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巴掌,楚随脸好像又疼了起来。

然不服归不服,楚随还是无法生气,他敬佩陆三爷的才学,喜欢陆明玉的娇憨,这一巴掌,肯定有合理的解释。

“时谦哥哥,时谦哥哥……”

董月儿的叫喊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楚随皱皱眉,一动不动。

“时谦哥哥,我挨雨淋了,裙子都湿.透了!”

脚步声近,一道粉色身影冲了进来,楚随侧目,就见董月儿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裙服服帖帖地黏在身上,露出姑娘家玲珑的身段线条。察觉他的注视,董月儿脸慢慢红了,低下头,扭捏地攥着手指。

换成昨日,楚随或许还有兴致,但今天被陆家人撞见,楚随对董月儿所剩不多的热情,彻底没了。

他转向窗外,凤眼里闪过一道后悔。

那日马车沿着乡间小道走,遇见董月儿被人欺.凌,楚随看过去,正好对上董月儿惊恐惧怕的桃花眼,颤着声音求他帮忙。楚随生在京城,看过太多纨绔欺男霸女,本不想搀和,但董月儿的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京城那个一会儿朝他笑一会儿冤枉他欺负人的机灵外甥女,一时心软,楚随就帮了董月儿一次。

跟着麻烦就来了,董月儿没有亲人,一个亲人都没有,所谓鄂州做生意的叔父,是他编来糊弄陆三爷的。没有亲人,有家还不敢归,董月儿跪着求他收留,哭哭啼啼的,楚随狠不下心赶她走,暂且就带在了身边。

来岳阳城的路上,骤雨突袭,董月儿如今日一样,被淋得全身湿透,却还要先伺候他更衣。

楚随家里贴身伺候的都是小厮,他从来没有跟一个女子挨得那么近过,也没有见过被衣服勾勒出来的女人身段,唯一接触的,是因为好奇偷看的几本春.宫册子。闻着董月儿身上的幽香,楚随努力移开视线,努力不去想闯入脑海的那些绘图,但他没想到,董月儿会主动扑上来,要以身相许。

楚随一把推开她,哑声赶她走,董月儿哭着求他,又一次抱住他。

推推搡搡,事情就变了。

就这样,董月儿成了他的第一个女人。

楚随后悔过,因为董月儿还在孝中,因为楚家没有沾花惹草的男人,但一到晚上,那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滋味儿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楚随忍了两晚,当董月儿第三次自荐枕席时,他没忍住。

不过女人如酒,刚尝的时候刺.激,尝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再加上董月儿大字不识,除了晚上睡觉楚随找不到任何话跟她说,楚随对她的兴致迅速淡了下来,原打算今天最后陪董月儿一次,明日他便启程离开,把这栋宅子留给董月儿,但陆家人来了岳阳……

楚随皱眉。

不行,他得把董月儿安置在一个陆家人找不到的地方,以免谎言被拆穿。

☆、第059章

楚随连续三日去陆家求见,都碰壁而归。

“公子,他们平白无故打人,你还理他们做什么?”再一次被门房拒之门外,阿贵实在看不过去了,归来路上忍不住愤愤道。

楚随坐在马车里,闻言苦笑。说来也怪,当日如果陆三爷打完他马上心虚道歉,他或许会生生气,但陆三爷不告诉他缘由,态度冷硬,他反而更好奇其中的原因,那一巴掌的疼,倒不算什么了。

马车停在了别院门前,楚随下车,刚绕过影壁,董月儿就从屋里跑了出来,笑盈盈地喊他,“时谦哥哥,你回来了啊。”阳光明媚,照得她姣好的脸庞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单纯美丽,全心地依赖着他。

可惜楚随见过的美人太多,有些府里的大丫鬟都比董月儿好看些,单凭姿色,董月儿还不够吸引他,董月儿能成功爬.床,靠得完全是她非同常人的……脸皮,恰好又钻了他缺乏经验的空子。不过楚随虽然对董月儿无情,毕竟是他的女人了,楚随愿意送董月儿一世衣食无忧。

“去收拾行李,咱们去鄂州。”楚随脚步不停,淡淡地道。

董月儿愣了愣,看看两人刚住了没几天的宽敞宅子,特别地舍不得,“时谦哥哥,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鄂州?鄂州在哪啊?离岳阳远吗?”董月儿追到楚随身边,疑惑不解地问。

楚随最烦她问东问西的,扭头,冷冷地看着她,“要么收拾东西跟我走,要么自己留在岳阳。”

董月儿顿时噤若寒蝉,低头不敢说话了。

楚随没管她,自己回了房间,半个时辰后,董月儿挎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来见他。楚随扫一眼那包袱,问里面装了什么,得知董月儿连房间的茶壶茶碗都带上了,楚随额头一阵一阵地疼,好一会儿才把那股气压下去,率先离去。

五天后,一行人抵达鄂州。

楚随这次只带了阿贵、阿满两个长随同行,两人都会功夫,阿满快马加鞭先行,提前两日到的鄂州,按照楚随的吩咐,在城北一条清静的巷子买了一座三进小院,一应器物,丫鬟嬷嬷也都安排好了。

楚随陪董月儿一起接受了这些奴仆的拜见。

董月儿一个乡下丫头,哪里使唤过下人,一看楚随给她买了这么多下人,高兴地不得了。楚随嫌她没心眼,又有点担心他走了董月儿被人欺负,便特意提醒了一番他给董月儿买的管家嬷嬷。那嬷嬷是见过世面的,猜出董月儿是楚随给自己准备的外室,再三保证会好好伺候。

楚随看眼跑到院子里去参观新家的董月儿,沉声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但你家里有几口人我都派人打听清楚了,今日这话我只说一次。如果你照顾不周,害她被人欺负,我会要你全家赔命,如果你让她离开鄂州,我同样会拿你一家老小开刀。”

身为堂堂国公府二公子、庆王爷的亲小舅子,楚随威胁起人来,便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要吓丢半条命。这嬷嬷再见过世面,也是小地方的普通百姓,哪受得了这样的威压,扑通跪了下去,磕头发誓一定会听话。

楚随料她也不敢,当着嬷嬷的面收起她的卖身契,楚随示意她退下,叫董月儿进来。

“这宅子,你还满意吗?”端着茶碗,楚随面无表情地问。

“满意,时谦哥哥对我真好。”董月儿高兴地站在楚随身前,想想来鄂州一趟宅子就变成三进的了,只觉得在做梦一样。再看看对面俊美如神仙似的富家公子,董月儿无比庆幸她那天豁出去了。隔壁张婶说过,真喜欢一个人,啥都别想,先想方设法把人哄到床上,一夜夫妻百日恩,做了夫妻,男人对你就不一样了。

越想越美,董月儿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想坐到楚随腿上。

她知道楚随不是特别喜欢她,但每次睡一觉,楚随就会对她好一点,而且董月儿喜欢伺候楚随,这么俊的男人,就算他不对她好,董月儿也愿意。

“时谦哥哥……”

她想抱楚随的脖子,楚随抬手挡开,任由董月儿坐了下来。董月儿暗暗高兴,以为今天楚随要碰她了,楚随却只是攥着她手腕,沉声道:“还记得你第一次伺候我那晚,我说过的话吗?”

董月儿身体一僵。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时他压在她上头,呼吸如牛,眼睛亮的吓人,但他没有急着脱她衣服,而是冷冷告诉她,说他不会带她回家,也不会给她名分,她愿意就继续,不愿意马上出去。董月儿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先把自己给他,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董月儿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楚随。

楚随神色平静,直视她道:“我要走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给你够你花一辈子的银子,但我不会再回来,说到做到,你不用抱任何希望。我走后,你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就一个人住,没有人会管你。”

董月儿才听到一半,便泪如雨下,扑到楚随怀里求他,“时谦哥哥带我走吧,我给你当丫鬟,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是你的人,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给他当丫鬟?楚随冷笑,不耐烦地将人推开,起身,从袖袋里取出几张银票,递到董月儿面前:“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听我的安排,这些银票都是你的,你不听话,马上离开这里,一人回岳阳罢。”

真带董月儿回京,就她这没心没肺的傻样,早晚会被人套出话来。

因此从始至终,楚随都没想过要带董月儿在身边

他狠心无情,董月儿挂着泪的脸刷的白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楚随与她对视片刻,收手,要把银票收起来。

“我要……”董月儿终于妥协,哭着抱住了楚随的手。

楚随无动于衷,留下银票,叫上阿满阿贵走了。

董月儿抱着银票跌坐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哭着哭着,突然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

董月儿哭了多久,哭完做了什么,楚随完全不知,他也不想知道。离开鄂州城,楚随望望北方湛蓝的天,忽然意兴阑珊,对两个随从道:“回京吧。”

游学两年,该见识的见识了,不该碰的人也碰了,楚随有点想家了。

一个月后,楚随风尘仆仆地回了国公府。

次孙回来了,太夫人激动地泪盈于睫,情难自已,抱着跪在面前的孙子哭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想历练,两年足够你历练了,以后不许再出远门,一去这么久,简直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啊。”

久别重逢,旁边楚二夫人眼睛也酸了,低头抹泪,楚盈、楚湘两个小姑娘哭得更厉害。

楚随连忙挨个哄。

一番叙旧,楚随疑道:“大哥在当值,祖父他老人家去哪了?”祖父年轻时候受了不少伤,老了发作起来疼得厉害,早就辞官在家颐养天年,难道出去会友了?

太夫人好笑道:“你祖父那人,在家闲不住,又去与人下棋了,刚刚派人去叫了。”

楚随点点头。

大概半个时辰后,老国公拄着拐杖回来了,祖孙俩又是一番畅谈,一高兴还喝了两口。

见到阔别许久的亲人,楚随心满意足,沐浴过后,回房休息,舒舒服服睡了半晌。待到黄昏,听说兄长回来了,楚随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得知兄长去了祖父那边,楚随正要去找,就见兄长一袭神枢营指挥使官袍,神色凝重地出现在了院门前。

“大哥。”楚随兴奋喊道。

楚行抬头,看到堂弟,他面露惊喜,“回来了?”

楚随点点头,关切问:“看大哥愁眉不展,有心事?”

楚行默然。

他在发愁祖父的身体。上辈子,祖父是今年腊月走的,梦里走的,神态安详。虽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必然,但楚行还是希望祖父多活两年。请了不少名医帮祖父调理身体,至于有没有效果,楚行毫无把握。

“一些俗务,不提也罢。”楚行简单敷衍道,反问楚随,“不是说年底回来吗?”

楚随悻悻地摸了摸鼻梁。

楚行明白了,没问,坐到太师椅上,等堂弟自己开口。

“大哥,我不在京城这两年,咱们家是不是得罪陆家了?”沉默许久,楚随还是低声问了出来,他想不到自己哪里惹到陆嵘一家了,不是他,就只能是家人。

楚行挑眉,“何处此言?”

“大哥先告诉我有没有。”楚随有些烦躁地道。母亲给他生了两个姐妹,楚随跟姑娘家玩不到一处,从小最亲近的就是楚行这个兄长,十几年下来,楚随有什么心事,必须找人倾诉时,就会同兄长说。

楚行摇摇头,十分肯定,“没有,咱们与陆家从未闹过不快。”

楚随闻言,眉头紧皱,“那就怪了,什么事都没有,陆三爷为何打我?”

楚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楚随不想提他那点风.流事,但楚随一来希望说出实情后能从兄长这里得到蛛丝马迹的启示,二来也是想跟兄长透个底,预防陆嵘一家回京,有意无意将事情传出去,届时真惹了麻烦,堂兄提前知晓,好歹能帮他在祖父面前说说情。

故楚随挠挠脑袋,把岳阳的事重述了一遍,包括董月儿,只是有些地方说得语焉不详。

楚行听完,面沉如水。

“大哥?”楚随摸不准兄长是在生他还是陆三爷的气,心虚唤道。

楚行头疼,犹抱一丝希望问:“你,你与董姑娘,可有?”

楚随咳了咳,低头,不太服气地替自己辩解,“我是糊涂了,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对面的桌子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楚随惊吓地看过去。

楚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是说,四姑娘看到你跟那个女人站在一起,当场气昏了?”

楚随不懂兄长为何如此生气,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昏了,大哥知道她为何生气?”

“不知。”

楚行心里很乱,不想跟堂弟说话,冷声逐客,“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第060章

夜幕降临,晚风转凉,定风堂里,楚行负手立在窗前,黑眸沉沉地看着院中那株梅树。

重生后,他做了很多安排,力求改变前世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因为家中始终和睦,便不曾费心,没想到堂弟的婚事竟然会出现变化。陆明玉也是重生的,只看见堂弟与董月儿并肩出现就气得昏了过去,那便说明,上辈子陆明玉知道董月儿这个人。

陆明玉认识董月儿,但不知道董月儿与堂弟的私情,所以重生了,她还是喜欢堂弟,被堂弟抱住会偷偷地笑,得知有可能会在岳阳遇见堂弟,她表面装作不在乎,下山脚步却轻盈欢快,如第一次飞出山林的雀鸟。

那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撞见董月儿跟堂弟同行,便立即猜到前世堂弟的隐瞒?

楚行心烦意乱。

前世陆明玉嫁过来不久,他就出事了,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如今只能靠猜测。陆明玉一个新嫁娘,不可能去岳阳,会不会,是董月儿寻到了京城?看堂弟对董月儿的态度,肯定不会承认,陆明玉就相信了堂弟的说辞,结果重生后,亲眼撞破了私.情?

私情私情,想到堂弟提到董月儿时的轻描淡写,楚行紧握的拳头又发出了一声响。

两辈子,他都不知道堂弟竟然还有个外室!若非“平白无故”挨了打,堂弟自觉委屈,恐怕还不会告诉他!

楚行越想越气,陆明玉多好的姑娘,无论容貌家世品行都是京城贵女里拔尖的,现在就因为一个董月儿,堂弟彻底伤了人家!陆嵘夫妻都知道女儿上辈子嫁给了堂弟,肯定把堂弟当准女婿看了,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现堂弟有个外室……

换成他,有人敢这么对他千娇百宠的女儿,楚行出手只会比陆嵘更重!

远处传来打更声,楚行扫眼还站在院子里伺候的几个小厮,叹口气,叫人进来伺候。

一刻钟后,楚行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无用,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他是陆嵘,发现女儿喜欢的男人有个外室,那是绝无可能再把女儿许配给他的,任他怎么悔过都不行。可站在兄长的角度,陆明玉是好姑娘,楚行又希望堂弟能娶到她,让楚家多个贤惠的好媳妇。

“大哥,看见没,那就是我给你挑的弟妹。”

祖母做六十五岁大寿,堂弟将他拉到湖边,指着远处嬉笑的一个美貌姑娘道。

脑海里浮现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大姑娘陆明玉的情形,楚行烦躁地捏了捏额头。堂弟与他亲如胞弟,有什么心事都会跟他说,所以楚行很清楚,堂弟是真的喜欢陆明玉,喜欢到陆明玉过生辰,堂弟亲手做了一个竹编鸟笼,又去山里猎了许多羽毛艳丽的雀鸟,最后挑出最好看的一只,送礼之前,堂弟还拎着鸟笼到他跟前炫耀,实则变相劝他赶紧成亲。

一边是堂弟对陆明玉的诚心,一边是陆明玉受到的委屈。

不帮堂弟,楚行深感惋惜,帮了堂弟,又愧对陆明玉。如陆明玉那样娇憨灵动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珍惜宠爱,一点点委屈都不该给她。堂弟没有碰过董月儿,尚有一丝挽回的可能,现在虽然堂弟不要董月儿了,但宅子买了丫鬟仆人伺候着,跟堂弟的外室有何区别?

楚行甚至不能保证,将来哪天堂弟经过鄂州,会不会再去看看董月儿。

罢了,一切随缘吧,如果陆明玉伤透心不肯再嫁堂弟,堂弟再喜欢也不能强迫人家。

闭上眼睛,楚行心平气和地睡了。

毕竟,那是堂弟的姻缘,与他没有太大关系。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楚行刚刚换好衣服,楚随就来了。

“大哥,你知道阿暖为何生气是不是?”楚行神清气爽,楚随却是一晚辗转难眠,一直在琢磨陆嵘的那一巴掌,还有陆明玉冷冰冰的小脸,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陆明玉也对他拳打脚踢的,哭着说再也不理他。这事处处诡异,楚随觉得,如果不弄清楚,他永远都无法释怀。

“不知。”楚行坐到椅子上,还是那句话。

这是堂弟与陆明玉的感情.事,是陆明玉今生最大的秘密,如果陆明玉想告诉堂弟真相,她早晚会说,但倘若陆明玉无法原谅堂弟,决定改嫁,那他现在说出来,一旦堂弟借此纠.缠陆明玉,逼得陆明玉因为“一女不事二夫”不得不委屈自己嫁过来,便是他的罪过了。

总之他没有资格泄.密。

楚随不信,坐在兄长旁边,凤眼紧紧盯着他,“那你昨晚为何发那么大脾气?”

楚行冷眼看他,“我气你假借游学之名,实则在外沾花惹草,二弟你说实话,除了董月儿,还有没有旁人?”

提到董月儿,楚随心虚又冤枉,无精打采地靠到椅背上,“一个都够我后悔的了,哪里还有第二个。大哥你信我,真就糊涂了那一回,我在家一直循规蹈矩,何时胡闹过?当时她衣服湿透了,死搅蛮缠扑过来,我……”

“闭嘴,我不想听。”楚行垂着眼帘,面色阴沉。

楚随乖乖闭嘴,懒洋洋靠着椅背待了会儿,最后一次求问兄长,“大哥,你真不知道?”

楚行颔首,看看堂弟,沉声道:“这件事,虽然陆三爷下手重了些,终究是你德行有亏在先,你也别记恨陆三爷,好好自思已过,下次别再犯了。不然事情传出去,将来谁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嫁女儿?

楚随心中一动,下意识摸摸自己挨打的右脸,再想想陆明玉瞪他时酷似大姑娘的绝情模样,以及陆明玉偷偷送他的香囊,楚随纳罕地眨眨眼睛,虽然不太信,还是结结巴巴地问兄长,“大哥,你说,有没有可能,阿暖其实喜欢我?七八岁的小丫头,大概知道喜欢人了?”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他与董月儿在一起,陆明玉要生气了,即便有点牵强。

背后议论女子心意非君子所为,哪怕是事实,楚行也不能附和堂弟的“胡思乱想”,正色斥道:“她才九岁,你胡说什么?”

楚随也就是随口说说,见兄长当真了,表情那么严肃,楚随连忙转移话题。

楚行有事要走,临行前想起什么,肃容问道:“那个董姑娘,知道你的身份吗?”

“她只知道我的字。”楚随闷闷地答。那晚董月儿一直哭,他刚得了人,对董月儿有些怜惜,不免说了些软话哄她,董月儿问他的名字,楚随留个心眼,只说了字,然后董月儿就开始喊他时谦哥哥了。

明白兄长顾虑什么,楚随继续道:“大哥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绝不会叫她来京城捣乱。”

“这种事,要断就断个干净,你仔细想想,有没有纰漏。”楚行冷声提醒他。

楚随再三保证没事,楚行勉强信了。

接下来,兄弟俩各行其是,楚行公务在身,早出晚归,楚随一边出门会友,一边静心读书,准备日后的秋闱春闱。国公府安宁如旧,有楚行请的名医调理,老国公爷也平安熬过了寒冬腊月,然而就在楚行松了口气时,三月初一个早上,老国公爷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曾经戎马半生的老国公爷,安安静静地走了。

大齐重孝,外放当官的楚二老爷与楚行都暂停官职,回家丁忧。老国公爷发丧不久,明惠帝下旨,命楚国公府大房长孙楚行,袭承爵位。而就在楚家静心替逝去的老国公爷守孝时,千里之外的岳阳城中,萧氏再诞麟儿,按照“嘉”字辈取名陆嘉年,小名年哥儿。

~

两年后。

金秋十月,杭州城里处处桂花飘香,其中当属满陇桂花最负盛名,游人如织。绿荫如盖的山道上,随处可见大户人家的夫人领着子女慢步赏景,妙龄姑娘们头戴帷帽,身穿彩裙,时而驻足观花,时而追打嬉戏,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飞走,在清幽的山谷里婉转回荡。

“姐姐,姐姐,你慢点走!”

山谷风景最秀丽处,忽然转过来几道身影,领头的姑娘穿着一条白底绣淡绿兰花的长裙,秋风吹拂,她脚步轻盈,衣裙偶尔贴身,勾勒出豆蔻少.女纤细窈窕的身段。在她身后,一个穿宝蓝小锦袍的男娃张着双手颠颠地跑,白嫩嫩的脸蛋跑一步颤一下,要姐姐等他。

陆明玉轻笑,转身,单膝蹲下去,等弟弟跑过来。

三岁的年哥儿一看姐姐停下来了,笑得眼睛变成了两弯新月,小短腿迈得更快,开心地扑到了姐姐怀里。陆明玉哄过一个淘气的弟弟了,对这种程度的冲击力早有准备,稳稳接住弟弟,双臂用力,抱着男娃站了起来。

“姐姐,这枝香。”年哥儿手里握着一枝桂花,高高举起来,献宝似的给姐姐看。只是男娃举桂花枝时没有注意,枝头刚好顶住陆明玉面前的帽纱,随着他的动作,转眼间就把帽纱挑到高处,露出陆明玉白皙明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