇碧嘀咕几句想早点娶卓昭节过门,立刻打发了家令庞绥找到卓家,让卓知润、卓昭粹、卓玉娘速速成婚,好让她的宝贝孙儿把卓昭节快点娶过门。

纪阳长公主的命令十分直接,庞绥自然是委婉的转达——这消息让卓家上下震惊之后都有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心情,卓知润和卓昭粹也还罢了,提前成婚,不过是仓促点儿、排场小点,可卓玉娘到这会连个合心意的人都没选好呢,难道就这么闭着眼睛随便嫁了好给堂妹方便?

大夫人一向沉得住气的人了,等送走庞绥,当着游氏的面,也不禁沉了脸色,嘿然道:“不是庞家令亲自来,我还以为这是沈氏的意思!”

游氏尴尬得紧,其实她自己也是一万个不情愿把女儿这么早嫁出去,可宁摇碧如今是她未来的女婿,这个礼还得四房来替他赔,想想都觉得喘不上来——好在大夫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缓了口气道:“我知道不干弟妹你的事儿,也不能怪七娘…这都是什么事情?”

游氏苦笑着道:“长公主…如今该怎么办?”

大夫人气恼的道:“四娘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总不能看着六娘也没个好结果,这等终身大事,怎么能仓促?更不必说六娘是女子,这女方急着嫁人…好听吗?不管怎么说,这回决计不能听了这个命!”

她想了想,道,“长公主之前也没有急着为宁摇碧物色正妻,可见这催促想迎七娘过门的人,多半还是宁摇碧自己,四弟妹,这件事情我不能不求你一求,如今圣旨也接了,纳徵也过了,七娘再与宁摇碧来往也是堂堂正正,那位世子…还是得烦请你们四房劝上一劝,你知道我虽然只生了大娘一个,但四娘、六娘都是我抚养长大的,实在和大娘没有什么分别,这等大事上头我不能坑了六娘!”

游氏满面尴尬,道:“我回去告诉七娘,让她…让她设法约了宁摇碧说一说罢。”

好吧,至少这位郎子是很喜欢七娘的,不然怎么会连这样荒谬的意思也叫家令过来转达?

往好处想,一定要往好处想!!!

大夫人和游氏这儿说的还算正常,卓玉娘闻说此事,又惊又急,惊慌失措的去寻卓绛娘求助——她们两人虽然也是异母,但到底一起长大,卓昭艳出阁后,卓玉娘有什么不便与大夫人说的事情都向卓绛娘求助,这一回也不例外,卓绛娘听了之后,懒洋洋的想了片刻,招手叫她走近,低声嘀咕几句,打发卓玉娘去与卓昭节说话。

事关终身,卓玉娘也顾不得了,跑到镜鸿楼,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卓昭节,跟着就哭了起来:“我出身不好,生母面都没见过就被发卖了,如今在什么地方、是生是死都不晓得,母亲待我虽然好,可我总也要出阁的,我这辈子也没旁的野心,就想寻个敦厚的人家,与夫君举案齐眉…我又不是男子,除了嫁人哪里还有旁的出路?你也知道我这出身的尴尬,若是有合宜的好的,母亲之前能不给我定下来吗?如今…如今长公主这么一吩咐,却叫我一时间到哪里去嫁人?嫁不到好的,我…我宁可去出家!”

说着卓玉娘一跺脚,就要寻剪刀绞了头发,把卓昭节吓得一把抱住她忙不迭的劝道:“六姐你冷静些!长公主不过那么一说,祖父祖母未必肯的!”

“不肯有什么办法?这长安城里谁敢叫长公主不高兴?就是圣人也要给长公主体面呢!”卓玉娘嚎啕大哭,“上回说沈丹古,我也和你讲过,我不是那能受大委屈的人,别说嫁人了,你就是去买件儿首饰,人家看你急三急四的也未必肯拿好东西出来,却少不得要给你个高价呢!这一时二刻的,我就是寻着了人家去嫁了,到了夫家也是一辈子叫人看不起,这样嫁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卓昭节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叫上阿杏、阿梨几个一起,忙得一身热汗才把卓玉娘哄住了,这中间还不小心把粉团摔了一下——当真是乱成一团麻,最后拿帕子擦着脸,疲惫不堪的坐在榻上向卓玉娘发誓,自己现在就使人去雍城侯府投帖,阻止这件荒谬的事情…

卓昭节有约,宁摇碧自是欣然而至,地方却不在侯府,而是在曲江芙蓉园,他高高兴兴的踏进雅间,就见卓昭节气愤的卷了袖子给他看:“你看看!”

宁摇碧一呆,立刻看到皓雪也似的腕上三四个乌青的掐痕,顿时大怒:“何人如此大胆?!”

“昨儿个我六姐闹着要出家绞了长发,为了和她抢剪刀,拉扯出来的。”卓昭节咬牙切齿的一拍长案,怒道,“你明白么!”

宁摇碧脸色阴沉,点头道:“卓小六娘?不知死活的东西!在什么人跟前闹不行,非要在昭节跟前闹?这摆明了不安好心!居然连剪刀都动出来了,还伤到昭节,简直罪无可恕!必得严惩!昭节你放心罢!”就吩咐身后的鸾奴,“念着昭节的面子,也不必闹大了,她想出家,那就成全她,你先回去告诉祖母,就说…”

卓昭节目瞪口呆!

她尖叫着留住鸾奴,难以置信的指着宁摇碧怒道:“我说的是你!”

“都是我的错!”宁摇碧态度很好,简直就是从善如流之楷模,想也不想就认了,在她身旁坐下,吩咐另外的侍者去取伤药来,柔声道,“是我不好,没能好好保护你,我看这敏平侯府实在不成,昨儿个祖母已经让家令去与长辈们商议,早些给咱们完婚,到时候…”

卓昭节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好一阵,身子一晃,差点没晕倒,死死抓住他手臂,狰狞半晌,见宁摇碧还是一副“我知道错了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的模样,她终于死了心,颤巍巍的道:“我说的就是昨儿个家令来的事情!”

“是不是家令仗着祖母之势无礼?”伤药取了来,宁摇碧殷勤的为她上着药,满眼心疼道,“疼么?你这六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她怎么下得了手?”

“…”卓昭节深吸一口气,郑重的道,“我已经上过药了!”

宁摇碧柔声道:“不打紧,这药没有相冲的药性。”

算了!再不和他坦白的说正事,估计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卓昭节伸手抓住他袖子,咬牙切齿的道:“家令到我家去说什么让我七哥、八哥、六姐早些成婚…这是你的意思?”

宁摇碧想了一想,道:“大约是罢?我在祖母跟前抱怨过几回。”

“这件事情不成!”卓昭节怒道,“我七哥和八哥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忽然两个都改了,定然要出乱子,何况我七哥的婚期就在六月里,这才几天功夫?再往前挪,岂不是现在就要办?两位兄长也还罢了,我六姐到如今都没物色好人家呢,你不要害了她了!”

宁摇碧听了第一句,微微皱眉,听她说完,才好声好气的道:“原来如此?你六姐在你跟前闹着出家绞发,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卓昭节深谙他迁怒的性情,警告的道:“你别胡闹啊!这事情换了谁心里好过?我若是六姐,我闹得比她还要厉害!”

“你放心罢!”宁摇碧正色道,“既然是你的堂姐,我自然也会当成自己的嫡亲堂姐来看待的!”

卓昭节这才松了口气,听了这话心里难免甜蜜,羞红了脸低声嗔道:“左右如今事情都定下来了,你又何必这样急,我才回长安,父亲母亲舍不得我,我一时间也舍不得他们呢!”

宁摇碧自然忙不迭的献上甜言蜜语,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鸾奴等随从低着头、肃着脸,垂手侍立在旁,看似恭敬,实际上,跟着宁摇碧来的众人都是在苦苦忍耐不要笑出了声!

众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可怜的卓家小七娘!可怜的卓家小六娘!咱们侯府与祈国公府何等不睦,你们哪里知道咱们世子是怎么对待自己嫡亲堂姐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位舅舅

卓昭节自然是不知道宁摇碧那句“你堂姐就是我堂姐”的真正话中之意,她今儿约宁摇碧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劝说纪阳长公主收回催促卓知润等人提早成婚好给自己让路的命令,既然宁摇碧已经答应,卓昭节就放松下来,到底两人也很有几日不见了,彼此心中都十分想念,便说笑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入夏,长安虽然还没正经的热起来,但避暑的话题也到了时候,宁摇碧说了一会便道:“你还没去过翠微山罢?那儿风景好的很,尤其是太乙池【注】,平湖如镜又风光秀美,依我说,泛舟其上倒是很有几分江南的意思。”

卓昭节道:“咦,那池子大么?小了泛舟可就不好玩了。”

宁摇碧笑着道:“自然是大的,这么说罢,比青草湖还要大,也比青草湖深。”

“山上还有这么大的水?”卓昭节惊叹道,“那山该多大?”她从江南一路北上,在船上的时候也是看过沿途巍峨的山峦险峰的,但在船上看,到底不比亲身攀登来的感受深,秣陵的青草湖,放在江南不算多么大,但若在山上那就十分的难得了。

宁摇碧把手一指南方,笑道:“今儿个天气不错,你看一看那边。”

晴空之下的南方有着影影幢幢的山峦起伏的影子,就这么看并不觉得多大,卓昭节嗔道:“难为我能一眼望到那太乙池吗?”

“到了翠微山,咱们一起去太乙池上泛舟,不就清楚了?”宁摇碧笑着道,“山有多大,终究还是要自己去看了才能知道的,单说什么巍峨雄壮不过是那么个想象。”

卓昭节对这个倒是很赞同:“我生长江南,见过最高的就是越山,之前乘船北上的时候,头一次看到真正的高山,即使是从不算近的地方经过,也觉得啧啧称奇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嚷,接着有人用力敲着雅间的门,见状,宁摇碧和卓昭节脸色都是一沉,鸾奴忙过去边开门边怒声喝问:“什么人胆敢如此喧哗?!”

就听外头有人一面挤进来一面道:“四郎,恕我来迟一步…”

这话说到了一半,来人力大,鸾奴猝然不防之下被他一把连人带门推得一个趔趄,恰好让来人看到内中宁摇碧面沉似水,神色晦明凛冽!

那人一呆之下,惊叫了一声,道:“世子怎么会在这里?”这人眉眼之间卓昭节看着有点熟悉,正疑惑间,就听宁摇碧吩咐左右:“把他丢到曲江里去清醒清醒!”

“世子且慢!”鸾奴被这人撞了一把,心头正是恼怒,闻得宁摇碧吩咐,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动手,那人畏惧宁摇碧,不敢还手,正自尴尬时,他身后一同上来的华衣少年却忍不住了,上来拱手赔礼道,“实在对不住世…咦,卓娘子?”

卓昭节隔了好些日子才见到心上人,正把正事说完了说悄悄话的时候,却被人煞了风景,心头也十分的不快,所以对宁摇碧的处置半点意见也无,但如今见到这华衣少年也不禁愣了愣,她到底是在游家长大的,对外祖家的亲戚本能的要格外郑重些,忙起身行礼:“江小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华衣少年正是江扶风,轻袍缓带,头顶儒士文巾,很是风流倜傥的模样,微微含笑道:“高家表弟要在此处为我引见一位友人,不想他似乎弄错了雅间,倒是打扰二位了。”

又朝宁摇碧笑了笑,道,“说起来上回码头上光顾着照料林兄,倒没来得及恭喜二位。”

宁摇碧见卓昭节对他态度恭敬,虽然心头不甚高兴,到底念着卓昭节的面子,微微颔首,道:“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罢,高十六你往后进门之前长点眼睛!”

听江扶风和宁摇碧对那先进来之人的称呼,卓昭节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人自己看着眼熟是因为在怒春苑里见过一回,正是当朝宰相之一高献陵的幼子高寅。

虽然五夫人上回借着和卓芳涯大闹一番,抱着卓昭宝回了娘家,但不管怎么说总是卓昭节的婶母,这高寅也算是卓昭节的表舅了,卓昭节之前没认出他来还不要紧,这会认了出来,少不得要圆个场,说上几句缓和场面的话,不过她却没想到宁摇碧在长安恶名太盛,高寅虽然是宰相之子,却也对宁摇碧头疼得紧,能不被丢进曲江就心满意足了,压根就没想到台阶这回事——也不是他不在乎脸面,实在是从前惹到这长安三霸里的人,从来都是里子面子一起丢的,这些年来栽在三霸手里的人不少,谁家没那么几个不走运的人,大家彼此都没有什么可讥笑的,何况这三霸如今又没有改邪归正,就算今天自己家没人倒霉笑过了,谁晓得明天就轮到自己遇见呢?

卓昭节暗中给宁摇碧递了几个眼色,宁摇碧无奈,敷衍的拱了下手,不情愿的对高寅道:“方才你没头没脑的撞进来,本世子心下不喜,言语轻慢了些,你莫要计较。”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就差写着“你居然敢拿长辈的身份压着本世子赔礼你不想活了么”,高寅看了眼卓昭节,心情郁闷得没法说,不得不强笑着表示自己一点也不计较。

江扶风对宁摇碧的了解虽然没有长安土生土长的这班五陵年少深,但在秣陵也见过这位世子几次,知道宁摇碧很有一些纨绔的矜持傲慢之气,虽然有卓昭节在,却也不敢久留,迅速交代了几句场面话,问候了一声卓昭粹,立刻果断告辞,道:“咱们与人约在了红药间,却要先过去等人了…”

不想他话还没说完,卓昭节奇怪的道:“这儿就是红药间啊!”

闻言江扶风和高寅都是一惊,宁摇碧也皱起眉道:“不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约了谁?”

高寅迟疑着道:“约的是温相家的小四郎,温四昨日送的帖子上写的就是他在这儿定了红药间,这…”都是豪门大宅里长大的,论到在政事和阴人上的觉悟,高寅与宁摇碧比起卓昭节来不知道敏锐多少,卓昭节一句话,高寅已经迅速想到是不是温柏故意阴自己一把了,只是他和温柏素来关系很不错,再说这个计谋实在拙劣得紧,宁摇碧纨绔霸道归纨绔霸道,可不是没脑子的人,会不追究算计他的温柏吗?

这纨绔可是连郡王都不想招惹的主儿!

高寅这边脸色变幻,吃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摇碧却干脆多了,道:“帖子拿来。”

“帖子没带。”高寅无可奈何的道,“我与温四也算熟悉了,若非他是头一次请江表哥,根本不必下帖子的。”

江扶风沉吟道:“这儿是不是有其他名字相似的雅间,而温家郎君不慎写差了?”

宁摇碧淡淡的道:“这楼中的雅间以花为名,二楼这一层一共有十六间雅间,分别是宝瑰、燃杏、娇桃、艳李…”他一口气将十六间雅间的名字全部报了上来,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一间与红药仿佛,看来,温柏很能干啊?”

闻言江扶风与高寅都微微皱了下眉,同时感觉到今儿的事情不好了结了,不仅仅是得罪宁摇碧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这样算计他们撞上宁摇碧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让他们撞破宁摇碧与卓昭节的私会——这两个人是有圣旨赐婚的,而且六礼都走到请期这里了,大凉风气开放,有婚约的少年男女光天化日的在酒楼茶楼里见个面说点体己话儿,那是极正常的事情,又不是衣裳不整叫人看到,所以不可能是为了这个。

要说是为了让他们得罪宁摇碧,即使没有卓昭节说情,可能也不很大,毕竟他们也没得罪过温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卓昭节咳嗽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这儿就是红药间,江小舅舅和高家表舅不如一起坐下用盏茶罢?”

听到她这么邀请,宁摇碧立刻眼神转冷的看向江扶风与高寅,后二人根本就不用他给眼色,纷纷忙不迭的推辞,神色郑重的道:“卓娘子有心了,只是咱们还要等温四问个究竟,还是下去大堂里等着放心些,方才打扰之楚,还望娘子与世子海涵!”说着根本就不给卓昭节再次挽留的机会,一溜烟的把门一关,就听走廊和楼梯上连成一片的一阵脚步声——这两人估计是飞奔下去的!

…卓昭节等脚步声远了,才嗔宁摇碧:“这两位算起来都是长辈,你算计他们做什么?”

宁摇碧无辜的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我虽然昨儿个给你递的帖,但只约了芙蓉园,这座茶楼,也是偶然踏进来的,根本就不是提前定好。”刚才当着高寅和江扶风的面,卓昭节也不好戳穿宁摇碧,这会就埋怨道,“你说的仿佛是温家郎君想算计你一样,我看两位舅舅都被吓到了呢!”

宁摇碧被她说穿用心,微微而笑道:“我可也没做旁的,是他们自己胆子小,我只是赞了一句温柏能干罢了。而且这件事情很简单,这二楼虽然有十六间雅间,但这红药间的位置最好,虽然咱们是偶然进了这里,但这长安酒肆茶楼,不认识我的人还真不多,我还没见过谁家看到我上门会不把最好的雅间酒水留出来。”

虽然温柏这宰相之孙的身份不低了,但比起长安城里鲜少有人见了能不头疼的雍城侯世子,此楼的掌柜果断选择了得罪前者——哪怕宁摇碧没有指定具体的雅间,可掌柜却不敢给他借此寻事的机会…

这一节其实卓昭节也想到了,叹道:“你就会狡辩!”

宁摇碧笑着道:“好吧,我是狡辩…可这难道不应该怪他们吗?咱们隔了好几日不见,正好好说着话呢,他们过来扰人兴致,不坑他们一把,这怎么可能?”

“…你坑的人还不够多吗?”卓昭节颇为无语,想到之前的定成郡主,暗自为江扶风和高寅扼腕,不过想到刚才见到江扶风,不免好奇多问上一句,“这江小舅舅称高十六郎为表弟,两人竟然是亲戚?”

宁摇碧不在意的道:“大理正江楚直之女似乎嫁给了高献陵的一个儿子为妻,这江扶风是江楚直的侄子罢?所以叫高十六表弟也没错。”

“原来是这样。”卓昭节因为江扶风就想起秣陵的一干人,感慨道,“去年秋闱,江小舅舅和我未来四表妹夫等怀杏学子都得了举人的功名,俱是前程远大的,不想偏林家郎君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明年这一科,怀杏书院里有多少人会赴长安?”

宁摇碧对秣陵、对怀杏书院兴趣都不大,但想起来卓昭节在游家长大,游家似乎也有几个子弟在怀杏书院入读的,就问道:“游家有人下场么?若是明科赴会试,过了之后,殿试前我请祖母向圣人提一提。”

卓昭节摇了摇头,道:“本来任表哥要下场的,结果小姨母在前年腊月去世,他要守母孝,就没参加,焕表弟年纪小,炽表弟虽然下了场也过了秋试,但名次不佳,外祖父以为他根基太浅,还需要锤炼,去年榜单才下来,外祖父就说过炽表弟参加不得明科。”

她有些遗憾的道,“依外祖父说,若是任表哥不必守母孝,明科倒还能有点把握的。”

宁摇碧笑着道:“任慎之年纪也不大,我看他即使明科下场,估计名次也不会很高,不如就此压一压到再下一科更好。”

“说的也是。”卓昭节点一点头。

这时候外头又传来脚步声,正是往红药间而来,不过这一回叩门就很有礼貌了,十分轻柔且恭敬,有人道:“卓姐姐可是在里头?”

【注】太乙池:原型是终南山翠华山上那一座,翠微山应该是骊山,但作者太懒了,在智能ABC中,骊山打起来远不如翠微山好打,而且还更好听点…反正架空作者可以随便编…

第一百五十章 时五很幸运

“是温妹妹啊?”卓昭节原本见又有人来打扰,十分的不悦,但听出温坛榕的声音,忙敛了愠色,招呼阿杏过去开门,自己也起身迎接,门开了,果然是温坛榕,绾着单螺,穿着家常衣裙,甚至还系了一对半旧不新的宫绦,钗环也不多,看着却不像是出门的模样,神色有点憔悴,但大家风范犹存,只是那大方中竟带着丝怯意,看到卓昭节当先迎出来,她脸上闪过一抹复杂,随即微笑着道:“卓姐姐好!”

卓昭节挽住她手,道:“真是巧,你是随温四郎过来的吧?”

温坛榕点了点头,淡笑着道:“是啊,我这几日在家里闲得慌,所以听说兄长今日出门,就纠缠着跟了上来,不想兄长约的好友里倒是没有女眷,所以听说卓姐姐在这儿,就先跑了上来。”

长长的羽睫颤了颤,见宁摇碧皱眉不语,温坛榕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对卓昭节笑着道,“不想却是打扰卓姐姐与世子了。”

卓昭节刚才开口留江扶风和高寅只是客气话,这时候其实也不想温坛榕来打扰的,但既然是小娘子,总是要格外客气点,她正要说话,宁摇碧却察觉到她的态度,立刻翻脸赶起人来,道:“不要紧,所谓知错能改,即是向善,你既然知道打扰,这会立刻离开那便对了!”

时五说,和小娘子相处的辰光,只要不是惊天大事,任什么人什么事来报,都必须设法赶走!以表示自己想和小娘子单独相处的决心与向往,小娘子即使嘴上不说…心里总是高兴的。

和昭节比起来,这温家小娘子算什么?!

唔,昭节嘴上不说,现在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看到温坛榕脸色刷的雪白,整个人都似摇摇欲坠,显然被这直白到羞辱地步的驱赶伤得不轻,卓昭节暗擦一把汗,勉强笑道,“温妹妹你别和他计较…”

这时候外头却又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温柏几乎是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人都没看清就忙不迭的赔起了礼:“实在对不住,舍妹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今儿是难得出门,方才听到卓娘子在就直接上来了,并不知世子也在此,这才冲撞了两位,还请两位勿怪!”说着又呵斥温坛榕,“如今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样莽撞?”

他又急又气,卓昭节的尴尬也不见得比他小,偏偏他们两个百般使眼色,温坛榕被骂得低了头,却捏紧了帕子死不吭声,宁摇碧沉着脸,也是一点赔礼的意思也没有,卓昭节和温柏无奈,只得胡乱客套寒暄几句,温柏强行拖走了明显神思不属的温坛榕,这件事情才作罢!

卓昭节无奈的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旁人这会来打扰,其实我也不喜欢,但温妹妹究竟是小娘子,你好歹给她些颜面呀!”

宁摇碧很是委屈的道:“我没着人对她动手已经很给她体面了,这小娘子根本就不长脑子,楼下的高寅和江扶风,论起来都是你之长辈,假如这红药间里方便,他们两个何必还要避在下面的大堂?所以这小娘子要么就是人太笨,要么,就是存心故意来打扰!”

他哗啦一下展开折扇随便扇了两下,非常有理由的分析道,“若是人笨,听不出来你那些对常人的客套话,当真留下来,到时候我再赶人那她更加受不住,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留她了,若是她存心故意打扰,那刚才我实在是话说轻了!”

时五说,把人或事打发之后,小娘子家面薄又心软,纵然心里欣喜又能和你单独相处了,少不得也要埋怨几句,这时候切忌顺着小娘子认错,而是以坚定的言辞与态度表示自己更看重与小娘子的相处…再一次证明给对方看,自己的相思之情啊…

宁摇碧摇着扇子思忖,应该就是现在这样吧?

“…”卓昭节想了半晌,道,“好吧,你确实有道理,我说你不过。”

时五果然是此道高手啊!宁摇碧心情愉快的笑着道:“所以,他们…”不想他话还没说完,卓昭节忽然探手抓住他胳膊,狠狠的掐了一把!

宁摇碧立刻痛呼一声!

鸾奴一惊,忙抬手止住侍者上前护主。

就见卓昭节掐完,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忿忿的道:“这么有道理,我说你不过,还是掐上一把出气罢!”

时五!你写的不对!这时候昭节难道不是应该含羞带嗔的说几句“你下会可不许这样了”,然后马上把什么温娘子热娘子忘记到九霄云外,继续和本世子说甜言蜜语吗?!

回去必须找时五算帐!!这小子居然敢阴本世子!

不过关键时刻,宁摇碧本身的反应能力不容置疑,他立刻暂时用上了时五另一条教诲,谄媚的卷起袖子,把手臂递到她面前:“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昭节千万莫要生气…掐一把怎么够?要不要再掐几把?不要担心,我身体好得很,掐上几十把都不打紧,却不能气着了你…”

时五说,小娘子若是生气了动手,万万不可还手,也不可沉默,还手那是粗鲁的夯货才会做的事儿,沉默往往会让小娘子更加愤怒,因此当此之时,惟有不惧艰险,迎难直上,要么帮着小娘子再打自己几下——要么就是主动提出让小娘子再打几下,总而言之要豁得出去,必须以让小娘子出够了气、甚至因此对你心生愧疚为上策。

在时五此条建议里,宁摇碧眼都没眨就选择了后者——自己掐哪有昭节掐好啊!昭节的纤纤细指又柔又软,被掐了也高兴啊…

……包括鸾奴在内,众多宁家随从齐齐沉默,心中均是泪如雨下!

而阿杏和阿梨对望一眼,都是心下一宽,暗想今儿个回去,游氏知道宁摇碧这样顺着娘子,心情一好,指不定能得笔赏钱花…

卓昭节看他这样,反而倒后悔了,伸手替他揉了两下,恨道:“掐了你不痛么?还要给人家再掐几十下?你呀!”虽然是埋怨,但语气里的心疼任谁都能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