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的手不安份地动了动。

香宝轻轻颤了一下,嘴角开始抽搐,“你…你在干什么?”

“唔,夫人还真是不解风情呢…这种事情…”他仿佛故意的一般,在她耳边呵气,“嗯,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寡人怎么好意思开口…”

修长的手细细抚过她的微微发烫的脸颊,微凉的唇轻轻划过她的额头、眼睛、鼻尖,然后停在她的唇上,舔抵,轻咬。

“好暖…”放弃了她的唇,他在她耳边低喃,叹息。

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他俯身看着她,狭长的双眸深不见底。一手轻轻从她身上掠过,他俯身细细吻上了她的锁骨,引来她一阵轻颤,那微凉的手不安份地细细抚过她每一寸肌肤,最后,停在她凸起的腹上。

“听说,生孩子会很痛。”冷不丁,他道。

香宝干笑,这不是废话么?还有…会有人以这样奇怪的姿势讨论生孩的问题吗?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孩子我生定了!”赌气一般,香宝冲着他龇牙,道。

没有继续刚才那个奇怪的话题,他低头轻轻压上她的唇。

“嗯,我很期待…”

香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中,总感觉有个人在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眼睛一般的注视着。

朦胧中,香宝似乎听到耳边有人低喃着什么,可是她太困了,没有听清。睡到一半,香宝动了动,抱紧了微微有些发烫的枕头,蹭了蹭,换个姿势,正准备继续入梦,却忽然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给硌着了。

眼睫微微颤了一下,香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十分鸵鸟地选择继续闭眼。

“天都亮了,怎么这么爱睡?”捏了捏她的脸,他的鼻息离她近在咫尺,见她闭着眼睛不理,他忽然低低地笑,“睡得这么香,现在吃了她也一定不知道。”

十分没有骨气的,香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表示已经醒了,然后便看到他带笑的脸。

“夫人…”他开口。

香宝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鼓着腮帮子瞪他。

“寡人要出征了。”他说。

香宝呆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夫差反倒被她吓了一跳,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香宝一声不吭,忽然张嘴咬住他的手。

“呀。”一声轻呼,他皱了脸,“疼…”

疼?香宝学着他的样子扬了扬眉,咬着他的手不松口,含糊不清地道,“上战场都不怕了,怕什么疼…”

“除了夫人,谁也不能让寡人感觉到疼。”狭长的双眸凝视着她,他缓缓开口,“除了夫人,谁也不能伤我。”

那样笃定,那样张狂,那样嚣张…却是让香宝的心猛地抽紧。

她愣愣地松开了口。他的手腕上,留下两排整齐的齿印,微微泛着红。

“第三次。”

“诶?”她疑惑地看他。

“第三次下口了。”他笑,“寡人的肉,这么好吃?”

第一次,在吴营前,他逗得她七窍生烟,她头脑一热,竟当着当着那么多吴兵和伍子胥的面咬了吴王夫差。

第二次,在醉月阁,她被他逼着包扎伤口,她忿忿地下口,让他一起疼。

第三次,便是这回了。

香宝不知道他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我的眼睛,真的有铜铃那么大吗?”看着她,夫差忽然笑道。

“是啊是啊,胳膊比熊还粗,还喜欢生吃人肉。”香宝想起那些乌龙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伸手拥她入怀,“其实还有一回,那次狩猎之后…”

香宝涨红了脸,知他说的是那次夜宴,他喂她鹿肉,她却连他的手指一起咬…然后她喝醉了,还…

“因为前方战事有变,伐齐的军队倾覆了大半。”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香宝却是一下子变了脸色,卫琴他…

“大王,伍将军催过第三回了。”门外,喜乐禀道。

香宝愣了一下,催过三回,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就要出发了?”

“唔,本想跟夫人依依惜别一下的,可惜夫人睡着了。”夫差一脸的无奈,松开了香宝,披衣下榻。

香宝靠着枕,歪头看着他长长的发丝倾泄而下,范蠡出征,失忆而回,卫琴出征,生死难料,如今…他也要走了么?

仿佛注意到香宝的目光,夫差回头看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他忽然对着她张开手臂,衣袍半敞着,微微□的胸膛,白皙的肌理,说不出的魅惑。

这个姿势…香宝嘴角抽了抽,是在等她投怀送抱吗?这种状况下,她是不是应该双眸含泪,梨花带雨地奔入他的怀中,然后倾诉离别之意?

见香宝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的意思,夫差扬了扬眉,微微弯起唇角,“唉,寡人刚刚在想,如果夫人能够靠在我怀中,温柔地告诉我,‘我等你回来’,那样的话…”他有些夸张的一脸哀戚,“就算是死,我也会留着最后一口气回来…死在夫人的怀里呢。”

心里仿佛漏了一个洞,明明知道他夸张得可以。只是她,却胆小鬼一般,仍是披衣下榻,走到他身边,如他所言,低头靠入他仍张开的怀中。这个家伙…如此可恶!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偏偏要一再的招惹她。

仰头,磨牙,香宝咬牙切齿地“温柔”道,“我等你回来。”

夫差笑了起来,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会回来的。”

没有再理会他的唱作俱佳,香宝伸手替他系好衣带,喜乐早已拿了盔甲在一旁站了许久,香宝从她手中接过。

“不准死,不准受伤,不准流血,连掉一根头发都不行。”她替他穿上盔甲,系上明黄的披风,瞪着他道。

夫差微微一愣,笑,“如夫人所愿。”

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范蠡、卫琴、夫差…谁都没有落下。出征的场面见得太多,香宝没有去送夫差。出征的背影,她再不想看见。沙场之于男人,或者是表达忠义的神圣之地,是达到野心的必经之路,但之于女人…却无疑是一场最可怕的梦魇。

这是香宝得出的结论。

二、魂断雪夜

天气越来越冷,史连大概是怕香宝再来烦他,于是托人送了整整一捆的练字册给她。虽然香宝为此忿忿了许久,不过看那字体实在漂亮,闲来无事,便临摹着玩。反正时间充裕,靠着史连的练字册,香宝已经顺利认得了几个字,摆脱了文盲的名头。

屋外下着雪,香宝裹着白色的狐皮大衣,靠在榻上。青铜暖炉里,火烧得很旺,只是却仿佛仍挡不住那入骨的寒意。炉火映衬着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但手脚却依然冰凉。

夜,已经深了。喜乐在她的再三坚持下,被打发了去休息,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香宝一个人。

门忽然吱哑一声,开了。

冰凉的风裹着雪花猛地灌了进来,香宝一向是最怕冷的,禁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有些困难地爬下榻,香宝去关门。

一只素白的手抵住门,香宝微微一愣,抬头,是越女。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香宝下意识后退一步,道。

越女的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君上下令,孩子留不得。”

“这是我的孩子!”香宝捂住圆滚滚的腹部。

“你要明白自己的处境。”

“不用你管。”香宝握拳,“请你离开,外面都是侍卫,你是卫琴的未婚妻子,我不想伤害到你。”

“未婚妻?呵呵。”越女低低地笑,“你还在自欺欺人么?”

“你是什么意思?”香宝变了脸色。

“他喜欢的人,不是你么?”

“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中比谁都清楚。”

香宝又气又急,忽然感觉腹中一痛,那痛越来越强烈,她双手捂着腹,痛得弓着身子弯下腰。越女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把了把脉,随即略一皱眉,她松开手,看着香宝疼得跪倒在地上。

“看来是天意。”越女淡淡看了蜷缩在地上的香宝一眼,转身,关上门离开。

痛!

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疼痛扑天盖地袭来,香宝双手捂着腹,蜷缩在地上,厚重的门紧紧地关着,挡住了屋外的风雪,却也将香宝一个人孤独地封闭在这房中。

“喜乐…”双手紧紧捂着腹,香宝张了张口,却连声音都是细如蚊蚋,那样的疼痛几乎让她失去意识。

狠狠咬着唇,香宝颤抖着推倒了门边的陶罐,有些沉闷的破碎声在屋里响起。

没有人进来。

“来人…来人啊…”香宝害怕极了。

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馆娃宫门口,史连拎了些酒菜来给当班的侍卫驱寒。

“有没有人进去过?”

“没有没有,一个苍蝇都没有放进去。”一个侍卫笑着接过酒菜,道。

“大冬天的,哪来的苍蝇。”另一人笑了起来。

“不过说来也怪,这大晚上的,越女居然还给夫人来送汤药,说是补身的。”喝了一口酒,那侍卫随口道。

史连面色一凛,“越女来过?”

“嗯,刚走。”

分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史连将酒塞在那侍卫手中,转身冲进了宫门。那些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追了上去。

一路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半个侍女也没见着。

雪落无声。

经过响屐廊的时候,史连看到了昏睡在走廊上的侍女,上前一看,竟然是被人施了针。知道香宝定是出了事,史连加快了脚步,直奔香宝的房间。

“咚咚…”

响屐廊上,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显突兀。

门大开着,香宝倒在门口,身下的血染红了雪。

香宝已经很累了,拼尽全部的力气开了门,门外却仍是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来救她,可是她却不敢就这样昏睡过去,因为…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陪着她一起挣扎。

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深刻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在她的腹中,她挣扎着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香宝!”

谁在喊她?香宝吃力地抬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汗水流进了眼睛,蛰得眼睛生生的疼。

“救我…的孩子…”

“来人!快去找医师!”史连冲上前抱起香宝,声音大得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浑身冰凉,凉得几乎没有温度,神智却依然清醒。随后追来的侍卫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忙诚惶诚恐地应承着去了。

史连抱着香宝冲进房,拿毯子裹住她冰凉的身子,“再忍一下,医师一会儿就到了,大王出征前已经吩咐了吴国最好的医师在宫中伺候着,一会就到了。”

香宝无意识地咬唇,想保持清醒,直到有腥甜的味道从唇上慢慢渗入口中。

“你们是谁?”清醒过来的侍女看到馆娃宫里闯进了这么多侍卫,一时又惊又怒。

“夫人要生了。”

“夫人要生了,你们一群男人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门外的吵嚷声,史连皱眉,“让她们进来。”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喜乐带着一群侍女冲了进来,在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后,都愣住了。

“已经派人去请医师了,今晚的事,你们最好当没看见,败坏夫人的清白不说,单是你们保护不力,便已是罪该万死了。”

侍女们一时喏喏,都点头称是。

喜乐见夫人靠在史连里,终觉不妥,拿了软布上前,“将军,让我帮夫人擦擦汗吧。”

史连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喜乐扶着香宝躺下,拿软布细细地拭去她额上的冷汗。

“咣”地一声,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风雪猛地灌了进来。

史连慌忙上前,用被子将香宝裹紧,回头狠狠斥道,“这么冒失干什么?若夫人受了寒怎么办?医师呢?”

“我们去了医师暂住的药房,可是什么人都没有,听守门的侍卫说,医师昨晚就出宫了,一直没有回来…”那侍卫身上还带着雪,急急地道。

“什么?!”喜乐大惊,一时没了主意。

“我出宫去请医师。”史连站起身,“等我回来。”

香宝睁开眼睛,看着他,唇微微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说,“好。”

他冲出门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香宝却仿佛感觉到腹内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苦苦的挣扎,她要出来…

香宝咬牙低头,看到殷红的血慢慢渗透了裙子。

“只是生孩子而已,女人都会经历的,不会有事的,夫人…你别吓奴婢啊…”被香宝的样子吓到,喜乐慌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