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五你果然很英明!方才的差错就先记下罢!回去先不打你了。

宁摇碧心中暗喜,面上却正色道:“这点儿痛算什么?只要昭节高兴,再痛我也不在乎!”

卓昭节面上绯红一片,故作嫌弃的推开他的手,目光转向别处,轻轻嗔道:“傻子!”

小娘子的语气柔软得能滴下水来,再笨的人也不会认为这是在骂人。

“我可只在你跟前傻。”宁摇碧含情脉脉,柔声道,“我见了你就聪明不了了,你说怎么办罢?”

卓昭节收回目光,似嗔似怪的瞪他一眼,红着脸道:“什么怎么办?”

“我可是雍城侯府唯一的子嗣,当朝长公主最宠爱的孙儿。”宁摇碧微笑着道,“这长安上下谁不知道我最聪明不过,祖母常赞我是顶伶俐的人呢,结果见到你就变傻了,你难道不要赔偿么?”

卓昭节呆了一呆,气笑道:“你可真会耍赖啊,什么时候,你变成长安无人不知的聪明了?长公主说你伶俐我可没听过,不能算的!”

“咦,你居然没听过?”宁摇碧一脸不能相信,道,“那许多人说我狡猾、奸诈、阴险…你总该知道罢?”

卓昭节道:“是…”

“那不就是了?”宁摇碧一脸得意洋洋的摊了摊手,道,“这些词其实就是赞我聪明,只不过许多人出于嫉妒与仇怨,特意换了些贬义词来罢了,但也足见他们对我的智谋深为佩服,即使诋毁也无法掩盖我之聪慧啊!”

“…”卓昭节暗吐一口血,道,“你似乎忘记说了一个无耻?”

宁摇碧傲然一笑:“拿得起放得下,这才能称一个‘智’字!”

这句话是没问题,问题是,你确定“无耻”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意思?

卓昭节想了想没想出来反驳的话,索性再打了他一下,负气道:“好吧,你这么聪明,见到我就变傻了,你想说什么?想说我傻到连你这么聪明的人见着了我,都聪明不起来了吗?”

宁摇碧忙笑着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说我这么聪明,结果到你跟前就傻了,自然是说你比我更聪明,衬得我就是个傻子!”

时五说,任何情况下,小娘子说自己傻、笨、呆、不中用,必须无视眼前一切景遇的赞其冰雪聪明、慧黠机敏、天生一颗玲珑心…哪怕该小娘子与“何不食肉糜”那位智慧仿佛,但因为问出这句话的那位不是美人儿,所以毫无疑问那是个憨子,但青春年少的小娘子,即使说她憨,前头也必须加一个“娇”字,后面加“可爱”二字…

“这可是你说的!”卓昭节立刻敛了负气之色,眼中流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盈盈道,“既然是我太聪明,衬托得你像个傻子的缘故,我又为什么要赔偿你呢?这是你自己不够聪明呀!可不是我害的。”

饶是宁摇碧机变,此刻也不禁一愣,紧接着抚掌哈哈大笑起来:“昭节你看,我说对了罢?我这么聪明的人,在你跟前就傻了,被你轻轻松松就摆了一道!”

时五说,若与小娘子斗心眼,须得记住,九胜一败,输太多会让小娘子觉着你太过无用和愚笨,全胜容易让小娘子恼羞成怒…最重要的是,败上九次才胜一次,无论多么谦逊的小娘子,这时候定然都发自内心的得意万分!所以在这个时候再大肆称赞小娘子一番,定然能够使得小娘子心情格外愉悦,这一愉悦,不但不会计较之前败的九次,还会觉得你心胸宽广…

果然卓昭节算计了宁摇碧一回,又见他主动承让,虽然晓得自己能占这么个便宜,还是宁摇碧不肯说她笨,这才得手,但还是止不住得意之色,骄傲的道:“我不想与你计较而已!真当我口舌上赢不了你吗?”

时五你说的太对了,本世子再次确定,回去之后本世子绝不会就之前的差错找你算帐…你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用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掬水

因为是婚约定下来之后头一次在外头见面,这时候和从前可不一样,从前卓昭节虽然自恃父母兄长的宠爱,回去了大不了捱上一顿说,可哪里有如今这样的堂堂正正?

是以即使被高寅和温坛榕相继打扰,两人心情都是极好,在红药间里用了饭,宁摇碧又提议陪卓昭节到曲江边去走一走,权当消食。

两人下了楼,正要出门,不想一个青衣使女有点诚惶诚恐的迎了上来,道:“卓娘子。”

卓昭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何事?”

“婢子是温六娘子的使女,咱们家的五娘子过两日生辰,六娘想请娘子也过府一聚。”那青衣使女恭敬的道,说着双手呈上请帖。

卓昭节并不认识温五娘,不过看着温坛榕的面子——尤其方才温坛榕被宁摇碧伤得不轻,此刻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好,我定然准时前往相府。”

那青衣使女忙提醒她:“娘子,敝家因为花园正在改建,有所不便,所以五娘子的生辰不在相府办,却是在曲江这儿,已经与对面的回雪楼说好,届时包下他们一整幢楼。”

“回雪楼吗?”宁摇碧本来不满温家的人又来纠缠,但听到在曲江,忽然问道,“生辰是什么时候?”

那青衣使女听他说话,顿时一惊,小声道:“就是…就是六日后!”

“本世子知道了。”宁摇碧点一点头,从卓昭节手里接过请帖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道,“到那日本世子会与昭节一起赴宴的。”

“啊?!”青衣使女大惊失色!

宁摇碧不冷不热的看着她:“怎么温家很不欢迎本世子?”

“不不不!”青衣使女吓得连说了个三个不字,才缓过一口气,满脸惶恐的道,“婢子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婢子不知世子也有此意,只带了这一张请帖,故…故而惶恐…”

“本世子对你家娘子的生辰没兴趣。”宁摇碧最不怕的就是说真话,尤其是叫人不痛快的真话,他漫不经心的道,“本世子是陪自己未婚妻子,帖子就不必给了,谅你家到时候也不敢不让本世子进去!”

青衣使女低声道:“世子大驾光临乃是蓬荜生辉之事,敝家娘子如何会不叫世子进去?”

“你不是说这生辰之宴又不在相府里,乃是在回雪楼,要光辉也是回雪楼,和温家有什么关系?”宁摇碧淡淡的道,转对卓昭节瞬间就是笑脸相迎,含笑道,“好啦,帖子已经拿了,和个下人说什么话?咱们走罢。”

卓昭节心中长叹一声,她是看出来了,自己即使再替宁摇碧对这青衣使女和颜悦色的赔礼,一来那使女不敢接受,二来宁摇碧只怕还有更刻薄的话…还不如就这么走了好收场。

这么件小事,宁摇碧转过头来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被他说东说西,卓昭节也不再惦记着到时候怎么向温家赔礼,把心思转到曲江的风景上来。

这时候曲江畔的杏花已经落尽,路径之中偶尔夹杂的几株桃树也随东风凋去,杏树、桃树上,枝叶开始逐渐茂盛起来,正是进入浓绿深碧的辰光。

倒是曲江上,一片又一片荷叶欢欢喜喜的浮出了水面,大大小小的圆盖一路向江心拥去,曲江芙蓉园,既然以芙蓉为园名,这荷叶自然是一路不断的。

卓昭节看得兴起,忍不住把镯子推到肘上,挽了袖子,寻了一处水畔,俯身去摸附近的荷叶,宁摇碧自然跟着她蹲下,随手把附近几片荷叶都扯了过来,笑着道:“你喜欢芙蓉?”

“在江南的时候常随外祖父出门,外祖父垂钓,我和表弟戏水摸蚌采莲子。”卓昭节掬起一捧水浇在荷叶上,笑着道,“有时候忘记带斗笠和蓑衣,就折了宽大的荷叶遮挡雨水,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是图个好玩…哎呀,别摘!”

看宁摇碧似乎要折一张荷叶,卓昭节忙阻止,不想宁摇碧已经快手摘了下来,还笑着往她鬓边一比,道:“我想有个词用你身上最好不过,绿鬓朱颜,不过这会看起来你这鬓发是色如鸦雏,但被这绿荷一衬,还真是朱颜玉貌。”

卓昭节气恼的道:“不和你说这些!你要摘它,也别摘得这样长的梗呀!你看这剩下来的梗都快到水底下去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拿手抓住宁摇碧摘过荷叶后剩下的残梗,小心翼翼护着不使熏风吹开的粼粼波纹荡漾上去,同时又向左右观望,似在寻找着什么。

宁摇碧诧异道:“这又怎么了?这儿虽然不是江南,处处菱歌莲声,但一片荷叶也不打紧…你抓着这梗做什么?”

“你没采过莲。”卓昭节看了看四周已经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她蹲下来的地方不到一臂之处的江岸,有两丛碧草之间露出黑黝黝的泥土,卓昭节也不在乎脏,小心的探手抓取了少许,略沾些水,将那残梗糊上,这才道,“所以不晓得,这荷花荷叶生长全靠底下的藕,你也看到无论花叶还是将来的莲蓬,这梗内中与藕一样也是通着许多小孔的,所以采了下来之后,若不把这梗口封住,江水灌进去,底下的藕会烂掉的【注】,那样可就不是一张荷叶的事儿了。”

宁摇碧神色瞬间变得肃然,赞道:“昭节心地这样的好!”

一曲江的芙蓉花全死了又如何?!补种一圈才几个银钱?

不过…

时五说,有称赞小娘子的机会,决计不能错过,没有机会,也要寻找和发现机会!所以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决计不可错过!

卓昭节手上沾了泥,便就着江水慢慢洗着,笑着道:“只是从前习惯了,外祖父很在意这些,有几回表弟贪玩,折莲蓬时不注意,直接拉上来的,梗断在水底,被外祖父好生训斥过一番,此后连我也小心翼翼了。”

彼时的曲江,色如澄练,水清如洗,卓昭节十指纤纤柔美而白皙,在清凌凌的江水中洗涤,旁边几张将出水面而未出的碧绿荷叶悠然随波微荡,越发衬托得她指如美玉,宁摇碧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也把手探到水里去,扣住她指笑着道:“你要拿泥土封住那荷叶梗,告诉我就是了,我来动手,何必弄脏自己?”

“这儿就有水,洗一洗不就成了吗?”因为这会两人蹲在水边,下人虽然站在附近,但被两人阻挡也看不见水里宁摇碧拉手的勾当,卓昭节面上一红,轻轻挣了挣,口中道,“再说从前随外祖父出门垂钓,摸蚌都是从水汀或浅滩、密草里摸出来的,不沾泥水怎么可能?何况人出自于土,这土有什么脏的呢?”

宁摇碧扣住她手指不放,笑道:“说的也是,不过你今儿穿的裙子不禁脏,还是洗仔细些罢。”就拉着她手在水里拿不起来。

卓昭节嗔怪的看他一眼,用了用力气,奈何宁摇碧不松手,她到底比不过,只得任他在水里抚摩着自己的手,两人十指交缠,卓昭节面色渐渐通红,过了片刻,究竟小娘子家心虚些,低声嗔道:“好啦,差不多了。”

宁摇碧虽然觉得辰光太短,但怕惹恼了她,只得恋恋不舍的松手,道:“好罢。”

两人起了身,卓昭节因为蹲了太久,起来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进曲江里去,吓得阿杏和阿梨慌忙上来搀扶,道:“娘子仔细!”

宁摇碧到底是习武之人,下盘比卓昭节稳得多了,一般蹲了许久,却不但自己无事,还及时抬臂揽了把卓昭节,叮嘱道:“起来时慢一些。”

卓昭节到底还没过门,当着众人的面被他揽住,本来红晕未褪尽的脸色更是赤红一片,先忙着站好,这才推了把宁摇碧的手臂,低声道:“好啦。”

宁摇碧笑了一笑,接过阿杏递上来的帕子,仔细替她擦着手上的江水,两人头靠得极近,看这模样,下人们皆不敢出声,他一边替卓昭节擦着手,一边小声道:“这是第二次了…下一回可不能起这么急了。”

被他这句话一提醒,卓昭节立刻想起了两年前,在秣陵游家端颐苑的书房,自己因为喝多了微熏,在书房的二楼小憩,不想却偷听到了卓昭粹南下的真相,跟着发现了宁摇碧——为怕游若珩与崔南风发现,只得强压下惊呼乖乖等待楼下两人离开,不料游若珩与崔南风走后,卓昭节被宁摇碧戏弄,气愤欲走,一个起身也是差点摔倒,如今日一样是宁摇碧扶住了…

那一次她被宁摇碧戏弄得可不轻——想到这儿,卓昭节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就会欺负我。”

宁摇碧以为她说的是方才水里的事情,心中一荡,含笑道:“要不,下回让你欺负回来?”

他以为这是小小的调戏,但卓昭节以为是说下回让自己戏弄回来,转了转眼珠,正色点头:“好!”

…不知道现在就让昭节欺负回来可以不可以?

宁摇碧大喜过望…

【注】荷花或荷叶被采摘后的梗进了水会烂藕,忘记听谁说的了,作者虽然生长江南但因为家长在安全上的担忧等缘故,采莲这种事情还真没干过,作者采过许多荷叶荷花之类都是采完就走…咳咳,有次貌似有人看见了这么说的,还建议作者以后采了就找团泥土粘好那梗,真的假的不知道…不过听起来像真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良母苦心(上)

一直到夕阳漫天,卓昭节才告辞成功,宁摇碧自是一路相送到靖善坊,看着她乘坐的马车进了敏平侯府的门才依依而去。

卓昭节心情极好的到上房见沈氏,不想才进院门就听得里头一阵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中间似乎还有男子一迭声的哀求——又有大夫人、游氏等人不冷不热的劝解,热闹极了。

进得门去,就见沈氏苍白着一张脸,望之一转眼的功夫就老了好几岁,面色阴沉之极,在她脚边跪着的是卓芳涯,一身石青绣袍被揉得到处皱巴巴的,头上金冠也有点儿松了,面色赤红,正激动的道:“…孩儿想要个子嗣有什么错!”

——离他大约三五步的位置,一对穿红着绿的主仆以一种谦卑的姿态跪着,稍前看着像主子的女子手里帕子半遮着脸,不时哽咽出声,后头的使女怯生生的扶着她,手臂不时护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游氏分坐在两旁,二夫人与三夫人神色恭敬,大夫人与游氏却是淡淡的,大夫人脸上甚至有些不想掩饰的厌烦与讥诮。

看到卓昭节进来,游氏一皱眉,沈氏眼皮一撩,淡淡的道:“小七回来了?今儿个曲江好玩吗?”

没想到这上房这么乱了,沈氏还有心情问曲江,卓昭节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谨慎的道:“回祖母的话,如今已是花落,不如上回去时鲜美,但也别有风景可看。”

“唔,你玩了一天,定然累了。”沈氏看向游氏,“好了,你带小七娘回房里去罢,别叫这孩子太过辛苦。”

游氏心平气和的站起身,道:“是。”

大夫人本来还不想走,但急于知道卓昭节与宁摇碧商议的结果,不得不也跟着起来,道:“母亲,我也想起来还有些事情…”

“有什么事你就去做罢。”沈氏冷冷的道。

二夫人和三夫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想过来凑这个热闹,这会大夫人和游氏都要走,她们自然也是匆匆起身告辞,一群人出了上房,里头的哭声还萦绕出去好些路才散。

卓昭节之前听过几耳朵五房后院的事情,五夫人高氏早几日前就抱着九娘卓昭宝负气回了娘家,据说是为了卓芳涯在义宁坊里养了很久的一个外室花氏有了身孕,卓芳涯执意要接花氏进门,难道刚才跪着的女子里那主子就是花氏吗?果真是弄到府里来了,如今五夫人不在,可这也不代表有空子可钻,至少沈氏若许了这花氏进门,那她之前辛苦聘到高氏为儿媳的苦心就白费了,不和高家结仇就不错了。

虽然卓芳涯现在纳妾也有话说,毕竟五夫人过门几年来只得九娘一个,没有子嗣,然而两个人现在都年轻,卓家又不是只得卓芳涯一个传承香火所以急着开枝散叶,卓家高家都是高门大家了,这样的人家为着姻亲的面子,也没有轻易纳妾——还是怀有身孕的妾,让庶长子生在嫡长子之前的道理,五夫人既然有卓昭宝可见不是不能生,当真让花氏进了门,高家不记恨,那可就怪了。

何况五夫人年轻,没有儿子固然气短一些,但也更自由,惹急了她提出和离,沈氏多年心血当真是付之东流了。

卓昭节暗想着,怪道今日沈氏也没了心情维持平常的神色谈笑,如今自己这继祖母心里指不定在怎么个吐血法呢!

大夫人跟着游氏到了四房,打发了下人,就急不可耐的问:“怎么样?”

卓昭节点一点头,道:“他说回去之后就禀告纪阳长公主,不再催促咱们家。”

虽然之前在路上看卓昭节神色平静,大夫人也知道事情是成了,但现在听卓昭节亲口承认,才松了口气,道:“亏得这位世子还能听进你的话儿,不然这回咱们家可就惨了。”

卓昭节闻言就有点讪讪的,怎么说宁摇碧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宁摇碧做的事情,她自然也要跟着担责,对着大夫人究竟不好意思,只是大夫人也是通明的人,感慨一了句又圆好场,打趣道:“都说雍城侯世子骄横霸道,谁的话也劝说不住的,偏咱们七娘出马,三言两语的一说,他就立刻没了二话的答允下来,固然这位世子在坊间风评不够刻苦用功,但他本来就是可以袭爵的人,倒也不在乎这些,何况小娘子家寻夫婿,最紧要的一点就是要待自己好,论这一点,圣人赐的这婚可真是不错,究竟七娘福气好,咱们操心来操心去,还不如她自己的命呢。”

游氏道:“我如今也是这么想的。”

大夫人惦记着把消息去告诉卓玉娘,好叫卓玉娘放宽了心,敷衍了两句就告辞了。

等她走了,游氏问:“宁摇碧答应这事,可提出什么要求?”

卓昭节奇道:“什么要求?”

游氏仔细打量着女儿,看得出来还是出门前的一身衣物,钗环佩饰都在,神色也很自然,暗松了口气,心想这世子名声太坏,但在女色上确实是不碰的,如今卓昭节又是他的未婚妻子,料想他再犯混也不至于对卓昭节无礼…自己的女儿这点自重总也该有吧?又有使女下人跟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么想着游氏就把话含糊过去,道:“今儿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中间遇见过两位舅舅,一位是江家小舅舅,一位是五婶的弟弟高家十六郎,他们两个也恰好是姻亲,走在了一起,约了温相家的四郎见面,哦,温家六娘子跟着温四郎出门,给了张帖子我,道是六日后是温五娘的生辰,让我过去一聚。”卓昭节因为今日与宁摇碧见面是长辈们吩咐的,就极轻松的交代着一日的行程。

游氏听了,微一皱眉,道:“温家六娘子跟着温四郎和你们遇见了?那么要过生辰的温五娘也在吗?”

卓昭节摇了摇头:“不在,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温家其他娘子。”

“那温四郎今日要见的人都是谁呀?”游氏沉吟片刻,问道。

卓昭节心无城府的道:“就是江家小舅舅和高家表舅舅。”

她没怎么多想,游氏可不是好糊弄的,当下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道:“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温四郎与高十六郎生长长安,自小交好,因此温家六娘子不必对高十六郎避讳,但江家十七郎才到长安吧?这温家六娘子却也不在乎吗?”

卓昭节怔了一下,道:“听温四郎说,温妹妹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所以今儿特别纠缠兄长带她出门散心,也许恰好撞见了吧。”

游氏冷笑了一声,用力一点她额,道:“你开点儿窍罢,别叫我什么时候都为你提着心了!温四郎和高十六、江十七可是约好了见面的,假如只约了高十六,或者没有约偶然撞见,温六娘子跟着兄长出门倒没什么,今儿个温四郎明显是要见个陌生的郎君,还把妹妹带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特别纠缠兄长是为了散心,我看根本就是另有所图罢?”

卓昭节诧异道:“这是为何?”

“你自己想呢?粗粗来看,江十七的家世,比起相府,自然要弱上一筹的。”游氏淡淡的道,“不过呢,宰相府里可不只一位娘子,温相的女儿也不少,个个都嫁给公侯,大凉哪里来这么多的公侯?若是江十七明科高中,温六娘子许给他也不稀奇。”

“可若是如此,就更不该公然带上温妹妹了罢?”卓昭节惊讶的道,“难道不要避讳些吗?温家怎么会这样不顾脸面?”

向来男女嫁娶,诸事都由男方主动,以示女子身价,当然也有女方先看中女婿的情况,但正经议起来六礼也是男方先登门按着规矩提亲、女方再答应的,在这之前,并不挑明,像温家这样有意选江扶风为婿,即使要让温坛榕和江扶风照面,也该是让江扶风上门、或者另外“偶遇”,断然没有在温柏头次去见江扶风时就把妹妹带上的道理——就算温家没有和江扶风结亲的意思,温坛榕今日也是很尴尬的。

游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儿一眼,道:“你既然也知道这温六娘子照着常理来说,今日不该缠着兄长一道赴与高十六、江十七的约,为什么不想一想她今日给你温五娘子生辰的帖子更加的可疑?”

卓昭节愣了一下,道:“母亲是说不好去吗?”

“她不是说在曲江遇见了你是跟着兄长出门散心的吗?还把姐姐生辰的帖子带着干什么?你若是想散心还会惦记着带上旁人的请客帖子预备给人?”游氏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她知道要遇见你、特别给你备了一份帖子一样!”

被游氏提醒,卓昭节也不禁悚然一惊,顿时变了脸色,道:“这…”

“假如高十六郎所带的人里也有女眷,还可以说温六娘子与你亲近,把为别人预备的帖子先转给了你。”游氏看着女儿,平静的道,“但高十六郎带的是江扶风,一个陌生的郎君,温六娘子难道还能给他备上帖子不成?”

卓昭节对温坛榕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这时候实在不愿意照着游氏的提醒去揣测,想了想,抱着万一的希望道:“也许温妹妹打算把帖子给高家的女眷呢?打着托高十六郎转交的主意,所以带了一份在身上?”

游氏讥诮的一笑,道:“温家是相府,还不至于几个下人都用不起,那高家又不是远在天边,一样在长安城里,温五娘子要请高家女眷,她生辰又还只有六日了,你会认为高家女眷在邀请之列…会还没收到帖子?就算没收到,现在差个下人去送难道堂堂相府腾不出手吗?非要惹人闲话的去找高十六郎传书?”

卓昭节怔了一怔,道:“那…温妹妹这是?”

“你对长安还不熟悉,大约没注意到,通善坊距离曲江芙蓉园就隔了一个青龙坊,所以从咱们家或雍城侯府到曲江,多半都会从通善坊经过,而温相家的宅子离坊门不远,后宅的小楼有几幢还建在了坊墙附近。”游氏淡淡的道,“咱们家的车驾、或者雍城侯府的车驾上,为了防止被人冲撞,都有极明显的标记,今儿个…天气很好啊!”

天气好,自然就看得清楚,而且无论卓昭节还是雍城侯,出入都是前呼后拥的,这么一群人,想认出来是谁实在不难,而且往长安东南,除了曲江芙蓉园还能去哪里呢?

游氏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良母苦心(下)

卓昭节发了会呆,才道:“这么说来温妹妹是见了我或九郎到曲江去,所以才缠着温四郎带她一同前往的吗?”

“她若是想和你见面,早先几日或者往后的日子里,大可以名正言顺的投帖或登门,咱们家难道还能拦阻了你们小娘子之间的来往吗?”游氏冷笑着道,“需要特别纠缠着兄长、顶着主动追逐江扶风的名头才好去曲江?”

“她早几日说是身子不好来着…”说到这里卓昭节脸色顿变,失声道,“难道…难道…”

游氏见女儿可算开窍了,暗松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提点道:“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与这温六娘子也不过见过几次,彼此就叫上了姐姐妹妹,怎么不想想你和其他小娘子为什么没有这样亲近?这里面是不是有她刻意为之的缘故,那又是为了什么?即使她对你大姑姑好,但你大姑姑是她正经的表婶,何况她哄得你大姑姑高兴,你大姑姑也不会亏待了她!你是侯爵的孙女,她的祖父也是宰相啊!她有必要特别刻意的与你结交吗?这一回还一路追到了曲江、连名声都不要了!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不要被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特别、刻意的结交…卓昭节瞬间想到了一事,脸色在瞬息之间数变,最后简直是精彩万分,她想到之前主动挽着温坛榕的手臂,此刻只觉得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对劲的,连花氏的事情能够都没心思打听了,赶紧向游氏告退——

她一走,游氏神色也松弛下来,轻松的让冒姑沏进茶水来,冒姑方才是在旁垂手静听的,这会就笑着道:“夫人如今也跟老夫人学了,净会吓唬七娘。”

“不吓唬她不成。”游氏喝了口茶水,眯眼道,“宁摇碧名声纨绔归纨绔,长公主的偏爱、雍城侯府的富贵权势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若非长公主怕他被女色带坏,加上他本身性情顽劣,发起性.子来几位郡主的面子都不卖,小娘子家一是胆怯二怕丢脸,是以不敢和他接近,凭他那副容貌,但凡肯如时五那样对小娘子们假以辞色,风流名声怎么可能在当年雍城侯之下?”

冒姑笑着道:“说起来这也是宿世里的缘分了,这世子确实性情谈不上好,但偏偏对咱们七娘千依百顺,判若两人,照婢子说这样才是真的好呢,不然对着外头没名没份的一些个人也和和气气的,没得养大了有些人的野心!再说外头凭什么东西怎么能和正经的世子妇比?”

游氏道:“我也觉得这点他倒比适之做的更好,就怕辰光长了之后…”

“那到底也有之前的情份在呢。”冒姑宽慰道,“谁不要念几分旧情呢?只看苏史那,这世子顽劣,但对苏史那不是一直都一口一个‘苏伯’叫着的吗?”

游氏点了点头,郑重的道:“即使宁摇碧不做那负心薄幸之事,但将来不可能没有那起子不要脸皮的东西主动勾引他,母亲治家有方,何况兄长与弟弟、侄子们都是有分寸的,宿妓纳妾,到底都是礼法上准许的,如使女那些下人,不足为惧,最难堪的就是官家甚至勋贵之女了!”

她厌恶的瞥了眼上房,声音一低,“我可不想七娘走了先婆婆的老路!有一个沈氏,谁知道有第二个?当年先婆婆就是起初没把沈氏放在眼里,最后竟被她一步一步的占了上风…尸骨未寒就进了门,如今除了大姐胆子大,与家里断了联系,可以不必理会沈氏,大房和咱们,竟然都要在她跟前低头行礼、唤她母亲!先婆婆泉下有知也不知道恨成了什么样子!”

冒姑忙劝道:“夫人何必为这种人动气?明明也是大家子的嫡出女,君侯正经的表妹,纵然当初没能嫁成君侯,沈家也不是为她寻不到其他好人家,堂堂皇皇的做正经的结发元配有什么不好?寻死觅活绞发出家的闹着,就是为了与君侯藕断丝连…婢子活了这么些年再没有见过比这位更不要脸的人了,婢子想这种人到底也是少的,不然这风气岂不是没法看了?”

“少归少,可也不能不防!”游氏冷笑着道,“旁的不说,咱们家里不就有一个?大房里的四娘自夫婿去后一直回来打着侍奉大嫂的名义死活不肯再嫁,她当真这么孝顺当初又何必出阁?嘿…都说大姐不喜欢庶女,照着大姐的脾气,如今还不够克制吗?她倒是不肯死心呢,这也是大嫂只有大娘一个亲生女儿,心中多少对大哥有些愧疚,所以拿庶出子女当亲生的对待,这样丢人现眼的庶女若在我手里我早就自己清理门户了!”

冒姑道:“夫人福气比大夫人好,大夫人因为一直没个嫡子,难免自觉底气不足,夫人可是有三郎和八郎两位郎君的,如今又有两位小郎君,既然有正经的骨血,那些个庶子庶女又怎么值得提起呢?”

游氏吐了口气,道:“这个先不说…总而言之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究竟是有的,最可恨的就是她们一面扮着与你亲亲热热,回过头来却专门对着你夫婿勾三搭四!不管这温六娘子是不是这种人,反正先给七娘心里敲个鼓,叫她防上再说!”

她冷笑了一声又道,“七娘到底还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情!方才我把话说那么明白了,她竟然还一口一个温妹妹,看来到底是能够得到大姐喜欢的小娘子啊,才和七娘见过几次?居然就把七娘哄得拿她当妹妹看待!真当咱们家孩子性情单纯些就好欺负了吗?我这个做娘的还活着呢!”

看游氏说着说着又要动气,冒姑忙道:“夫人这话说的可就太过抬举那温六娘了,那温六娘到底只是个小娘子,她比七娘还要小一点呢,纵然有几分小聪明,叫婢子来说,这是咱们家七娘心地纯善,没有防备她的缘故,如今夫人点醒了七娘,晓得她未必安了好心!往后看她能把七娘怎么样?这么个小娘子,哪儿值得夫人挂齿?”

被冒姑这么劝着,游氏才冷静了点,道:“我就是想到沈氏现在和先婆婆已去,便觉得看这温六娘百般的不顺眼——你听七娘刚才说了吗?前几日这温六娘身子还不好呢,这会就跑到曲江去又是送帖子又是撞见了,她前两日若是当真不好,估计是听见了赐婚的圣旨罢?亏得从来没听说过宁摇碧同她有什么瓜葛,不然如今婚都赐了她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听着就叫我不痛快!”

冒姑笑着道:“她再不好又能怎么样?不说圣旨咱们家都收好了,就是没有圣旨,夫人也看到了,雍城侯世子一颗心都系在了咱们七娘身上呢,管她温娘子还是热娘子冷娘子,世子可是半分眼神都懒得看,说起来世子是在长安长大的,之前不可能没见过这温六娘,不然温六娘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但她对世子有心思,世子对她可没有,世子到秣陵才待了几天?就恋上了咱们家七娘,可见这都是天意注定的缘分,旁人羡慕不去的。”

这话游氏爱听,微露笑色道:“我啊如今也不指望旁的,但望这雍城侯世子能够一直这么待着七娘,他们两个和和美美的白头到老,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冒姑道:“七娘自来福气好,又有夫人帮衬着掌眼教导,必然是如此的!”

游氏微笑着道:“回头你把阿杏和阿梨叫过来再叮嘱几句,往后七娘跟前的知交好友,不管是谁,但凡有觊觎宁摇碧的,便是趁着没人多看几眼,全部都给我留意起来,平日里也不要就这么闲着,给七娘多说一点儿这种不知廉耻挖墙角的事情…叫这孩子有点儿警觉心,如今宁摇碧已经是她的准未婚夫了,那就谁也不能动,这自己的夫君,到底要自己看好了才成!不要宁摇碧没歪了心思,不仔细倒被那起子小人给算计了去,平白的叫七娘怄气!”

“夫人放心罢,婢子一会晚上去,阿杏和阿梨都是伶俐的,今儿的事情许是她们还不及来禀告。”游氏虽然没说责罚阿杏、阿梨护主不力、没看出来温坛榕与卓昭节亲近之下很可能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冒姑还是为她们说了句好话,“婢子晚上和她们交代夫人的吩咐时,也顺便问一问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温六娘是否当真觊觎咱们家郎子。”

游氏点了点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总而言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满长安知道规矩的小娘子又不是没有,再说这闺阁知交,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做了当家的主母,忙着自己家院子里的事情并往后儿女都忙不过来呢,哪里来的那许多功夫去和什么知交好友谈茗论事?想当年我三岁启蒙,也由父亲亲自指导过诗文,年少时候何尝不是写过许多伤春悲秋的字句?结果出阁之后头一年还好,自打有了三郎,舞文弄墨那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种闲情也就是没出阁的时候能有上一段,再说有那个心情与知交相谈,还不如与夫君缅怀一下少年时候,还能增进结发之情!什么手帕交、温妹妹,七娘自己又不是没有姊妹!”

冒姑晓得游氏一来对幼女没能在身边长大怀着歉疚,二来如今前三个孩子都已经不必操心,只剩下这小女儿偏又是娇滴滴不太懂事,实在叫人无法放心,游氏满腔的心思自然有大半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卓昭节出阁的日子还没定,游氏已经祭起了火眼金睛,恨不得一日三百遍的查看卓昭节和宁摇碧的四周,誓要将一切对女儿未来不利的人与事斩尽杀绝。

所以不管温家六娘子到底有没有觊觎宁摇碧的心思,反正游氏既然起了疑,那就先把这小娘子解决了再说——即使温六娘子是冤枉的,左右卓昭节又不是非要结交上这么个好友的。

在游氏看来,事关女儿,她一点儿都不介意给诸位小娘子派发一堆莫须有的罪名——谁叫旁人不是她生的?

白子华、梁氏…鲜明的例子在前,卓玉娘虽然还没物色好人家,但明年春闱之后说什么也要定下来了,不说纪阳长公主那边的催促,卓玉娘年岁也长了。

教导女儿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游氏一面督促着女儿不可懈怠,一面却盘算着替她尽可能的披荆斩棘…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能领受的心意

卓昭节在游氏跟前告退之后,几乎是掩面一路奔进了镜鸿楼,哆嗦着吩咐速速取热水来沐浴,阿杏和阿梨不明所以,但看着卓昭节仿佛见了鬼的神情也不敢多问,手脚利落的伺候着她入浴,看着卓昭节亲自要过了澡豆,在手臂和掌心反反复复的擦来擦去——她本来就肌肤娇嫩,几下就擦得通红一片,阿杏忙拦住道:“娘子?”

“给我这儿多擦一擦。”卓昭节随手掠了把散下来的长发,心有余悸的道,“不是母亲提醒,我还不知道来着…不好!”

她忽然这么一叫,接过澡豆,却实在下不了手的阿杏正琢磨着如何劝说她不要继续擦这两处免得损伤肌肤,顿时被吓了一跳,把澡豆直接丢进了木桶里,就见卓昭节根本无心计较这个小节,张口结舌的出神半晌,阿杏正一头雾水,卓昭节忽然叫她靠近桶边,小声道:“阿杏,你说大姑姑那么精明的人…比母亲如何?”

阿杏愣了一下才道:“娘子怎么会问起这个来了?”鉴于这位主子一贯以来让使女们陪着胆战心惊的前科,阿杏一边这么问一边就警觉了起来,心想莫非娘子你又想折腾什么?可如今婚也定了,你今儿才见过宁摇碧…忽然扯到了卓大娘子,你…你该不会忽然又对阮郎君有好感了罢?

阿杏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

好在卓昭节说的是:“大姑姑若是比母亲精明,或者和母亲一样,我就不担心了。”

“大娘子精明厉害着呢。”阿杏忙道,“婢子看来大娘子与夫人一样能干。”

卓昭节如临大敌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庆幸的道:“幸好幸好!”

阿杏奇怪的问:“娘子为什么这么说?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能告诉你!”卓昭节闻言,敛了庆幸之色,认真想了片刻,正色道。

“…”阿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道,“是婢子多嘴了。”

卓昭节这时候也忘记之前的吩咐了,道:“拿衣服过来罢,我要起来了。”

更衣后,阿梨和阿杏一起拿帕子替卓昭节慢慢绞着湿漉漉的长发,阿杏想起之前卓昭节莫名其妙的举止,心里实在好奇,等长发绞得差不多都干了,她对阿梨使个眼色,阿梨会意,放下帕子借口下去给卓昭节取些糕点,退了出门。

阿杏试探着问卓昭节:“娘子可是想念大娘子了吗?说起来娘子赐婚以来一直忙着,都没去阮家与大娘子说声呢。”

被她一提阮家,卓昭节倒是想起了谢盈脉,吩咐道:“你去把琵琶取来。”

阿杏忙到楼梯口叫了一声,过了片刻,阿梨捧着琵琶上来了,卓昭节接过练了一练,遗憾的道:“手生了。”

“谢娘子不是就在阮家吗?”阿杏转了转眼珠,再次试探道,“娘子何不去拜访大娘子,顺便向谢娘子请教一二?”

卓昭节为难道:“如今母亲叫我帮着三嫂管家,淳郎又被接了来,没有正经的事情,这会提出门不好吧?”像今日和宁摇碧在曲江玩了一天那也是纪阳长公主荒谬的命令在前,她必须去让宁摇碧劝说长公主收回成命,否则游氏可不会准她这么轻松,如今卓昭节担起了事情,想和从前一样随随便便的出门访友探亲,却是不能了。

阿杏心想,我也知道你如今出门不容易,可我不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忽然提到大娘子又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吗?

又想到卓芳华隔壁住的就是温坛榕,既然卓昭节不肯直接回答,她就旁敲侧击的提起了温家这六娘子,“说起来也奇怪呢,今儿个六娘子出门,连对新点的宫绦都没换,看着怪仓促的…不过这回温家五娘子的生辰在回雪楼而不在阮府倒有点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