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说,这麻折疏如今杀起来有许多的麻烦,让咱们不要插手,他来解决。”卓昭节郁郁的道,“但我听着即使他下手,往后…”

“那么卓芳甸说的就是真的了。”游氏打断了女儿的话,对冒姑道,“这件事情是麻折疏与陈珞珈一起做下来的,陈珞珈如今关系重大,既然她当年没死,如今还到了祈国公府的手里,雍城侯府不可能不将前因后果探察清楚!九郎没说卓芳甸说谎,便是默认了这经过。”

卓昭节建议道:“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章老夫人?”

游氏沉默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如今不方便说。”

“为什么呀?”卓昭节吃惊的问,本来她以为凭着侯府的权势,要弄死麻家上下也不过是轻而易举,所以也没想到一定要交给林家去下手,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痛快,但现在事情有变,麻折疏因为陈珞珈的关系被牵扯进了皇太孙的争斗里,卓家、游家都不方便动手了,虽然宁摇碧主动接过去,可卓昭节心疼未婚夫,自然就琢磨起了索性隐下陈珞珈与祈国公府这边的牵扯,就哄着章老夫人去报仇,岂不是很好?

卓昭节虽然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思,然而她到底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若能保全自己在意的人,坑上旁人却是顾不得了,究竟人有亲疏远近。

没想到她这主意还没和游氏商议,却立刻被游氏否决,不由诧异。

“你有证据么?”游氏反问,“这麻折疏,他是林鹤望多年的好友,说他才是主使划伤林鹤望的人,可去哄煊郎的是陈珞珈,麻折疏什么时候出过面?明合被灭了口,而如今陈珞珈在哪里?无凭无据的,章老夫人和林鹤望会相信?指不定还以为游家想要耍赖不想赔偿他们了!”

她叹了口气,“林鹤望与章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这些日子早就存下来对游家的怨怼了,这心里就不愿意相信咱们这边任何疑似推卸责任的话!莫说他们,就是宋维仪——这是游家的自己人了,你以为他会完全相信?这就好像你和灿娘一起长大的,有一天你大伯母来和你说,其实灿娘嫉妒你比她生得美貌,早就有害你之心,你会信么?”

卓昭节被问得瞠目结舌,半晌,忽然道:“但有一个人可以佐证!”

“你是说明吉?”游氏再次摇头,“别忘记,她是你身边出去的大使女!”虽然两年前明合与明吉就被班氏赶出内院,失了贴身伺候卓昭节的差使,但外人可不会认为明吉之后做的事情与卓昭节没有关系,指不定还认为卓昭节这是利用旧仆如今的身份陷害麻折疏呢!

卓昭节闻言变色道:“母亲,难道就这么任凭煊郎被冤枉着?”

“煊郎毕竟是下手的人,总而言之是脱不了关系的。”游氏冷笑着道,“如今去告诉林家煊郎是被人算计了,林家定然要疑心咱们别有用心,所以,等这回林家纳妾时,把条件与章老夫人谈好了再透露给她,让章老夫人自己想去罢,宋维仪乃是解元,不可能怕了林鹤望的功课强于他而下手!再说灿娘还是白子华的弟妹,游家和林家是转着弯的姻亲呢!你二表姐嫁的也是震城,黄家与林家还有点亲戚关系,游家可没理由要害林鹤望,到底是谁心胸狭隘欲毁林鹤望前程,以章老夫人的精明,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外祖母那边?”卓昭节总觉得这么做虽然有道理,可怎么想都是一股子郁气堵在了心口,奈何如今局势复杂,根本不是由着性.子来的时候,只得闷闷的转了话题。

游氏道:“自然要速速传信过去的,不过现在就不能借用九郎的猎隼了。”她知道女儿这个年纪正是为了心上人一往无前的年岁,生怕女儿认为这么做是故意和雍城侯府疏远,特意解释了一句,“否则九郎的猎隼这个时候飞去江南,往后更加要说当年秣陵那些事情是他干的。”

又道,“你大舅舅和二表哥、五表弟那里也要说一声,总而言之麻家是不要想好过了,区区一个商家,以游家、白家、林家的底蕴,要冠冕堂皇的玩死他们有什么难的?无非是不想让他们体面的死,死后还没人知道他们作下来的龌龊事罢了!”

因为知道卓家过几日就要随圣驾去翠微山避暑,林家把纳妾的日子定得很紧,但又要照顾到卓知润即将成婚,虽然他不是四房的,然而如今又没分家,四房少不得也要搭把手的,所以再怎么紧还是定在了卓知润的婚期后。

六月初九这日天气其实不怎么好,一早就是恹恹的,巳初还不见日头,早起到镜鸿楼来寻卓昭节说话,议论一会去看新妇的卓玉娘伏在三楼的栏杆边,望着外头铅灰色的天空,啧啧道:“我听人说,小娘子幼时若是骑过狗,嫁人这天必然会要下雨【注】,莫非咱们这位七嫂小时候干过这样的事儿?”

卓昭节抱着粉团玩,闻言扑哧一笑,道:“但凡小时候家里养过獒犬又不怕的,谁不会好奇心起骑上去玩一玩呢?”

卓玉娘甚是畏犬,听得一个獒字脸色居然就变了变,道:“无畏真正可恨,他如今成日里带着那条猛奴在外头耀武扬威,我今儿个过来打发了三拨人探过才敢出门!”

“其实那许多人在,不会有事的。”卓昭节劝道,“旁的不说,莲心还能不护着你吗?再说无畏总是咱们的侄儿,他放猛奴跑出来也不过是顽皮罢了,哪里当真敢叫猛奴咬咱们?”

卓玉娘悻悻的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奈何我见着就害怕,不由自主要跑。”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因为婚礼是在黄昏才开始,还得卓知润先到丁家去接亲,接到了丁氏才好回侯府,所以这会侯府上上下下还都能偷会空,倒显得很是悠然,说着说着,卓玉娘忽然叫莲心退开些,就凑到卓昭节跟前咬耳朵:“七娘你从前见过那江十七?”

“我知道的可都告诉大伯母了。”卓昭节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江扶风前两日因为伤情稳定,本来已经可以被江家接回去了,但是大夫人别有所想,悄悄与游氏说了,就借口他如今的伤乃是卓玉娘撞的,定要留他全好了才走,现在卓玉娘也亲口问了起来,那就是大夫人心里有些选择了。

卓玉娘咬着唇,歪着头想了片刻,声音低不可察的道:“今儿…人都在上房那边或者三房里,母亲说,正好四房这边下人也要过去帮忙或看热闹,叫我…嗯…他毕竟是我撞伤的,叫我过去…赔个礼…”

卓昭节这才恍然她为什么一早就打扮整齐的到自己这里来了,虽然来了之后说的都是看热闹的话,可今日是三房卓知润娶妻,三房里又有卓昭姝在,卓玉娘应该去到三房才对嘛!再说新妇进门还早,这会就上了妆,一会定然要还再补,岂不是麻烦。

原来却是为了江扶风来的。

她想了一想,才道:“那过一会就去罢,虽然新妇要到黄昏之后才进门,但宴席是这会就开始预备了,今日下人确实调走了不少。”

“但总也留了几个下来的吧?”卓玉娘绞着帕子,微微红了脸,低声道,“万一被撞见…岂不是很尴尬?再说伺候他…我是说江十七的下人,总不会离开呀?”

“过去的路上不必担心,江小舅…江十七郎如今是住在了朗怀轩,咱们就当去找八哥的。”卓昭节给她出着主意,“一会我让初秋去和母亲说一下,先把朗怀轩里的下人都派到三房或上房去帮忙,只留江十七郎身边伺候的人,然后咱们到了朗怀轩,随便寻点什么事情把人打发了,不就成了?”

她心里有点啼笑皆非,因为侯府差不多都知道江扶风是卓玉娘撞得伤上加伤的,如今卓玉娘打着找卓昭粹的旗号进了朗怀轩,总不能转身就走,去探一探江扶风,赔个礼,也没什么可说嘴的,卓玉娘却是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模样,说到底还是已经拿江扶风当很有可能的夫婿看待,这才惦记着要把下人都打发走。

“你陪我去?”果然,虽然卓昭节这么保证了,但卓玉娘踌躇片刻,还是道,“不然我一个人去寻八哥也太欲盖弥彰了。”

卓昭节本待要笑,却不期然的想了起来两年前游灵也让自己陪着去前院看麻折疏、却因为林鹤望的缘故造成误解一事,笑容顿时凝滞了一下,才道:“好啊。”

卓玉娘见她答允,才暗松了口气,卓昭节却又小声问:“六姐不是见过江十七郎的吗?当日还撞到他身上的。”

闻言,卓玉娘俏脸一红,恼怒的哼了一声,才道:“那时候…我被猛奴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人?那天统共有些什么人我都没留意到呢!”

卓昭节闻言不觉失笑:“原来是这样?”

“再说这回母亲是叫我去赔礼,我也觉得我很该和他赔这个礼。”卓玉娘红着脸道,“亏得没出大事呢,不然可就害了人家一辈子了。”

“一撞倒是撞出了件姻缘来,我看江十七郎是很愿意再被撞一次的。”卓昭节打趣道,卓玉娘却啐了一口:“再撞次再来次姻缘?”

卓昭节被她啐了才发觉这话说的不对,赶紧讨饶,堂姐妹打打闹闹的,一早上过的也极快。

第二百十章 赔礼

卓昭节打发初秋到念慈堂说了朗怀轩下人的事情,不久后就带回了游氏早就把朗怀轩里除了伺候江扶风以外的下人全部打发到三房去帮忙的消息,卓玉娘知道后禁不住红了脸庞。

到了午饭的时候,卓昭节留卓玉娘用过饭,饭后少歇,觉得辰光差不多了,就换了身衣裙,各带了两个伶俐的使女,似乎漫步一样出了镜鸿楼。

卓昭节多了个心眼,把粉团也抱上了,两姐妹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走,渐渐的就往朗怀轩里去,到了轩外,卓昭节装模作样的对卓玉娘道:“八哥今儿应该是在家里的,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别是在躲懒,一会七哥那边要帮手,他也不去。”

卓玉娘会意,点头道:“咱们去闹他一闹。”

于是阿杏上前叩了半晌门无人应,一推之下门倒是开了。

卓昭节见状就道:“咦,八哥莫非不在?但怎的也没人应声?这些下人可别都去瞧热闹了,没得不留人照拂江家郎君!”

既然话都说了,那当然要进内去看一看江扶风是不是被怠慢,方能显示卓家的待客之道,于是两姐妹心安理得的带着人进去…阿杏故意落在最后,极为伶俐的把门给掩了。

朗怀轩说是轩,其实也是个独立的小院,进去之后挨着门户这儿是回字形的长廊,即使雨雪天也可以从两侧的回廊走不弄脏鞋履,但如今天色虽阴却并未下雨,中庭还是干的,自然可以踩下去,这中庭铺设青砖,东南角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靠着四面回廊是一圈儿及膝高的杜鹃花丛,这会正开得艳丽,虽然天阴着也招了许多蜂蝶簇拥其中,显得十分热闹。

为了表示对江扶风的歉意,卓昭粹特意把自己的卧房让了出来,如今自己却是住了书房——以正对着中庭的明堂为界,卧房在东,书房在西,其实大小都一样,也就是陈设不同罢了,书房里也有读书累了用来安置或小睡的榻,如今就是卓昭粹安置的地方。

因着如今天热了,此刻两边的窗子都开着,书房这边,大概卓昭粹不在,伺候的人也都遣走了,所以虽然开了窗,却又放了一挂紫竹帘下来,以防人不在时风雨侵入。

卧房那边,竹帘只挂到一半,窗后似有人影,但这会卓昭节与卓玉娘也无暇多看,因为两名青衣使女已经从堂内走出,屈身行礼。

“八哥在么?”这两名使女自然就是卓家安排伺候江扶风的下人了,卓玉娘暗拉了卓昭节的袖子一把,嘴上却问道。

左侧的使女恭敬道:“回六娘,九郎方才打发人过来请八郎到三房去商议事情了。”

“这轩里伺候的人呢?怎么我们方才在外头问起也无人答应一声?”卓昭节故作不悦,虽然卓玉娘年长,但这儿是四房,这责备下人的话自是卓昭节来说的好。

那使女忙道:“七娘不知,因着今而天色晦暗,怕有雨,三房那边有几席布置得离窗太近,恐怕要打雨,若是关窗又怕气闷,大夫人想到拿几面镂空屏风隔一隔,但这样的大件都在库房里,拿取不易,如今是去帮忙搬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那是咱们错怪他们了。”卓昭节点了点头,道,“你们是伺候江家郎君的罢?江家郎君如今好吗?不可因为今日家中有事就怠慢了!”

那使女道:“婢子如何敢怠慢郎君?”又道,“婢子昨儿个听大夫说不妨事了,只要静养就成。”

“这可真是太好了。”卓昭节想了想,道,“既然八哥不在,咱们又进来了,总不能不探一探江郎君就走,你们进去通报一下。”

这时候在屋中隔窗已经听了片刻的江扶风忙道:“两位娘子但请进来,不必如此客气的。”

本来卓昭节和卓玉娘与两名使女说话的回廊其实就在正堂外了,任谁都知道江扶风定然在里面听得清楚,但到底男女有别,若是卓家的郎君,江扶风早就让使女直接请人进去说话了,但来的是两位小娘子,江扶风却不便招呼什么了。

如今卓昭节说了要进去探伤,他才能开口。

卓玉娘听得这话,虽然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早就想过了,事到临头,面上又是微微一红。

闻得江扶风开口,卓昭节忙又道了一声:“打扰江郎君养伤了。”

这才示意那两名青衣使女引路,拉了把有些失神的卓玉娘跟了上去。

卓昭粹的卧房,其实卓昭节还没来看过,但如今虽然是江扶风住着,他到底是客人,料想也不会改变太大,卓昭节进去之后迅速四下里打量了一眼,这卧房其实中规中矩的很,让卓昭节诧异的是,虽然四下陈设摆件也都称得上富贵繁华,但比起自己的镜鸿楼来可就差远了,她那镜鸿楼,单是番莲驮兽纹的珊瑚水晶镜,上上下下却有三面,一楼一面,是怕卓昭节有时候不及到楼上查看,就能够对镜整理妆容。

这种镜子乃是极西之地的工艺,单是镜面照人清晰之极,就已经价值连城,更不必说装饰的珊瑚、珠宝、镜后镜旁的雕琢,在产出它的地方也是贵胄才用得起的,经胡商远道贩运到长安,价格自然又不能与产地所售的比。

游氏却仅仅为了女儿方便就一口气布置了三面,但再看卓昭粹的屋子,屋中也有供梳洗的镜台,但上面赫然只是极寻常的一面铜镜,虽然被打磨得光滑,到底不能与水晶镜相比。

更不要说四周摆件里,连夜明珠都难得一见。

卓昭粹也是游氏的亲生子,游氏当然不可能苛待他,若说游氏是把朗怀轩的东西搜出去装点镜鸿楼也不可能,卓昭节很快想到了朗怀轩富贵不及镜鸿楼的缘故——自己这八哥可是四房最有指望考取功名的一个,若把这朗怀轩弄得和自己的镜鸿楼一样除了穿的衣物之外没有一件东西不是前朝古物,怎能不担心卓昭粹玩物丧志?

因为书房就在西面的缘故,这间卧房就未备书案与文房四宝,靠窗的地方是一张矮榻,这时候已经铺上了竹席,江扶风一身藕荷色越罗圆领袍衫,金环束发,此刻正斜躺在榻上,背后垫了三个隐囊,他虽然是在养伤,却没有什么病态,不看他刻意伸直的左腿,以及薄被下微微隆起、显然是包扎过的痕迹,实在看不出来如今带着伤。

见卓昭节与卓玉娘进来,江扶风在榻上拱了拱手,笑着道:“身上有伤,不便起身与两位娘子见礼,还望娘子勿怪。”

卓昭节早就知道这江扶风虽然在秣陵时有许多的风流韵事,但其人一向喜欢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印象,此刻见他虽在榻上依旧风采不减,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林鹤望,江扶风与林鹤望也是极好的朋友了,两年前在青草湖边遇见林鹤望时,何尝不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可现下林鹤望因着容貌被毁、前程断绝,上回在兰陵坊里见到时,已经与两年前迥然了。

定了定神,卓昭节忙与卓玉娘一起还礼,抿嘴笑道:“江郎君客气了,今儿个咱们七哥娶妇,轩中下人大抵被遣去三房帮手,却是怠慢了郎君。”

江扶风为人不说明察秋毫,但也不是粗心的,何况他惯经风月,对男女之事最是敏感不过,卓昭节从前因为他的刻意误导,一直以为江扶风暗自恋慕过她,所以对江扶风一向就是客客气气、保持距离,见了面,也是一口一个“小舅舅”的提醒他两人辈分有差。

如今不但主动过来,而且还带着一个堂姐,甚至把“江小舅舅”的称呼改成了“江郎君”这含糊的称呼,江扶风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其中缘故,本来他前两日伤情稳定,江家又知道卓家今日有喜事要操办,特意遣人来接他回江家休养的,到底长住侯府也不是一件事。

而当时游氏与大夫人再三阻拦,可怜江扶云说得唇焦口躁也不过是拿了一张卓知润大婚的请贴回去复命,那时候江扶风心下就有些嘀咕了,毕竟对他来说在侯府养伤总归比不上回了大理正江府自在,何况江扶风明年还要下场,实在是辰光紧迫的,卓家若是当真为他想,没有什么缘由就不该继续留着他了。

这会看到跟前两个小娘子,江扶风才明白过来卓家的意思。

他心头迅速的盘算了一下,要是照着牡丹花会之前,这门亲事那是连想都不要想,必然要拒绝的,毕竟江家仕宦长安的两支都是持中,决计不愿意同敏平侯府扯上关系,但现在虽然圣人属意真定郡王,已经开始明确的扶持起了真定郡王,但因为圣人之后承位的是太子,太子却是极爱延昌郡王的,所以往后还不好说。

而且这些消息都是江扶风道听途说来的,他才到长安,又忙着明年的会试,还没空暇和堂叔等人打听朝中局势到底如何,江扶风思来想去觉得,反正侯府大夫人现下还没把话挑明,他先装着糊涂,等回了大理正江府,与江楚直商议过了,再决定是否结这门亲事好了。

这么想着,江扶风就客客气气的同两人敷衍起来。

第二百十一章 又落算计

出了朗怀轩,卓玉娘趁掠起鬓边一缕散发的光景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脸庞,只觉入手处滚烫,心知面上定然是赤红一片,又尴尬的想:其实也没说什么做什么呀?我这么羞愧又是何必?

虽然如此,但她总觉得有些抬不起头,就捏着手慢慢的随着卓昭节而走,到底是旁观者清,卓玉娘这会明显的神思不属,卓昭节却看出来江扶风显然是觑出了卓玉娘赔礼的真正目的,其实这也不难发觉,到底男女有别,正经赔礼怎么能没个长辈领着?

只是江扶风虽然看出来了,神色之间却是客客气气,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若对卓玉娘说了未免有点下不了台,所以卓昭节把卓玉娘送到四房门口,看着她远去,估计了下辰光距离新妇进门还有点时间,料想游氏还在念慈堂,就去念慈堂里寻到游氏,禀告此事的结果。

哪知她才和游氏说了句:“方才我陪六姐到朗怀轩那边赔礼…”

游氏就诧异的打断她话道:“什么赔礼?”

“不是大伯母吩咐的,让六姐趁今儿个七哥办事,咱们房里大部分人手都过去帮忙,去朗怀轩里给江十七郎赔个礼吗?”卓昭节呆了一呆,下意识道。

不想听了这话,游氏与冒姑都齐齐变了脸色,喝道:“胡说八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哪里有叫你们两个小娘子单独过去赔礼的道理?!”

卓昭节大惊失色,手里一直抱着的粉团被她惊讶之下捏痛,野性大发,一把抓在她手上,亏得粉团尚幼,爪牙无力,才没抓出血痕,饶是如此也把卓昭节手背挠痛,下意识的松了手,痛叫出声,游氏见这情形又惊又怒,赶忙上前拉过女儿的手细看,见被抓的地方只是红了一片才放下心,恨道:“这么热的天你抱着它做什么?这种小东西不过养着解个闷,往后不要叫它到你跟前了!”

这也是因为游氏晓得这狮子猫是宁摇碧所送,不然早就说出叫人追了粉团回来打死的话了。

卓昭节这会无暇理会粉团之事,先道了声:“无妨的,揉一会就好,是我不仔细捏痛了它。”又问前事,“六姐说是奉了大伯母之命啊?怎么会?”

她猛然醒悟了过来,恐怕大夫人根本就没对卓玉娘说这一番话!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卓玉娘自己迫不及待要见一见江扶风?

从卓玉娘一向大方得体,但方才在朗怀轩里和江扶风没说两句话就面红耳赤、出了朗怀轩好长一段路还神思不属来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卓昭节对自己这个堂姐的了解,卓玉娘是极听大夫人的话的,何况她直接缠着卓昭节陪她去偷偷探望江扶风也还罢了,如今打出大夫人的旗号来,哪里有不戳穿的?

莫非卓玉娘怕不提大夫人自己不同意吗?还是担心不提大夫人调不开朗怀轩里的人?

想到这里,卓昭节定了定神,沉声道:“母亲难道不知道?可我方才派了阿杏过来说过这件事情,并请母亲将朗怀轩里伺候江十七郎以外的下人打发的。”

游氏冷着脸,看向了冒姑,道:“方才阿杏来过?”

“是来过。”冒姑脸色煞白,道,“只是那会大房刚打发人过来说事情,婢子才要问她的时候,她却说没事了啊,那会正是午饭的时候,婢子只当她是来说六娘在镜鸿楼用饭之事的,觉着回头和夫人说声就是了,就没及时禀告。”

这会阿杏早就跪了下去,急急解释:“婢子确实得了娘子之命来报夫人与冒姑姑,然过来的时候正好冒姑姑将朗怀轩的人都调到三房去帮忙,又有其他下人在听命,婢子不敢打扰了姑姑,就说没事了…是婢子疏忽,请夫人、娘子责罚!”

游氏没理她,却问冒姑:“是大房里的什么人来要了朗怀轩的人?可是指定了朗怀轩?”

“是大夫人跟前的旖娘,她说今儿这天怕是要下雨,三房那边有几席靠窗太近,又是风雨面,怕打了雨进来,是以大夫人想从库房里取几架屏风出来,先放到廊下去预备,到时候也好遮挡一下。”冒姑嗫喏着道,“倒没说一定要朗怀轩,但既然要搬运屏风,婢子想,使女怕是不成的,八郎院子里的小厮大抵还算健壮能用,婢子就把他们交给旖娘了,因为夫人之前说过,今儿个大夫人和三夫人要什么咱们都尽量方便,婢子就…”

游氏脸色很难看:“挡风挡雨用屏风?大嫂当家多少年,什么时候这么糊涂过?难道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挂起帘子吗?这样的话你也信?”

“婢子也这么问了,但旖娘说这是四娘亲口.交代的,乃是大夫人所言,因为觉得帘子不够富贵,虽然用屏风会伤了东西,然而也不过这么一日,到时候使下人擦好了,晾干再还库就是。”冒姑小声说道。

“四娘说的?”游氏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怪不得六娘今儿个糊里糊涂的一早寻过来呢!这可怜的孩子!”

卓昭节在旁听着只觉得有些不妙,但到底哪里不妙却还有些未明,正自沉吟,游氏却已经在咬牙切齿了,恨道:“我当年就想着留着这么一个人在家里到底是个隐患,只不过不是咱们四房的事情,大娘随夫外放鲜回长安,大嫂膝下寂寞,对着自己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到底狠不下心来,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想她如今居然算计到四房来了!真以为大嫂心疼她,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不识好歹的东西,也不看看今日这是什么时候?她想干什么?自己命不好,就见不得妹妹们好好儿的?!”

冒姑脸色也难看得紧,在旁道:“夫人且息一息怒,今儿个是七郎的好日子,何况亏得事情也没闹大,如今收拾还来得及!”

“母亲?”卓昭节没想到游氏好好儿的说发怒就发怒,呆了一呆才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隐约听出游氏这是在骂卓绛娘,可卓绛娘素在大房不出门,也没听说过她和四房有什么仇怨啊?

但卓昭节大致猜测到,今日卓玉娘所谓奉大夫人之命去朗怀轩赔礼,大约就是卓绛娘弄出来的,游氏生气,除了从前似乎就不太喜欢卓绛娘外,更恨卓绛娘算计卓玉娘时,把自己也拖下了水!

可卓绛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昭节只觉得一头雾水。

游氏被冒姑伺候着喝了几口茶水,才冷冷的道:“这会我没功夫和你说,你六姐是个看着精明泼辣却心肠极软极好哄的,你也是个糊涂的!两个都不能让人省心!但你六姐与卓绛娘那小贱.人虽然不同母,然却也是一起长大,总归有特别的情份在,卓绛娘要哄六娘是极容易的,你和六娘这才见面多久?她说什么你怎么都不能想一想?!”

“我以为六姐不会骗我的。”卓昭节委屈的道。

“那别人会不会骗六娘?!”游氏恨道,“你做事之前不会想一想吗?没名没份的两个小娘子巴巴儿去探伤赔礼,这算个什么事?知道的说你们两个年幼无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别有所思!丢脸不丢脸?”不待卓昭节回答,又将手中茶碗哐啷一下砸到了还跪在地上的阿杏身边,怒斥道,“我叫你们伺候七娘尽心点,你们就是这么尽心的?两位娘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就不会帮看着点?!”

阿杏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说!

卓昭节到底要护着些自己人,便道:“母亲,这也是防不胜防,怎么说六姐也是我堂姐,都是自己家里的人,谁会把家里人当贼来看,日防夜防的?再者阿杏比我还小两岁呢,我尚且年幼无知,她就更看不出来六姐是被人骗了的了。”

“夫人,娘子心善,不会防备自家姐妹,六娘又何尝不是如?本来都是一家人,姐妹之间彼此友爱也是好事,奈何有人居心不良,如今最紧要的是告与大夫人知…夫人请想,方才那旖娘可是大夫人跟前的人,来的时候也口口声声奉了大夫人的命令,倘若是四娘捏造了大夫人的意思倒也罢了,可四娘打从当年回侯府以来,大夫人为了叫她排遣寂寞,将管家之权分了她些的,可别…”

冒姑看出游氏故意砸那个茶碗呵斥阿杏,根本就是为了给卓昭节收买身边人人心的机会,如今卓昭节已经替阿杏说话求情了,她当然也要觑好辰光搭桥,让游氏可以下台。

果然游氏听了她的话,脸色才稍缓,冷冷的道:“念着你们冒姑姑帮着说话,这次饶了你们!”

又吩咐,“阿杏扣了这个月的月份!”

阿杏忍着泪磕头谢恩——方才游氏发作的一番话她都听在耳里,卓绛娘的事情,虽然隐蔽,但她是游氏寄予厚望要好生栽培了陪伴女儿一辈子的心腹之人,又是打小被买进侯府,由游氏亲自精心调教,当然听过些许风声,此刻当真是把卓绛娘、卓玉娘两姐妹恨了个死去活来!

本来今早卓玉娘过来寻卓昭节,堂姐妹说说笑笑,傍晚还有七少夫人进门可以看热闹,这一天除了因为三房的喜事会特别热闹点外,阿杏根本就没想到什么意外,她是卓昭节的贴身使女,三房要借人手过去帮忙也借不到她头上,回头侯府因为喜事合府赏赐时却少不了她的,正是一派轻松之际,偏偏大房两姐妹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的把她拖下了水!

阿杏本来能被游氏看中,就是因为她既知道忠心又晓得变通,胆子也大,当初连宁摇碧都敢算计,更不要说卓绛娘与卓玉娘了。

当下阿杏谢恩之后,面上怯生生的退到卓昭节身后,心里却发狠定要给卓绛娘、卓玉娘颜色看!

第二百十二章 妯娌

游氏唱着黑脸帮女儿笼络了一回贴身使女的心,跟着也不迟疑,匆匆起身,命卓昭节跟着自己去寻大夫人,告知此事。

今日的喜事虽然是三房的,但侯府是大夫人当家,不管是哪一房的事情她总归是推脱不掉要帮手的,何况三夫人打从进门起,除了三房就没正经管过人与事,三房的嫡长子五郎卓昭远夭折,七郎这本来的庶次子实际上是长子,儿女的婚姻大事三夫人虽然不是头一次操持,但之前出阁的卓妩娘是庶女,又是女方,作为男方娶妇,三夫人却是从来没办过的,却是比不得其他房里有经验。

更有是如今局势不同,侯府所邀之客颇有微妙之处,没有大夫人出面根本就应付不过来的。

游氏料想大夫人这会应该是在三房里,就直接去了三房,到了里头一看,果然大夫人忙得脸现憔悴之色,正由使女伺候着喝着一碗参汤,三夫人在旁面有愧疚,却不能不继续问着许多她拿不定主意的地方。

看到游氏带着女儿进来,妯娌两个都暗松了口气,三夫人忙道:“四弟妹你可过来了,这么几件事儿,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劳累大嫂这会喝口参汤也不能歇神,四弟妹来得正好,快与我说一说。”

如今侯府还没分家,五房人之间除了大房、四房与五房十分的隔阂外,并没有旁的矛盾,像今日三房里有喜事,游氏当然也要帮手,却是因为今日所请之客众多,需要操心的地方不少,而三夫人又撑不住多少场面,大夫人和游氏必要留一个陪着她敷衍,是以大夫人和游氏商议好了,大夫人起早起来帮手,这会则是游氏过来换,让大夫人歇口气,免得两个最有当家和待客经验的夫人都疲惫不堪,扫了婚礼的兴致。

这会游氏过来,大夫人和三夫人自然认为游氏是略微提早过来帮手了。

又见卓昭节跟在后面,三夫人就招呼道:“八娘就在后面,正琢磨着招待小娘子们的茶水点心,七娘是要去帮她看看吗?”

三夫人这么不遗余力的请着妯娌侄女帮手,惟恐三房做的不好,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其实卓知润的婚事筹办的辰光绝对是不短的,虽然他是庶出,但书读得还可以,生母又安分,三夫人自己只得卓昭嘉一个亲生子活到现在,卓昭嘉又年幼,存了希望兄弟两个以后彼此扶持的心,对这个庶子一向不坏,也乐得拿个贤德的名声,所以早从去年就开始向大夫人请教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太子生辰上圣人来了那么一出,如今真定郡王越发得上意,延昌郡王这边慑于圣人、皇后,自不敢轻易聚集来往,免得被人告到御前,让圣人认为这是对上意的不满,但有太子在,敏平侯这些人已经在延昌郡王身上耗费了许多心力,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作罢的。

现下卓知润这个孙儿成婚,正是现成的理由,敏平侯差点把帖子散遍了全长安,声势远超过了三夫人之前的预料,所以事先做好的预备根本就不成,这会大夫人累得拿参汤撑着,看着睁眼都吃力,三夫人也顾不得听卓昭节的回答,又拉着游氏问:“四弟妹看敦远侯府上的几位安置在花厅可好?”

“敦远侯世子妇是肯定会到的,其他人倒也罢了,就是不知道那易氏会不会来。”游氏因为三夫人在,也不便直接把事情说与大夫人听,就先帮她参谋,道,“若是来,还是分开安置的好,不然恐怕容易生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要怎么个分开法呢?”三夫人为难的道,“按着辈分易氏是敦远侯世子妇的长辈,可她到底也不过是个妾罢了,敦远侯再宠她,终究上不得台面的,总不能安置到老夫人那边去罢?”

本来今儿这样的场合,正经人家即使没有了老夫人,既然有媳妇来了,妾侍自然不会再过来,免得主家这边不好安排,但敦远侯对易氏宠爱是一,敦远侯与敏平侯的私交向来不错,所以敦远侯一向不怎么拿卓家当外人,两家来往之际,这易氏作为半个当家夫人出面招呼和处置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今日易氏也来,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可能。

游氏淡淡的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老夫人那一辈的,何不请母亲做主呢?”

三夫人恍然,这是把问题丢给沈氏去想法子了。

二房和三房究竟不敢得罪沈氏的,虽然游氏出的主意不错,然而三夫人踌躇了半晌,到底还是道:“那请四弟妹先在这里帮我看看剩下几件事情如何处置,我去上房那边和母亲说。”

她这是打算亲自过去放低姿态求沈氏,免得这一幕传出去,沈氏认为三夫人是站到了大房和四房这边,要一起算计她。

游氏巴不得她早点走了自己可以和大夫人说话,所以立刻道:“你放心罢,我正有事情要和大嫂商议。”

等三夫人走了,大夫人疲倦的揉了揉额角,道:“可是哪里的安置不对?”

“你们先出去。”游氏把下人打发了,又叫冒姑出去看好了门户,只留卓昭节在身边,一指女儿,“你把六娘今早到镜鸿楼之后的事情告诉你大伯母。”

大夫人诧异的看了眼卓昭节,听她说了几句脸色顿时一变,待卓昭节简要的说完,游氏又补充道:“阿杏偷懒以至于没能让我及时发现六娘、七娘被骗,我已经罚过了,至于旖娘,她是大嫂的人,今儿又是七郎的好日子,我很不该过来多这个嘴,尤其大嫂如今这么累,但我想旖娘到的也实在太及时了,迟到晚到会,阿杏哪里会省了那几句话?事关两个孩子的闺誉,尤其七娘已经定了亲,宁九那脾气,大嫂也是知道的,虽然他如今算是咱们家的长辈,可纪阳长公主是不会看着宁九委屈的。”

游氏这么说,就是一来怀疑旖娘在四房里安插了眼线,甚至已经安插到了镜鸿楼,所以才能够那么巧的掐准了阿杏去念慈堂的辰光,阻止了阿杏与游氏、冒姑核对大夫人的吩咐;二来却是表示这件事情她不会接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一定要向大房要个说法的。

大夫人何等精明,立刻就听出了游氏真正要追究的人,她脸色变了几变,才轻声道:“四弟妹,今儿的事情,是我对你与七娘不住,我这儿,先给你们赔不是!”

游氏摇了摇头,道:“大嫂,咱们妯娌也这些年了,如今无忧和无忌都六岁了,我当年才进门时,多亏了大嫂才有今日,我怨谁也不能怨到大嫂头上,我和大嫂说这话,为的是什么,大嫂自是明白,不是我这个做婶母的心狠,四娘她若是只对七娘做什么,我也不至于这么等不及到明天,这会明知道大嫂正忙着还要过来,毕竟七娘与四娘说是堂姐妹,也实在没什么交情,她一时糊涂,我并非不能原宥,但六娘与四娘都是大嫂抚养长大的,即使同父异母,比之同胞姐妹也不差多少了吧?我实在为四娘这份心思吃惊,大嫂请想,今日咱们家要来多少贵客亲戚?她这么做,我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手,这是拿两个无辜的妹妹当仇人看啊!更何况六娘、七娘却又哪里得罪了她?”

“旖娘兴许是到得巧。”大夫人的目光在游氏说话时黯然了下去,但她还是轻声为庶女分辩着,“四娘与六娘向来就要好,她不会故意害旖娘的,而且搬屏风的事情,确实我叮嘱过四娘,虽然我不太记得清是什么时辰了,我想,假如阿杏没有恰好撞见旖娘到四房去,定然就会与冒姑说起所谓的赔礼一事,冒姑精明,自会阻拦,这样的话,也不过是四娘开了六娘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

游氏看着她的脸色,沉吟片刻,才道:“大嫂你既然舍不得,我也不能不念情份,但…我得说一句,四娘正当青春,就这么在家里守着到底不是办法,我看,还是给她寻个好人家罢,总归是侯府的娘子,又没有子女拖累分心,如今的年纪还是能挑一挑的,即使长安没有合宜的,只要人好,远一点也没什么,不然再过几年却要当真误了,她还年轻,不懂事,自以为守一辈子是容易的,过上几年若是后悔了,再择人家怕是晚了。”

这话就是表示不管怎么样,游氏也不容卓绛娘继续留在侯府了,必要打发出门,最好是远远的嫁掉,这辈子都没机会回娘家来才好。

大夫人沉默了一下,道:“我理会得,过了今日,我会与她好生谈一谈。”又道,“我一会就叫她回大房里去,今日都不必出来了,也不许再插手什么事。”

游氏又赔礼道:“大嫂,今儿的事情是我急了,我也不瞒大嫂,我确实从几年前就不大喜欢四娘,这孩子心思太深,实在不宜长久留在家中。我决计没有想对大嫂不敬的意思。”

“我晓得。”大夫人摇了摇头,“你把下人打发走,也等三弟妹走了才说这事,不仅仅是怕传了出去对六娘和七娘不好,也是存心给我留面子…”她示意游氏莫要说话,“是我教女无方,当年的事情也着实对不住芳华,连累得六娘那么爱吃桃花糕,却不能到阮家去,但当年我也说过,同样的事情决计不会有第二次,我虽然疼四娘,这样的事上却不糊涂。”

“我信大嫂。”游氏慎重道。

说完了此事,大夫人面上疲惫之色更重,游氏也不敢让大夫人这会气倒,又软语劝慰了大夫人几句,就叫进人来重新伺候,自己却拿起三夫人留下的事情一一询问吩咐起来。

卓昭节想起三夫人之前的话,就要起身去寻卓昭姝,不想被游氏抽空里看到了她鬓边被濡.湿的一缕碎发粘在腮侧尚未干涸,顿时皱起了眉,道:“你这跑来跑去的一身汗,快点趁这会还有点功夫,回去沐浴一番,换身衣裙出来,再把脂粉首饰收拾下,别叫人家以为咱们家存心怠慢。”

如今气候炎热,虽然三房和四房的门也没隔几步,可这走来走去即使打了伞,人人也都是一身汗水。

卓昭节自也不例外,她年少气盛,不容易心静而凉,虽然进来屋子里有一会了,这屋子里也放了冰盆,但鬓上汗迹却兀自未干,这会被游氏说了出来,就讪讪的应了,起身领着使女回四房去收拾。

第二百十三章 迎客

卓昭节领着使女回到镜鸿楼,见阿杏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也觉得今日镜鸿楼上下,从自己这个主子到这些使女都冤枉得紧,尤其阿杏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就叹了口气,安慰道:“今儿的事情总是咱们落了算计,不能全怪你,母亲罚了你的月例,我私下补给你好了,往后咱们都要警醒些,不能再把旁人说一句什么都就信了。”

阿杏一听差点哭出了声:“婢子跟着娘子吃好的穿好的,月例拿不拿都不打紧,只是怎么想怎么觉得憋气,婢子倒不是怪夫人,这件事儿确实是婢子偷了懒,只是四娘她怎么也是娘子的堂姐,娘子又没得罪过她,她凭什么这么害娘子?婢子越想越替娘子觉得…”

她哽咽了几声,卓昭节以为她要说委屈,就道:“我与四姐也不熟悉,今儿的事情实在叫我糊涂,不过反正她也不是咱们房里的,母亲也给咱们出了头的,就等着大伯母处置罢。”

不想阿杏擦了擦眼角,却压低了嗓子道:“娘子别嫌婢子多嘴,婢子怎么想当年的事情怎么替娘子觉得害怕。”

卓昭节一呆,道:“害怕什么?”

“娘子今年才回长安,所以不知道四娘当年的事儿,六娘爱吃桃花糕,可却不能轻易登阮府的门,娘子真的以为只是因为大娘子重嫡轻庶的缘故吗?大娘子是娘子的姑母,亦是六娘的姑母啊!血脉之亲,即使嫡庶有别,大娘子又怎么会对六娘冷落成那样?”阿杏冷笑着道,“说起来六娘根本就是受了四娘的牵累!”

卓昭节惊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本来以为这事要等游氏来说,之前就琢磨着忙过今日去缠游氏问个究竟,不想阿杏居然也知道?

阿杏待要说话,阿梨却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娘子,一会女眷们就要来了,恐怕就要请娘子过去帮手招呼,是不是先把衣裳换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