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他来的时候她醒着,会顺道问些她猜疑担忧了许多天的事情,譬如前几天她问:“你先前受的箭伤好了么?”

他在宫中忙得极累,懒得开口,索性捉起她的手穿过他的衣衫直接贴到那处已经除去了绷带的伤疤处去。于是她知道,萧大爷的意思是:已经好了,你瞧只有一个疤了。

再譬如他有一日来得早了,她替他捏了捏累得僵硬了的肩背肌肉,忽地记起她从未问起过的事情,一面继续给他捶着一面状似无意地问:“老萧,萧大爷,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瞧上了这立春茶馆的花师傅?”这事她倒是一直就没想过,她花满春一无过人的相貌、二无娴淑温婉的品性,哪里有他萧大爷瞧得上的地方?她好奇得紧。

萧逸不吭声,他不屑于回答这样无趣又无意义的问题。

她有意重重捏他一下,又问:“那萧大爷不嫌弃花师傅出身市井,说话粗俗,性子泼辣,爱财如命,锱铢必较……”

她未说完话,原本伏在床褥间闭目养神的萧逸霍地抬眼瞪过来,她在黑暗中看见一双隐隐含了火气的细长双眸,眼神是极凌厉的,目光如刀,一刀割过来,她立刻闭嘴不再问。

于是,难得的想追问一回的好机会,只得作罢。

再又譬如,前天晚间,萧逸累得眼下有乌青的阴影,看起来是好几日没能好好休息,她有些心疼,终于按捺不住问:“是不是最近宫中事情很多?你忙得很?”

“嗯。”得到个很是简洁扼要的回复。

她又问:“是国事?”

问完,立刻在心里噼里啪啦骂自己一回,若不是国事,哪里还需要他九王爷忙成这样?

她以为他不会开口回答,萧逸却将她往怀中带了带,低声道:“是啊,两国边境局势紧张,皇帝小侄儿日日抓我入宫商议,偏偏胤安侯非要撺掇着满朝大臣同意开战,也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

说到胤安侯,他满心恼火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恨恨地捶了下床。

她一愣,咦,既然国事紧张,她为什么前几日还瞧见七王爷在东头大街的酒楼里同一个美人儿饮酒作乐?

一想起七王爷,她又忽地记起一桩事情,考虑了再考虑,才低声问:“那一日你箭伤昏倒在酒肆,后来又匆匆回府去,是出了大事么?”她听得江烈说七王爷在府里一等一下午,定然是极紧急的大事。

她是随口问的,身后那人却倏地僵硬了身躯,过了半晌才沉声道:“是。”

只一个字,便不再开口多说,于是她知道,这事他不欲她知,她不追问便是了。

如此这般,隔个三两天,他就会悄悄来寻了她同寝,只是搂着她沉睡,天明时离去,一夜皆然,毫不逾矩。

今夜想来也是如此。

人来总是夜深时,院子里安静了,狗也歇了,他踏着露水悄悄地来,满身仲秋的寒凉。

花满春失笑:“萧大爷正大光明踏入这房门就是了,又何必深更半夜悄悄摸进来?”

她猜他会说:“白天公事繁忙,只得晚上有空闲。”萧逸却将细长深闇的眸子看向她,微微勾起唇:“白日里来怕你会害羞,面红耳赤的不像是我的小春儿。”

他竟然在与她说笑!

花满春愕然,平日里萧逸总是倦怠至极地直接上榻来闭目养神,今天他竟然还有力气说笑?

她从被窝里探起脸来看萧逸,黑暗中瞧不见他的神情,只依稀看见他眼中模糊而隐忍的笑意。

呵,他果然是在拿她消遣。花满春不恼,反有些高兴。

萧逸笑觑着被窝中蜷成一团的花满春,低声道:“若是被人瞧见我白天来,又免不了一场漫天的谣言。”

花满春一怔,谣言能算什么,他九王爷何时怕过?她花满春何时在意过?

正想取笑他胆小怯懦,萧逸却又沉声道:“小春儿,在你愿意随我回去之前,我不想让人指着你说三道四。”

“可是,我也忍不住想来看看你,抱抱你。”他低声说着,别开眼去。

花满春在他眼中看见了一丝窘意。

一瞬间,她能感觉到心花怒放,胸臆温暖。

“萧爷。”她轻笑道,在萧逸转头看她之时,她撩开层层被褥,豪放爽快地拍了拍身旁,带笑的杏眼在暗夜里分外明亮,“夜深风寒,快上来罢。”

她不带丝毫杂念,萧逸的眼却黯了黯,除了靴子与外衣上床去,一如往常地躺入被窝。

身旁多了具温热的身体,花满春立即讪笑着靠近前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觉一股大力将她翻过身去,惊讶之间,她已是与萧逸面对面侧躺着,两人双目相对,各自瞧见彼此晶亮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发亮。

“小春儿。”萧逸的嗓音低沉喑哑,带了一丝模糊的笑意,听在花满春耳中,分外的受用。

“嗯?”她笑着应道,抬眼便能看见靠得极近的萧逸的脸。

他飞扬的浓眉溶入黑暗中,细长的眸子却微微亮着,她隐约能看得见他高挺的鼻梁,漂亮的薄唇,还能瞧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噙着笑。

“呀,你在笑。”她眨眨眼,伸出手来摸向他的脸,手刚触着他的眉,已被萧逸闪电般捉住,大手伸来握住了她纤细的腕。

“不许随便摸。”他低声道。

两人靠得很近,喘息相触,鼻尖相接,花满春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清冽的男子气息,就那样一圈圈地紧紧缠绕着她,包围住她,让她逐渐沉迷、沉醉。

不知何时,她已被按到了萧逸身前,紧贴住他的胸膛,她的双手被他捉紧了按在两人之间,纤长的腿被圈在他强健有力的腿间,自萧逸身上传来的热力与他的气息一起环绕着她。

她有些慌乱,脸颊微微地红了,肌肤紧贴住他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地发烫。

“啧,春天早就去得远了,我这是在做什么?”她小声嘀咕着。

还真不是寻常的尴尬,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寝一床,同盖一被,肌肤相贴,呼吸相闻,哪里还能有好事?

她的话入了萧逸的耳,他闷声笑起来,胸膛不住震动着。

“有什么好笑的。”花满春叹了口气,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强笑道,“我随口一说罢了,你莫要笑话我。咳,夜已深,该是会周公了。”

“周公?会他作甚?”萧逸忽地嗤地一声笑,“东边天朝的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头子有什么好瞧的。”

他这语气极不敬,花满春却忽地想放声大笑,这萧大爷今儿来是专程来逗她欢乐的么?

“喂,你……”她正欲抬头瞪他一眼,却忽地察觉两人的脸贴得近到不能再近。

最最惊愕的是,萧逸此时竟慢慢贴过来,含住了她的唇。

下面的话毫无悬念地被吞了。

天旋地转,眼前开花,五彩缤纷,是她在这一瞬间能感觉到的最后的一点知觉。

她不是没与他唇舌纠缠过,也不是没与他亲昵靠近肌肤相触过,可在这暗夜里,没有月光,没有烛火,瞧不见任何的事物,她的感觉出奇的敏感。

被中多了个人的体温,越发的暖和,她周身逐渐火热,贴着萧逸的各处肌肤更是热烫,仿佛只要一个瞬间就能轰的燃烧起来。还是隔了中衣,却能感觉到他的身 体也是火一般的炙热灼人。

她未退缩,下意识地靠近前去,密密地贴入他的怀,忽地他松开了她的手,铁臂改扣住她的腰臀越发将她按向自己身前。

薄唇却一直没放开她,轻轻吮着她的唇,舌探入她的口中,与她亲昵而密密地交缠。

寂静无声的夜里,她听见自己轻微的呻吟声,是欢愉与喜悦。

不知何时她已被压在被褥之间,萧逸双手撑开在她身侧,修 长而结实的身躯覆在她身上,仍是肌肤相贴,火热而狂 乱。

她听见他喉间的轻笑,像是在笑话她反应生 涩,过于惊骇,又像是激励她反守为攻,她被激得兴起,伸出双臂去勾住他的脖颈,将自己送上前去。

显然,萧逸是高兴的,她看见他微微眯起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这一瞬间,她忽地明白,其实这一晚,他是早就算计好了的,他来得比平时早,也未见有疲累的神情,甚至是还能与她说笑了一会,想来早就盘算好了的。

老奸巨猾。

花满春在心里骂了一声,却是也不舍得放开他。

甜蜜之时哪里还能想别的事?她一分神,萧逸已经看得出来,他轻轻咬了她的小舌一下,将她搂入怀中,沉沉覆在她身上。

“喂,你好沉……”勾起的薄唇笑着迎上来,她刚喊出口的抗议又被逼得吞回腹中去,她被密密实实地压住了,他的身躯与她的,又都压在了萧逸一双结实强健的长臂上。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之间,她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热烈地奔腾叫嚣着,耳中能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亦能听见萧逸胸前传来的剧烈的跳动。

原来不止是她,连他也是如她一般,投入了,激动了,热烈着了。

她眉眼弯弯,极满意地笑着,落在萧逸闇黑的眼眸中,更添一份深沉。

不知这算不算的上是芙蓉帐暖度春宵,一夜被翻红浪?她在与萧逸热烈纠缠之间模糊地想着,忽地发觉身下一只长臂抽了出去,她正惊讶之间,那只手却已自她中衣下摆处向上探来。

骤歇

他粗糙的掌心贴住她腰腹间细 嫩光 滑的肌肤缓缓向上,火 热而充满暗示。

花满春愕然地瞪大眼,原先攀住萧逸脖颈的手下意识地收回来,一把拉住他探入她衣下的手臂。

萧逸扬眉看她,微微离开她的唇,轻笑道:“怎么,小春儿忽地害羞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细长的眸子里满是调侃之意。

他可是记得他的小春儿一向是大胆放肆,出人意料的才是。

花满春咬了咬唇,脸颊越发的火热,羞怯与窘意自心底悄悄往上涌来。她是看过牙床大战不错,她是手绘春宫无数不错,可这般与人亲密相贴,肌肤相亲,还是头一回。

她不作声,羞怯的呻吟都咬着唇吞回了腹中。萧逸轻笑着,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云一般的红晕,望见了她晶亮的水眸中满含的风情与娇怯。

“呵,真是害羞了不成?”他眼神一黯,轻笑着看她,火烫的身躯重又俯下来,她来不及惊呼,他的唇已经到了她露在被褥之外的雪 肩上。

两人拥抱翻转时她的中衣便被拉扯开,右肩裸 露在寒凉夜色里,被萧逸的双唇贴上轻轻一吮,暖了那沁凉的方寸之地。

他从她雪色的右肩吻到她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的锁骨上,一点点亲吻、啃噬,点燃一处处火苗。

花满春咬着唇,在他温柔的轻触中渐渐放松身体,原先握住他的手也缓缓放开。

萧逸抬眼朝她低低一笑,掌心贴住她细致温凉的肌肤轻轻摩挲,又缓缓地向上探去,在她惊讶的低呼声中抚上了她的左胸房。

接着,他却不动了。

“小春儿,你竟然没穿兜儿。”他一路向上抚摸,畅通无阻,不禁有些讶然。

更多的是惊喜。

花满春听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不由得浑身一颤,抬眼望过去,正好落入他带笑的目光里。

她瞧见他得意又欣喜的神情,与交织着渴 望与压抑的眼眸。

“晚上洗了澡,懒得穿那零碎物件。”花满春脸红心跳,咬着唇低声说。

她佩服自己的定力,在这时候还能镇定自若地与他拉家常说闲事。

萧逸笑了,头俯下来埋进她的发间:“难怪闻起来这么清爽宜人。”

他的小春儿身上是香的,发间也是一般的香气,袅袅地钻入他的鼻中,诱人失 控。

那么,他就失 控一回罢。

在花满春的惊呼声中,萧逸轻轻扯开她的衣衫,露 出她如凝 脂一般的肌肤来。

“你……”花满春刚张口说一个字,还不及收回自己的手去拢起衣襟,萧逸的铁臂伸来捉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紧握到一处压倒头顶去。

“呀!”她还能羞怯地低呼,身子却微微拱起,将胸前一片大好春色送到萧逸眼下。

他是要用强?绑住她的手?再绑住她的腿?

花满春紧紧咬住唇,蓦地脑中记起早先为了画春宫,在畅春酒肆偷看姑娘们与酒客调笑的景象,也曾有见到在暖帐间,精 干结实的男人拥了姑娘倒向床榻,将那面泛桃花的姑娘双手捉了绑起在床柱之上,然后才这样那样如此这般……

“萧、萧大爷,你你是要绑我么?”她颤抖着问,不是因为畏惧,而是莫名地惊讶。

萧逸将眼眯起,俯下身去在她耳旁笑道:“你想要我绑么?”

她慌忙摇头。那一回见到的姑娘看似极痛苦,她不想玩那捆绑的把戏。

“今晚……一定要么……”她舔了舔干涸的唇,怯怯地问。

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莫要说她是春宫圣手探花郎,她只是亲眼看过男女云 雨嬉戏,这事真落到了身上,哪里还能如斯镇定?

花满春无助又慌张的眼神楚楚可怜,落在萧逸眼中,蓦地眯起了细长的眼。

“不想胆大包天的小春儿也是个胆小的姑娘。”他淡淡一笑,却不是讥讽嘲笑的口气。

话音未落,近在咫尺的俏姑娘怒目瞪了他一眼,张口向他宽厚的肩咬下去。

不疼,却有一丝丝的蜜意蓦地蹿过他的心间。

“呵,你又咬我。”他低沉地笑,将额头抵上花满春的,抬眼看去,在她眼中看到惶然与羞愧。

温香软玉春 色半露在身前,哪能不起意?只可惜,佳人羞怯畏惧,他真怕只这一次,他从此后不能再亲芳泽。

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萧逸的双眼向下一遛,又在昏暗之中瞥见花满春散乱衣襟间露出的一抹雪色的酥 胸,那一瞬间他的目光闇下去。

“把衣服穿好。”他低声道,伸手去替她将敞开散乱的前襟掩好,盯着身 下难得娇羞满面的花满春半晌,忽地喉头一声闷哼,俯下 身去轻轻咬住她颈间的肌肤。

酥麻的触觉闪电般爬过她周 身。

“喂!”花满春失笑,这人是小心眼么?她咬他一口,他还非要咬回来?

“不能一亲芳泽,也要讨回些便宜。”他笑着翻身躺回花满春身侧去,将她翻转面对自己搂进怀中。

花满春照旧挣扎着,却听得他微微恼怒地低喝一声:“不想今晚就被我扒光压倒的话,就老实些别动。”

他懊恼地说着,伸手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

身躯相贴,仍旧是极火热炙人,是他身体里燃起的火焰还未褪却,花满春手刚一抵着他热烫的胸膛,吓一跳,连忙僵住身体,不敢再动。

再一次,屋内寂静无声,两人都沉浸在先前的缠绵震撼之中,懊恼的接着懊恼,羞怯的仍是羞怯,却是都不主动寻对方开口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虫声鸣唱都停了,风声也渐渐止了,花满春只觉倦意袭来,下意识地将头靠近萧逸的胸膛,闭了眼打算睡去。

“睡了?”萧逸未合眼,将她身后的被角掖了掖,见她往身前贴来,不由得唇角微微勾起,将原先搂住她纤腰的左臂轻轻抽出垫到她脑后,让她完全卧在自己怀中。

房内昏暗宁静,只听得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静谧得一如往昔。

“睡罢。”花满春听见萧逸在她耳旁轻声说着,昏昏沉沉之间就沉沉坠入梦中。

忽地门外走廊中一阵犹豫的脚步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分外清晰,且行且近,竟是朝着这屋子而来。

不多时,那脚步声便止住了,停在房门前,有人在门外轻轻地叹息。

长长的一声喟叹,像是饱含了无边的寂寥,在这秋夜里绵绵地蔓延开去,袅袅地散在风里。

“唉。”又一声叹息,脚步声在门前响,听着倒像是有人在房门前踱来踱去,犹疑不定。

萧逸警觉地睁眼,轻轻地摇一摇花满春的双肩低声唤道:“春儿,春儿。”

“嗯?”花满春勉强睁开酸涩的眼,满屋的黑暗映入眼里,她迷迷糊糊地笑着探手触一触他紧抿的唇,含糊道:“老萧,天未明鸡未叫,还不到时辰起床做事。”

语毕,重又闭眼钻入他怀中。

这小妞!萧逸不由失笑,老萧老萧,叫得倒是极顺口,却也只敢在半梦半醒间这么叫他,平日里定然是拍着马屁叫他九王爷千岁大人,或是萧大爷,嘿。

他笑着,竖起耳来细听,门前那人并未走,还在原地踱来踱去,只是叹息之声却是没了。

今夜月黑风高,在屋内瞧不见那人的影子,只是听嗓音知道是个男人。深更半夜跑来大姑娘房前转悠,必然不是好东西。

萧逸攥紧拳头,森然的目光紧紧盯着门,只等那人推门进来或是破窗而入了,就上去拿下他。

等了许久,那人也没动静,仍旧是脚步声来来回回,叹息声却也有幽幽地飘入了他的耳。

不耐、烦躁,一齐涌入萧逸的心头,他冷冷地哼一声,自语道:“夜半无人时走来走去叹气,不是心里有愧疚就是恶事做得多了……”

话未说完,门却被轻轻叩响了。

“满春。”

他听见门外那人低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