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空蝉道:“你也不要为傅青娘太操心了,横竖没怎么见过——我就是和你一说,五郎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他必然是对那小娘子说什么与我早已是同床异梦,往后定然会休了我或者与我和离了娶那小娘子的。唉,这些小娘子家,一个个都知道五郎风流得紧,可每次都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好吧,五郎也是说她们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这话也没错,他要不是觉得新鲜又何必寻她们?可新鲜过了…嘿!之前的程氏就是个例子!”

卓昭节尴尬的笑了笑,慕空蝉这样的自嘲大约也只能在自己这样的闺阁好友跟前说一说了,若是回娘家说,慕家之前就被她气得不轻——以慕空蝉的才貌什么人嫁不到呢?偏就对时采风这么死心眼,如今听她说着时采风的为人再没有更清楚的,可她就是舍不得放手,何况这会鸿奴论起来都三岁了,娘家再厚道定然也是劝她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罢。

不过对于慕空蝉提到傅青娘的事儿卓昭节还是很领情的,她明白慕空蝉不可能同情傅青娘——舍不得怪夫婿,慕空蝉不恨外头的女子还能恨谁呢?白子谦也没那能耐叫慕空蝉真的挂心,到底是转着几个弯的关系了,别说慕空蝉要对付的是傅青娘,就算她要对付的是白子谦,她和宁摇碧、卓昭节的关系比白子谦近多了,卓昭节是不会为了白子谦的遭遇去责怪慕空蝉的。

实际上慕空蝉是考虑到了傅精乃是游炽等人的老师,如今游炽等人虽然都回了原籍参加秋试,然而秋试毕后,都定了明年下场试一试会试的。在这眼节骨上几人的老师家里出了差错…难免会影响到他们。

两人又说了些琐碎事情,看看辰光也差不多了,再回到正堂,却见阿杏阿梨都不在外头,进去一看——时兮墨跟前放着点心茶水,正皱着眉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阿杏和阿梨垂手侍立在后——卓昭节有点意外,看了眼慕空蝉,慕空蝉也吃不准这大姑子这个样子到底是想开了呢还是想不开了呢?

卓昭节问阿杏:“这是?”

“时娘子说是饿了,让婢子们取些吃的来。”阿杏禀告道。

慕空蝉满脸狐疑,勉强笑了一下,道:“四姐你觉得饿了?这可真不容易,这两日你都没胃口来着。”

时兮墨将一块点心咽下,擦了擦指尖,淡淡的道:“是啊,之前一直糊里糊涂的,总也不觉得饿,可这一会儿,忽然就清明了起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慕空蝉沉默了数息,微笑着道。

卓昭节蹙了蹙眉尖——这四娘子想通的这么快?虽然这是两人都期望的事情,可当真看到时兮墨这平静的模样反倒是不敢相信了。

可两人把阿杏和阿梨打发出去,旁敲侧击的问了又问,时兮墨始终是一个意思:“我是动了不该动的心,可你们也看到了,我之前可有透露出来?我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虽然留了那口箱子,可要不是五弟妹你下了药,也未必就能够打开的。再说我好好儿的活着有什么不好?你们也说了,高寅对我是真心的,他是宰相嫡幼子,论出身比我这宰相庶孙女还要高些,又对我一往情深,嫁给他,好好的过日子,为什么不选这条路,反倒去折腾得谁也不好?”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可这本来应该是旁人这么劝她的,如今倒叫她自己全部说完了,卓昭节和慕空蝉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顿了片刻,慕空蝉道:“你真的想开了,我是谢天谢地。”

卓昭节也道:“谁没有糊涂的时候?可改过了也就是了。”

因为时兮墨想的这么通透,又把该劝她的话都说了,慕空蝉和卓昭节虽然口齿都伶俐得紧,这会也只能随便说两句。慕空蝉便领了时兮墨告辞而去。

等她们走了,卓昭节自然是叫来冒姑,把傅家小娘子的事情告诉了她,让她回一趟卓家转告游灿:“…如今慕姐姐也不晓得白子谦对那傅小娘子到底是什么心思?若只是同情傅精不擅长治家,使她正值韶华、青春年少却落魄拘束,那就让表姐提醒白子谦索性离这傅青娘远一点;若是有意,还是尽早设法提亲的好!”

冒姑答应了一声,不免要说上几句:“这白家,怎的就是和麻烦脱不了关系呢?早先还以为就个四娘子难弄,如今这白家六郎君也被卷进是非来,这一家还真是的。”

卓昭节叹道:“长安就这么大,什么麻烦转上两个弯会不沾点儿关系呢?只不过咱们未必要理会罢了。若非这傅精是三表哥他们的老师,我也不想多这个事情,横竖那傅青娘也不过请过她一回罢了。”

正说着,宁摇碧跨进门来,道:“要请谁?”

卓昭节就对冒姑道:“姑姑你去罢。”打发了冒姑去卓家说事情,这才起身迎了宁摇碧,两人一起在榻上坐下,卓昭节将方才慕空蝉与时兮墨的拜访说了,道:“所以我就叫冒姑回去和三表姐说一声。”

因着白子谦表露过对卓昭节的好感,虽然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卓昭节也未曾定亲,宁摇碧对这情敌一直看不顺眼,抱着能捅白子谦一刀就捅一刀的念头,此刻就一力污蔑抹黑道:“傅精不擅长理家,傅家上上下下过的一直都局促,这种人家的小娘子没什么见识,最好哄不过,时五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我看这白子谦打的主意未必比时五高尚多少,不定他想的也是看那傅家小娘子有点儿小家碧玉的姿色,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卓昭节无语道:“你以为人人都似时五?”

“时五旁的不好,但有一件好。”宁摇碧振振有辞道,“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夫婿是什么良人!当初慕三娘子嫁给他不也是通过了皇后娘娘逼婚才能成的吗?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郑重的表示,“我瞧这白子谦就不像是个好人,你说他若是对这傅家小娘子有意,所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为什么不设法向傅家提亲?他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不是配不上傅家小娘子!至于说白子谦若只是同情这傅家小娘子那做的就更不妥当了——男女有别,他这同情都同情得慕三娘子都知道了,可见平时做的多么露骨!傅小娘子年少无知、见识又浅,不知道事情的后果,但这白子谦堂堂男儿,读圣贤书的人,就没想到这样的露骨对这小娘子的后果?我看他根本就是觑中了美色又不想负责任,这才故意扮着好人,情挑美人!”

似乎他的计策起了效果——卓昭节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宁摇碧心中正自暗喜又给这情敌泼了一盆脏水,未想卓昭节思索片刻,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他肋下软.肉,咬牙切齿的道:“你左一个小家碧玉右一个情挑美人——是什么时候见过这小娘子居然还一直记着是个美人儿?莫非你也起过时五、白子谦一样的念头?!你给我说清楚!”

宁摇碧痛得低叫了一声,只觉得这天下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冤枉的人了,他委屈万分的辩解道:“没有的事儿!我只是想时五和白子谦既然都看中了这个小娘子,多半能有那么点儿姿色?只是这种小娘子再美个百倍千倍又怎么能和你比?!”

卓昭节脸色阴沉的掐着他的肉用力一拧,恨道:“少拿这些话来哄我!你跟白子谦很熟吗?时五移情别恋也不是一次两次,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这回听了之后竟然滔滔不绝的说了半晌,字字句句的将矛头对准了白子谦!我看就是你心虚!怕是自己瞒着我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这才拖了白子谦出来做挡箭牌!快点给我老实交代,你都干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才?

宁摇碧最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对妻子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于是当两个人唤进下人伺候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看着使女们竭力装作目不斜视、耳根却悄然泛红的模样,卓昭节忍不住又暗自掐了宁摇碧一把,只是这会她手足酸软,虽然用了些力,对宁摇碧来说却是形同爱.抚,不过得意一笑。

两人问了几句子女,得知宁夷旷和宁夷徽一切安好,便也放了心,吩咐人开饭。

用过饭后,正捧了茶在闲聊,见换了身衣裳的冒姑进来,卓昭节就问:“如何了?”

冒姑先把使女都打发了,这才道:“事情已经和夫人、游三娘子说了,夫人和游三娘子都惊讶的很,游三娘子说今晚就会与白五郎君说此事,明日必会派人去白六郎君那里问明情况——只是游三娘子不认为傅家小娘子是白六郎君的良配。”

游灿这个想法也不奇怪,就冲着时采风那名声,跟他扯上关系的小娘子,平白的就仿佛不够端庄了,白家已经有了个要人命的白子华,倘若白子谦的妻子也来个婚后还与旧情人藕断丝连,在白家长辈都不在长安,白子静又是兄长的情况下,游灿和白子静夫妇还不知道要被拖累到什么地步去?

更何况…撇开时采风,这傅青娘给人印象虽然不能说坏,但看着也不是个能干的,正如慕空蝉所言,虽然是官家女,然而论做派气度真的只能算小家碧玉,当不得大家闺秀的。有白子华这个处处需要人搀扶的大姑子,游灿是打从心眼里不想要个束手束脚、怯懦无知的妯娌。

只不过游灿这么想,可未必能够说服白子谦,假如白子谦就真的喜欢上了傅青娘呢?卓昭节道:“那母亲怎么说?”

这种事情的处置,到底还是听一听长辈的更周全。

冒姑道:“夫人的意思是如今还不晓得白六郎君的心思,假如白六郎君真的只是心善同情那傅小娘子正值青春年少,却连裙钗都不得周全呢?那样的话劝说白六郎君莫要做多余之事,免得惹来闲话也就是了。这样早的就和白六郎君说不能娶傅家小娘子,岂不是叫白六郎君尴尬?”

卓昭节道:“那要是白子谦真的想娶傅家小娘子,母亲可有什么打算?”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宁摇碧听到这儿,就从旁插话,笑着道,“我打赌岳母大人这么说。”

冒姑果然也笑:“夫人确实这么说的,让三娘子写封信回秣陵,将傅小娘子与时五郎君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白家的长辈们,横竖白六郎君是白家二房的,自有二房的郎主、夫人来操这个心。”

宁摇碧要说的可不是这个,他得意道:“你看,我说这小子不地道罢?当真看中了人家小娘子,哪有还没把亲定下来就闹得满城风雨的?”

卓昭节啐道:“你好意思说人家?”话里的意思虽然没说完,然而宁摇碧也晓得她的意思是当年两人还没得到圣旨赐婚,然而自己已经将恋上卓家小七娘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了——只是宁摇碧厚颜程度一向非常人所能及,他面不改色的道:“这小子怎么能和我比?先不说他这挑选妻子的眼力差了我何止十万八千里了,就说长辈那儿,我还没回长安时就说过,只要你愿意嫁我,祖母那儿再没有不答应我意思的。但这小子连嫂子都还没能说服呢,就先把照顾人家小娘子的名声传出来了,这不是在坑人家小娘子吗?论品行,差我太多了!我瞧时五都比他厚道!”

“……!”卓昭节无语,想了一想才道,“白子谦那儿横竖和咱们家不直接有关系,先不去说,只是傅精到底是三表哥他们的老师,过些日子表哥表弟们就要回来预备明年的会试了…”

就听宁摇碧不在意的道:“傅精若是个顾儿女的人,也不会让自己女儿过到了连身出门的行头都没有了,你不必担心他会因此疏忽了对门下弟子的教导。”又道,“说到来年的会试,这次我也要下场——你就念着你兄弟们,也不管管我?”

他这番话里带着调笑,卓昭节一点都没当回事,道:“这话真是把人当傻子了,府试秋试都没去过的人想去会试?便是圣人和皇后娘娘纵容,天下士子也非和你拼命不可!”

冒姑在下头也微微笑了笑,不想宁摇碧诧异的道:“我何曾没过秋试?”

卓昭节见他模样不似作伪,也惊讶了:“你不是说你有爵位可袭…书读得好读不好都一样么?”

“是这么回事,但之前祖母哄着我好歹也读过几年。”宁摇碧道,“只是考到举人功名之后我就腻了,这才荒废下来。”

卓昭节不敢相信的道:“咱们成亲之后进宫谢恩,圣人与皇后娘娘不是还叮嘱你要好好读书光耀门楣?”

“在圣人和皇后娘娘眼里不过殿试算什么读书?”宁摇碧摸了摸鼻子,好笑的道,“若是读个举人就算光耀门楣了,这也就是放在庶民家里罢?”

冒姑也呆住了,半晌才道:“世子是何时过的秋试?”

宁摇碧道:“就是南下之前。”

——宁摇碧南下那一年正是秋试之年,那年他不过十四岁,若在那之前,就是…十一岁?自有科举以来,未及二十中进士的人自是极厉害的,可这些人中举怎么也是束发左右了罢?十一岁过府试便已经算得上古往今来一见的才杰了,十一岁过乡试【注】——卓昭节与冒姑主仆两个足足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宁摇碧倒是没当回事,笑着道:“也亏得过的早,祖母以为锋芒早露不好,叫我晚几年再琢磨会试,之前我读书就读得不甚甘心,有了祖母这句话,便彻底松懈下来了。”

好半天,卓昭节才定了定神,喃喃道:“之前时五道你天资卓绝,我还以为就那么一说。”宁摇碧反应敏捷,狡诈诡变,卓昭节一直都知道他较常人聪慧,然而之前时采风说他天资卓绝——卓昭节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了,毕竟那时候两人还没定亲,时采风帮着好友在心上人跟前说好话也是有的。

再说到底什么样才算卓绝,这也很值得商榷,毕竟赞人的话,总归是挑好听的话。

但十一岁就过了乡试这天赋若还谈不上卓绝简直天下没有人才了!

而且以纪阳长公主的地位,哪里会怕孙儿锋芒毕露?再说只看宁摇碧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锋芒毕露?恐怕是宁摇碧这读书的天赋太过惊人,使长公主想起来古往今来,凡是天赋奇高者,难免容易中途夭折,而二房就这么一根独苗,长公主又疼他疼得紧,生怕他这么一鼓作气的考下去,倒是留了个束发状元的美名,结果回头便英年早逝——这叫长公主和雍城侯往哪里哭去?

这才故意纵容他荒废几年功课,免得风头太过了遭遇不测。

见妻子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宁摇碧倒有点心虚了,道:“会试比秋试难许多,之前秋试里我名次也不是很高…这回我可也没有太大把握。”

卓昭节苦笑了一下,道:“你从去年到翠微山里避暑才开始每日抽出辰光来温书,然而不久之后我有了身孕,你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到了旷郎和徽娘出生后,我瞧你更是三五日才去书房里坐一坐…这样你明年还下场吗?”

在她看来宁摇碧年轻,又是世子,既然有这样惊才绝艳的天赋,索性等腾出空来好生用功两年,考个三甲岂非更加光彩?

然而宁摇碧不以为然道:“三甲留着给唐四拉拢去罢,我用不着三甲来添光彩了,毕竟父亲年岁已长,而咱们也有了旷郎,我再游荡下去,富贵上头倒没什么,总可以靠着侯府的积蓄。但往后旷郎入仕可不能没人替他撑腰。咱们大凉重科举,官吏不由进士出身到底不美——可进士之间区别就不很大了,横竖我就是要个进士名头罢了。再说以我这几年的名声,你说我若是考得特别好,坊间能不疑心?当然我可以翻出中举时候的事情,但你想未来若是唐四登基,我是不是旷世之才有什么关系?总归少不了咱们家的好处的。若不是他,我再出彩又有何用?”

“…我算是听明白了。”卓昭节平静了一下心情,正色道,“你就是惫懒!不想好好儿的用功,得过且过!还提旷郎呢,我瞧你这副样子往后怎么给他做榜样?”

宁摇碧道:“咱们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再说他若是继承了我这样的天赋,学我这样懒懒散散也没什么,横竖能考得过!”

卓昭节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指望你嫡长子中个状元?!合着你自己想着能中榜就成,就不想着儿子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宁摇碧笑着道:“往后若是唐四继位,凭咱们家为他做的,只要上了殿,还怕想要状元没有?我倒是担心咱们旷郎生得这般俊秀,往后功课也好,可别在殿上被唐四未来的公主们瞧上了,硬要他尚主。宗室那些个金枝玉叶,难得有性情好的,我可不想咱们孩子吃那个苦头,这个却是要早早定主意才成。”

“你如今还没上殿去呢,倒是先嫌弃起了公主?”卓昭节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才好,她一直都以为宁摇碧才学平平,只不过为人极擅机变罢了——这和古盼儿等人比起来已经是很高看他一眼了,未曾想自己嫁的居然还是个天才?!

想到这儿她忽然觉得不对,道:“按说你十一岁就过了秋试,这样的事情怎么我八嫂她们竟不知道,都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知纨绔?”

宁摇碧道:“当然是祖母吩咐封起来的,为此还特意进了一趟宫,圣人亲自发的话,自然也就破例了。”

他微微一哂,道,“许是古往今来凡年少而聪颖非常之人总是享寿不永,祖母总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说的好。之前圣人和皇后娘娘在咱们谢恩时叮嘱我读书,便是觉得我既然已经成了亲,便算成人,应是无妨了。”

少年天才易夭折,这事儿确实有点玄,卓昭节设身处地的一想,觉得自己若是纪阳长公主,怕也会这么做。这么想着不免又不放心了,道:“既然祖母有意叫你避几年风头,我看你如今也不很年长,旷郎长大还有好些年了,何不再等一等?”

宁摇碧笑着道:“你忘记了?之前你才进门,祖母就不断催促着我读书?”

这么说来长公主和帝后想的也是一样,觉得宁摇碧成亲之后就不属于太过年少的范畴了——可史书上所载的天纵奇才也不是没有婚后未久就去世的罢?

卓昭节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想来想去也觉得恐怕长公主和帝后就是那么想的呢?

知道了宁摇碧来年也要参加会试,卓昭节就不肯让他总在跟前转来转去了,先是感慨:“亏得大房的丧事办得早,名义上一年的孝期实际上也不过九个月,不然可就要误了这一科了。”跟着就道,“既然如此你就该好生温书,总是跑来跑去的算什么事儿?”

只是卓昭节却不知道,宁摇碧哭笑不得的被她按到书房里,她才一走,宁摇碧面上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背对着书架淡淡的问:“可是有动静了?”

苏史那的身影,从书架后的角落中缓步走出,平静的道:“不错,人从齐郡一回来,此事便要动作了。”

宁摇碧飞快的思索了一下,沉吟道:“还真是爱子心切…既然与母亲当年揣测出入不大,就照着那时候的安排做罢。”

苏史那提醒道:“主人不要忘记…”

“不要紧,祖母还在。”宁摇碧打断了他的话,冷静的道,“有祖母在,宁家不论犯下何等大罪,都不至于永无翻身之日!但这回大房的事情叫祖母身子骨儿亏损太多…所以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加快速度,否则…咱们最没拘束的,可只在本朝!此刻不该做的都做下去,到了太子登基,那可是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苏史那沉吟道:“这一次的诱惑太大了,稍有不慎…而且主人要我陪着君侯,那主人这边呢?”

“就在长安城里,谁还敢明刀明枪的来?”宁摇碧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担心,此事看似冒险,实则是有惊无险…我如今可不是几年前独身一人的时候,为了昭节母子三个,我也不会走进真正的绝路!”

“…某家这就去安排。”苏史那思索良久,虽然不赞同,但还是顺从了宁摇碧的吩咐,悄然而去。

宁摇碧却是再度思索良久,反复推敲,察觉内中并无缺漏,这才暗松了口气,拿起案上书籍,翻开温习起来。

【注】据度娘子言,最年轻的举人是杨廷和(1459~1529),十二岁举于乡。1478中进士(这么算应该是19岁,虚岁20,我数学不好,对这个结果的正确率不作保证)。

还有十三岁中举的张居正,最年轻的状元——十七岁的莫宣卿。

小说嘛,适当的夸张下,小九他十一岁中举人这个…嗯,我感觉还成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郑氏女

宁摇碧这儿的事情卓昭节自是一无所知,她正欣喜的盼望着宁摇碧来年金榜题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每日都督促着宁摇碧到书房去“读书”,甚至不必宁摇碧提,就主动约束着府里上上下下不许靠近书房,免得打扰。

连时采风几次上门,都被卓昭节先拦阻下来,问清他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拿出会试一事来暗示他在会试之前就不要上门来打扰了!

时采风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与慕空蝉一说,慕空蝉忙着人过来赔礼,道是之前不知此事,却叫宁摇碧分心了——卓昭节回了份礼道是无妨,但话里话外也透露出来往后雍城侯府是要闭门攻读,在会试结束之前不打算和外头过多来往了,何况还在孝期。

这件事情传回卓家,卓芳礼和游氏意外之余,也觉得锦上添花是件好事儿,亦约束人不要随意到宁家去打扰。这时候卓昭节当然没心思去管傅青娘的事情了,白子谦怎么选择、游灿怎么拆散他们、或者慕空蝉要怎么对付这位小家碧玉…在丈夫的前程、不,是合家往后的日子跟前那都是浮云。

而宁摇碧似乎也感受到了妻子的愿望,整日甚至于整夜的待在书房,越发晚回房去,卓昭节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想到会试之后也就不打紧了,如今算着也没几个月,何况到底是一家子的前程紧要。

正如宁摇碧所言,宁摇碧自己就是目不识丁,这辈子的前程也不会坏了去,可宁夷旷呢?初入仕途的人若能有至亲在前引路,可以少走多少弯路。宁摇碧自己可不就是享了长辈的福吗?

至于宁夷徽虽然不能参加科举,然而除非是宗室血脉,否则小娘子家的地位还不是跟着父兄来的。就拿谢盈脉来说,才貌双全能干识大体,论本身才干样样都拿得出手,可要不是有个进士姐夫,而且愿意提携她,她和阮云舒再情投意合那也是劳燕纷飞的命。

就好像卓昭节才从秣陵回长安时,虽然美貌却娇气又任性,可卓芳华还是认为这个侄女会是个好媳妇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是嫡亲姑侄,更因为卓昭节的出身!

这么想着,卓昭节觉得拿这几个月的分离换取往后的锦绣连绵还是很值得的,倒是越发用心的督促起了厨房变着法子给宁摇碧补身子——浑然不知宁摇碧如今是另有大事谋划,无非是不想告诉她又怕被觑破,顺手牵了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如此忙忙碌碌到了十一月里,之前回原籍去参加秋试的人都汇合到了长安。

游炽、游焕兄弟两个先回,尔后才是卓昭质陪着任慎之从齐郡归来,其实按着行程应该是任慎之这一路先回来的,可他们却是落在了后头,自然是遇见了事情。

为了这件事情游灿虽然晓得宁摇碧明年要下场,还是忍不住跑过来专门和她说了:“任家真是欺人太甚!”

卓昭节虽然之前利落的打发了时采风,摆出为了宁摇碧明年的下场要闭门谢客的姿态,但也不是真的一个人也不见了,这会就把游灿迎到陌香院,才坐下来听到这么一句,也皱了眉头,因为受游家早年的一些话和游姿临终遗言的影响,无论她还是游灿对任家都没什么好印象,甚至可以说是任家在她们心目中早就留下了刻薄的印象。

然而任家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太守罢了,以卓昭节的身份对任家是没什么顾忌的,就直接问:“任家做了什么?任表哥可吃亏?”

“怎么能不吃亏?”游灿冷笑着道,“那郑娘子死活跟了来,见着姑姑就是一跪,哭着求姑姑做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把姑姑气了个死去活来!三表嫂和八表嫂劝了姑姑半晌…”

听说游氏也被牵累受了气,卓昭节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什么郑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郑娘子,是任表弟嫡祖母的娘家侄孙女!”游灿到了这儿,还是有点气呼呼的,快言快语的道,“你也记得任表弟的嫡祖母姓郑吧?我倒是这会才晓得,任表弟的大伯母也姓郑,也是姑表亲…这郑娘子也是任表弟大伯母的娘家亲侄女!”

卓昭节顿时明白了几分,道:“我倒是忘记姓郑和任表哥的关系了,这么说来,任家是看任表哥如今功课出众,又晓得多年来感情疏远,为了重新把任表哥绑回去,索性把这郑娘子许他了?”

“若是正经的许,咱们还不至于生气!”游灿咬牙切齿的道,“任家做的哪里是人做的事情?任表弟出了考场,他的祖父任平川就谈起了婚姻一事,说要把这郑娘子许给他,任表弟自然是不愿意的,三表哥也帮表弟说话,道是祖父已经把任表弟的婚事托了姑姑,姑姑已经有眉目了,六礼都走了到问名了——怎么说卓家如今还是侯府呢,想着任家区区一个太守,再不知趣也该罢手了吧?结果他们——他们却闹出了一场任表弟调戏那郑氏的事儿!迫着任表弟娶郑氏!”

卓昭节真心是目瞪口呆了,道:“这是任平川做的事情?”任平川任齐郡太守多年,虽然一直都没有升迁,可也没降职,怎么说也该有几分脑子吧?

先不说他们之前待任乐夫妇就不好,任乐死后,游姿一个体弱多病的弱女子宁可带着幼子撇下大部分嫁妆千里迢迢回娘家,都不继续在夫家待着,可见任家对他们母子的排挤到了什么地步!

如今看任慎之出息了,不思弥补己过,反而以为给任慎之弄个郑氏女为妻就可以把任慎之继续捏在掌心…卓昭质这个侯爵嫡孙都明确反对了,居然还敢玩硬塞的把戏!不说任家这么做只会让任慎之更加厌恶任家,难道把任慎之背后的游家、卓家都当成死人了?!

游若珩致仕归致仕,朝中还有时斓这个师弟在,卓家爵位没夺总归也是侯!更别说任慎之的两个表姐妹——卓昭琼为居阳伯世子妇,卓昭节是雍城侯世子妇,都是一府主母,在夫家也是说得上话的,要对付个小小的任家,比起捏死个蝼蚁也难不了多少!

游灿冷笑着道:“何止是如此!这回要不是姑姑气得狠,三表嫂头一个要跳脚了——任家不但想把这郑氏塞给任表弟为妻,还想把另外个庶女送与三表哥做妾呢!这一回,这一嫡一庶两个郑娘子,都被任家送上车硬是跟着三表哥与任表弟到了长安,三表嫂吩咐人给她们预备住处时气得全身发抖!”

“三哥收了那庶女?!”卓昭节差点没吐血!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奇葩的人家!好好的官家娘子,即使是庶出,就这么塞了给人做妾?这任家到底是怎么做事做人的?!

游灿道:“收是没收,可那女子学她嫡妹,往三表嫂跟前一个劲儿的跪着,未语先流泪,说什么她自知身份低微姿色浅薄,不能也不敢与三表嫂争什么,若是三表嫂不喜欢,她连孩子都不敢要,只求在三表哥身边伺候…三表嫂听着简直要晕过去了,你听过这种人吗?”

卓昭节望着屋顶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如今总算是知道九郎的好处了!”

游灿一愣,道:“什么?”不是正说着郑家女的奇葩,怎么就转到了宁九身上去?

就听卓昭节道:“之前九郎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仰慕他的女子,可他就是做得出来,谁敢把一颗芳心捧到他跟前,他就直接踩进污泥里去…任表哥也就算了,三哥…他若是当真不许郑家两个娘子跟过来,只要足够心狠手辣…不不,不用怎么着,只要他敢当着大街上痛骂郑家女不知廉耻,这世道这样的事情总归小娘子家吃不消的,再说三哥的身份想要纳人还用得着赶到齐郡去?任家想拿女儿攀附这样的真相猜也猜得出来,事情闹大了他们再不要脸也不能让这两个人跟到长安了,三哥没这么做,无非就是对着两个女子拉不下脸来,反倒被郑家捏住了软肋——你说这点上是不是九郎好?”

第一百五十章 为难处

游灿道:“是是是,你家九郎好——然而这也不能全怪三表哥和任表弟,实是没想到这任家如此的不要脸,现下姑姑气得紧,三表嫂也恨得极了,四房里乱成了一团,郑家那两个小娘子还要整日里哭哭啼啼嚷什么没脸做人——既然这么没脸做人做什么不索性去死一死呢?!”

游灿本来也不是这样刻薄的人,可她自从被白子华拖累到了长安来,最烦的就是这种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了。尤其郑家姐妹的哭哭啼啼和白子华还不一样,白子华是没用,这姐妹两个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

因此游灿是巴不得郑家姐妹去死了才清净。

卓昭节凝神片刻,道:“要说这两个小娘子虽然不顾脸皮的跟着到了长安来,然而这样就想进门这也太可笑了点儿,想巴着三哥的那个庶女且不去说,横竖那是奔着做妾的。就说想嫁给任表哥的那个嫡女,所谓奔为妾聘为妻,她这么一跟还想着过门?做梦去吧!”

“姑姑说,任家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游灿冷笑了一声,道,“郑家早年也是齐郡的一个大户了,可这两年败落得厉害!若非三表哥陪着任表弟回齐郡,那边上下齐心恐怕是迫着任表弟在齐郡把婚都成了!毕竟任表弟是任家子弟啊!三表哥拿了祖父出来说嘴,说姑姑在长安已经给任表弟聘了官家娘子,只等任表弟明年会试后不论结果就要迎娶——那边郑家横竖已经败落,觑着任表弟很有金榜题名的可能,索性,就把个嫡女给任表弟为妾!”

“…”卓昭节呆了片刻,道,“这任家,不,这任平川,这几年考绩是怎么过的?”

游灿道:“八表嫂跟那郑氏姐妹套了套话——你道任家为什么要把这郑氏的姐妹送出来做妾?这两个郑氏的父母早已去世,本身就是跟着姑姑、即任表弟的大伯母长大的,这回任表弟一回去,他那几个伯母想方设法的想把侄女儿给他。结果都被三表哥推了,倒是这郑氏姐妹就住在任家,趁着机会引开了三表哥,小娘子往任表弟身上一倒,使女婆子就叫起来说是任表弟调戏了她们娘子——路上任表弟也不是没赶过她们,然而这两个小娘子一起哭着哀求,说什么她们在任家寄人篱下,这一回任家长辈说了,若是不能够赖上任表弟,就把她们随意卖出去补贴家用云云,之前当着任表弟的面我是没好意思说…”

她声音低了一低,道,“任表弟何尝不是不能在自己家里长大的?虽然祖父和祖母待他是好的,可小姑父去的早,小姑姑也…任表弟一下子就对她们同情了,而且这姐妹两个有眼色得紧,路上指天发誓说到了长安定然不会再缠着任表弟,只求任表弟略略帮衬,让她们租赁个屋子自力更生的过日子…”

卓昭节皱着眉打断了她,道:“任表哥还是太过天真心善了点儿!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若说她们被任家长辈逼迫,想求任表哥帮把手趁机脱离了任家…可这两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娘子,能怎么个自力更生过日子?还不是嫁人!现放着任表哥好说话又有前程,不觊觎他觊觎谁?去路边上嫁个贩夫走卒?恐怕她们愿意嫁,旁人还嫌她们不够能干吃不了苦呢!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到长安?长安大,居不易!两个小娘子非要到长安来再自立…开什么玩笑?!”

“可不是吗?”游灿之前气得狠,只挑着说了,如今就详细说来,“结果到了卓家,姑姑跟前,任表弟还想着请姑姑替郑家姐妹安排下呢,没想到一见着姑姑两个小娘子就立刻跪下来求姑姑做主了!你是没看到任表弟当时的脸色…唉!三表哥气得当场就摔了茶碗!”

“三哥也真是的,任表哥一心一意读书,不大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可三哥好歹该明白这个事理啊!”卓昭节皱着眉头道,“他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游灿道:“三表哥哪里是没拦?偏任表弟心软着,再加上三表哥…嗯,到底没有你那夫婿的果断,两个小娘子闹着要寻死明志,他也烦,就随任表弟去了。好吧,你说的对,这回若是换成了宁九陪着任表弟过去,郑家姐妹若敢跟上来,怕是早就被宁九逼着死在路上了。”

卓昭节一哂,道:“那你把九郎想的真是太好了,若是九郎陪着任表哥去的齐郡,任平川提婚事那儿,九郎会像三哥一样好言好语的暗示他不要多管?必然是直接叫任平川闭嘴——任家敢弄出郑娘子说任表哥调戏她的事儿,九郎能直接打杀了郑娘子告她个放.荡无.耻,叫任家郑家的人都抬不起头来!”

她叹了口气道,“从前总觉得九郎行事狠辣,如今才晓得狠辣有狠辣的好处。”

之前卓昭节先入为主,自己丈夫被人觊觎数年居然浑然不知,还道情敌爱好异于常人,是看中了自己——那时候宁摇碧对深情款款的温坛榕心狠得紧,根本就是温坛榕献一回真心,他就踩一回——当时卓昭节不知就里,还几次三番埋怨宁摇碧太过扫了温坛榕的颜面。

到去年醒悟过来,卓昭节庆幸之余,简直太赞成宁摇碧这对除了自己意外的女子不给任何体面的做法了!

尤其对比着如今任慎之一时心软被缠上,宁摇碧从前对着温坛榕温柔万分甚至小心翼翼到了讨好的逢迎,却可以心安理得的一脚踩上去,这样的做法现下想起来,为什么这么…嗯,高兴呢?

游灿不知道她现在这么说极是感慨温坛榕的事情,啐道:“晓得你们恩爱,可现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想着你家夫君?”

卓昭节定了定神,道:“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是乍听见这样糟心的事情才被气到罢了,横竖任家郑家在咱们家跟前算什么?如今还是一没长辈的话儿二没什么承诺,就两个小娘子上了门——多得是手段对付她们,有什么好生气的?”

游灿跺脚道:“我就是看着她们烦!”

“那就告诉母亲,早早的处置了也就是了。”卓昭节自嫁了宁摇碧之后,受丈夫影响,很不把这样的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再说这对姐妹污蔑任慎之在前,欺骗任慎之在后,怎么看都不值得同情,就道,“如今外头又不知道她们什么来路,当真狠辣起来直接打死了扔到外头去,就说府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使女,谁家还来管这样的闲事儿?”

游灿虽然对郑家姐妹十分的厌恶,听卓昭节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倒是一呆,随即道:“那任家郑家找过来呢?”

“郑家的娘子关咱们家什么事情?他们家娘子不见了就赖咱们家吗?”卓昭节不以为然,道,“难道他们不服还能冲进侯府去理论?要告状,大理寺那边,不正是咱们六姐夫家的亲戚?”

说到这儿,她微皱了下眉,道,“这样的小娘子哪儿就能叫母亲为难了呢?就是连三嫂都懒得上心的。家里除了这一件还有旁的事情吗?”

游氏可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卓家再失势也是侯府,几门姻亲都强盛着呢!怎么说都不用怕了任家和郑家,以游氏的干脆,这郑家姐妹在念慈堂上一跪下来求做主,指不定游氏当场就翻脸骂一句哪里来的疯子污蔑自己长子、外甥名誉,使人堵了嘴先打个半死再说——卓昭质先不提,任慎之是游家花了心血栽培的,游氏自己这几年何尝不是殷切照料?

都指望着任慎之出人投地——任家倒好,身为任慎之的父家,结果连孙儿都没养,让亲家养大栽培出来了,就妄想拿两个娘子过来拴回去,甚至于连游氏的嫡长子都被捎带上了,这换了哪家主母能容忍得下?

更不要说现下淳于皇后还在,最恨男子纳妾的,任家看似让郑家姐妹跟到长安,似乎不图名份只求能够攀附一二,实际上等于是在毁任慎之的前程啊!

于情于理游氏都不可能放着这郑家姐妹在卓家多待下去,必是早早灭口的,可任慎之回来也有三天了,这对姐妹居然还好好的在卓家?

果然游灿白了她一眼,道:“你可算不夸宁九了?”

“表姐!”卓昭节嗔她一眼,道,“咱们说了这么半晌还没到点子上,有意思么?”

游灿哼道:“之前三表哥说姑姑在长安已经给任表弟物色的妻子人选,倒也不全是敷衍任家的——在任表弟去齐郡之前,三夫人就与姑姑约好了,等任表弟回来便为八娘与任表弟…”

卓昭节没听完话脸色就是一变,惊讶道:“三伯母要把八娘许配给任表哥?”

游灿道:“是啊,不然你家这八娘子,也就比你小一岁,你都儿女双全了,她连亲都没定,怎么也说不过去罢?前些日子我才听姑姑说的,道是三夫人看中了任表弟好学上进,人也俊秀斯文,你家这八娘,虽然不常到四房,但我到底和她住一个府里头,也了解些她的性情,是个温柔贤惠的小娘子,三夫人疼女儿,认为八娘这样的性.子还是嫁个同样好说话的郎君可靠些。看来看去,觉得任表弟最合适不过了——结果如今横插出一个郑娘子,你说怎么办呢?”

卓昭节紧皱了眉:除了如今年岁还小的卓昭宝以及奉旨出家的卓芳甸外,卓昭姝是唯一适龄却未嫁的卓家娘子了。若非她过门之后不久就有了身孕,跟着被夫家的事情缠得脱不开身,这堂妹一直未许人,回娘家时早就就要问起来了,还道三夫人和从前大夫人一样太过疼爱女儿,所以挑来挑去挑不定。

原来却是早早就定了任慎之——实际上任慎之这个女婿人选确实不坏,太守庶孙的身份在卓家看来当然不高,然而却算正经的官家出身。三房也是庶出的,卓昭姝是嫡女,却不是敏平侯的嫡孙女,这出身却不如卓昭节。

而且如今大房袭爵,三房的卓知润前年会试落榜,嫡子卓昭嘉年幼,又无宁摇碧那样妖孽的天赋,尚未中举,将来分了家,声势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以分家以后的景况,任慎之的出身是配得上了,更不要说任慎之与任家没有感情,倒和游若珩这个外祖父更亲近。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任慎之书读得很不错,就连敏平侯偶尔看过他的功课也评价说若无意外,此子过殿试应无问题。

出身配得上,前程也有,剩下来的品行——三房之前碍着沈氏不敢和四房太近,但三年前沈氏失势,敏平侯又立了世子,这份忌讳也就去了。任慎之作为四房的外甥,和三房也算是转着弯的亲戚,这两年也是同在侯府,为人品行都不难打听,却是很可靠的。

何况从私心上来说,任慎之父母双亡,卓昭姝若是嫁了他,和卓昭节一样过了门就能当家。本来他和任家又不亲,游家是抚养了他,可游家人并不刻薄,甚至于也不需要刻薄——而且游灿说的很对,卓昭姝的性情,远不似堂姐卓玉娘泼辣、卓昭节的任性,这小娘子性情温婉好说话,要说做人家媳妇那是夫家都喜欢的,可从娘家的角度就不放心了。

卓昭姝虽然不像白子华那样完全扶不起来,然而性.子也是不好争闹的,这样一个懂事温柔又体贴的女儿若是配了个风流或跋扈的郎君,未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倒是任慎之——之前他被林鹤望相好的一个青楼女子云缤抓伤也不告状,虽然显得有些怯弱了,但这样老实的郎君决计不是会欺侮妻子的人,卓昭姝嫁了他,倒会是和和美美的一对。

三夫人看中任慎之,也算是为了女儿思虑周到了。

哪里想到任家如此可恶,横刺里闹出个郑娘子来搅局!

这也难怪游氏气得不轻了,若她想给任慎之聘的是其他人家的小娘子,瞒着把郑家姐妹处置了也就算了,可三夫人却是她的妯娌!同在侯府,任慎之与卓昭质去了一趟齐郡就带回来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三房又不是死人怎么会不知道?

卓昭节思索片刻,道:“那现在三伯母是什么意思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糊涂透顶

按说眼下情况也清楚得很,任慎之一心苦读不问世事,心又不够狠,任家也太过无耻——并非任慎之真的私德有缺,何况任家那么对他不起,郑家姐妹也不是多么国色天香的小娘子——倘若当真国色天香,郑家既然败落,又舍得送人做妾,怕是早就许了其他贵人了,也等不着任慎之与卓昭质。

任慎之就是想寻个红袖添香的也不该在任家的亲戚里找,少年人头回遇见人心诡谲的事情,吃点亏也无妨,如今事情又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三夫人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卓昭姝也有这年岁了,三夫人也是挑了好几年才和游氏商议内定了任慎之的。如今未来女婿是被人陷害而不是自己不好,照理来说三夫人应该立刻劝说游氏快刀斩乱麻才是,怎么郑家姐妹反而活到现在了呢?

游灿把手一摊,道:“本来这件事情也没必要僵持,总归是任家郑家不要脸,偏三表哥和任表弟又太要脸。我听姑姑身边的人说,三夫人原来也是赞成快快把这姐妹两个的事情解决了,早点把八娘和任表弟的事儿定下来才好,结果,七郎的妻子,就是那位丁嫂子,在三夫人跟前说了一番话,叫三夫人如今提出了个要求——任表弟倒是为难了。”

卓昭节惊讶道:“七嫂说了什么?”丁氏嫁到卓家后,据说很有点小性.子,之前还和五房的宠妾花氏在花园里闹过且吃了亏,但大体上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因为隔着一房,卓昭节又是在她进门前就和宁摇碧被赐了婚,托了宁摇碧在长安的凶名和他对卓昭节的维护,丁氏见着卓昭节始终很是客气,卓昭节对这个嫂子印象还真不坏,这会听游灿的意思仿佛有点埋怨她,却是好奇了。

游灿嘿然道:“她说的可有意思了,道是任表弟从齐郡回来,说是被这两姐妹给骗了,可任表弟即使没在外头历练过,然而既然能够年纪轻轻就考到了举人,明年还就要下场会试,可见是极聪明的。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破郑家姐妹的用心呢?可别是知道用心归知道,心里头对郑家姐妹到底还是有些意思的罢?又说八娘性.子柔,郑家姐妹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这种人还是尽早铲除的好。”

“那铲除了不就是了?”卓昭节诧异的道,“莫非任表哥到现在还糊涂着,居然想要阻拦吗?”若是如此,游氏不骂死这个外甥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