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察觉自己讲的太多了,说着便停了下来,瞪了窝在墙角的两人一眼,伸指弹了弹长剑威胁道:“待会跟牛头马面走了,记得闭嘴。”

原本是惊惶不已的气氛,她这一说,花满春却忽地有些想笑。

她正欲开口说话,兰馨阴测测地笑着走近前来,伸手捉住她的下颔,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又伸了手轻抚过她的脸颊,在她耳旁低声道:“这肌肤如丝,也将要化成灰炭,不过你莫要急,过不多久萧逸就会下去陪你了。”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花满春大惊,霍地挣扎着站起身来捉住兰馨的衣袖,焦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兰馨一把抽回袖子,笑声如狂:“花满春,你以为我没察觉你有意与我闲扯拖延时间么?可惜啊可惜,我却不愿再和你玩下去了!”

“我问你什么意思!”花满春哆嗦着,眼泪却也流了下来。

凌氏听得她嗓音中带了哭音,慌得扑上来抱住兰馨的腿:“满春姑娘问你什么意思!”

兰馨哼一声,伸脚想踢开凌氏,奈何她抱得极紧,踹不开,索性手一扬,长剑挥落,眼看着剑光就要落在凌氏的背上,花满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扑过来,一掌拍向兰馨的手腕,这一下力道极大,兰馨闷哼一声,虎口一麻,长剑便歪了一旁去。

花满春顺势将凌氏拖开拉回墙角去。

再回身,眼前剑光一闪,兰馨已是红了眼扑过来。

好在她也算是跟着清扬与立春学了点皮毛功夫,虽是闪得狼狈,却也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剑。

只是,双掌难敌长剑,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比得过杀手出身的兰馨,不多时便被兰馨逼得到了墙角去。

衣衫被划破了数十道口子,有几剑甚至穿透衣衫划伤了肌肤,她隐隐感觉到温热的血一点点淌出,濡湿了紧贴肌肤的内衫。

兰馨却收了剑,敛眉温柔一笑道:“好了,到此为止罢,满春姑娘,下辈子再见了。”

花满春一身冷汗,多处剑伤,眼看着她转身往门前走,已是喊不出声音,腿脚一软瘫倒在墙根处。

兰馨出门,落了锁,屋外一阵悉索的响,是她自柴房中抱了柴火来堆起,又提了烧菜的油来淋上,轻笑着打着了火石。

“再会了,两位,就怨你们时运不齐罢,菩萨保佑来生投个好人家。”

恶鬼一般的低笑声伴着火焰的噼啪声响起,花满春张口欲喊,却忽觉疲软无力,一丝声音也喊不出来。

凌氏也已被吓得去了三魂七魄,只能哆哆嗦嗦地爬到她身旁来抱住她,呜呜地低声哀泣。

忽地,屋外一声大吼:“哪里走!”

凌氏一惊,嘶哑地唤道:“广汉!广汉!我在屋子里面!快来救我们!”

几声怒吼夹杂噼啪数声,不知是柴火染着的响声还是其他,只听见兰馨惨叫一声,徐广汉的声音焦急地传来:“薇痕你别怕,我这就来!”

轰的一声,那两扇薄木门板被大力踹开,徐广汉大步奔进来。

屋中油灯还在亮着,他脸上的惊惶与心疼尽数显露,凌氏听着他的脚步声近了,心安之下,浑身力气都被抽尽一般,瘫软在尘土中。

“广汉,广汉。”她低泣着将头脸埋进徐广汉的怀中,泪湿了大汉的衣襟,“我很害怕,很害怕。”

徐广汉一把将她捞起,却发现花满春也瘫在墙角,只剩一双眼还睁着望住他。

“满春姑娘?满春姑娘?”他唤了几声,见花满春还能勉强点头,直到她也无大碍,便伸过手去要扶起她。

忽地眼前一花,黑影倏地掠过,再看时,墙角已无人影,花满春倏忽之间消失不见。

探宫

五更天时的夜色泼墨一般的浓重,整座胤城内漆黑一片。

马蹄声响车辚辚,自西街尽头拐过直向朱雀门驶去。

车外严寒刺骨,车夫却只着了单薄衣衫,不见一丝瑟缩。马车的帘子密密地掩着,车内铺了厚重绒毯,角落置了火盆,较之车外的严寒便俨然是温暖如春。

沈穆轻替花满春将颈间的剑伤处理妥当,打量她一身被利剑划破的衣衫,虽是隐隐瞧见了血迹,却也皱起眉笑笑,将手中的药盒递给她:“待会自己上药罢。”

花满春默然看了他片刻,却还是接过了药盒。

她被兰馨持剑逼到了墙角,又绝望地看着她锁了门点燃了柴火,原以为要死在熊熊烈火中,却被担忧娇妻的徐广汉先寻到了,天神一般踹开门揽住娇妻,又向她伸出了手。

只是,她还不及感激菩萨保佑佛祖显灵,却又落入了沈穆轻之手。

刚离了狼口,又入虎穴。

天要灭她。

“你带我去哪里?”花满春定了定神,不忘说笑,“若是卖去妓院,怕是卖不了几个钱。”

她眉宇之间的惶然还未褪去,沈穆轻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若是以我为质要挟九王爷,劝你死心。”花满春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道,“王爷即将与离国公主大婚,我对他而言毫无分量。”

沈穆轻只是含笑望着她,半晌,开口道:“你若是毫无分量,林破浪又何必几次三番派人去劫你?”

花满春霍地抬头,沈穆轻又道:“你若是毫无分量,我又何必将你带出来,送还给萧逸?”

他漂亮的眸中隐隐含着笑,长入鬓的眉微微地挑起,目光落在花满春脸上,既是探究,又是打趣。

“好在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也算我去得及时。”

不知是因为听见说要将她送去萧逸身旁,还是察觉沈穆轻的确毫无恶意,花满春总算心神安定下来,沉默半晌抬眼问他:“你……果如兰姑娘所说……”

是月琅国莲太子手下杀手?

她话未说完,沈穆轻倒是极爽快地点头笑道:“偶尔为之,不过是一桩买卖罢了。”

莲太子允他随意取用宫中药材,他替莲太子做些杀人勾当,交易而已。

花满春识相地不往下追问,却犹有疑问:“那木兰……”

沈穆轻挑眉轻笑,难得的坦率道:“这位公主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

他说得极轻松自在,想来当时却未必这般容易,花满春默然片刻,轻叹一声问道:“你不是与林破浪是一伙的么?”

她要问的实在太多,仓促之间却只能记起这一件事。

沈穆轻轻轻挑眉,眼眸中满是笑意:“我只是替莲办事,如何能说得上我与林破浪是一伙?这未免也太瞧不起我。”

言下之意,刑部尚书林破浪却还不在他沈穆轻眼中。

花满春越发的糊涂,脑中搭成糨糊一片。

“林破浪贪生怕死,又贪财好色,月琅与离国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条蛀虫。这样说你可明白?”

沈穆轻点到为止,果见花满春啊呀一声抬起头来,神情震惊无比。

两国停战,打算渔翁得利的月琅国必然失望无比,而两国联姻一事又是个极好的机会,莲太子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遣人从中搅局。

阻挠议和,暗杀离国公主,便是莲太子之意;

而林破浪几次三番欲除去九王爷萧逸,又命手下夜劫她花满春,无非是出自离国国内的好战派唆使。

离国与月琅两国想吞并颙国已久,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无论是停战议和还是联姻,不过是延迟战火,只等这数年内各自兵强马壮了,便会旌旗十万开拔边境。

以睿智勇武名扬颙国军中的九王爷萧逸必然成为两国都争抢着要除去之人。

揭开这一连串的混乱,事实不过如此,左不过就是当权者蓬勃野心滋生的罪恶。

花满春后背不由自主地蹿起一阵寒意,原先萧逸对她说起时局紧张,她还不曾有太深的认识,此刻经由沈穆轻一点拨,她恍然间顿悟。

“如何?再说得明了便毫无乐趣了。”沈穆轻含笑望着她,满面的轻松闲适,似是毫不在意这场混乱,反而是有意凑热闹。

花满春头皮发麻,越发不解眼前这沈大财神心中所想为何。

“其他便与我无干了,我不过是打算看一场热闹罢了。”他仍旧是笑吟吟地对她解释,“你瞧,我并未杀掉离国公主,也不曾动其他手脚,还打算将你送进宫中与萧逸作伴……”

“沈大当家,莫要糊弄我,我知道你并无太多好心。”花满春嗤地冷笑一声。

沈穆轻忽地蹙眉垂眼轻声道:“你怎知我待你不好?那一日尚书府的人劫了你走,我正要出手,却被段清扬手下一个小子抢了先去。”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尚书府的两人劫了花满春出来他便已跟了上去,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相救时白朗先动了手,他隐在暗处,只动了一点手脚,将那两个一路骂他的草包送去见阎王。

花满春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谁不知你沈大当家心有七窍,说话只可听取两分。”

“承蒙花师傅瞧得起,沈某人愧不敢当。”沈穆轻笑一笑,将心中的一点叹息压下,沉默了半晌忽地笑道:“花师傅莫要忘了替我转告九王爷,宫中前些日子失窃之物此刻便在林破浪手中,九王爷要小心为妙。”

他笑得神秘,花满春霍地记起兰馨狂笑着对她说的那一句“过不多久萧逸就会下去陪你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再追问沈穆轻,他却不肯再多说,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道:“沈某人已还完莲太子的人情,从今后只管瞧热闹,再不插手其中。”

“那沈大当家这一趟送我进宫,又算是什么?”花满春冷笑着,只恨他话说一半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这人嘴闭得比蚌壳还紧,撬也撬不开。

沈穆轻挑眉想了片刻,笑道:“也算是帮亲家一点忙。”

见花满春犹在冷笑,他看出她在激他,不慌不忙地笑着道:“若是花师傅偏要认为沈某人此行只是为了添乱,那我也无话可说。”

沈穆轻软硬不吃,打定主意闭口不提此事,花满春也是再也无话可说。

两人忽然之间沉默下来,各怀心事地望着晃动的车厢出神,马蹄声滴答作响,在这暗夜里一声声仿佛踏在心间,车外北风呼啸,顺着窗棂擦过,撼动着窗后的珠帘。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停下来,充作车夫的俊俏少年掀起车帘探进半张脸来嬉皮笑脸地唤道:“师父,朱雀门到了。”

朱雀门是皇宫的南门,风灯下立着两排八个银甲大刀的守卫,另有一队羽林军半个时辰一轮巡视。

俊俏少年将马车停在距朱雀门不远的道上,跃下车来。

花满春身上的伤大多是只被剑尖划破了皮,早已愈合结痂,倒也不算多疼,她扶着车厢下了车才觉冷风嗖嗖冰寒彻骨,原先她的衣衫被兰馨淋了水,虽被火盆烤干了些许,但总还是湿气重重、破烂不堪,被北风一吹,只觉得满身的肌肤都露在冰雪中一般,冻得生疼。

“你在此候着,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沈穆轻对那俊俏少年吩咐着,转身便将花满春揽进怀中。

花满春一惊,却也反应极快,闭上嘴去。

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沈穆轻带着她如飞一般掠到城墙下,趁着巡视的羽林军转过拐角去,她身子一轻,已是被带上了城墙。

宫墙内还有宫墙,这般折腾几回,总算是进了内殿。

宫灯在风中摇晃,承安殿中还有灯光亮着,沈穆轻在殿前石柱后将她轻轻放下,盯着那一块顺钦帝亲笔题写的金字牌匾望了片刻,忽地笑道:“老皇帝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却还是有别的儿孙知道当年那一桩密事。”

花满春一怔,这又是那一出的宫中机密,竟会被沈穆轻知道?

她心中的好奇尽数露在脸上,沈穆轻也不多说,只是笑吟吟地替她将脸颊上沾上的尘土拭去,吩咐道:“你等我片刻。”

说罢,身形一晃消失在长廊中。

不多时便见萧逸面色慌张地尾随着沈穆轻大步走出来,花满春听的脚步声近,探出脸来时,已被萧逸紧紧拥入怀中。

“啊呀,压着我伤口了。”花满春低呼一声,萧逸这才将她松开些,接着檐下宫灯的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稍稍安了心。

沈穆轻大摇大摆闯进宫中,他毫不惊讶,只是听的说带了他的满春姑娘一同来,他便隐约知道出了大事,虽不知这姓沈的居心为何,心急之下还是跟了出来。

“多谢沈当家。”萧逸沉声道,道虽不同,好歹沈穆轻做了件好事,他即便是千万个不情愿,也还是要向他致谢。

沈穆轻挑眉轻笑:“九王爷客气了,花师傅是我姻亲,这是应该的。”

说罢,又看了花满春一眼,忽地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花师傅,还有一件小事我忘了告诉你。”

花满春自萧逸怀中探出脸来,好奇地望着他,听得他有意压低声音道:“柳直给你的那一盒彩墨,其实是柳直用一整卷的画向沈某人换的。”

一盒彩墨,换取探花郎彩绘第一版,柳直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知这套画送去月琅国,更是能换得泼天的富贵。

沈穆轻哈哈大笑着飘然离去,殿前侍卫总算是发现有人进了内殿,纷纷拔出刀剑要追赶,萧逸摆摆手,喝退一干人等,再低头看时,却发现花满春气得脸颊赤红,咬牙切齿地将柳直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啼笑皆非,这小妞儿历劫归来不见恐惧,却还有气力骂人,真不知该说她是胆肥还是粗心。

“好了,春儿,跟我进去上药。”萧逸低声道,宫灯晦暗,看不清她身上的伤口,只隐约能瞧见她颈间的红痕,沈穆轻说她受的都是皮外伤,怕是有所隐瞒了。

花满春这才发现殿前还有些侍卫立在宫灯下往这边望来,不由得尴尬万分,只好当作先前那些话都不是出自自己之口,半掩着脸跟着萧逸进殿去。

萧逸将花满春安置在偏殿后的房中,吩咐下去不得将今夜之事传出去,侍卫统领原是萧逸手下,人极机灵,当下便将瞧见沈穆轻入宫的几个侍卫叫到一旁去,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大家便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回了各自岗哨。

暖意

承安殿的偏殿后有几进房,年末几位王爷进宫帮忙处理政务时便大多会留宿此处。

七王爷萧楚昨日正好有事回府去,因此便只有萧逸还留在承安殿内。

偏殿不见一个侍女,只有两三个侍卫守在门外,也都是萧逸的心腹,见他牵着一个浑身尘土模样狼狈的女人进来,连眼都不斜视。

不多时便有人送了热水来,萧逸遣退门前的侍卫,掩上门回身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花满春身上的衣物一点点褪下。

衣衫一件件抛落床下,逐渐露出内里穿着的单薄衣物,被剑尖划开的裂缝处沾了斑斑血迹,分外触目惊心。

终于褪得只剩贴身的单衣,萧逸看清了花满春身上的伤。

左右肩各有一处两寸来长的口子,两条白玉一般的手臂上被刺破的伤口不在少数,锁骨处也有伤,好在都只是些皮肉伤,伤不及骨。

只是血早已凝住了,将皮肉与单衣连在一处,轻轻一扯,花满春便嘶地一声咬住牙道:“疼。”

萧逸霍地立起身来,铁青着脸走到桌旁,一掌拍向桌面,硬生生将那桌角拍断,坠落一地的木屑。

花满春望着他僵直的后背,叹了一口气挪下床,光 裸着脚走到他身后,悄悄搂住他的腰,轻声道:“你莫要生气,我不是好好的么?”

她箍住萧逸的双臂忽地一暖,是萧逸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拉到身前,懊恼地咬牙道:“这该死的江烈做什么去了,怎么就让兰馨轻易将你劫去了!”

花满春伸手抚平他锁紧的眉宇:“不怪江护卫,他也被打昏倒在地上了。”说着,想到先前江烈拉肚子拉到虚脱之事,她忽的有些想笑,红唇弯了弯,终于忍不住呵呵轻笑起来。

萧逸瞪她一眼,低声道:“七哥走后我一直心神不宁,总也睡不着,便索性披衣回内殿处理公文,听沈穆轻说起你被劫,险些吓得去了半条命,你倒好,却还能笑得出来。”

花满春忍住笑将江烈的事同他说了,他这才叹了一口气道:“看在江烈还能让你笑出声来的份上,我暂且饶过他。”

两人重又回床前坐着,花满春咬咬牙让萧逸撕开粘连皮肉的衣衫,萧逸虽是心疼不忍,却也只得狠狠心迅速一扯,将那件破烂不堪的单衣自她身上扯下,远远地抛到桌下去。

新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萧逸皱着眉取了丝绢来将血拭尽,替她上好了伤药,这才记起问她冷不冷。

屋内有三个火盆,哪里还会冷,花满春虽是光着身子,却也不觉一丝凉意,连忙摇头说极暖和,不必担心。

说话间萧逸已将下人送来的热水端到近前来,浸湿了干净的丝绢便要给她擦拭身子,花满春蓦地面红耳赤,拦住他低声道:“我自己来。”

她在那间库房中摸爬滚打,沾了一身的灰尘,又被兰馨泼了凉水,身上黏腻难受非常,原想趁萧逸上完药后再自己沾水擦拭,却不想他竟亲自端了水来。

“你受伤了,不能乱动。”萧逸看出她的羞怯,此时却毫无心思逗她,只是走近前去坐上床沿,又将她抱到自己膝头。

“你让我自己来。”难得害羞的小妞儿略略一挣扎,便被他捉住手腕,在身后恼道:“别动,到今天了才害羞,不嫌迟么。”

花满春还要挣扎开口,温热的绢帕已伸过来将她脸上的灰土一寸寸拭尽,又沿着脖颈向下,避开各处伤口,一点点仔细地擦拭干净。

水凉得极快,不知第几次绞了帕子替她擦拭时,她被那凉意一贴,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萧逸察觉了,轻轻放下她,走出去又吩咐侍卫送了一桶热水来。

待将身子一寸寸一遍遍擦拭过了,只把每一处肌肤都擦得泛红温热,萧逸才停了手,取了干净的绒毯将她裹住,又亲自帮她将满头的尘土洗去,替她擦干了发间的水珠才停了手。

花满春初时还有些羞涩,到后来被那湿热的水气一蒸,顿觉身心皆暖,便干脆就由着他忙碌伺候。

萧逸不说,她却也能觉察出他心中的自责,伸手轻触他的脸颊道:“虽然不算毫发无伤,我却也好好地站在你跟前了,你还自责做什么。”

油灯光落在萧逸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却能瞧见他眼中微微一闪的光芒。

萧逸起身将外衣褪去,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手掌缓缓抚过她光 裸的身躯,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幸好你安然无事。”

一面说着,伸长手臂自床内侧拉过被子盖上,重又搂紧了花满春。

她忽地哎呀一声,吓得萧逸慌忙松开手臂,着急问道:“怎么,我撞着你的伤口了么?”

花满春扑哧一笑,探头看了看床前那一道高大的屏风,低声问道:“你不必再回内殿处理公务了么?会不会有侍卫来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