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芳纯与卓芳礼诧异的对望一眼,卓芳纯道:“你等等,我叫人去给你备下。”

卓昭节忙抬起手:“大伯不必麻烦,祖父让我把这幅字烧给祖母。”

“是什么字?”卓芳纯忙问,卓芳礼则看了眼内室的门,低声道:“可有说不许旁人看?”卓芳纯闻言也缩回了手。

“祖父没说。”卓昭节想了想,道。

既然如此,卓芳纯与卓芳礼当然没有不看的道理,看罢两句,他们的脸色都复杂得紧,卓芳礼甚至无暇多和女儿说什么,只淡淡的道:“既然你祖父叮嘱了,那你去罢。”

“是。”卓昭节重新收好了字,告退出门。

外头阿杏和阿梨在廊上已经纳了好一阵凉,气色都恢复了,卓昭节虽然进内室又跪了许久,但到底里头有冰缸,她又年轻,这会固然口干得紧,懊悔方才没在父亲跟前要盏茶喝,但也不觉得脱力,道:“祖父给了我一幅字,要我去祠堂烧给祖母。”

说是去祠堂烧给梁氏,但非是大祭祠堂的门是不开的,即使开了,里头也不是小娘子能进的地方,所以也就是在祠堂外的台阶旁把字烧掉罢了。

离开上房时,阿杏跟守门的婆子要了一个火折子,这会用来引火用,六月暑天里什么都好烧得很,卓昭节跪了下来心中默念了一番没见过面的祖母——她也不知道敏平侯到底对自己这嫡亲祖母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要自己来给嫡亲祖母烧这幅字,又抱着什么样的心绪要转达给梁氏?

往事重翻浮百味,曾经恩怨难是非——单从字面上来看,上一回卓芳礼那些话,很显然戳到了敏平侯的痛处,这几日来,他固然又是立世子又是见客,终究还是想到了梁氏。

当年的长安第一美人、后族梁家捧在掌心的嫡出小娘子——这样家世容貌俱不凡的妻子,甚至差一点点就代替如今的淳于皇后母仪天下…

卓昭节心想,自己祖母当初是如何与圣人错过、却嫁给了似乎年轻时候平平无奇的祖父敏平侯的呢?

而且嫁与敏平侯后,梁氏显然过的不很好,后来的沈氏就不说了,在这之前,卓孝理和卓孝文均长于卓芳礼,卓孝文的生母珍夫人这会还在,卓昭节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她从小到大,见着的人就没有不赞她生得好的,可这副容貌,也是从梁氏那里传了下来,当年梁家的声势,几乎只比天家低了,这样的人家教导出来的梁氏,才艺手段,没有比自己低的道理。

可敏平侯不但纳了妾——卓孝理就比卓芳华小一岁,那时候两人已经有了卓芳纯这个嫡长子和卓芳华这个嫡长女,正是子女双全,两人年纪也不大,敏平侯根本没必要为了子嗣纳妾,那么就是变了心了?算一算,梁氏当时过门才几年?

卓昭节想起来敏平侯之前骂卓芳礼的话——“与梁氏一个模样!专会挟势逼人!丝毫不辨形势!一班不知所以的蠢材!”

她心下微微一跳,暗道:“难道是与朝政有关吗?”

先帝时候的大事,就她所知道的,无非就是燕王、齐王争位,尔后被流放,还有就是先帝末年时对西域的用兵。

梁家是燕王的外家,齐王叛乱时,还被拖下水…但梁氏又差点嫁给过今上…这些事情卓昭节虽然知道,却并不详细,更不要说从中推测到底是哪件事情让梁氏与敏平侯少年夫妻时就离了心,一直到梁氏去世多年的现在,敏平侯想起元配,仍旧是恩怨难言、是非难说,她既然理不出来头绪,索性不去多想,心道:“回头问一问九郎罢,他心思那么多,又因为纪阳长公主的缘故,知道的内情不少,也许他有头绪。”

这时候那幅字早就烧成了灰烬,她意兴阑珊的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回去罢。”

回到四房,游氏虽然之前说的严厉,这会看到女儿一身尘土一身汗的回了来,嘴唇干得都快裂了,又心疼了,忙不迭的叫人打了水来,亲手替女儿浣面净手,又叫拿吊在井里的果子来,卓昭节缓过一口气,道:“果子晚点不要紧,快拿盏冰水来。”

“才热了下来喝不得。”使女听了忙要去预备,却被游氏叫住,劝道,“你还是先喝盏温茶润润唇,再吃几个果子,等凉下来才好吃冻饮,不然这一身暑气,一下子吃了冰凉的东西,把热毒压在身体里发作不出来,回头不好。”

卓昭节接过茶碗喝了几口,又照游氏所言,吃了些时果,恢复了些精神,这才一五一十的回答游氏请罪经过——才说了几句,她忽然一惊,对阿杏道:“你快点到水荭馆里去把粉团接回来!”

阿杏也是哎呀了一声:“婢子方才从祠堂外走时还想着不能忘记了,不想却还是忘记了,亏得娘子记得。”

游氏疑惑道:“什么祠堂?又去水荭馆干什么?”

听卓昭节匆匆说了粉团的事情,游氏皱眉道:“水荭馆离咱们四房还隔了一个五房呢,粉团才多大的猫?怎么会跑那么远?”

到底如今敏平侯盼望着子孙和睦的打算已经很明显了,游氏怀疑了一下,觉得现在卓家这情形,再互相拆台敏平侯非发作不可,而且卓芳纯袭爵,沈氏那边现下只能靠敏平侯,即使之前有什么算计恐怕现在也不敢拿出来了,毕竟卓芳甸还在宫里呢,想了想就道:“先去把粉团带回来罢,到底是九郎给你的,下回记得盯好一点,别又跑得不见踪影,可不是每次都能寻回来。”

【注】旧作改的,旧作为“故人相逢如百味,曾经恩怨难是非”,嗯,估计看过的人未必会看到本文,即使看到估计也记不得这句了,不过之前的既然公开发过,还是注一下吧,缅怀某论坛的鼎盛时代。

第二百四十五章 纵知纵悟身已老

阿杏从水荭馆里接到蔫蔫的粉团,到念慈堂寻卓昭节,不想却被告诉卓昭节方才已经先一步回镜鸿楼去沐浴更衣了。

她再回到镜鸿楼时,卓昭节还在沐浴,明吟和明叶看到粉团,忙接了过去,看着粉团原本雪白的皮毛如今灰扑扑的不说,精神也是恹恹的,不免心疼,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呢?”

“不知怎的跑到了水荭馆去。”阿杏道,“沈郎君那边随便养的,那边的惟奴见着了我高兴得不得了,说是沈郎君好几日没回水荭馆了,他又不方便到上房去寻沈郎君,又不敢擅自到咱们门上来,生怕再养两日粉团不行了,往后寻他问罪。”

明吟道:“啊哟,怎么会跑到了那里去?怪道冒姑姑把三房、五房都翻遍了也没问到,亏得还是找了回来。”

“姐姐,往后可要仔细给它剪好了指甲。”阿杏小声道,“上回娘子以为粉团找不回来了,就与世子说了这事,世子听说粉团是抓了娘子一把,才让娘子没抱好它跑走的,恼怒得很,当时就说了寻到粉团也不饶它的命呢!”

“这猫还小,伤不了娘子什么的呀。”明吟诧异的道,“再说这狮子猫这么名贵…”

“明吟姐姐听阿杏的罢。”阿梨在旁也道,“这名贵也就对咱们这些人来说罢了,世子眼里可不在乎它,往后若想继续养着,必不能叫它再惹娘子的。”

明吟道:“咦,那我得好好盯着它了,只是如今它这么小,哪里来的指甲?”

“索性下次世子来的时候就不要让它出去了,除非娘子要抱它去。”阿杏小声道,“世子心疼咱们娘子,以世子的身份,人命都不放在心上,粉团又算什么?但娘子还是很喜欢粉团的,别叫世子常看见它就好,免得惹祸。”

粉团本来就生得讨小娘子们喜欢,明吟和明叶这两人经常照顾它,日子虽然短,情份倒有了,闻言都记了下来。

这时候初秋、立秋伺候着沐浴好了的卓昭节出来,看到粉团灰不溜丢的模样也不禁扑哧一笑,之前她听了沈丹古的话还担心粉团能不能接回来,现下看到了自是放了心,就玩笑道:“好好的铁枪拖玉瓶,跑出去几日这都成了小灰猫儿了,这哪里还是什么铁枪拖玉瓶,这是铁枪拖木炭呢!”伸指在粉团额上点一点,“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跑了!”

又问阿杏,“谢过了水荭馆不曾?”

“婢子今儿什么都没带。”阿杏吐了吐舌头,“明儿个婢子再跑一趟罢?”

卓昭节道:“嗯,你和冒姑姑说下,让冒姑姑送点东西过去道谢罢。”之前游氏话没说完,但显然有疑心之意,卓昭节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多个心眼也没什么,自不肯再叫贴身使女往水荭馆跑了。

想到要多个心眼,就想到了卓知润婚礼那日自己遭的算计,让阿杏和阿梨也下去沐浴,又问明吟等人,“大房今日可有什么事情?”

“大夫人抽空见了官媒。”高秋道,“之前婢子和门口的权婶子说闲话,权婶子道是四娘子在房里闹了一阵,但大夫人到底还是没松口,四娘子放话说要去做姑子呢!”

卓昭节原本对年轻守寡、回娘家长住的堂姐卓绛娘是很同情的,但发现她算计卓玉娘和自己后这份同情就转成了厌恶和防备,这会就道:“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大伯母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她么?她倒闹得像是大伯母要了她的命一样。”

使女们自然都是向着她说的,高秋笑着道:“婢子也觉得奇怪呢,婢子悄悄说句诛心的话儿,从来只有嫡母为难庶女刻意耽搁庶女的青春,似大夫人这样宽厚仁慈的嫡母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依婢子来看四娘子这辈子虽然是庶女,可能有个这样的嫡母比嫡女也不差什么了,偏她就不能叫大夫人省心,这几日大房里忙着呢,她还要闹,也亏得大夫人好.性儿不计较。”

初秋道:“这也是大娘子长年随着郎子外放,不在长安,不然凭她这么不规矩的哪里入得了大夫人的眼?”

卓昭节和她们说了两句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看明吟和明叶在旁边给粉团收拾着,就问:“你们两个的事情母亲给过准话了吗?若是没有,明儿我去问一问母亲。”

明吟和明叶脸一红,明叶小声道:“前两日冒姑姑说过一些。”

“咦,是什么人呢?你们可喜欢?”卓昭节忙问,才到长安的时候,明吟和明叶要许人的事情就提过了,只是这一路忙下来,卓昭节却没怎么顾得上问,这会自是要补上。

明叶闻言脸色更红,嗫喏着不能说话,被催促了几次才含羞道:“冒姑姑说纪管家的三子纪容还不错…”

明吟见明叶说了,也低着头道:“冒姑姑与婢子说的是…是詹婶子的表侄。”

“这两个人?”卓昭节点一点头道,“我记住了,回头自会为你打听,若是不好,必为你们推了。”

明叶下意识道:“纪容人很好。”

她这么一说,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明吟也哭笑不得的推了她一把:“从前在缤蔚院里那一回你也是这样…”

卓昭节听她提到缤蔚院,却又想起了明吉与那乖儿来,就问初秋:“上回我从宫里回来,叫阿杏送到四房的明吉与乖儿如今在哪里?”

“夫人拨了她们住在冒姑姑隔壁的院子里,说这几日事情忙碌,过几日再说。”初秋道。

卓昭节想了想,道:“那就听母亲的罢,对了,好像之前林家要纳妾…那个日子已经过了?”

立秋在旁道:“是过了,就是昨儿个,咱们家没人有空,三少夫人请冒姑姑亲自送了一份礼去,游家三位郎君都过去的,如今还没听到什么消息。”

现在卓家自身难保,卓昭节也没有太多心思花在林家,点一点头:“究竟我想的不够周到,竟把这日子给忘记了,还好三嫂补了上来。”

“这事情因为原本请的是夫人,是要夫人过去陪着说林家郎君的事情的,故此没告诉娘子,不然咱们也要特别记下来提醒娘子的。”暮秋笑着道,“再说昨儿个娘子也没空。”

昨日是宁摇碧过来的,卓昭节听出她话里的打趣之意,佯怒道:“不许胡说!”

主仆嬉闹了一阵,也就到了晚饭辰光,卓昭节之前沐浴时就看到膝盖和手肘都肿了一片,虽然擦了药膏但没几日也好不了,用过晚饭也没精神像往常一样看会书,就直接吩咐安置。

这晚陪夜的该是阿杏和阿梨,然而两人白昼陪着卓昭节去请罪吃了苦头,卓昭节有意体贴,就打算让高秋和暮秋代替,但阿杏与阿梨都道不妨事,所以还是她们。

阿杏伺候着卓昭节拆了发髻、脱了外袍,却忽然道:“娘子,方才婢子去水荭馆带粉团回来,离开时恰好遇见沈郎君回去。”

“哦?”卓昭节知道若只是这样阿杏也就不多这个嘴了,果然阿杏继续道:“沈郎君看到婢子,就把婢子叫住了,犹豫了一阵,才说,既然遇见了,那还是给娘子罢——只是他给婢子的却是一个纸团。”

卓昭节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敏平侯打算让沈丹古去烧掉的那张纸,她问:“那纸团呢?”

“在这儿呢。”阿杏吞吞吐吐的道,“只是…只是还望娘子饶恕,婢子…婢子想,他到底姓沈,如今又是大郎袭了爵,可别是居心不良,拿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咱们这里来,所以婢子就看了看…”

卓昭节蹙了下眉,随即道:“他既然直接给了你,料想也估计到你会看的,你先给我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阿杏把纸团拿了出来,显然之前她是藏在身上的,如今已经又压扁了,费了好些功夫才重新拂直,卓昭节凝目一看,果然是敏平侯的字迹,不同于让她烧给梁氏的那两句,这张敏平侯打算直接烧掉、而不是让孙女烧给亡妻的纸上写的却是一首完整的七律,看语气多半还是在写梁氏——

中庭红蕉黯黯开,昨夜枕上梦卿来。

绿鬓朱颜仍青春,素衣藕裙认旧裁。

伏牖流眄不言语,隔窗默默相对矣;

纵知纵悟身已老,惟太息兮长悲哀。【注】

卓昭节看罢这首七律,再想之前那两句“往事重翻浮百味,曾经恩怨难是非”,只觉得心中复杂难言,她想起来班氏提到的那句赞梁氏美貌的赋文“即素衣亦艳压红蕉,去珠翠仍姿若仙姝”——赋文拿红蕉比拟梁氏,七律虽然没有直接说是红蕉比梁氏,可下一句“昨夜枕上梦卿来”却显然是因红蕉想到了梁氏,难道说那篇赋根本就是敏平侯年轻时候写给梁氏的吗?

但班氏说的却是“当时好事者”,这么说来又不像敏平侯了,到底敏平侯是梁氏的丈夫,连班氏都知道那句“即素衣亦艳压红蕉,去珠翠仍姿若仙姝”,若这篇赋不是他写的,那么如今他再写梁氏,又何必再提红蕉?毕竟比拟美人的花木那么多,犯不着用一种旁人用过赞自己妻子的。

卓昭节发了会呆,把这个疑惑丢开,仔细咀嚼着诗中意味,试图揣测出敏平侯与梁氏,自己的祖父和嫡亲祖母,当年究竟经历过怎么样的爱与恨?

“绿鬓朱颜仍青春,素衣藕裙认旧裁”,可见敏平侯对于曾经倾倒整个长安的发妻不是不眷恋的,否则也不会特意写到“仍青春”三个字,但要说是后来梁氏年老色衰才不好的也不对,之前算过卓孝理的年纪,那时候梁氏应是正当盛年,而且“素衣藕裙”更符合那赋文里的“即素衣亦艳压红蕉”,一诗两处重合一句赋文,未必是巧合,多半是因为那赋文本是敏平侯所作,所以现在想起亡妻,也想起了旧赋,所以才有首联“红蕉”、颔联“素衣”,既是想起当年作赋时的措辞,也是回味那时候的心境。

梁氏亡故已经有几十年了,敏平侯却还能够记得她当年在时所着的素色衣裙,这份眷恋,并不像是偶尔的想起,再看颈联的“伏牖流眄不言语,隔窗默默相对矣”,元配发妻,阴阳两隔,隔了几十年再梦见,竟也只是隔着窗、默默相对,甚至不能同处一室,更不必说彼此倾诉…卓昭节咬住唇,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烦闷——以她年仅十五的阅历,自是不能理解敏平侯如今那份岁月酝酿沉淀又翻腾的情怀。

所以尾联的“纵知纵悟身已老,惟太息兮长悲哀”,她也只能理解到:“似乎祖父当年与我嫡亲祖母有许多的误会,到后来明白过来时,祖母已经去了,祖父年岁业已长…如今徒剩悲哀。”

但她又想:“那么祖父没有叫我把这个烧给祖母,倒是烧了那两句‘往事重翻浮百味,曾经恩怨难是非’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思索半晌,觉得困了,索性一下收起来,暗想:“留下来下次一起问九郎!”

【注】木有错又是作者自己写的,明天就要比赛了作者现在压力山大,完全没心情仔细推敲,十分钟写出来的东西大家随便看下吧,哦对了,记住自行领悟“敏平侯对梁氏爱恨难说”这一剧情。(藕:不是藕荷色,是藕丝裙,作纯白色解。)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送走谢盈脉

第二天卓昭节照例帮着赫氏打下手,处置完了家事,赫氏要去大房领在长安度夏的东西——东宫终于传出来太子妃身子大好的消息,圣驾立刻定了下来后日起程去翠微山,而敏平侯大病未愈,不能经受颠簸,虽然前两日致了仕不必专门等圣驾,但如今圣驾预备起动,他却没法到翠微山的别院去避暑了。

敏平侯是因病不能去翠微山,膝下子孙自然不能把他一丢,自己去避暑,这些年来卓家年年到了夏季就去别院,侯府这边的避暑用物自然就备的不很足,如今还缺着几份冰,好在大夫人前日设法从其他人家高价买了一批补充,让各房今日去取的。

大夫人那边隔了两日才叫人去拿,显然是分好也检点过的,只要去拿一下、与大夫人客套几句罢了,赫氏看了看外头的烈日,晓得小姑子昨儿个在上房那边请罪被晒得不轻,就道:“也就去拿下东西,我一个人去好了,七娘陪母亲说说话罢。”

“那我可多谢嫂子体贴了。”卓昭节还真有话要和游氏说,闻言抿嘴一笑。

赫氏立刻察觉了,莞尔道:“也就几步路,一个人两个人拿还不都是一样的,我啊,正好和四娘说一说话,她就要出阁了,往后见面自没有如今这样的方便。”这就是告诉卓昭节她会在大房多留一会,而且会顺便摸一摸卓绛娘的情况。

等赫氏走了,游氏伸指一点女儿的眉心,叹道:“你将来但凡有你这三嫂十之五六的聪明,我就什么都不用替你操心了!我真该向赫家夫人求教一二才好!”

“赫家可不是只有三嫂一个女儿。”卓昭节笑着道,“赫四娘不是三嫂的胞妹吗?那小娘子如今虽然还小,也极可爱,但怎么看都和三嫂不一样的,再说五姐不也精明得很?母亲你看,你也没比赫家夫人亏什么,五姐和三嫂平了手,赫家夫人还不是一样要操心赫家四娘子?哦,我看赫家五郎将来可未必能比八哥省心呢,所以母亲还是赚了的。”

游氏又好气又好笑,喝道:“说来说去,你总是给我添堵的那一个,你倒还有理了?”

卓昭节气定神闲道:“我哪里给母亲添堵了?我方才不是在开解母亲吗?”

“你这哪里是开解,你这是惟恐我见着了你不头疼呢。”游氏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敲。

“啊呀!”卓昭节作势去捂,笑道,“好罢,我叫母亲头疼了,如今母亲也叫我头疼了,母亲可觉得高兴了么?”

母女两个笑闹了一阵,卓昭节就说起了正事:“谢娘子的事情母亲打算怎么办呢?虽然会试还有半年多,但之前也没证据说他们做了什么,这样一直拘着人,之前也还罢了,如今恐怕不宜再留他们在府里居住了罢?”昨日提到明吉和小乖被带回四房后一直安置在冒姑姑的隔壁,就让卓昭节想起来谢盈脉三人至今也在侯府里。

在以前侯府软禁个士子也没什么,毕竟敏平侯的权势在那里,然而局势变换,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如今圣意虽然对敏平侯还有几分怜恤,但也禁不住一次次的出事的。

游氏点头道:“我正打算这两天和你说这个,人自然是要放的,但直接放的话这个仇也解不开了,得你去放才成。”

卓昭节道:“啊,我去放?是和他们细细的解释吗?但我想我不足以代表咱们四房,恐怕还是要结仇呢!”

“之前我审问那谢氏时不叫你露面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游氏提醒道,“那谢氏与你有半师之谊,她又与适之那孩子两情相悦,当然将来她能不能嫁给适之、是做妻还是做妾那是阮家的事情,咱们不要多管,但也是很有可能会是亲戚的,我瞧那谢氏不像是偏激的人,你从前和她也交好,在秣陵时帮过她许多,论这从前和往后你与她总有情份在。一会你带着人去把她接出那院子——就说整件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尔后是今日我告诉了你,你才晓得的。”

卓昭节这才恍然大悟,当初游氏叫她只在屏风后听着,而且不许说话出声,她还以为游氏是考虑到自己心软,会帮着谢盈脉求情,原来那时候游氏就已经想到了万一谢盈脉是无辜的,四房要怎么圆场了。

照着游氏的安排,卓昭节果然顺顺利利的把谢盈脉与伍氏夫妇请出了院子,游氏对他们是软禁,一应待遇尚可,三人被放出来时衣着整洁气色甚好,虽然无辜被软禁了这些日子,眉宇之间不可能没有怨怼不平之气,但看到是卓昭节,都还客气得很,听说卓昭节并不知道他们被抓来、今日游氏有意要放他们走才被告诉,三人都没怀疑。

毕竟卓昭节在秣陵时就对谢盈脉这半师十分的照拂,从前谢盈脉连累她被陈珞珈劫持,吃了许多苦头,差点送了性命,事后卓昭节也是力保了谢盈脉,这件事情游氏不可能不知道,要为难谢盈脉特别瞒着卓昭节也是常理,在谢盈脉三人想来卓昭节这样年少天真的小娘子,正是少年人最热心最好哄的时候,游氏疼女儿,不想女儿为难,索性不告诉她也是有的。

是以见到卓昭节又是尴尬又是歉疚的模样,伍氏和谢盈脉反过来安慰了她一番,着意强调在四房的这些日子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游氏也没怎么为难他们,甚至还请过大夫为伍氏开了安胎药——表姐妹两个果然如游氏所料,在卓昭节跟前却是说了许多游氏的好话。

既然有这样的气氛了,到了念慈堂里,连素来厉害的伍氏也没法当着卓昭节的面说什么刻薄话,双方不冷不热的客气了几句,游氏以补上卓昭节从前拜师的束脩为借口送了一笔银钱——这就是补偿了。

屈谈和伍氏最有骨气不过,自然是不肯要,但游氏到底硬塞给了谢盈脉,道:“旁的我也不说了,这次确实是我对不住各位,不过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皇后娘娘如今有意为真定郡王巩固势力,我卓家现下已经风雨飘摇,当然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只是明吉——谢娘子应该认识的,她之前离开博雅斋却是被陈珞珈所掳,后来做了陈珞珈当时隐瞒身份依附的淳县子弟麻折疏的侍妾,今年麻折疏北上赶考,明吉也被陈珞珈带了来,现下麻折疏已经死了,明吉前两日和她身边一个小使女在街上叫我儿遇见,带了回来,但连她也说不清楚陈珞珈的去处,这几日外头传来的消息,并没有和陈珞珈有关的…这个人皇后娘娘肯定要杀,问题是居然连皇后娘娘也没寻到她去了何处。”

游氏说到此处,看了眼谢盈脉,道,“所以我建议,三位离开我卓家之后,最好到阮府住下来,并且把此事告诉阮御史,多派人手看紧门户,免得生出波折。”

谢盈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道:“皇后娘娘要杀的人居然也没寻出来吗?”

“许是她运气好,许是她跑的快。”游氏点头,“但此人一日不除,依我之见咱们还是都仔细为上。”

谢盈脉沉吟片刻,道:“多谢游夫人见告,我等自当谨慎。”

等他们告辞了,卓昭节问游氏:“阮表哥若是知道咱们这些日子根本不是请他们来做客,而是软禁了他们,岂不是会不高兴?大姑姑知道了怕也不喜罢?”

“软禁他们那都是有缘故的,你大姑姑和大表哥都不是里外不分的人。”游氏摇了摇头,“再说咱们除了一开始绑了他们一回也没做旁的,而且我方才不过是提醒他们一句,他们现在怎么会当真去阮家呢?”

卓昭节道:“呀,那会去哪里?难道谢娘子不怕陈珞珈下暗手吗?”

“你这孩子。”游氏叹道,“你阮表哥对谢娘子有意,偏这谢娘子的家世又实在不高,屈谈到底还没下场呢,下了场,什么名次也难说,那伍氏是个有主意的人,谢娘子自己也不糊涂,怎么可能事情还没定倒先把阮家的人情一欠再欠,这样将来谢娘子过了门哪里能够直得起腰说话?”又道,“之前我问谢娘子时你不是在屏风后听得清楚?怎么现在又糊涂了?”

“我知道了!”卓昭节想了想,道,“纪阳长公主?”

游氏道:“这是自然,那屈谈的叔父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之前他们硬气归硬气,然而现下陈珞珈在暗,他们在明,那伍氏还怀着孕,这样还不去投奔纪阳长公主寻求庇护,以安安心心的备考,那就不叫硬气叫愚蠢了。”

卓昭节闻言也放下了心,道:“纪阳长公主自是能够护得住他们的,如此屈谈若是能够考得好,谢娘子嫁给阮表哥也是一件佳话。”

正说着,赫氏从大房回来了,见母女恰好说完,暗道一个巧字,上前禀告了大房分拨的东西,游氏随意听了听,就道:“你看着安排就是,这些你向来做的很好。”

赫氏微笑道:“有件事情却要和母亲说下。”

游氏道:“什么?”

“十郎如今在庄子上…”赫氏观察着游氏的脸色,字斟句酌的道。

游氏一挑眉:“我知道了,你拣些东西打发了人送过去罢。”又道,“虽然君侯如今病着,但一来十郎年纪小,二来他自己也不好,这么大热的天就不要再奔波了,免得病情加重,反而叫君侯看着难过。”

这就是断了卓知安借口侍疾回来的路了,赫氏心领神会,道:“还是母亲考虑周到,心疼十郎。”

“总是我抚养长大的。”游氏漫不经心的道。

赫氏提卓知安一来是提醒游氏做下场面上的功夫,二来就是不想这小叔子有什么翻身的机会,她之前被这小叔子害得小产失子,固然自己大意走得太急也有责任,然而起因究竟是卓知安没事找事惹出来的,怎么也不可能对卓知安如今的下场有什么同情的,这会见游氏果然不肯让卓知安回来,心下暗喜,继而说起了去大房的成果:“方才媳妇在大房里去看了看四娘,四娘这两日一直在哭着,大伯母也没办法呢。”

游氏闻言,把才要沾唇的茶碗一放,皱眉道:“她哭什么?”

“四娘说她想在家里伺候大伯母一辈子,求大伯母不要赶她走。”赫氏微微一笑,道,“照媳妇来说,四娘却是想多了,咱们这家里,人人疼她都来不及,哪有会容不下她的?”

这话里的意思,当然是卓绛娘说过卓家有人容她不下,要赶她出门的话了。

游氏眯起眼,道:“这话是在说我了?但你回的也不对,我还真容她不下!”说着就起身一掸衣袖,对冒姑道,“跟我去一趟大房。”

卓昭节忙起来,道:“我也去?”

“你不要去了。”游氏皱眉道,“你昨儿个被晒得不轻,这几日都避一避骄阳,好生养一养,不然真伤了肌肤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

卓昭节摸了摸脸,望了望外头灼目的骄阳,只得住了脚。

第二百四十七章 阮云端

游氏一走,卓昭节眼珠转了转,挨到赫氏身边坐下,笑嘻嘻的道:“三嫂,四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母亲这样不喜欢她,你可知道?”

赫氏含笑道:“我就知道你要来问我。”

“三嫂告诉我罢!”卓昭节闻言,忙殷勤的给她斟了一盏沉香饮,撒娇道。

赫氏看了眼左右,众人都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她方笑道:“也就是几年前的事儿,只是亏得知道的人不多,不然咱们家可就惨了,七娘你要听也无妨,说起来四娘确实做的不体面,怨不得母亲不许她继续在这家里待下去。”

卓昭节好奇的问:“是怎么个不体面法?”

赫氏拿食指在唇边轻轻按了按,微笑道:“咱们大姑姑与大姑父什么都好,惟独子嗣上头缘浅,只得咱们那阮表妹一个女儿。”

“咦,与阮表姐有关?”卓昭节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听到的卓玉娘不便去阮家,是受了卓绛娘的牵累,不由瞪大了眼睛。

赫氏点了点头:“大姑姑和大姑父就阮表妹一个女儿,到了出阁的时候自然是千挑万选的为她着想,后来择中了河北姜家的十八郎姜叙,这姜叙是上上科的进士,虽然未入三甲,但也名列二甲第九,纵不如大姑父当年中的探花,但也称得上才俊了,更难得生得一表人才,虽然不是状元,然而在五年前那一科殿试后,照例赐宴月登阁,球会上他大展身手,风采压得三甲黯淡失色,不知道倾倒了多少小娘子,当然阮表妹也是才貌俱全的,正是极般配的一对,阮表妹嫁过去之后,倒也恩爱。”

之前卓昭节才到长安时,接了义康公主的帖子到乐游原上怒春苑中赴宴,进苑之时见过高耸于浐河畔高崖上的月登阁,那时候阿杏解释过月登阁的作用,听着确实是新科进士出风头的一个地方【注】,怕是阮致和卓芳华也是在那儿选中了姜叙,卓昭节问道:“那后来呢?”

“大姑姑家里不是聘了一个有祖传方子做四时花糕的厨娘么?”赫氏轻声慢语的道,“这花糕是长安城里独一份的,而且出锅之后不立刻吃,凉了即使重新再热也是风味大减,大姑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只要是差不多的人家登门相求,大姑姑都会慷慨允诺,对外人尚且如此,之前对咱们家的姊妹就更不必说了…结果,阮表妹出阁之后头一年,带着那姜叙回娘家小住消夏,那时候四娘与六娘都很喜欢花糕,常到阮家去吃,本来两边都知道六娘最喜欢桃花糕,四娘是喜欢梅花糕,但那个夏天四娘忽然就喜欢上了荷花糕,差不多每天都要到阮家去一次!”

“一开始也没人在意,毕竟四娘少年丧偶,能多个去处多点喜欢的东西也好解一解忧愁,到底嫡亲姑母家也不是外人。”赫氏说到这里,面上亦露出不屑之色,道,“不想她这么跑了十天左右,大姑姑却觉出不对来了,大姑姑是多么精明的人,一生了疑,自然不会就这么疑惑着,她再去的时候,照例要把下人打发走,说要独自在园子里边看花木边尝糕点,大姑姑让下人明着退走,暗地里跟着,却见她走了会,拣小路溜出园子——却是去到了阮府一个角落,在那角落里,姜叙却正等着!”

卓昭节吃了一惊:“啊!”

赫氏冷笑着道:“你想大姑姑有多么生气?”

“四姐她…”卓昭节皱起眉,厌恶道,“那姜叙也不是好东西!娶了阮表姐,还在阮家消夏,居然还敢和四姐相约!此人当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骗过了大姑姑和大姑父,也害了阮表姐!”

赫氏啐道:“这会没旁人在——叫我说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姜叙经不住勾搭,可四娘做的也不是人做的事情!她年少守寡是可怜,但这上上下下谁也没有拘着她给那亡夫守寡呀!之前她倒是自己这么说的,大伯母硬把她从婆家接了回来,不就是为了让她出阁方便?只要她想嫁人了,难道谁还会嘲笑她吗?这么替她考虑,现放着满天下未娶或丧妻的男子,她偏偏挖起了嫡亲表妹的墙角!差点就让大姑姑和咱们两房完完全全的恩断义绝了!”

卓昭节忙问:“那这件事情是怎么收场的呢?”她去过阮家这两次并不见卓芳华对大房和四房有什么怨怼,之前卓芳华接待卓玉娘虽然不如对卓昭节尽心,但也没明显的刻薄卓玉娘,可见即使卓芳华心里还不痛快,但已经消退到了愿意维持面上情的地步了。

“听说大姑姑当时气得几乎发狂,当时就让人上去把四娘和那姜叙都压住了,四娘被大姑姑正正反反抽了十七、八个耳光,问了十几遍她究竟是人不是人,那姜叙更没好下场,阮姑父回去后,亲自动刑将他差一点就直接打死了。”赫氏哼道,“后来姜家知道后也气得没法说,特意登门求情——那姜叙的母亲还跑到咱们家来拜访,虽然慑于祖父,不敢在门口大闹,但进了大房后,不冷不热的一番话,也说得大伯母大病了一场,足足半个月没有亲自理事!”

姜叙若是和其他人家的女子有染,卓芳华还不至于气成这样,毕竟不可能人人都像阮致的——那时候卓芳华料想已经和父亲反目了,这件事情有多么像当年沈氏觊觎梁氏的丈夫?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沈氏是敏平侯的表妹,而卓绛娘是阮云端的表姐罢了!

这新仇再勾起旧恨——卓昭节不可思议道:“四姐失心疯了,才敢去勾引阮表姐的夫婿!”

在卓昭节想来,卓芳华那么刚烈的性情,阮致看着温和那也是能够顶住阮家、温家两族压力也要维护对妻子的承诺宁过继不纳妾的人,即使没见过的表姐阮云端性情懦弱到了白子华那地步,但这大姑姑和大姑父哪一个是好惹的主儿?还是在阮家!

赫氏啐道:“那会人人都说她是鬼迷了心窍了!不然怎么会连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也做了出来?也亏得她赶上了大伯母那样的嫡母,念着大伯母的面子,上上下下帮着把这事情压了下来,但大姑姑也和大伯母说了,往后大房的子女一律不许到阮家去,就连五娘都差点受了牵累。”她轻蔑的道,“这两个人作下来的孽还不只如今这样呢,事后大姑姑把阮家下人梳理了一遍,打死了好几个,又把一批人发卖到了剑南、安西等荒僻之地,你说这都是什么孽?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这辈子能不能还清!”

卓昭节道:“那姜叙那边呢?我听说阮表姐是难产去的,是姜家还是?”

“是姜叙。”赫氏叹了口气,“在这件事情之前,阮表妹与姜叙还是很恩爱的,后来姜叙又被大姑父打得那么惨,姜家二老向来待阮表妹不错,他们亲自从河北赶到长安来给大姑姑、大姑父赔礼,又逼着姜叙拖着伤势给阮表妹认错,姜家老夫人还赶到大房羞辱了四娘、让大伯母把庶女看好了——这么着,阮表妹心软了,就没肯和离,原宥了姜叙,那之后呢,姜叙倒也变好了,反正一直到现在,阮表妹难产离世两年了,姜叙也一直没娶。”

赫氏说着说着就又冷笑了起来,“姜叙那是一时失足而后痛悔,他不娶多半是为了缅怀阮表妹,退一步说也是没有更合宜的闺秀,我看四娘倒是痴心妄想的以为为了她呢!这可能吗?”

卓昭节这些日子听多了阴谋,当下就问:“阮表姐生产是在阮家还是在姜家?”

“当然是在阮家。”赫氏听出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女子生产何等大事,大姑姑怎么能放心阮表姐在婆家生产?必然是要亲自照拂的。”

以卓芳华和阮致的精明,对唯一的亲生爱女那自然是什么都要考虑进来,这么来看,阮云端难产而死,看来是当真命里注定了。

卓昭节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明白过来游氏为什么这次这样大动干戈,非要迫着大夫人把卓绛娘打发不可——这种连嫡亲表妹的夫婿都打主意的堂姐,的的确确还是早点打发出门的放心。

虽然不至于每个男子都和姜叙那么蠢,但即使卓家的女婿不受卓绛娘的勾引,可卓绛娘这样的行径也足够把卓家的脸面都丢尽了,纵然不传出去,卓家的娘子私下里在丈夫跟前也足够丢脸的。

而且卓绛娘当年做下那样的事情,算算辰光到现在也没几年,看她进进出出,说话做事,非但若无其事,如今却又要坑起了妹妹们,这堂姐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歪得没边儿了。

怪道游氏一向就尊敬大夫人——上回在书房里听卓芳礼的话,应该是当初沈氏故意谋害梁氏所出的两个嫡子的子嗣,大夫人就这么中了招,以至于大房子嗣稀薄,而游氏也是大夫人汲取了教训后特意警告过,四房才能有今日这样的兴旺。

这样的恩情,等闲的事情游氏再没有不让着大夫人的,但卓绛娘这种…

卓昭节抿了抿嘴:“却不知道母亲去了能不能成。”

“必然能成的。”赫氏不屑的道,“四娘也就那么点儿脑子,不然当初又怎么做得出来去勾引姜叙这样的事情?再昏了头,也该想想那还是在阮家呢,在大姑姑的眼皮子底下去打大姑姑郎子的主意,不说品行了,单说脑子,这哪里是一般的愚蠢能够做得出来的?就是三岁小孩子偷块糖,也知道要想一想不能当着大人跟前下手!她能够闹到现在还不是仗着她是大伯母抚养长大的,大伯母疼她?”

说着赫氏声音一低,轻声道,“大伯母疼她也是因为大伯母只得大姐一个女儿,又自觉愧对了大伯,这才格外疼惜庶出的子女,咱们母亲有儿有女的又重规矩,当年这事情出来咱们母亲早在姜家老夫人上门前就要把四娘打发出门免得丢了卓家的脸了,后来大伯母病倒,咱们母亲更是看四娘不顺眼,我看这回四娘看似算计六娘,怕还是冲着七娘你来的,大约就是记恨当初母亲要她嫁出去吧,但这能怪母亲么?谁叫她自己做下来这样的事情?也亏得咱们家长辈都是宽容的,换个门风严谨些的人家,她这样的不沉了河也是这辈子都出不了家庙一步!”

“所以这会母亲过去才不理会她哭闹,惹急了母亲把她庚贴寻个人家一换,到了日子把人绑了送过去,再不容她进门,看她能怎么样!”

姑嫂两个正说着话儿,外头游氏去而复返,两人忙迎上去问起经过,果然游氏哼了一声道:“我给了四娘两个选择,要么三天之内把人家定下来,入秋之前就出门,要么就索性成全她想去做姑子,这辈子都给我死在观中不许踏出一步!”

【注】嗯,要前后对照的,提醒下,在“盛世风流在长安”卷第九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 绛娘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