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是做什么的?她问。

算命先生?他的确是在城门旁摆了算卦的摊子替人卜卦算命,自少年时负气离开了离国,一路颠沛倒也学了些能蒙人的相术;他却也懂些音律,还能修补寻常的乐器,算是匠师?再,他夜间身着黑衣做个梁上君子,又是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叫他如何说?

袖舞见他沉吟不语,竟也不再问他,只是俏皮笑着问:“小哥哥若是不方便说,便不必说,只需告诉袖舞你的名字。”

清扬,段清扬。

清扬从未如此果断,从未如此坦然地告诉旁人自己的名讳,他在灯下望着袖舞晶亮的双眸,毫无掩饰。

夜色深沉,他的心中却无比清明。

再一日,他独自去了昭阳宫,却见屋内漆黑,隐有低泣呜咽之声传入耳,是袖舞的声音。清扬推窗入内,将她揽入怀,好一番软语温言哄着,才让她止了哭泣。

“怎么了,袖儿?”他轻拍着袖舞的背,耐心地问。

她半晌不语,末了,才低声道:“睡梦里,不见了母妃,不见了九哥哥,连清扬也抛弃我远走。”

清扬一怔,在她眼中望见了从未见过的孤寂。

公主袖舞,母华贵妃,产后体虚,不到三年便去了,留了她一人在宫中,兄长们年长她十余岁,正是年少疯狂的年纪,哪还有心思陪着这稚龄女童玩耍,自然是将她冷落一旁。

她独自一人习武、读书,直至少女芳华的年纪;偶尔夜半梦醒时心中怅惘,止不住悲从中来。

清扬默然无语,他年少时离家,孤身远走千里,也是同样的悲凉,若非有满春与立春相伴,他大约也是时常惊醒梦回,独自彷徨。

这一夜,他留在了昭阳宫,伴着袖舞絮絮地说话,直至她沉沉睡去。

天初蒙时悄然离了宫,刚回了城南的僻静小院落,还未换下一身黑衣,有人便闯了进来。

院门被推开,四五个身着颙国衣饰却一口离国口音的人跪了一地,他皱着眉头出去时,赫然见到一个极熟悉的面孔。

昔年的授业恩师已然白发苍苍,却颤抖着双手匍匐地面,只恳求他回国。

“恳请三皇子殿下跟随我等回国,以扶正朝纲,明德于天下。”其余几人伏地低呼。

他的父皇已垂垂老矣,两位皇兄早年便明争暗斗,各自拉拢官员对峙,朝中一片乌烟瘴气,他劝说不得,反遭父亲怒斥他离间兄弟感情,他一怒之下负气出走,辗转来了颙国,算一算已有四五个年头。

大臣们得不到他的回复,俱是心中惴惴,胆战心惊地禀报道:“皇上近日内旧病复发,又呕血数回,体虚衰老,病榻之上犹惦记着殿下,只恨当年一时差错气走了三皇子,特遣老夫诸人前来请殿下回国。”

白发老臣们言语殷切,眼中含了泪,清扬犹豫着,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故国、老父、乡音,袖舞、同伴、爱恋,纠葛翻滚,难做抉择。

隔了许久,老人们跪得膝盖发麻没了知觉,这才听见清扬咬着牙沉声道:“明日与你们一道回去。”

这不啻是天籁,白发相对,老泪纵横。

清扬心中却是极酸涩。

夜幕刚坠下,他悄悄进了昭阳宫,袖舞刚用了饭,遣走了下人在屋内安静地看书,见他进来,飞奔去揽住他的腰,扑进他的怀中,娇声笑道:“清扬,你今儿来得真早。”

清扬默然,由着她笑嘻嘻地牵到桌旁坐下,轻盈地去屏风后换了舞衣出来。

“清扬,清扬,我今天向景婆婆学了一支舞,跳给你看。”

他强笑着点头,忍着心中剧痛望着她在屋内翩然起舞,一颦一笑,眼角眉梢,与她银铃般的笑声一起纳入心中,封起。

“袖儿,我明日变要离开颙国,回离国去。”

清扬狠狠心咬牙道。

轻盈飘逸的身姿戛然而止,袖舞仍举着一只手在半空,人却定定地立住了,再转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袖舞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哭得累了,最终困倦地睡去,他轻抚着她的脸,胸臆中一片惶然。

待得昭阳宫内忽地灯火一盏盏亮起,有人大呼:“宫内走了贼人!”

往外看时,东面一片燎天的火光,竟像是起了大火。

清扬心中一惊,心知若是宫中起变,羽林军们必然会查到昭阳宫来,他再不走,便是来不及。

袖舞沉睡在跳动的火光里,眼下一片暗影,泪痕却遍布了她如雪般的脸颊。

他怔怔地看着她片刻,俯下身去亲了亲她光洁的额,低声道:“再会了,袖儿。”

说罢,推窗跃出去,飘然落地,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再几日,他却又回了颙国,不为其他,只是心中惦记着那一朵娇俏的小花,离得太远便生了无尽的相思,啃噬着他的心。

他来接她一道走,即便是天涯路,也要相随相伴。

直到后来,袖舞提起那段魔怔一般癫狂的日子,还会落泪,狠狠地咬他一口,委屈道:“我如行尸走肉,只记得你与我道别的神情,心里对自己说,绝望吧,清扬永不会回来了。”

说着,又落了泪。

清扬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那段日子,他刚入了胤城,便听见街头巷尾传闻公主犯了癫狂之症,整日里颠三倒四胡言乱语,或是痴痴呆呆只会落泪,他心急如焚。

却好在有满春照顾着袖舞,那一日雷电交加时又放他带走了袖舞,才补全了他心中的那一处缺口。

夫妻心意相通,清扬正欲开口,袖舞却俏皮地笑道:“九哥哥和满春嫂嫂的小娃娃也快满月了,我们该送什么好?”

花满春在凉秋生下的带把大胖小子,精神得很,又不惧生,她夫妇二人悄悄去看过一回,很是喜欢,想着孩子快满月了,也该送个礼才是。

“满春的孩子,必定是同她一个脾气,九王爷又是个暴戾的性子,保不准这娃娃以后会是怎样的霸王。”清扬扑哧一声笑了,想一想,又道:“将咱们府内收着的那枚寒玉虎型坠儿送了罢,压一压他们二人的急性子,寒玉对孩子的身子也有好处。”

袖舞扬眉轻笑,伸手抚过清扬舒展的眉宇,低声道:“好。”

窗外秋阳正艳,满园秋菊傲然盛放。

番外之江烈篇

江烈是个莽汉。

莽汉却也有纤巧的心思。

但凡冬日下雪,一早总能见到他在畅春酒肆前铲雪,挥汗如雨。

酒肆的姑娘们早就同他熟络了,在门前立着嗑着瓜子与他说笑着,问他:“江护卫,又是满春请你来帮咱们酒肆扫雪?”

江烈直起腰憨笑道:“是啊,王妃昨夜就吩咐过了。”

姑娘们叽叽咕咕一阵笑,又有人故意逗他,唉哟一声笑道:“前几日还听扶苏姑娘抱怨,说满春只记得畅春酒肆跟前有雪,不记得迎春客栈门前也是有雪的呢。”

江烈嚅嗫了半晌,却是赤红了脸皮。

谁都知道满春只在最初几年特地嘱咐过他,他却记在了心里,年年下雪后都会扛着扫帚铁锹来,只是,只记得来酒肆,倒将客栈与茶馆抛到了脑后去。

因为畅春酒肆有他喜欢的莲月姑娘。

姑娘们还在笑着,宁姑娘走过来,美目含嗔逐个瞪过去:“谁许你们取笑江护卫了?”

尾音略略拔高,不是责怪,倒有三分笑意含在内,姑娘们挤眉弄眼地笑着一哄而散,只留江烈一人在门外忙活着,不多时便将门外地面的积雪铲得干干净净。

宁姑娘倚着门看了许久,忽的笑着招呼道:“江护卫进来歇歇罢,剩下的日头出来晒一晒也就融了。”

江烈应一声,将铁锹扫帚往墙根一靠,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便憨笑着大步走进来。

一切如常,早点已备好在桌上放着,宁姑娘笑吟吟地坐在一旁,见他满头满脸的汗,忙吩咐丫鬟绞了湿的帕子来给他擦脸。

丫鬟去了,却迟迟不见回来,她朝后堂问了几声,只听见叽叽咕咕一阵吵嚷,而后纱帘一掀,莲月被一众笑得促狭的美人推了出来。

丫鬟手中的铜盆早被塞进了莲月手中,她局促地咬着唇瞥了宁姑娘一眼,轻移莲步走了过来。

“江护卫,擦擦汗罢。”莲月将绸帕在温水中沾湿了,又拧干,递了过去。

最难消受美人恩,更不提是悄悄藏在心中的那个美人,江烈涨红了脸颊,霍地立起身来,毕恭毕敬地接过绸帕,拭去满头满脸的汗。

莲月伸手要接过帕子,他的脸越发的红,磕磕巴巴低声道:“脏、脏了,我自己洗。”

紫纱帘后忽地有人扑哧一声笑,莲月朝身后跺了跺脚,又回身来,劈手夺过捏在江烈掌心的绸帕,俏脸微醺。

两人相对讷讷,忽地就沉默了。

满春嫁入王府五年,江烈也往畅春酒肆跑了五年,跑腿帮忙一样不落,这份殷勤谁都看在眼里,若说看不出他是为了莲月,谁也不信。

满春偶尔带着调皮捣蛋得翻了天的俊俏儿子回来探望众人,也会斜了眼看着江烈直笑道:“他哪还是九王府的护卫,分明就是你宁姐姐酒肆中的伙计么!”

末了,还会意有所指地对莲月眨眨眼笑道:“莲月你说说,是不是?”

莲月红着脸,不吭声。

自从满春嫁人,她便推说嗓子坏了,不再唱曲儿,单是跳舞,满城酒客只觉遗憾,便逐渐减了来的次数,她便也落得个清闲。这数年时间,江烈一举一动都在她眼中,若说毫不动心,那是假的,但非要说出个让她心折的理由,却是有些困难。

譬如此时,这呆木头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落在她眼里,想笑,却又怕伤了他的心。

好在暮雨端着新泡的茶上来,缓了气氛。

“江护卫坐下吃早点。”她笑吟吟地将茶壶往桌上一放,又推了推莲月,“你还站着做什么,去给江护卫倒杯茶润润嗓子。”

两人顿时回神,坐下的坐下,倒茶的倒茶,手忙脚乱一阵,江烈如坐针毡地在心仪的姑娘面前狼吞虎咽吃完了早饭。

莲月倒的茶也不能不喝,他大手一捞,捧了茶碗便咕咚咚灌下,这才立起身向宁姑娘、暮雨、莲月以及诸位躲在紫纱帘后偷看的众美人道了别,逃难一般地大步奔出门。

好半晌无人出声,暮雨惊讶地伸手触了触茶壶,忽地掩口笑道:“也亏得江护卫能喝得下去,这茶是拿滚水泡的,烫得很呢。”

宁姑娘斜了莲月一眼,笑吟吟道:“江护卫一瞧见咱家莲月,心就扑通通跳不停,哪还分得清滚水与雪水?”

紫纱帘后一阵窃笑,莲月绞着双手,低垂的脸越发的红了。

正月十五后,酒肆里热闹起来。

天气也见回暖,酒客多了不少,宁姑娘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又几日,满春趁着萧逸南下办事,正好得了空子出来透气,便带着捣蛋鬼萧瑜悄悄溜回客栈小住了几天,身怀有孕的妇人最是话多聒噪,又不得朝她大吼大叫,满春母子俩心安理得地赖在客栈几日,只把客栈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苦笑,扶苏过几日要出门,担心伙计丫鬟们照料不好她,便又将她强送到了酒肆中去。

这一下好,众人更是兴奋,如众星捧月一般将这母子二人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怕有一点怠慢着。

只是以往江烈总会护着满春母子二人,这一回却没见到跟着,姑娘们不免有些奇怪。

待问起满春时,母子俩一面啃着鸡爪,一面齐声道:“他跟着南下了。”

宁姑娘了然,悄悄瞥一眼莲月,见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饭碗出神,心中大约有了盘算。

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便过去了十数天,萧逸惦记着家中娇妻,提前赶了回来,回府不见满春人影,顾不得责怪府中下人,掉头直奔畅春酒肆。

满春正乐呵呵地坐在人群中嗑着瓜子看莲月翩然起舞,一曲还未终了,暮雨匆匆走来附耳嘀咕几句,她脸色大变,干笑着拍拍伏在桌上辛苦剥花生的萧瑜:“儿啊,你爹追杀来了。”

母子俩对望一眼,只得老老实实牵着手走到门外去。

萧逸在门外候着,眼见着小腹微凸的满春牵着萧瑜一步步挪出来,焦虑疲惫的神情一扫而空。他只是淡淡一笑,伸出手,母子俩便一边一个握住了,颇不情愿地回头张望几眼,跟着他走。

江烈跟着来了酒肆,却立在灯火中一动不动,巨大的阴影落在地上,有些僵硬。

萧瑜眨眨清澈的眼,脆生生唤道:“江大叔,咱们回府了。”

江烈仍旧不动,满春惊疑地远眺着,忽地挣脱了萧逸的手掌,走过去轻轻推一把江烈,骂道:“瞧你蠢得,去啊!”

场内歌舞已散,莲月谢了幕正要退下时,被前面一桌的酒客拦下了纠缠着,江烈远远望着,双拳握得极紧,黝黑的面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这满面横肉的酒客着实难缠,捉住莲月纤细的手腕不放,更是将一身肥肉都往莲月身上靠去。

莲月急着脱身,又掰不开他的手掌,只得陪着笑好言相劝:“丁掌柜,莲月这一场的舞已跳完了,若是还想看,请明日再来。”

丁掌柜嘿嘿笑着,不怀好意地捉住她的手摩挲着,小声道:“等不及明日了,就今夜吧,莲月姑娘陪老夫一晚如何?”

莲月蓦地涨红了脸,横眉怒斥道:“丁掌柜,我畅春酒肆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竟敢这样放肆。”

她神色肃然,于花容外又添了三分的傲气,丁掌柜呆了呆,冷笑一声道:“谁不知你莲月大不如前,却还端着架子,装什么冰清玉洁,早不知道枕过多少男人的臂弯了!”

莲月气得双目通红,险些落下泪来,丁掌柜却嘿嘿冷笑着又伸手摸来,她躲闪不及,那只肥厚猪手便抚上她的脸颊。

“啊!”丁掌柜惨叫一声,却是莲月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掌一口,齿痕深深,几可见血。

他恼羞成怒,手一挥,便要掌掴莲月,却不想刚举起,便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捉住手腕,狠狠一握,他便如同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江烈眼神极凶狠,瞪着唉唉嚎叫的丁掌柜咬牙道:“给老子把嘴放干净了!”

丁掌柜已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蹲在地上连连点头。

场中众人围了过来,一双双眼均是狠狠地瞪着丁掌柜,江烈手一松,他便连滚带爬地狂奔出了门。

众美人哗地抚掌叫好,暮雨悠悠地叹了句:“有道是英雄救美……”话未完,她瞄了一眼垂着头的莲月,无奈地伸手将她拉近身前,又猛地一推,将她推入江烈怀中,这才拍着手大笑道:“最该是以身相许啊!”

江烈早褪去了先前的狠戾,待佳人入怀,还有些不自在,憨笑着扶住莲月的双肩,低声问道:“莲月姑娘可有伤着?”

莲月摇了摇头,垂首不语,这莽汉不解风情,却又推开她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忽地一阵窃笑,颇同情地推搡着莲月,她羞恼万分,跺了跺脚掉头就跑,江烈心直脑笨,还不知道为何佳人着恼,宁姑娘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轻轻推他一把,笑吟吟道:“还不去追?”

他此时才醒悟,连忙掀了紫纱帘往后园追去。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宁姑娘挑起眉遥遥对着门前灯笼下立着的一家三口道:“看来这九王府又要多一桩喜事了呢!”

番外之总结篇

七王府最是热闹。

或许是七王爷素来平易近人,又兼王妃夜黎温婉美丽,各家的小鬼们都爱赖在七王府玩耍,诸位爹娘们暗自窃喜,索性日日都将闹腾的小鬼们往七王府一送,落得个轻松自在。

七王爷夫妻二人喜欢孩子,倒是也不说什么,下人们却整日里被折腾得连连哀嚎。

两个丫头,两个小子,往园中一跑,胡天胡地吵闹,一会折了茉莉的枝,一会丢石头惊走了湖中的白鹭,又一会爬上嶙峋的假山豪气万丈地叉腰大喊,吓得家丁仆妇们面色发白,大声招呼:“小祖宗们,可得小心着点啊!”

两个小丫头还算好,就属九王爷家的捣蛋鬼最不消停,爬树凫水,带着胤安侯爷家的六岁小童从东奔到西,从南跑到北,格格笑闹着。

可苦了家丁们,既要伴着小鬼们玩耍,又要看牢了几位捣蛋鬼,生怕出一点意外。

好在几个娃娃也都没有摆少爷小姐的架子,拉着下人们玩得累了,就呼啦啦一起跑到花厅内,等着温柔美丽的王妃给他们端来茶水点心,狼吞虎咽吃个饱。

夜黎挨个分发点心,添上茶水,待到了自家闺女琳儿跟前,笑着替她将垂下的一绺微黄的发掠到耳后去,又亲了亲她沁出了薄汗的小脸,这一下,另外两个不依了,嗷嗷地叫起来。

“叔婆叔婆,小宛也要亲亲!”

这是木兰家的小妞儿。

“七伯母,瑜儿也要!”

哈,这是萧逸家的小鬼,一双与满春一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望过来。

夜黎柔柔的一笑,取了干净绸帕出来,将几个小鬼脸上的汗都拭去了,挨个亲了亲。

最乖的是胤安侯舒惊羽家的琅儿,捧着桂花糕挪过来,要喂她吃一块,夜黎张口吃了,这娃娃眉眼弯弯,笑了。

这是不闹的时候。

闹起来夜黎也没法子,只得请萧楚出面调节。

譬如,原本天气晴朗,春日里万物复苏,正是生机勃勃之时,几个小鬼却哇啦哇啦吵起来。

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萧瑜这小子偷偷用剪子绞了琳儿的秋千绳,木板坠了地,谁也没得玩,琳儿与萧瑜拉拉扯扯,姐弟俩吵得面红耳赤,小宛惴惴地立在一旁,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夜黎听得园中吵闹,只得放下手中绣着的锦帕,带着丫鬟匆匆走出来。

琅儿虽是不声不响看着,却是最明理的孩子,他谁也不偏袒,只是悄悄对夜黎说:“琳儿同小宛吵架,她不给小宛坐她的秋千,小瑜就绞了秋千的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