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瘴疠可不比剑南少。卓昭节心里想着这个结果未知能不能让长公主满意?没准,这些欧家人去了岭南,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不过欧家的死活到底卓昭节是不关心的,问了个结果就盘算起了其他事情——比如,淳于家的六娘子淳于佩要出阁了。

说起来也是不巧,宁摇碧统共就两个打小玩到大、交情可靠的知交好友,然而与淳于桑野却是好长辰光没有正经来往了。去年是淳于家在正月里就遭了丧事,淳于桑野兄妹几个须得守一年孝——到今年年初恰好满了,结果这才几个月功夫,两边还没来得及恢复走动呢!宁家也遇了丧事。

淳于佩的夫家是苏家,要嫁的便是长乐公主的嫡长子苏五郎苏语默,亦是苏语嫣的胞兄。这门亲事是前年就定下来的,本来去年就要把淳于佩娶过门,然而淳于佩要守婶母的孝,只好延后一年。

所以去年也难怪长乐公主听说时未宁不肯出阁也不肯出家,偏偏公主看中的女婿时雅风又排行第二,恼怒非常。因为苏语默既然这会就要迎娶淳于佩过门,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的长乐公主,可不是要把注意力都放在女儿的婚事上?

——苏语嫣的婚期同样在今年,定的是皇后千秋节之后的十月里。

这么一算,这两场婚事宁家都只能礼到人不到了。

因为人不到,所以卓昭节把礼单看的格外仔细。她挑挑选选的,陆续过了好几天才把单子定好,吩咐冒姑去库房里先取了放到一起,回头到了日子,再检查一遍,就可以送过去了。

冒姑接过单子出了门,初秋就夹脚进来,道:“大娘子和四娘子来了。”

“快请进来。”卓昭节闻言,立刻起了身要出去迎接——宁瑞澄和宁瑞婉这会其实还没全好,前日却正式向长公主告辞过了,当时就说了这几日便要走。现在过来寻自己,不用问也晓得是要告辞了。

虽然这两个大姑子在侯府里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而且宁瑞澄更是毫不客气的在长公主发话之前就把祖氏强行赶回娘家…又一再派人去告诉宁朗清要好生听二房的话,然而自己家里长住着外人到底要留份心。

卓昭节私下里自然也希望她们早走早好。

不过迎出去还是要寒暄几句的,宁瑞澄的身体还没全好,但她留在侯府却是为了侄子,如今看大房的事情已经落了幕,欧家也被处置了——眼看祖母把宁朗清的前程接手过去安排,她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当然就想起了山南的家。

这会就预备好了理由来,开门见山道:“不怕九弟妹笑话,我留在渠家几个下人送东西时说,你那大姐夫,最近仿佛很留意那边一个歌伎,我想我还是快点回去的好,免得家里进了不三不四的人惹气。”

“那我可不敢留大姐了,歌伎舞伎之流,着实不妥。”卓昭节一听是这个理由,正好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她的辞行——谁管山南是不是真有这么件事?

宁瑞澄有必须立刻回山南的理由,宁瑞婉却只是跟着长姐道:“我离家太久,许郎甚为担心,如今也有些好了,明日许郎会来接我。”

卓昭节和她客套了两句,得知她已经得到了许怀玉的准信,明日许怀玉会登门,也就改口说起路途平安之类的话来了。

到了次日,早就开始收拾行李的姐妹两个一起辞别——宁瑞澄走的早,宁瑞婉和卓昭节一起送她到了侯府门前。原本宁瑞澄过来是乘快马而来,走时却病着,当然不可能再骑马回去。卓昭节调了一驾侯府的马车,又特意加了几条被褥,让宁瑞澄赶路时可以躺卧,备足了冰降暑——姑嫂在门前依依惜别了一番,宁瑞澄恋恋不舍的望了眼长公主府方向,到底把对侄儿的担心咽了下去,登车而去。

宁瑞婉在侯府再用了顿午饭,晌午后,许怀玉果然登门求见,要接妻子回家。卓昭节送宁瑞婉出去,头次与这许怀玉打个照面,一见之下颇有些惊讶——这许怀玉据说出身贫寒,然而生得真格是剑眉星目、俊秀非凡,虽然穿了一身布衣,却不掩通身风华,也难怪当初年少又看多了才子佳人话本的宁瑞婉会死活赖着嫁给他。凭这副相貌,就是不看话本,许怀玉至今也足够迷倒几个小娘子了。

不过俊秀的男子卓昭节见得多了,私以为许怀玉虽然生得好,比起宁摇碧来还差远了。她对这许怀玉的印象好,到底还是因为许怀玉见着她时虽然也微露惊容,似被卓昭节的容光所慑,然而跟着却立刻移开视线——那转开的动作极为干脆,没有一丝一毫因为乍见绝色的贪婪觊觎或恋恋不舍。

“四娘当年虽然年少无知,然倒也遇见个正人君子。”卓昭节心头一哂,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若非有骨气,又怎会被欧氏羞辱了一回就不肯再登国公府的门?而且若这许怀玉没点样子,料想祖母宁可叫他当时就死了也要绝了四娘的念头的。”

和许怀玉客气了两句,送他们夫妇出门登车而去——

大房的事情,到这儿好歹是结了。等这一年孝期过,对于二房来说,那就是彻底的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时家出事(上)

宁瑞澄和宁瑞婉离开后,许是因为木已成舟,大房又还剩个宁朗清需要妥善的安置,避免再出现骨肉相残的悲剧,发作欧家也好歹出了口气,长公主的病情有了明显的起色。小半个月后,已经可以不必人扶就起身了,这消息传出,宫中的咸平帝竟是喜极而泣——朝野听闻后,对宁家的忌惮又深了一层。

不过咸平帝对胞姐的补偿却还没完,私下里又动了把爵位还给宁朗清的想法。

然而这一次咸平帝的盘算却被淳于皇后从中拦阻了一把,皇后道:“当初宁战被流放,说起来一半是他咎由自取,一半是二姐想要保全他。如今大房出了事情,算起来是欧氏作孽在前,可宁战难道没有责任吗?教妻不严、对子不恤,大房实际上是自食其果。那小郎君如今于国无寸功,其父其祖父更是不孝得紧,咱们这儿因为安慰二姐赐他个爵位不难,可谁知道往后会不会叫他想歪了去,还以为他的父亲祖父之死另有内情,所以才这么补偿他?”

咸平帝闻言顿时皱起了眉,他身为九五至尊,向来心思比谁都要深一分,自然明白皇后的阻拦虽然有不想原本属于延昌郡王一派的宁家大房有任何起势的契机,但皇后忧虑的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咸平帝对宁朗清可没什么同情怜恤之情,圣人自己就是踩着兄弟子侄的血才坐稳帝位的,区区一个宁大家房的覆灭,若非是胞姐的血脉,咸平帝怕是听见了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他想把祈国公的爵位还给宁朗清,无非是为了哄长公主开怀,但比起长公主的一时开怀,当然是宁家的稳定更重要。若赐还祈国公这个爵位反倒叫宁朗清生出猜忌之心——现在不生出,往后也是给供挑唆的理由,那就是给长公主找烦恼了。

而且皇后又道:“没准往后野史上还会议论咱们或者四郎拿大房怎么了呢!何必给人这样嚼舌根的机会!”

既对胞姐没好处,甚至还涉及到了自己以后在史书上的评价以及孙儿的名誉,咸平帝顿时就打消了这念头。

淳于皇后转过身来就把这事传到了雍城侯府,传话的宫人郑重的叮嘱卓昭节:“虽然说圣人如今不提把爵位还给清郎君的事儿了,可回头圣人与长公主殿下见了起来,没准又会想到。若长公主答应了…于今之计,只有让里里外外都传遍世子和世子妇都厚待清郎君,使得圣人与长公主殿下都不再为清郎君担心才是。”

卓昭节心领神会,翌日就打发人到东西市上,与几家胡商定了一批极为昂贵、安神助眠的香料,又各处求购百年沉香木。这样的动静自然有人要好奇询问,采买的人便道:“清郎君年幼失了双亲长辈,从剑南回来时身子骨就不大好,之前丧事上劳累一场,这段辰光一直都睡不好,世子与世子妇延医问药却起色不大,而且小孩子吃多了药也不好,所以想着买些香料用着。至于沉香木,却是怕香料用多了腻味,琢磨着拿沉香木把清郎君身边能换的器具都换了,便于安定心神。”

又说,“顺便也为长公主殿下备上一份,殿下这段辰光也是伤心极了。”

众人自然要附和几句同情宁家大房的话,少不得也要赞二房仁义,不计过往的仇怨真心为宁朗清好。

这笔钱财对雍城侯府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么一做之后,里里外外对二房都是赞声一片。卓昭节和宁摇碧都是不把外头议论十分放心上的人,听了之后也不过一笑。然而卓昭节倒是另想到了一件事情可以得益处,私下悄悄对宁摇碧道:“如今旷郎和徽娘还小,等他们大点,到明年再搬院子,就说是怕来往请示事情的人吵了清郎。免得人说咱们烦他占了旷郎的院子,故意把他丢在瑟兰居。”

宁摇碧笑着道:“正是这个理儿…不过既然明年连咱们都要搬走,搬到什么地方去你可想好了?”

“这么大的侯府还怕没合适的地方吗?”卓昭节想了想,道,“我看靠近园子的那几处院子里择宽敞的如何?以后旷郎长些恐怕小郎君家是爱在园子里跑的。”又说,“我问一句——这园子可能休整?”

雍城侯府的花园一副洪荒旷野的模样,再没有正常人家会让花园弄成这个样子的。卓昭节本能的感觉到这花园怕有缘故在里头。

果然宁摇碧笑容一窒,顿了一顿才道:“等旷郎大一点后就叫人修一修吧,如今先放着。”

卓昭节见他不想说,推测应该和申骊歌有关系,便不再追问下去,道:“那你看陌香院怎么样?”

这院子靠近花园,地方也宽敞,宁摇碧略想了下便点了头。

卓昭节就打发人去收拾陌香院,对外就是说之前考虑不周到,只想着把宁朗清安置在离青萍院进的地方便于照拂,不想自己每日里需要处置家事,下人们进进出出,难免把旁边的瑟兰居影响到了。又怕宁朗清住惯了瑟兰居,而且其他屋子又都湿冷,搬迁不宜,索性宁摇碧和卓昭节带着子女让侄子,搬到略远的陌香院去,好让宁朗清清清静静的调养身体。

这番说辞也不是没人置疑真正的用意,毕竟宁摇碧实在不像是肯这么为人考虑周到的人,更不要说是为大房的侄子了。但这种话也是私下里说一说,毕竟宁朗清身体不好,让他有个安静的调养环境是极冠冕堂皇的。

择了陌香院代替青萍院后,卓昭节又挑了陌香院旁边的两处院子开始规划成往后宁夷旷、宁夷徽长大后的住处。

这样的忙碌里,辰光不知不觉——

七月里淳于佩出阁,九月皇后千秋节,十月则是苏语嫣嫁进时家——这三场热闹宁家因为有孝都只能送份礼,好在因为膝下有年幼的双生子,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宁摇碧和卓昭节虽然关着门过日子,然而一边陪伴儿女成长,一边隔日到长公主跟前探望尽孝,偶尔也去瑟兰居里看一看,倒也是悠闲自在,并不觉得拘束无趣。

苏语嫣出阁后的数日,长安下起了一层秋雨,庭中梧桐纷纷而落,肃杀之意满园。

午后雨暂时停了,卓昭节到院子里站了站,觉得也不是很冷,就叫人把儿女住的屋子略开了条缝透气,免得闷着。又怕风吹的位置不对,秋风直接吹在小孩子身上是容易出事的,因此亲自进屋指挥,堪堪挑好了开窗的窗子,就听到外头有人进了院子,一路说着话进来。

卓昭节听到其中一个正是宁摇碧,另一个却是时采风,忙迎出去。

却见宁摇碧一身松绿广袖深衣,趿着木屐,与着绛色圆领袍衫的时采风并肩行来,看到卓昭节,时采风嬉皮笑脸的一揖,道:“七娘别来无恙?”

“劳五郎见问,我好着呢。”卓昭节笑着与他寒暄,“许久没见着你们了,慕姐姐与鸿奴都好?”

时采风道:“空蝉一向好的很,鸿奴么,上个月有些伤风,不过早就好了。不然我今儿个也不敢来看你们这对掌上明珠。”

宁摇碧哂道:“鸿奴若是病了,我怕你带什么病气?你一个月才看他几回。”

“这话说的,嫡长子病了岂有不去看的道理。”时采风打了个哈哈,把话题转了开去,道,“旷郎和徽娘在里头?”

怪道宁摇碧把他领到这后头来,合着他是专门要来看双生子的。卓昭节听说鸿奴上个月伤风,现下已经好了,这才放心,含笑让开身,道:“在呢,方才叫开了点窗透气。”

时采风便抬脚上廊,一起进了门。

九个月的小孩子,只要不是十分的丑陋,多半都是粉嫩诱人的。宁夷旷和宁夷徽尤其的精致,便是不大喜欢小孩子的见了也都移不开眼。时采风一向对小孩子的态度是可有可无,然而对着一模一样又容貌出色的双生子还是兴致勃勃的逗了好久,直到宁摇碧看长子露出疲惫之色,出言阻止,时采风才意犹未尽的放了手。出门之时,还不忘与卓昭节调笑道:“徽娘生得越发好看了,我瞧我家鸿奴也不差,七娘你与空蝉交好,不信我也该信空蝉罢,我这嫡长子未来怎么就不能是个好女婿呢?宁九没眼光,七娘你说是不是?”

卓昭节笑骂道:“鸿奴当然是好的,可如今孩子们都还小着呢,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准?你这么早就给鸿奴四处觑媳妇,仔细他将来自己看不中怨你!”

时采风笑道:“我若能帮他把徽娘定下来,回头他必是孝顺我一辈子。”

“那是你嫡长子,他不孝顺你谁孝顺你?”卓昭节啐道,“咱们不要在这儿说话了,进正堂里去罢。”

然而时采风却摇头,微笑道:“事情方才和宁九都说完了,我这会得先回去,不然万一出了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卓昭节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时采风风流之名满长安,相比之下恶名倒被压了下去,可作为这许多五陵年少里推出来的长安三霸之一,他也不是好惹的,能叫他说麻烦的事情可真是麻烦了。

不过时采风显然没有仔细解释的意思,又和宁摇碧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等宁摇碧送了他回来,卓昭节自然要问起来:“五郎今儿个不是专门来看咱们孩子的?”

“怎么会?”宁摇碧摇了摇头,道,“他是来寻我拿主意的,之前还先去过淳于那里,毕竟我现在只能给他出主意,却不方便去时家的。真有事情还是只能靠淳于那边圆场。”

卓昭节了然的问:“可是他又惹了什么风流债,慕姐姐恼了他所以不想为他遮掩,到处求助了?”

“这回倒是冤枉他了。”宁摇碧失笑道,“这次的事情和他还真没关系,他也是帮着奔走的。”

“时家的事儿?”卓昭节惊讶极了,“时家出了什么事情居然是他出来奔走?”

时家如今的支柱有两个,一个是宰相时斓,一个是华容长公主。这两位中的任何一位都足以撑起整个门庭了,华容长公主虽然不如纪阳长公主那样在帝后跟前的体面,可怎么说也是宗室之人,不是十分逆了帝后意思的事儿,帝后也不会介意给她一个面子的。

——而且时家子弟里,时采风是出了名的不争气,时雅风则是出了名的争气,当真家族有事,首先出来奔走的怎么也该是时雅风啊…

连时采风都惊动了,这得是多大的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时家出事(下)

宁摇碧脸色有点古怪,道:“你记得那时兮墨吗?”

“自然。”卓昭节莫名其妙的问,“和她有关系?”时家四娘子时兮墨只是时家大房里的一个庶女,时家大夫人苏氏是苏太师的嫡亲女儿,长乐公主的小姑子,与时斓长子感情也颇好,在时家地位稳固的很。

所以时兮墨…她能在苏夫人手底下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宁摇碧一哂道:“时大娘子多年来一直不肯嫁人,他们家的二郎时雅风前两日不是娶了苏宜笑?五郎连嫡长子都有了,这会做长辈的当然是考虑起三郎四娘的婚事来,三郎是二房里的,苏夫人么自然是要替四娘盘算了,结果这一盘算却盘算出了大事儿。”

卓昭节忙催促他:“是什么大事呢?”

“上个月苏夫人就把时兮墨叫到跟前说了这事情,问她自己的意思,然而时兮墨却不断寻出理由来推脱道是不想嫁人,只想学嫡姐时大娘子留在家里伺候父母。”宁摇碧道,“起初苏夫人还道她是场面话,后来几次给台阶都不见她下,这才起了疑惑…时兮墨平常对父亲嫡母嫡姐都尊敬的很,与慕三娘子关系也不错,苏夫人就想着她别是看时大娘子不嫁人,担心自己先嫁了扫了时大娘子的面子。但时大娘子的态度那么坚决,二房的时雅风都越过她去先娶妻了,苏夫人也不想平白耽搁了庶女的青春,就直言让她不要顾忌时大娘子。”

“后来呢?”

“苏夫人管着时家上下,哪来那个功夫一直哄她?劝了几句见她不肯松口,就把这差使给了慕三娘子,让慕三娘子去问个缘故了。”宁摇碧道,“结果慕三娘子倒是好手段,姑嫂两个一番长谈,生生被她撬出了时兮墨心中早已有人,只是到底是哪个人她就死活不肯说了。”

卓昭节闻言心下一跳,道:“别是这个人不宜娶她罢?”

按说以时家的门楣,王孙公子也嫁得,时兮墨是庶出,可只要嫡母肯抬举,凭着时家与皇室里沾的亲带的故,如今长安上下没娶亲的郎君,还真没有不能探口风的。这一点时兮墨自己不会不知道,可以慕空蝉的精明,套来套去却也没把人套出来,显然这个人有点问题了。

宁摇碧赞许的看了眼妻子,道:“可不是不宜这么简单…慕三娘子做事一向干脆,她起了疑心后,就买通了时兮墨身边的使女,知道时兮墨有个上着锁的箱子宝贝得紧,平常都不许人碰的,料想里有点什么线索,前两日不是时雅风娶苏宜笑过门?趁这光景,慕三娘子命人在时兮墨的酒盏里下了点蒙汗药,让她顺理成章的醉倒,跟着就打着送她回房的幌子,去把那箱子开了。”

卓昭节诧异道:“她还真不怕惹事儿,万一什么都没搜到,或者那人也未曾娶妻,不过是门第太低之类,我想苏夫人不是不能考虑的。到时候闹起来总归是大姑子。”

“错有错着,这一回也亏得是她发现的早,不然往后事情闹出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宁摇碧哂道,“你不知道时兮墨记着的那个人——竟然、是时二!”

“…谁?!”卓昭节被这句话儿惊得呆住了,半晌才吃吃的问,“你是说…时…时雅风?!”

这可是时兮墨的堂兄啊!

因着时兮墨与慕空蝉关系不错,之前卓昭节与慕空蝉来往时也是常与时兮墨一起的,这小娘子虽然是庶出,性情上却比卓玉娘还好相处点,又爱说笑又会看眼色,着实不叫人讨厌的——怎么私下里居然藏了这样的秘密?!

宁摇碧道:“不然时五为什么要过来和我商议?”

“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来告诉你…”卓昭节呆怔了半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叹道,“那现在时雅风…还有苏姐姐知道了吗?”

“怎么能让苏宜笑知道?”宁摇碧嘿然道,“苏宜笑是长乐公主爱女,如今皇后娘娘也在,她没有郡主之封,可论起实际上的尊贵,定成和唐千夏这两个郡主因为是庶出,加起来也不如她在帝后跟前的地位!她要知道了,时兮墨没了性命事小,整个时家都要被闹起来了。苏夫人虽然论起来是苏宜笑的嫡亲姑母,可苏宜笑发起性.子来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更别说长乐公主之前就因为时大娘子的事情对时家大房很不满意了,若再知道这事儿,没准还以为之前时大娘子不肯出阁是因为要给庶妹掩护——你说苏夫人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贵族少女们的做派…卓昭节自己也是其中之列,论起娇纵任性也许苏语嫣看着不比卓昭节没出阁时,可这并不代表苏语嫣发作起来就不激烈。想一想这位心高气傲的长安第一才女若知道有人觊觎自己的丈夫——还是丈夫的堂妹,苏语嫣不抓了狂才怪!

这样乱.伦的丑闻固然没有真正的发生,然而此刻只听个苗头卓昭节就替时家感到一阵阵的头疼了,她吐了口气,道:“所以五郎寻你商议是想悄悄的把事情解决了吗?你可有主意?”

“自然是让时兮墨不引注意的离开长安,接下来要灭口还是嫁人那就看苏夫人的意思了。”宁摇碧道,“这个主意不要我来出,时家大房当然也想得到,问题就在于这长安城里偏还有人对时兮墨上心得紧,之前就遣人提过亲。然而当时提的辰光不对,那时候大房正头疼着和长乐公主商议时大娘子出不出阁的事情,哪里有心思替庶女费心?直接就借口时兮墨上头几位兄姐都没议亲,先不打算提把事情搁置了。”

卓昭节忙问:“这人是谁呢?”

“能到时家求亲的当然也是宰相门庭。”宁摇碧道,“这人你也见过的,就是高献陵的嫡幼子高寅。”

“高家十六郎?”卓昭节立刻想了起来,说起来高家和卓家曾经也是姻亲,她的五婶就是高献陵的嫡幼女、高寅的胞姐,然而后来却和离了,所生的一个卓家五房嫡长女卓昭宝也被高氏带回了娘家,只有每年避暑的时候会打发人领到蕊蝶别院去给敏平侯问个安。

这高十六郎卓昭节前后见过两三回,相貌端正,至于为人却是没留意过了,不提高氏这边的关系,高十六郎与卓家还是有一层关系,就是卓家六娘子卓玉娘的夫婿江十七郎的堂姐,是高十六郎的一个嫂子——这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回头再理,单说高十六郎的出身,宰相幼子,求娶另一个宰相,虽然是首辅宰相的庶出孙女,是绝对够资格了。

若不是当初苏夫人被长乐公主逼得手忙脚乱,没准早就把事情定下来,也轮不到时兮墨的意见了。

宁摇碧道:“可不是吗?要是其他人有意,苏夫人也不这么头疼了,高十六是说动了高献陵亲自替他开口的。之前苏夫人拒绝了一回,用的理由是时大娘子这些人没议亲,时五是例外。如今时二都越过时大娘子娶妻了,时家二房也在为时三郎物色妻子,时三郎只比时兮墨长三个月而已,大房这边照理就该忙时兮墨了——你说现在要怎么回答高家?虽然时家不用怕高家,然而到底同朝为官多年,总也不能太驳了高献陵的面子。”

时兮墨只是宰相孙女,比起宰相嫡子来到底差了一层,更不要说她还是庶女了。即使有华容长公主血脉的身份,高家这边主动提亲,倘若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再次决绝的话,那真的太伤高家脸面了。不仅仅是得罪了高家,也叫人生疑,未免想到是不是时未宁不愿意出阁,所以苏夫人故意压制着庶女的前程?

毕竟照着时兮墨的出身,能够嫁给高寅是极好的,除非心里有了人,不然没有不答应的。可若是心里有人,怎么就不见时家传出给她议亲的风声呢?仓促之间把她嫁了,嫁不到合宜的人是其一,高家也未必服气,没准会觉得高寅被轻视了——即使不考虑高家的体面再拒绝高家,高寅这样的年纪恐怕一时间也不肯死心,这么盯着,苏夫人想对时兮墨做点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卓昭节替苏夫人想一想也真觉得难,叹道:“我从来没看出来时四娘子竟然这样不省心?她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思?那可是她堂哥啊!”

“时二风仪如谪仙,时五风流却翩翩。”宁摇碧哼了一声,道,“这是长安城里一直盛传之语,仰慕这两人的小娘子一向就不少,只是不想时二把自己堂妹都迷倒了!现下时家大房提心吊胆的想把这事儿掩盖过去,奈何又怕高寅这边牵扯不清,五郎来寻我,却是为了对付高寅。”

卓昭节叹了口气,道:“要怎么办呢?”

“自然是让他没办法提亲。”宁摇碧看了眼妻子,笑着道,“你可不要乱疑心…方才我把夏氏借给时五了。”

卓昭节一惊,道:“什么?那你叫我怎么向慕姐姐交代?”

宁摇碧忙道:“你不要急…不过是让时五去设个局坑上高寅一把,叫他无颜、至少短时间内无颜去时家再次提亲。回头夏氏自然还还回来的,我可没说给他,没你发话,我怎会把她胡乱还给时五?”

“设个局?那到底要多久?”卓昭节皱紧了眉,道,“万一叫慕姐姐知道我可头疼得紧。”

“这个你不要担心。”宁摇碧道,“这主意本来就是慕三娘子出的,过来借夏氏也是她说了,道是思来想去能够把高寅勾引下水的还是这夏氏可靠些,北里这几年的行首都没她这身天生媚骨…呃,这个是时五说的,我可没留意过那夏氏!”

卓昭节白他一眼,推着他手臂道:“这会我哪里来的心思吃醋?快说快说!那高寅既然一心一意记着时四娘子,会被夏氏引诱了去?”

宁摇碧微笑着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风月场的手段,时五最精通不过,他要坑人一辈子不可能,要坑人一阵子却是毫无问题的。”

又道,“这件事情可不要说出去。”

“知道知道,你当我连这个都不明白吗?”卓昭节不以为然,道,“但也不要太为难高寅了罢?到底是我堂妹的嫡亲舅舅,再说他也是不知情。”

宁摇碧道:“哪里会怎么为难他?只不过抓他个痛脚与夏氏有染…以这为借口道是时家不放心把女儿给他罢了。要不是他太过痴心,苏夫人生怕因此不好处置时兮墨,谁会去算计他呢?横竖是为个借口,除了我,有几家郎君闲来无事会不到勾栏场上逍遥的?”

“是是是,人人都说我嫁了个好郎君呢!”卓昭节不禁一笑,嫣然道,“你可得继续好好儿的,也叫我能够一直叫人羡慕下去!”

“你放心罢,这辈子羡慕嫉妒你的人都决计少不了。”宁摇碧自信的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姑嫂来

时家的事情到底是隔着几层的,和宁摇碧说完之后卓昭节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儿女身上。只是没几日,慕空蝉却领着时兮墨上门来了。

卓昭节接到门上消息惊讶之极,一见面就看到慕空蝉和时兮墨这姑嫂的脸色难看无比——而时兮墨也显然憔悴了不少。她满心疑惑的把人迎到堂上,慕空蝉勉强笑了一声,道:“如今你们这么不方便,我们还要来打扰,真是对不住。”

“也没有什么,家里人少,事情也清闲。”卓昭节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时兮墨,到底忍不住问道,“你们平常也忙的,今儿个过来是?”

慕空蝉瞥一眼自己的大姑子,淡淡的道:“有些话我想和四姐说,奈何家里和我娘家都不方便,我想来想去还是到你这儿来可靠一点。”

合着这姑嫂两个是拿雍城侯府当茶楼使了吗?

卓昭节也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时家大房真是灭顶之灾,不对,整个时家都没法做人了。慕空蝉提防着隔墙有耳,想寻个可靠的场合敞开了与时兮墨交底,以至于寻到了雍城侯府来也是小心之极了。

倒不是说旁的,主要是其他人家一来人多嘴杂,雍城侯府这边却是人口简单;二来侯府现下女主人就卓昭节一个,慕空蝉来了只要和卓昭节打个招呼,不但不必耗费辰光去拜见一溜儿的长辈、寒暄——想腾个院子说话都没关系,以宁摇碧和卓昭节在府里的威严,没人敢随意靠过来,更不要说像到其他人家去时关个门都会被各房各院的人拿了种种借口趴到门边去竖着耳朵听了。

怎么算都是到这儿来又方便又安全。

而不提和慕空蝉、时采风这些人的交情,单看长辈们的情份,时斓是游若珩的同门师弟,对游家的亲眷素来照拂,卓昭节也不愿意这位长辈因为子孙被人嘲笑、晚年黯然的。

所以听了这话,就立刻站起了身,道:“我出去安排一下,你们尽管说。”

慕空蝉却叫住了她,道:“你也别就这么一走,过会你也来帮我一起说她一说。”

卓昭节诧异道:“我过来?”虽然她和时兮墨关系不错,可如今这事情外人也太难开口了。

“你来罢。”慕空蝉心烦意乱的揉着额,道,“我也不和你说虚的——五郎他前儿个又觑中了个小家碧玉,我如今心里正惦记着这事儿,实在打不起精神。”

“…”时采风这样数年如一日不改的风流,慕空蝉又天性善妒,偏就是离不得这夫君,每次她发了狠心,时采风朝她一笑便把她意志瓦解得溃不成军,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前世里的冤孽了——卓昭节叹了口气,“那好,我过会就来。”

她出得门去,叫了阿杏、伊丝丽等人,吩咐看住屋子前后,不许闲人靠近。重新回了屋中,却见姑嫂两个沉默着,看到她回来,慕空蝉才打起精神,对时兮墨道:“我也不瞒你,按着母亲的意思,是先把对你一往情深的高家十六郎弄得没脸提亲,跟着给你传点身子骨儿不好的消息,拖上三五个月或一两年,你也就暴毙了。”

时兮墨低着头不哭不闹不接话,卓昭节看这情况半晌都没想到能插的话,就听慕空蝉继续道,“你也不要觉得母亲心狠手辣,是你自己实在糊涂。你要是恋着别的什么男子,便是门楣身份低些…好吧,不说身份这回事,便是已经有了妻子的人,只要不是自家堂哥,母亲到底养你一场,也狠不下这个心!”

“二哥他…二房就不去说了,你只想想苏八娘还有长乐公主殿下,你说这两个人若是知道了你的心思,咱们大房还有安稳日子过吗?这事情闹出来,祖父还有脸做官?祖母也没脸去见宗室里的其他人!你虽然是庶出,可就我进门这几年来看,大房里就你一个庶女,母亲待你也不坏了。”慕空蝉说着说着就透出了疲惫之色,道,“念着我进门之后咱们处得很好,我在母亲跟前求了好半会,给她打了包票要来劝服你…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了,当着初岁的面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今儿个,你要么死了这条心,权当从来没动过那不该动的心,接下来母亲会给高家一个台阶,高十六郎之前已经被拒绝过一回了,现在还想着你,自是真心,再加上这次他被五郎坑了一把,虽然没有真正碰那夏氏,到底说不清楚,也是被咱们家抓了把柄,你嫁过去,他既爱慕你,又心怀愧疚,往后日子过的必不会差的;要么…你一会连时家都不要回了,直接去庄子上病着,或者死了罢!”

“我能帮你的就这些。”慕空蝉很直接的道,“在咱们告辞之前,你可以好好的想。”

卓昭节见她把话说的这么透彻,也撇开了场面上的尴尬,正色道:“四娘子,我看慕姐姐说的没有错。咱们如今也不是要骂你,但人这一辈子,说长不及百年,说短,四娘子如今也才开了个头罢了,你之前想的是没有指望的事情,这会留了这么大的祸根,慕姐姐好容易替你求来这个机会,你千万不能糊涂了!”

慕空蝉起身对卓昭节使了个眼色,道:“我们不吵你,你可以自己在这儿想着。”

“…也好。”看慕空蝉这意思是另外有话说了,卓昭节心里有点哭笑不得,亏自己刚才还把慕空蝉说侯府这边说话方便当了真呢,没想到她是一箭双雕,跑一回把两件事儿都捎带上——这趁时兮墨单独想通之时说的事情恐怕和时采风看上的那个小家碧玉大有关系了?

领着慕空蝉出了院子,叮嘱阿杏看着点里头的动静,可别时兮墨一个想不开…

两人到旁边小轩里坐下来,把下人打发出去,卓昭节问起缘故,不想这回却猜错了,慕空蝉道:“五郎这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区区一个小门小户的小娘子,哪里就要烦到你呢?之前夏氏的事情我已经对不住你了。”

“那倒没什么,九郎也没在意过她。”卓昭节心下一突,道,“难道这夏氏?”

“夏氏过几日就送回来。”慕空蝉摇了摇头,见卓昭节神色严肃,倒是笑了,道,“这回不是什么坏事儿,你别这样…其实就是想要张你出阁前调养的方子。”

卓昭节一下子放松下来,却疑惑的问:“你这是替谁要的?”

慕空蝉的姐妹不多,在她出阁之前已经都嫁了,这两年仿佛也都有了儿女,照理是不需要这个的。而且她也很清楚,卓昭节过门很快有孕那都是偶然,不然卓家其他娘子为什么动静都没这么快?

“还能是谁?”慕空蝉道,“淳于家那两个小娘子,其中的十娘子淳于桑若,许给了我兄长慕空涧——人家小娘子没急,我娘家母亲倒是顺口提了起来,也不怕淳于家小娘子没过门先给她吓唬到了。”

听她语气里对这件事情颇不以为然,这也难怪,淳于桑若还没过门,未来婆婆就热心的到处搜罗生子秘方了,换了哪个媳妇能不忐忑?

不过,淳于桑若也未必真的忐忑,淳于皇后在,后族之势正是鼎盛之时,这小娘子还是楚国公的嫡亲孙女,不见得就怕了邵国公夫人。尤其太子妃和真定郡王如今可都指望着皇后帮衬。

卓昭节和慕空蝉关系还是很好的,此刻没人,话也不怕说深一点,就好奇的道:“这倒是怪了,这道理邵国公夫人不会不明白,怎么会提出来?”

慕空蝉道:“我和你说,你可别说出去——是这样的,延昌郡王不是一直无子么?”

“咦?”

“我姑姑是他的嫡母,当然要为他子嗣操心。”慕空蝉一本正经的道,“然而如今这局势,恐怕姑姑便是真心替他们考虑,他们也不敢相信,所以我母亲就说,不如到你这儿抄份方子,拿去给淳于家的十娘子,当然不是直接给到十娘子手里,而是先给皇后娘娘过目,让皇后娘娘一式二份的赏赐下去。”

卓昭节这才明白是意有所指,这一手虽然把自己也拖下了水,但如今雍城侯府横竖都是真定郡王一派了,也无所谓深一点浅一点,只是对邵国公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是有点惊讶,就笑着试探道:“这样的方子也未必要寻我要啊,还不如请院判开一个呢,你看从义康公主到咱们家的十娘这许多人都抄写过,也没见谁来谢我过。”

慕空蝉吃吃一笑,道:“你真是的,若你这方子保准有用,我才不来替唐三要呢!无非是个由头,而且不管以后这方子有用没用,这长安城里做人妇的论起来你福分好是没人不承认的,这不是现成的话让延昌郡王府沾一沾你的福气、子嗣上头好兴旺点吗?”

堂堂宗室郡王去沾一个臣妇的福气,回想去年千秋节上唐三的萎靡不振,再加上今年宁家大房的事儿——这一刀捅得也够狠的。

这样的钝刀子挨得多了,唐三便是装作颓丧,辰光长了锐气也会被磨光的。

不过,卓昭节才不会同情政敌,哑然失笑,道:“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了这一件,慕空蝉沉吟片刻,到底问了一句:“白家那个叫白子谦的郎君仿佛是你表姐夫的堂弟?”

“是呢!”卓昭节很诧异她怎么会提到白子谦,道,“怎么了?”

慕空蝉不答反问:“你觉着这白子谦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昭节皱了下眉,她对白子谦并无恶感,早年在秣陵时,这白子谦还是她的追慕者之一,当然以白家的门第要娶卓昭节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无论白家还是游家都告诫过双方。卓昭节本身虽然觉得白子谦不坏,然而也没觉得他是心目中的夫婿人选…不过宁摇碧仿佛因此是十分讨厌白子谦的,所以卓昭节含糊的道:“我虽然在秣陵长大,但三表姐夫的这堂弟一向随其父母仕宦于外,我也就在几年前他们家老夫人寿辰上见过一回,后来他和我表兄弟们一起到长安时,也到卓家拜访过,那时候就只寒暄了几句,人应该是好的罢?我三表姐夫家里的兄弟没听说过有纨绔不肖的。”

“既然是这样。”慕空蝉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她思索了片刻,才点着头道,“好吧,我本来想着自己处置了的,但这会想想,算那小娘子命好,我看这个白子谦对那傅小娘子仿佛很照拂,也不知道是看她可怜,还是有意?假如是有意,那你与你表姐说一声,传个话过去,早点把婚事办了,我自有厚礼奉上!”

卓昭节一下子想到了之前慕空蝉提到的小家碧玉,惊愕道:“你别说那小家碧玉是…?”

慕空蝉哼道:“可不是那傅青娘?虽然傅精任于国子监,束脩收得也不少,可谁叫他那般的人,好好的娘子养得束手束脚、生在长安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架不住有人认为这样的小娘子青涩动人啊!”

她冷笑了起来,道,“被五郎弄上手的小娘子是什么下场你也晓得的,要不是看傅精学问还不错,又是崔山长的高足,和时家、你外祖父家都有点儿关系,只凭这傅青娘送给五郎的那几个荷包我就…”慕空蝉叹了口气道,“五郎还没把她弄上手,那白子谦若当真对她有意思…你与你表姐说一说?你这表姐还在长安的吧?”

卓昭节揉着额角,苦笑:“这些个小娘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时兮墨暗恋着自己的堂兄,傅青娘被有妇之夫引诱…时兮墨这儿劝着,她若是想开了好歹还有高寅在,这事情遮盖过去了也未必不能没有一个好前程。

可傅青娘,想起两年前曲江畔芙蓉楼上局促不安的小娘子——那会的傅青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送荷包给有妇之夫的人!未想如今胆子居然这么大了,当然也许是时采风确实手段了得?

但这些日子时采风不是在忙着时兮墨这一头吗?这个五郎君啊!卓昭节都不禁叹道:“我这会也不方便回娘家,等回头让冒姑跑一趟罢,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其他下人都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