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游氏的教导,卓昭节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点了点头:“你若是留下来陪我误不了事,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我方才进府时,似乎看到游家子弟在府里,不是二表哥,是之前在怀杏书院读书的。”

宁摇碧会心一笑,只觉得天下再也没有比自己这未婚妻更贤惠更通情达理的人了,柔声道,“三表哥还是五表弟?两年前到游家给外祖父拜寿时,他们挨个敬过酒,只是三表哥与五表弟都只各说了一句话,我却有些记不清了。”

“两年前那么一面,你就记到了现在也不容易了。”卓昭节抿嘴一笑,道,“是我五表弟,前两日才过来的。”

宁摇碧嗯了一声,道:“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吗?我今儿回去先和祖母提起来?这样祖母随圣驾往翠微山的路上正好与圣人说一说。”

他这么热心的照拂着自己的表弟,卓昭节自也觉得心下一甜,道:“这回就不必啦,五表弟明年不下场的,是因为崔山长如今精神不济,怕耽搁了教导弟子,就推荐他、三表哥还有白家郎君一起到长安来拜国子博士傅精为师。”

“傅精?”宁摇碧暗自记下来白子谦也拜在傅精.门下,决定若他往后再不到卓家就算了,若是敢再过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此人虽然品行有缺,但教导学生确实不错。”

卓昭节一怔,忙问:“品行有缺?怎么个有缺法?”这种授业恩师可不是随便拜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这师父不成样子,往后少不得要连累了游焕,如今游焕只是到傅家交了崔南风的信笺,拜访过,还没有正经拜师,尚且能够挽回,若这傅精真的不好,卓昭节自然不能看自己嫡亲表弟被误了前途。

宁摇碧眼中露出讥诮之意,道:“其实也没有旁的,就是他好赌,本来傅家也是有些产业的,他自己又是进士出身,虽然名次不高,怎么说也是过了殿试的,而且出身于崔南风门下,冲着这个长安各家也有人愿意把子弟送到他门下调教,而且他一手行书也写得极好,每年收的束脩润笔之资也不少了,但即使如此也抵不住他逢赌必输,甚至让家人沦落到了无米下锅、忍饥挨饿的地步。”

卓昭节吃吃道:“这…这么个人,怎么个为师法啊!”

“倒也不要紧。”宁摇碧安慰她道,“此人虽然好赌,又十赌九输,但糟蹋来糟蹋去也不过是糟蹋自己家的钱财罢了,倒还不至于到了对弟子伸手要赌资的地步,而且他虽然当年进士中的名次不高,但教弟子的功夫确实得了崔南风真传,据说是极好的。”

宁摇碧自是不会害了游焕,卓昭节听他这么说了,才松了口气,也醒悟过来为什么那日在满香园里见到的傅家三娘子,会衣不合体又局促难安了。

这么个国子博士…卓昭节正要继续问几句,然而水轩外却传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隔着绡帘,却见阿杏从略远处的树荫下走过来,低声禀告:“娘子、世子,二娘在那边,说有要事与两位商议。”

第二百零二章 交易

卓芳甸?

卓昭节和宁摇碧听了都十分意外,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会好容易把陈珞珈的事情揭过,正打算说些体己话儿,实在不想被打扰的,尤其卓芳甸向来就和卓昭节不和,是以卓昭节淡淡的道:“小姑姑不是身子不好吗?今儿怎么能够出来走动了?别是你看错听差了吧?”

阿杏听出她话里想不见的意思,按着这伶俐的使女,这会就该立刻心领神会的去打发卓芳甸了,但她却迟疑了下,压低嗓子道:“娘子,二娘子说,若是娘子与世子不想被打扰,就让婢子告诉娘子一句话。”

卓昭节一皱眉,道:“什么?”

“二娘子说,陈珞珈也姓陈。”

“嗯?”连宁摇碧也露出一丝讶然之色,与卓昭节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卓昭节定了定神才道:“请小姑姑过来。”

片刻后,卓芳甸也没带使女,独自一人袅袅娜娜的拿着柄紫竹绷细绢绘山水的腰圆宫扇进了水轩,她从牡丹花会之后就一直恹恹的,连卓家人也常常难以照面,对外说是这段辰光身子不大好,如今看她面颊明显比牡丹花会时消瘦了许多,倒也不像全然是借口。

卓芳甸似乎出来的很匆忙,只穿了半旧不新的鹅黄越罗上襦,系着丁香色与藕丝间色裙,绾了一个百合髻,斜插了两三支珠钗,娉婷之中有一种倦色。

虽然姑侄两个一向就不和,但如今既然是光天化日之下见面,到底也要顾一顾场面,只是卓昭节一句寒暄话才到嘴边,宁摇碧已经直截了当道:“我们忙得紧,你有什么话就速速的说,若是要卖关子便请罢!”

“…”卓昭节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宁摇碧又补充道,“哦,你若是想现在不说也可以,本世子回府后,会请祖母使家令过来召你去长公主府,陪祖母说几句话。”他淡淡的道,“念在昭节的份上本世子也不瞒你,到了长公主府,你只会说的更多。”

“…………”

卓芳甸显然也没想到宁摇碧会如此的不给面子,呆了片刻,才冷笑着道:“我自然会直话直说,毕竟我也很不耐烦看你们这副嘴脸!”

宁摇碧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下,转头问卓昭节:“她若在这里出了事,会牵累你么?”

卓昭节看着脸色微变的卓芳甸,想了想道:“还是算了罢,何必为这样的小事动气?”

如今陈珞珈落到祈国公府手里,延昌郡王一派还不知道打算了多少阴谋诡计等着真定郡王这边,卓芳甸在这眼节骨上被宁摇碧怎么了,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情来。

是以卓昭节劝住了宁摇碧,心里想的却是——等九郎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被宁摇碧的霸道所慑,卓芳甸脸色虽然难看无比,到底不敢再说讥诮的话了,她吸了口气,才冷冷的道:“你们不想知道陈珞珈的事情了吗?”

“你想说陈珞珈是陈子瑞的什么人?”宁摇碧斜睨了她一眼,冷笑着道,“陈子瑞祖籍山南,陈珞珈生长岭南,一个是前科状元,一个是江湖女贼——本世子很好奇你要怎么把这两个人凑到一起?”

卓芳甸淡淡的道:“世子你既然不相信,又为什么会让我进这水轩?”

宁摇碧嗤笑了一声道:“你编造这么一句话,用一个‘也’字,无非是引本世子与昭节往陈子瑞那边去想,因为如今满朝文武中,姓陈又与延昌郡王有关的,独有一个陈子瑞,若非引起本世子与昭节的兴趣,你今儿哪里有机会进来?”

“世子这么说,显然即使不信,也带着三分怀疑了?”卓芳甸双眉一扬,傲然道。

不想宁摇碧却回头对卓昭节笑着道:“这种伎俩我十岁之前也不知道玩过多少次,却不想有一天也有人妄想用这一手在我跟前试图居高临下?”

这句话听得卓芳甸脸上变色,宁摇碧才懒洋洋的道,“说罢,你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本世子,又预备了什么好处?”

卓芳甸正待说话,宁摇碧又不冷不热的补上一句,“再耍花招,信不信本世子立刻把你丢下去?”

“世子聪慧。”卓芳甸冷哼了一声,到底低了头,语气软和下来,“看来我从前确实受谣言所惑,低估了世子——我确实有事要求世子,是以方才听到世子在这里,才匆匆过来,自然,我也知与小七娘有怨在前,世子不会轻易帮我的,所以也预备好了交换的条件。”

“长安关于本世子的传言也并非全是谣言。”宁摇碧似笑非笑的道,“只不过你人太笨,没看出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罢了。”

“…”卓昭节干咳一声,暗拉了把他袖子,“小姑姑要说什么事?”

她虽然对这个小姑姑没什么好印象,然而也好奇她这段时间病恹恹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她又有什么把握能够说服宁摇碧帮她?要知道宁摇碧出身尊贵,本来就是什么都不缺的主儿,卓芳甸的身份尤在宁摇碧之下,她能够拿出什么好处来说动宁摇碧?

难道真与陈珞珈有关吗?这个两年前秣陵合府通缉、甚至连苏史那都奉了宁摇碧之命亲自出手追杀的女贼,如今关系千钧,假如卓芳甸有这方面的线索…可她为什么要拿出来交换?却又要宁摇碧做什么?

正自狐疑,就听卓芳甸干脆的说出自己的要求:“敦远侯府有意将敦远侯的幼女欧纤娘许配给陈子瑞,我想请世子阻止此事。”

“小姑姑难道…这陈子瑞?”卓昭节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她提出的竟然是这么个要求!

她就见过陈子瑞一次,便是牡丹花会的最后一日,随着卓昭粹和沈丹古先到了天香馆,那时候在同一个雅间里看到过一个缥衣秀士独斟独饮,当日她挂心着宁摇碧和为敏平侯亲自布置的功课忧虑,根本就没多看那秀士。

后来斗诗的时候还是古盼儿说了,卓昭节才晓得那秀士就是上一科的状元郎、如今任职于翰林院的陈子瑞,长安鼎鼎大名的山南才子,当日卓芳甸虽然也在,但却没见她与陈子瑞有什么亲近之意——不过,那时候古盼儿就说过,敦远侯欧家有意与陈子瑞结亲,古家虽然与欧家关系不错,但议亲这种事情,不到一定程度照例风声是不外传的,卓芳甸即使与陈子瑞私下有约,众目睽睽之下倒也确实不便来往言语什么。

卓昭节诧异的倒不是卓芳甸看中了陈子瑞,本来一个状元郎至今未娶,虏获小娘子家的芳心也是常事,但牡丹花会那时,古盼儿可是说过这陈子瑞的事情的,在山南的故乡有未婚妻,虽然号称是未婚妻家厌陈家败落悔婚在前,陈子瑞而后才不愿意履行婚约,但如今他又是状元又得延昌郡王看重,谁知道真相是不是索性陈子瑞考取状元后瞧不上未婚妻家的门楣了呢?

按着对延昌郡王一派的厌恶,卓昭节更相信后者,这一点,卓芳甸自然更清楚,如今卓芳甸还是对陈子瑞有意,不拘陈子瑞是否富贵之后抛弃了他的未婚妻,但现下欧家都和陈子瑞在议亲了,卓芳甸插这么一脚算什么?

卓芳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哼道:“我与陈郎早在一年前就有了婚姻之约,只等着我年岁长些禀告父母罢了,不想欧家却横插了这么一脚,我岂能就这么把陈郎让给那欧纤娘!”

“既然如此,小姑姑为何不请祖父做主?”卓昭节狐疑的问,照游氏几次有意无意提到敏平侯,以及之前在永兴坊别院里,登门商议事情的敦远侯所携欧氏子弟对卓昭节的调戏后敏平侯的反应,显然自己这祖父虽然对子孙不算慈爱可亲,但也是容不得旁人欺侮的,那日敦远侯在场,那欧氏子弟一句调笑,敏平侯便立刻勃然大怒,不但将那欧家子弟当场赶了出去、勒令他再也不许登门,甚至连敦远侯都连连赔罪!

卓昭节还是寄养在外多年,刚刚被接回长安的孙女呢,卓芳甸可是在敏平侯跟前长大的嫡亲幼女!

按说卓芳甸若与陈子瑞有约在先,即使欧家开始和陈子瑞议亲了,卓芳甸将事情告诉敏平侯,敏平侯也不会不替女儿争的。

卓昭节本来就对卓芳甸不怎么相信,如今自然要疑心卓芳甸是不是故意设了局要害宁摇碧,这么问着,脸色就冷了下来。

不想卓芳甸闻言,脸色微变,却是露出一抹恨色,冷冷的道:“本来我打算等小七郎婚事过后,请母亲与父亲提的,但欧纤娘…那个贱人!”她目中流露出怨毒之意,“她…她竟然与其母串通,私下里打发人去了山南,与陈郎的父母直接交换了庚贴!”

“庚贴都换了?”卓昭节一蹙眉,道,“小姑姑这话说的可是不尽不实,小姑姑方才只说敦远侯有意将幼女许配给陈子瑞,如今才说庚贴交换,自来庚贴交换便已是定下了亲事,哪里是那么好拆散的?”

卓芳甸哼了一声,道:“这对旁人来说难,对你这未婚夫来说可是轻松得紧!不信你问他!”

果然宁摇碧神色自如,道:“那你拿什么好处来说服本世子?”

见他这就有答应的意思,卓昭节总觉得卓芳甸不那么可信,谁知道她是不是奉了延昌郡王一派的命令过来设计宁摇碧的呢?

便提醒宁摇碧道,“九郎,虽然于你来说拆散他们不难,可传了出去,只道你是对敦远侯与陈翰林不满呢!”

圣人选择真定郡王,其实和纪阳长公主有差不多的考量,便是觉得真定郡王气度恢弘,立真定郡王为皇太孙,不容易造成同室操戈,所以这时候,延昌郡王一派,真定郡王反而不能打击,要打击,那也得是圣人之命,否则很容易给真定郡王这边留下不能容人的印象。

宁摇碧微微一笑,道:“这是小事。”他看向卓芳甸,慢条斯理的道,“好了,说一说你预备给本世子的好处罢,若是能叫本世子满意,本世子保证欧纤娘这辈子也嫁不进陈家!”

他笑吟吟的,“若是你敢设计本世子,本世子也能保证你这辈子嫁得都不是人家!”

第二百零三章 幕后真凶(上)

卓芳甸淡淡的笑了笑:“真是对不住,方才我说差了,世子富贵权势远在我之上,我可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世子的。”见宁摇碧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卓昭节也是满脸狐疑之色,她忽地话锋一转,道,“但小七娘恐怕很需要!”

宁摇碧思忖了下,看向卓昭节,卓昭节厌卓芳甸戏弄宁摇碧,便淡淡的道:“我想不出来我有什么缺少的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瞧不上卓芳甸能给的好处了。

然而卓芳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个教唆算计你表弟、划伤震城士子林鹤望的幕后真凶是谁了?”

这话让卓昭节瞬间愣住了:“你知道?!”她脸色一变,“难道是你干的?!”

“这怎么可能?”卓芳甸嗤笑了一声,道,“你也太高看我了!两年前的秣陵可是风生水起,咱们家小八郎千里迢迢去‘求学’不说,连世子都亲自南下了一回,我那时候才十四岁,在侯府里安插几个得用的心腹还要防着被大嫂、四嫂看破拔除,我能插手得了秣陵的事儿?”

卓昭节冷笑着道:“你不能插手?那你怎会知道此事?这件事情如今就是在游家,晓得的人可也不多的!”她忽然觉得不对,诧异道,“两年前?两年前的什么事情引起了如今这件事?是什么?”

卓芳甸哼了一声道:“自有旁人告诉我,我才知道,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谁?”卓昭节双眉一扬,打断了她的话。

卓芳甸淡淡的道:“先说这个能不能换世子帮我吧?”

宁摇碧道:“自然可…”

他话才说到一半,卓昭节却厉喝道:“不成!”

她瞪着宁摇碧,道,“我可不敢相信这小姑姑,谁知道她是不是拿话哄着咱们的?”

“我能知道你那表弟是被人教唆才会误伤了林鹤望的,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知道其中内幕?”卓芳甸反问,“估计这一点,连那林鹤望都不清楚吧?”

卓昭节微一蹙眉:“小姑姑是在威胁我么?”

林家当然不知道游煊误伤林鹤望乃是被人教唆、或者是压根被人算计的。

若是知道,林家即使慑于游家的权势,但原本的怨怼恐怕就要到怨毒的地步了,毕竟游煊年幼,和林鹤望也无仇恨,林家好歹还能够安慰自己这都是命,若是知道有人在其中筹划…林家怎么肯甘休?

关键是若这教唆只有那会百戏的女子也就算了,偏偏宋维仪也被卷了进去!

这可是游家豁出嫡亲幼孙要保的前程远大的郎子——毕竟游煊担了所有责任,还能说他小孩子家不懂事,放到大理寺去判断,游家如今陪人上京求医、主动赔偿弥补,也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但宋维仪被捅出来就不一样了,任谁都会怀疑这是宋维仪或嫉妒或怨怼或怀有种种不可告人的恶意,故意为之!

甚至那百戏女子指不定也被怀疑是宋维仪收买了去利用游煊的!

虽然宋维仪是秣陵解元,但正因为他是解元——这样的荣誉背后不仅仅是嫉妒,还有许多士子及其家眷会抱着会试之前干掉一个解元是一个的想法,毕竟举国才子如云,汇集长安,但每科取士,也才三百不到罢了。

江南的解元,可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能够将这么个对手在下场之前就解决,除了极少数真正光风霁月、或者对自己实力有极大信心的士子外,谁也对宋维仪身败名裂被取消下场资格乐见其成的。

察觉到卓芳甸的确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卓昭节脸色却沉了下来!

“威胁?”卓芳甸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道,“小七娘疑心倒是不轻,只是你如今却疑心错了,你若是不肯听这件事情,才是留着一个威胁而不自知呢!”

她慢慢摇着宫扇,悠然道,“这么说吧,如今是你最好的解决这个威胁的机会,过了明年,一切都很难说了,不,不用过到明年,再晚几日,恐怕即使我不告诉你,这件事情也会在整个长安传开…到那时候,你的外祖家精心挑选的郎子宋维仪,会有什么下场,小七娘你猜也能猜到吧?”

卓昭节沉下了脸:“你凭什么这么说?”

“本世子答应了,你说罢。”宁摇碧忽然道。

“九郎!”卓昭节一皱眉,宁摇碧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无妨的,不过是让陈家与欧家把庚贴退回去,也未必一定要大动干戈。”

卓昭节气道:“若是旁人早就算计好了——”

“算计我?”宁摇碧哑然失笑道,“你放心罢。”

他虽然没多说,但既已坚持答允,卓昭节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道:“小姑姑如今可以说了罢?”

卓芳甸好整以暇的道:“其实我先说事情,难道不是诚意的表现吗?小七娘也把我想的太坏了点,你不在长安长大,大约不知道,满长安谁敢蒙骗雍城侯世子?好啦,说正经的——说起来呢,这件事情其实和你还是有点关系的。”

卓昭节怔了一怔,道:“你是说那柄匕首?”

“哦,我说错了,是和两年前还在你身边的那两个大使女有关。”卓芳甸自己剥了个菱角吃了,惬意道,“你也不要听了这句话就露出懊悔之色,我知道前两日赫氏生辰,你从江南带过来的使女似乎遇见过那个叫…叫明吉是吧?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明吉绝对不会告诉你真相的,这也不奇怪,她如今性命又不再捏在你手里了。”

卓昭节凝神片刻,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合与明吉吗?但这两个人从前与煊郎也没仇怨吧?”

“煊郎就是你那表弟吧?”卓芳甸得意一笑,道,“也许没有仇怨吧,但这件事情其实应该怪你,谁叫你让那两个使女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而后又把她们活着放了出去?”

“小姑姑,如今九郎还没开始动手!”卓昭节见她只顾兜着圈子戏弄自己,不禁微怒着提她。

卓芳甸看了眼正向自己投来冷冷一瞥的宁摇碧,也收了讥诮之色,淡淡的道:“我也没说错,两年前,你外祖父家的一个小娘子,就是你的表妹之一…应该是三房里的吧?应该是位嫡女,预备要从林鹤望的两个交好未娶的知交好友里选婿是不是?”

“嗯?”卓昭节听得此事,微微惊讶,飞快的思索当时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想来想去,当时班氏和游家三夫人虽然在宋维仪与麻折疏之间有过争执,但对外可没弄出什么事情来呀!

这个争执…传了出去又怎么样?又不是游灵在这两个郎君之间游移不定,长辈为晚辈挑选夫婿时有些商议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古往今来有几个人给女儿、孙女择婿时是随便挑一个、急不可耐把事情定下来的?

何况以游家在秣陵的地位、以游灵的才貌,挑挑选选那也是应该的。

卓芳甸唇边露出一丝冷笑,道:“你大约没觉得当时有什么不该叫使女知道的事情,但换一个人来想就不这么认为了,本来按照你那表妹的生母的意思是选麻折疏这个人的,可你外祖母却定了宋维仪!麻折疏出身商贾,家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改掉商籍、让他得以进入书院读书,自然是指望他能够光耀门楣的,因为麻家商贾出身的关系,他一向都很被一起读书的人看不起,但如果他能够娶到翰林、哪怕是告老翰林的嫡亲孙女儿,接着又与咱们卓家扯上了关系,往后的路要好走多少?你外祖母坏了他的好事,他能不怀恨在心吗?”

“竟然是他!”卓昭节被卓芳甸提醒,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幕——

难得离开三房的四表妹游灵带着三夫人跟前的使女踏进缤蔚院,淡淡的请求自己陪她到前院去一下,原因是三夫人看中了麻折疏,却不被班氏同意,所以想让卓昭节陪游灵去看一看人,指望晚辈看中之后到班氏跟前祈求了改变班氏的主意…

那一日,知道游灵的来意后,卓昭节觉得应该寻个正经的理由,免得被人猜疑去前院的目的,所以她以游灵的口吻给白子华写了一封信,让游灵抄了一遍…当时伺候笔墨的正好是明合与明吉!

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地方,大凉风气开放,虽然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做主,但除了极少数迂腐人家外,寻常人家给女儿物色人选时,总是要让女儿亲眼看一看、询问一番意见的,像之前白家吕老夫人借口做寿为秣陵门第仿佛的人家做媒,不就是特别让出园子让没成婚的郎君、娘子在园子里彼此了解么?

所以当时卓昭节自然不觉得需要特别瞒着明合、明吉,她记得自己陪游灵到前院时,带的也正是这两个使女。

不想后来明吉成了麻折疏的妾,显然是她把麻折疏差点就可以成为游家女婿的事情,告诉了麻折疏,从而引起了麻折疏处心积虑的报复!

但…卓芳甸这番话虽然言辞凿凿,可卓昭节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照小姑姑这么说,这麻折疏,是为了没能与我四表妹定亲所以怀恨在心,要报复游家,但如今来看,他虽然设计我六表弟确实报复了游家,但为什么又要扯上林鹤望?林鹤望可是他的知交好友!”

不等卓芳甸说话,卓昭节又沉声道,“不要说什么麻折疏因自己出身商贾,所以嫉妒林鹤望已久!按我来看他更该嫉妒与怨怼的该是宋维仪才对!而且麻折疏既然心存功利,为没能攀上翰林家做下这等恶毒的报复,那就更该看重林鹤望这个朋友了,毕竟林家是,林鹤望才学也好,若非破了相,中榜之后,亦对麻折疏有好处!”

卓芳甸吃了几片嫩藕才淡笑着道:“确实如此,但你不会知道,造成麻折疏彻底没能攀附上你外祖家的人,正是林鹤望!”

卓昭节一惊:“什么?”

“或者说,是林鹤望的妻子白子华。”卓芳甸似笑非笑的道。

第二百零四章 幕后真凶(中)

“白姐姐?”卓昭节眉一蹙,“小姑姑如今既然要说出来了,又何必如此云山雾罩?”

卓芳甸看了看水轩外,道:“好吧,实际上事情还是很复杂的,我听人从头到尾说完了,也不是什么都清楚,也许你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曲折,毕竟两年前你可是就在秣陵——两年前,游家要为你那嫡出的四表妹议亲,当时宋维仪和麻折疏都有可能,这件事情在你的使女后来遇见麻折疏透露之前,就被林鹤望觑出了端倪,并在私下里和白子华说起过,只不过他也吃不准游家到底看中了谁,虽然他和麻折疏关系不比和宋维仪差,但你也知道,他自己是出来的,总归有些自矜出身和门第的,宋维仪虽然景况不如麻折疏优裕,到底是大族子弟,游家又是秣陵城里一等一的书香府邸,所以照着林鹤望的猜测,自然是宋维仪的可能更大一些。”

卓昭节蹙着眉听到此处,就问:“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鹤望与这两个人关系都不错,以这两人的出身背景,能够娶到你那四表妹都是高攀了的,他一个好心,就想帮忙探出游家看中的到底是谁,好让那人心里有数,时机合宜了就去提亲,也免得误了这件好事。”卓芳甸悠然道,“但这种给女孩子议亲的事情,没成之前一般是不叫郎君们晓得的,倒是小娘子们,因为在后院,更可能在老夫人那里听到风声,而林鹤望是男子,他当然不好向你和你的表姐妹们打探消息,但他已经成婚,这件差使,自然交给了他的妻子白子华!”

见卓昭节面露回忆之色,卓芳甸继续道,“反正白子华在对你们姐妹的旁敲侧击中,也不知道怎的,就认为游家看中的是宋维仪,根本没想到麻折疏也在人选之列,她把这个结论告诉了林鹤望,也符合林鹤望之前的揣测,所以林鹤望当时就把事情存在了心里。”

卓昭节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自己或游灿等人什么时候对白子华透露出过这样的倾向——两年前与白子华说的话,当时又觉得有什么特别紧要的,她哪里还记得?

再说那日白子华的揣测也是极轻率的,卓昭节也不过是问了句宋维仪的剑技,白子华回头就告诉林鹤望游家看中的是宋维仪,其实是先入为主、早就在心中认为游家只可能看中虽然一时落魄但却是正经大族子弟的宋维仪了。

她没有想起来,只得继续听卓芳甸说下去,卓芳甸道:“后来到了去年,林鹤望、宋维仪、麻折疏一起过了乡试,宋维仪还得了解元之衔,尔后就请了他们的老师、即怀杏书院崔山长到游家提亲,解元求亲,又本是游家内定的人选之一,自然是一求一个准…”

“小姑姑不是说,麻折疏本也有这个机会?”卓昭节皱眉问。

卓芳甸讥诮一笑,道:“是啊,本来在你身边伺候过的两个大使女,明合与明吉,是在两年前就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被从你身边打发走的,对不对?这两个使女,叫明合的两个多月前死了,你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卓昭节如今没心思和她玩猜谜,便冷声道:“还请小姑姑示下。”

“她是偶然发现了明吉曾经引荐入游府伺候过几日的所谓远房表妹,原来就是秣陵通缉过的女贼…陈珞珈!”卓芳甸慢条斯理的道,“本来她这么去告诉了游家老夫人,也不至于就死,偏她一时糊涂,知道明吉做了麻折疏的妾,麻家可是秣陵府都有名的巨贾,思量着借此与明吉讹一笔钱财傍身,于是,麻折疏请了陈珞珈出手,让她猝死了,她又不在你身边伺候了,谁家会为了个寻常的下人费心呢?就当暴死处置了。”

卓昭节脸上变色,道:“你还没说麻折疏恨上林鹤望的事情!”

“别急,我正要说到。”卓芳甸嘴角露出嘲色,道,“明合是因明吉而死的,但明吉为什么会做了麻折疏的妾,又说出来游家选婿之事,你不想知道吗?”

卓昭节蹙着眉:“小姑姑还请快点说的好!”

“这个明吉去年的时候就被游家放出府了,但似乎你并不知道,到底是伺候过你的使女,当时你还在秣陵呢,却一点风声都没叫你听到,你难道不好奇这其中的缘故吗?”卓芳甸反问。

“小姑姑!”见她这么东拉西扯,卓昭节不禁微微动了气!

卓芳甸哼了一声,才道:“这些都是有关系的,你急什么?明吉之所以会被放出府,是因为她被你外祖母跟前一个得脸的嬷嬷的侄孙瞧中,想求去为妻…”

卓昭节正忍无可忍的想让她说回麻折疏,不想卓芳甸接着说的却是,“但那个嬷嬷却看她不上,所以在你外祖母跟前给她求了个恩典,把她放出了府。”

“…”卓昭节呆了一呆,道,“是周嬷嬷要明吉出府的?不是说明吉不愿意嫁给周嬷嬷的侄孙,所以到我二舅母跟前求了情、外祖母和二舅母念她伺候过我,放了她出府去的吗?”

“那时候你还在秣陵呢。”卓芳甸用看呆子的目光看着她,道,“你身边不是还有明吟和明叶两个大使女,是和这明吉一道伺候过你的吧?如果她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侄孙,放着你这个旧主不求,去求你的二舅母?你身边会用这么傻的使女?”

卓昭节一噎,道:“照小姑姑这么说,那么为什么后来明吉被放出府却没寻我?”

“放她出府是主家的恩典,难道她还能过去和你说她很委屈?”卓芳甸讥诮的道,“何况,你那个周嬷嬷,乃是你外祖母的心腹,她看不上明吉,在你外祖母跟前说话把明吉放出府,就是不想她再和自己侄孙有什么,明吉若是去寻了你,你让她在府里留了下来,还不是落在了周嬷嬷的手里?难道游家的家是你当的?你当你一个外孙女能在游家当家作主了?就算你当的,周嬷嬷这样的老人,想冠冕堂皇的玩死一个小小使女还不简单?”

她慢条斯理的道,“除非你可以立刻为她寻个好人家,尔后把她嫁了,不然她去求你也不过是在你那里拿点儿好处罢了…事实上,周嬷嬷既然要打发她走,又怎么会不和她说清楚去找你的下场?这种老夫人跟前的老嬷嬷…嘿嘿,就好像你们没人敢小觑了沈姑姑一样,你觉得我身边的使女是更怕我还是更怕沈姑姑?虽然我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可她们若是做的不好,我虽然罚,也是明着,但若她们得罪的是沈姑姑,沈姑姑表面上什么也不说,若有撞她手里的机会…你如今已经定了亲,我不信四嫂没和你说过这些弯弯绕绕。”

“明吉得罪不起周嬷嬷的,既然找你也没什么根本性的扭转,她当然不敢再去找你,免得激怒周嬷嬷、回头零零碎碎的被收拾!秣陵府里游家可是一等一的大户了,是她一个小小使女能抵抗的么?”

卓昭节脸色阴沉了片刻,道:“那她怎么遇见麻折疏的呢?”

“这就要说到这几日被四哥与四嫂连亲眷一起请到四房里做客的谢娘子了。”卓芳甸说到“做客”二字时,有意咬重了字,淡淡的道,“明吉是个孤女,当初你外祖母选她伺候你,大概就是做好了让她陪你北上的准备的,所以挑了她这样出身的使女,她被放出府后,自然是没了去处,结果这时候遇见了那谢娘子。”

卓昭节皱着眉——难道谢盈脉…

她正犹疑着谢盈脉到底是哪一派的人,好在卓芳甸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那谢娘子与你有旧,认识明吉是你身边的使女,闻说她被放出府,又无处可去,就收留了她下来。”

“谢娘子收留过明吉?”卓昭节吃了一惊,“怎的她没有告诉过我?”

“恐怕是这谢氏自以为高风亮节,怕告诉了你有施恩的嫌疑吧。”卓芳甸唇边噙着一丝冷笑,道,“又或者明吉求了她不要告诉你…毕竟谢氏在秣陵也没有什么靠山,或者说她的靠山大概就是你,她也不见得得罪得起周嬷嬷,你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一会自己去问她一问,不就成了?反正现在她正在四房里‘做客’呢!”

卓芳甸又拈了个菱角吃了,嘴角微翘,道:“如今你知道明吉怎么成了麻折疏的妾了吧?陈珞珈最恨谢氏,她到了谢氏身边,哪里能不被陈珞珈留意上?陈珞珈自不知道她是因为曾是你的使女、所以被谢氏收留,见到谢氏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来,觑了个机会就把明吉弄到手,打探缘故,明吉么,落到女贼手里,为求活命,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叫陈珞珈晓得了她曾经伺候过你,如今又在谢氏身边,新仇旧恨的就迁怒到了她身上…”

“等一等!”卓昭节诧异的问,“陈珞珈从谢娘子身边掳走了明吉——难道她把明吉送给了麻折疏?这是为什么?还是…她到秣陵,与麻折疏有关?而且明吉既然被谢娘子收留,她忽然不见,谢娘子会不疑心?”

卓芳甸闻言,却看了眼一直默默在旁替卓昭节剥着菱角的宁摇碧,如今他手边的银碗里已经堆上冒了尖的菱肉,只是卓昭节尚无空暇——卓芳甸嘴角一勾,道:“小七娘,你的福气可真好!”

她这句话显然不是夸奖,更多是揶揄,无非是觉得卓昭节这么愚笨居然还被宁摇碧倾心上了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冷不防宁摇碧放下正在剥的菱角,冷冷扫了她一眼,卓芳甸一皱眉,只得敛了揶揄之色,淡淡的解释道:“明吉本来就是孤女,她被谢氏收留的辰光也不长,两个人根本还不怎么了解对方,而且谢氏也不可能收留着她一辈子,总归她是要谋取条出路的,所以陈珞珈劫.持她后,大致问了问,让她留了封书信说另有去处,谢氏自然也就相信了,要知道谢氏收留她是看在你的份上,可明吉一来那时候也不伺候你了,二来她一个小小的使女,谢氏有必要怀这么大的疑心去追查她的下落吗?自然就信了,后来明吉做了麻折疏的妾,谢氏自然会认为,这就是她找的去处,那就更不会怀疑了。

“至于陈珞珈和麻折疏么…两年前,陈珞珈虽然寻了女尸代替自己,躲过了世子的追杀,但当时也受了重伤,恰好为麻折疏所救。后来的两年里也是麻折疏在安置她。”

卓昭节皱紧了眉,道:“这个麻折疏…倒是好大的胆子!”

“他胆子也没那么大。”卓芳甸嗤笑了一声,道,“因为在他看来,不过是置了个百戏班子出身的外室罢了!”

第二百零五章 幕后真凶(下)

“什么!?”绕了半天,如今话题总算绕到了当初是谁设计游煊上面了!

卓昭节不觉肃然,跪直了身子。

卓芳甸惬意的扑着宫扇,道:“说起来,陈珞珈的那个替身,与小七娘你还有世子,都是照过面的呢!”

“…是当年青草湖上的那个?!”卓昭节心念一转,已经想到——她看过的百戏班子虽然不只那一个,但也和宁摇碧照过面,可以确定就是那次游湖的那个了!

而且,游炬才到长安的时候不也询问过当时献上剑舞的那小娘子、说怀疑她是设计游煊的人吗?

此刻卓昭节仔细一想,骇然发现——游炬问起来时,因为当时还不知道陈珞珈未死,如今想来,陈珞珈与那百戏班子献过剑舞的红衣小娘子身量极为相似!

陈珞珈年岁未知,但她是谢盈脉的师姐,谢盈脉门中是以年岁排序,那么她定然比谢盈脉年长的,两年前谢盈脉十七岁,陈珞珈的年纪更在其上,但当时陈珞珈望之却不过十四五岁,更像是谢盈脉的师妹,卓昭节的记忆里,陈珞珈身量窈窕娇小、长眉入鬓,乃是个生得极像侠女的女贼。

而那舞剑的小娘子,看着十五六岁年纪,也是窈窕身量,英姿飒爽…后来谢盈脉认尸的时候,那尸体已经被泡得变了形,面目全非,而且谢盈脉因为和这个师姐打小不和睦,也不是很了解陈珞珈,何况当时师姐妹都好些年没见了,所以只能从伤口、骨骼、茧子这些地方来判断。

陈珞珈与那舞剑的小娘子身量既然相似,骨骼当然也是差不多的,伤口可以后来照样加上去,让谢盈脉和秣陵府最终判定的还是茧子——因为娇小如陈珞珈的小娘子好找,但常年习武所留下来的痕迹可不是能够做假的,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谁会特别去习武?就算是家境贫寒人家时常劳作的小娘子,但劳作留下来的茧子和握惯了兵刃的茧子位置显然不同,这是判断尸体是不是陈珞珈的一个很重要的证明。

当时的秣陵府没有想到百戏艺人也需要勤奋苦练、粗通武技——何况,卓昭节不知道,宁摇碧在旁微微皱眉,他却是很清楚的,当年因为他的一时顽劣,为游家没有登门致谢而生气,苏史那为了哄他高兴,就打发人设计了污蔑游炬一事,为了不让游炬有人证证明清白,就把那百戏班子和船家打发了…这件事情是通过秣陵太守孟远浩办的,孟远浩一直到现在都为宁摇碧瞒着此事,为此就更不会往百戏班子那边查了。

宁摇碧甚至推测出来,假如游家疑心到了百戏班子身上,想要借助官府的力量去查什么的话,估计效果也不大。

孟远浩不想得罪游家,但更怕惹恼了宁摇碧,所以他定然是一推二六五,什么都不认,什么都不说,只要没有实际的证据,游家也不能当真怀疑他什么…毕竟谁会想到宁摇碧会为了那么点小事就动了使人污告游炬、甚至为此还让一位太守去打发掉可以为游炬佐证的船家与百戏班子这么两群人?

…若非自己当年一时胡闹,恐怕游家世居秣陵,没有孟远浩的推卸甚至是阻挠,早就查到麻折疏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