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越脑海中某个人影一闪而过。他欠了欠身,表示抱歉,走了出去。

林丹云紧追两步,大声问:“你喜欢何如初,是不是?”终于问出来了,虽然苦涩,可是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却轻了许多。

钟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避而不答,“很晚了,早点回家睡觉。后天就考试了。”

说完加快脚步,赶在校工关门前,闪了出去。一路上他也在问自己,“钟越,你是不是喜欢何如初?”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安稳。

林丹云万念俱灰回到家里,她母亲赵书记皱眉说:“怎么现在才回来?一天到晚不念书也就算了,整天跟一些不长进的人出去鬼混。”

她心情不好,没像往常一样不做声,反而大声说:“我没出去鬼混。”她一直都没有,虽然成绩不好,却从来没有像艺术班的其他女孩子一样乱来过。

赵书记正为这个女儿头疼呢,文不成武不就,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

当下怒道:“你还敢顶嘴,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看看你这次考试成绩——”说着把试卷掷到她脸上,气得脸发青,骂道:“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晚上出去时正好碰到她班主任,说她最近经常不上晚自习,人也恍恍惚惚的,精力不集中。

现在见她不但不反省,还敢顶嘴,更是浑身的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这次文化课考试,你若还是不及格,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丹云甩手,不忿地哼道:“有本事你干脆把我打死,一了百了!” 母女俩倔起来一样的臭脾气,谁都不肯妥协。锤子和顽石,非但打磨不成美玉,碰在一起,犹如火星撞地球,劈里啪啦爆起来。

赵书记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巴掌打过去,耳光响亮,清脆非常,周边的空气似乎都冻结了。她挺着脊背咬牙站在那儿,眼眶不由自主红了,强忍住委屈,还嘴硬说:“要打你就打个够!”

赵书记见她右边的脸全红了,知道一时下手重了,第二掌哪打的下去,怕她受刺激后不管不顾作起反来,当下疾言厉色说:“回房睡觉!”

她不声不响拣起地上的试卷,昂着头转身进去。半夜,赵书记怕她挨打后出事,还悄悄爬起来探视,见她书桌前的灯亮着,还没睡。想敲门,叹口气还是算了。等过几天气消了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赵书记叫她起床吃饭时,人已经上课去了,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于是带上门去上班。

何如初一晚上也没睡好。一大早出门,刚出小区的大门就碰到钟越。俩人并排走着,她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试探性地问:“恩,恩,对了——,昨天晚上,你和林丹云——还好吧?”

钟越看了她一眼,轻微点了点头,没说其他的话。她不知道他点头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又不好再追问,只得存在心里。偷偷打量,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晚上收拾东西回家时,韩张忽然说:“怎么一整天都没见林丹云啊,上哪去了?”几个人形影不离惯了,平常就算有课,她也会蹭过来坐一会儿。不像今天,人影儿都没看见。

何如初也在纳闷她怎么跟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可是又想到昨天晚上——心想她大概是不想见钟越吧。钟越曾当着众多人的面澄清他和林丹云的关系,这事儿她多少知道一点,只是不敢告诉林丹云。瞧现在乱的,昨天晚上大概很不好。她便说:“林丹云可能有事吧。再说明天就考试了,她除了文化课,还要准备艺术考试呢。”

韩张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放在心上。钟越就更不管不问了,躲还来不及呢。

直到第二天考试,赵书记神色匆匆来到零班,找到她问:“如初,你有没有见到丹丹?”何如初一看她着急成那样,就知道出事了,忙说没有,又问:“林丹云呢?出什么事儿了?”

赵书记急得团团转,满脸憔悴,神情焦虑,“她不见了!昨天早上就没见到她人,我以为她上课去了。到了晚上还没回来,我开始急了,往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儿打电话,说没去。姑姑舅舅阿姨全都问遍了,都说不在!到她班上问了,大家也都说没见着她,所以我来问问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何如初吓坏了,没想到林丹云会不见了,忙说是前天晚上。赵书记听了,黯然叹了口气,只怪自己不该一时气愤,动手打了她一巴掌。何如初问:“她什么都没带就这么走了吗?”

赵书记摇头,“拉杆旅行箱不在,几件常穿的衣服也带走了,还有我放在书房柜子里的一万多块钱也拿走了。”何如初愕然,带那么多钱,看样子她是要长期离家出走?赵书记待明白她是有计划离家出走,倒不像一开始那样心急火燎,好歹那么大一人,身上带了钱,出门在外至少不至于挨饿受冻。怕打扰她考试,叮嘱她若是有她的消息,立刻告诉自己,急急忙忙又走了。

直到期末考试结束,还是没有林丹云的消息。她急得问钟越:“你那天晚上跟她说什么了?怎么第二天就离家出走?”

钟越也没想到不轻不重一席婉拒的话闹出这么大动静,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事,心下多少有些愧疚,于是一字一句复述给她听,只略去林丹云最后问的那句话。何如初听了,沉默半晌,说:“那她也没必要离家出走啊。”叹息一声,可见这次钟越真是伤了她的心。

考完试就放假,因为林丹云的离家出走,几人心情多少受到影响,抑郁不乐。刚放假的第二天,一大早她还在睡觉,接到一个长途电话,“何如初,你干嘛?听你声音含糊不清,还没睡醒呢?”

她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坐起来,大叫:“林丹云!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了找你,差点把‘上临一中’掘地三尺,就差翻过来了!”

她忙捂住话筒,说:“你小声点,我没回去。我在外面的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呢!你可别告诉别人啊,不然我连电话也不给你打了。”

何如初这会儿完全清醒了,脑筋快速转动,开始套她的话:“你在哪儿啊?听你声音,过得不赖啊!”

“那当然,外面比那个死气沉沉的学校好多了!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不知道多轻松惬意!你可别当说客,让我回去啊,否则我跟你翻脸。”

她忙将快吐出的话又咽下去,咳了一声,说:“林丹云,你也太窝囊了,就为一男人离家出走,值得吗?”说出去荒唐不说,实在是抬不起头。

林丹云在那边叫起来:“谁说我为一男人要死要活,离家出走啊?我是因为我妈打我了,我才走的。不然待家里等着被她打死啊,我还没这么笨!”语气冲冲的,气犹未平。

何如初吃一惊,问:“你妈打你了?什么时候的事?”原来中间有这样一层缘故,怪不得——要是她爸打她,说不定她也得气得离家出走。

“哎——,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别再提了,没的生气。我右脸到现在还肿着呢,嘴唇都破了,都不敢出去见人。要是还待在学校,还不得被人笑死。”

何如初这下颇同情她,说:“那你待哪儿呀?”爬下来查看来电显示,“咦”了一声,说:“怎么像是外省的电话号码呀。你这是——在广州?”

她点头,“你还不错嘛,居然可以从一个电话里看出我人在广州。有侦探的潜力,值得表扬。”

何如初笑起来,“你去广州干嘛啊?听说那地方乱的很,治安不好,小心被人一把‘喀嚓’掉——”右手举起,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去你的吧,你以为拍电影啊。大街上和咱们那里没什么区别,就是饭菜难吃。餐馆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都不敢看,更不用说吃了。”

何如初见她小日子过得似乎挺滋润,于是开玩笑说:“我还以为那天晚上你和钟越闹翻了才离家出走的呢。”

一提到这事,林丹云仍然唏嘘别扭,虽不情愿还是大方承认:“其实,也有这个原因。不过一个人出来闯荡了这么几天,吃的苦不算少,恍然大悟,觉得还是以前的朋友好。要不然,我哪会给你打电话啊。在这里连话都听不懂,出门又不认识路,怪郁闷的。所以就想开了,男人嘛也就那回事儿,总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都是没出息的人干的事。”

何如初打趣她:“没想到你离家出走一趟,倒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啊,可喜可贺。哎——,只是别光感慨,说正经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人在异地他乡,挺难的吧?受不了那个凄凉那你就回来啊,我们都鼓掌欢迎。”

她撇嘴,“我才不回去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自投罗网回去,怪没意思的。要不,你来广州吧,我招待你,衣食住行全包了。”

何如初便说:“那你身上钱花完了呢?到时候怎么办?”她立即说:“到时候再说呗,看着办啊。我只问你,你来不来广州?现在放假了,你别推三阻四的,未免太不够朋友!再说,我有家归不得,还不是你们害的!”

何如初叫起来:“这话怎么说的,一棒子打死一干人!那是钟越害的,关我什么事儿啊!你要算账找他去啊!我正经问你,你在广州哪儿呢?我好让你妈妈去接你回来。”

林丹云立即变脸:“你要是敢跟我妈说我在广州,咱们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交情就完了!话我说完了,你自己想想到底来不来广州。”一把挂了电话。

何如初忙说:“你先别挂,你先别挂,我还有话要说——”只听见对面传来一连串“嘟嘟嘟——”的声音。她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心想这事儿还是先别跟林爸爸林妈妈说,等再过几天,她气消点儿就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当当,卓越买过《无花蔷薇》、《大约是爱》的亲们,注意了!!!编辑特意打电话来,说为了实体书的销量,要加大宣传攻势什么的,希望买过的人能在当当、卓越网站下面留言什么的,虽然比较汗(说实话本人颇不以为然),但是我还是——

如果买了的话,就请留下言吧,李李厚脸皮请求——

如果不方便,就请无视好了——

摇头叹息,比较汗啊,比较汗——

第 12 章

又想起钟越,忙忙地爬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因为放假了,电话又打不通,只好按照他以前提供的地址查着门牌号找上门。踩着狭窄阴暗的楼梯来到三楼,站在并排而立的两扇一样的浅黄色木门前踌躇,不知道该敲哪一扇。正犯愁呢,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妈手上挎个菜篮出来,见到她,眼睛上下打量,问:“姑娘,你站这儿干嘛呢?”

她忙说找人。人家问她找谁,她迟疑说:“恩——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钟越的?”又赶着解释:“我是他同学,有急事找他。”

那大妈立即扭身回头,冲里喊:“钟越,有人找。”笑嘻嘻对她说:“钟越可是好样的,人中龙凤,学习棒着呢!进去吧,进去吧,站外边冷。”连声招呼她进去,又倒了杯热茶,这才出门买菜去了。

钟越身上披了件外套,靸着鞋匆匆走出来,头发乱乱的。她便笑:“你才起呢?”又问:“你这件上衣就是‘美溪一中’的校服?蓝白相间,比我们校服好看。我们校服大红素白,土里土气的。”

他随便点头,由的她胡乱批评。在她对面坐下,笑说:“不是,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她惊问为什么不睡。他淡淡说做许魔头给的试卷呢。

何如初感慨:“钟越,难怪你成绩那么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怪不得她不如人家呢,睡到半上午才起,这就是差距啊!钟越笑了笑,不答,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

她这才想起来,忙说:“今天早上林丹云给我电话了,说她现在在广州呢。所以来告诉你一声,知道她没事就安心了。”她想着林丹云出走一事多少跟他有关,怕他暗暗内疚藏在心里又不说,于是赶紧来告诉他。

钟越点头,“她没出事,很好。”

她忽然笑起来,“还用我们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好着呢,没了管束,可逍遥了。”于是把电话内容一一说给他听,又问:“你说要不要告诉她妈妈啊?”林丹云绝交的威胁她不能不顾虑。虽说她告诉林妈妈也是好意,但是林丹云是因为信任她才头一个给她电话。朋友之间,不经她同意就说出来那就是背叛,不是辜负她对自己的友情吗;可是不说,又对不起林妈妈的一番交待,十分苦恼,犹豫不决。

钟越听了,沉吟半晌说:“听林丹云的口气,其实她挺想家的,外面终究没有家里好。但是一个人离家出走又一声不响讪讪地回来,怪害臊的,始终拉不下这个面子,所以倔着不肯回来。”

何如初这才反应过来,前后想了一遍,说:“她是没台阶下才不肯回来是吗?”钟越笑着看了她一眼,“也许吧。”

她坐在那里思量半晌,突然拍手说:“钟越,我要去广州找她。”钟越被她的决定吓了一跳,说:“没头没尾的,你去广州做什么?”

她动了动身体,拍手说:“去接她回来啊!”动了动身子,有点兴奋地说:“你想啊,她不让我告诉家里,又不肯自己回来,那我去找她,到时候一起回来,可不什么事都没有了!第一趁了她的心;第二没有背叛她;第三赶紧把她找回来,林妈妈也高兴,大家也不担心了。你看,有这么多好处,为什么不去一趟广州?再说了,嘻嘻,其实我也挺想去广州看看,从来都没去过,难得放假,出去玩一玩再好不过——”吐着舌头看着他,笑嘻嘻问:“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这下我是去定了!”

钟越听了一时无话,便说:“那你家里怎么办?你父母能让你一个人上那么远的地方吗?”

何如初迟疑了会儿,不在意地摇头,“没事儿,广州有多远?特快一个上午就到,住两天就回来,我爸爸妈妈应该不会说什么的。”说完跳起来,“我得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去,先走了啊。”等不及似的走了。

到家便给韩张电话,将她的重大决定说了,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和鼓励。没想到韩张一听她要去广州找林丹云玩儿,立马来劲了,说:“这么好的事儿,干嘛不叫上我啊!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也去。”

何如初更兴奋了,有韩张在,那还怕什么!立即商量买哪趟火车票。韩张说今天恐怕不行,还得跟家里报备一声呢,明天早上走吧,这些事就交给他。又说:“你别跟你爸爸妈妈说你去广州找林丹云,尤其是你妈妈,一定拦着你,说你吃饱了没事干,瞎折腾,到时候又不让你去。你只说跟同学出去爬山,玩一两天就回来。”何如初赞他想的周到,连连点头,兴奋的饭也没好好吃。

下午就跟何妈妈说了。何妈妈不同意,皱眉说:“过两天就小年了,玩什么玩,万一出事怎么办!在家好好待着看书做作业。你这次联考到底考了多少名?”她一听人就蔫了,跟在身后一个劲儿地哀求。

最后还是何爸爸发话了,“去就去吧,玩两天就回来,可别连年都不回家过啊。让你妈给你收拾几件东西。都有哪些同学?”她便说韩张也去。何爸爸点头:“那行,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路上多照顾照顾你。”又问她有没有钱,从自己钱包里抽了数十张火红的钞票给她,叮嘱说:“路上买点东西吃。钱别乱塞,好好放着。早去早回。”她连声答应着。

晚上林丹云又给她电话,问她想的怎么样了。她便兴奋地说要去广州找她,韩张也去,问她到时候住哪儿。林丹云高兴地说:“这个你别愁。我舅舅在广州东莞附近有一栋空着的别墅,也没怎么装修,但是勉强还能住人。我知道他们家的钥匙搁花盆底下的,所以就跑这里待着呢。你们来了,有的是房间住。”

俩人说了一会儿亲热话,告诉林丹云明天的车次,让她去接站。躺在床上想着要带什么东西,电话又响。她接起来,有些意外,竟然是钟越。

钟越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广州?”她说明天早上七点走。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林丹云离家出走一事,我也有责任。要不,我跟你一块去找她,怎么样?”本来他这两天就要回美溪过年了,看今天这情形,知道是拦不住她了,思来想去,还是陪她一块去吧,省的提心吊胆,放心不下。

何如初巴不得呢,一个劲儿地说好,欣然同意了。几个人约好明天一大早在校门口集合,然后再出发去火车站。

冬天天冷,一大早的路上行人稀少。韩张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她无奈说:“知道的人说你出去玩一两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搬家呢!”她瞪了他一眼,说:“都是吃的,到时候你别吃。又没让你提着,嚷什么嚷啊你,真是的!”

钟越接过大大的塑料袋,说:“走吧,时间不早了,可别误了火车。”几个人打车去的火车站。正是春运期间,只见人头涌涌,摩肩接踵,几乎无立足之地。空气污浊不堪,呼吸紧促,十分难受。

她抱怨说:“都是我妈啦,非得让我带这么多东西,在外面买不是一样吗!”钟越拿着她的大包小包,宽慰说:“你妈也是好意。外面买的东西不但贵,而且不好。”她不做声了,觉得跟钟越一比,自己实在幼稚,于是说:“这么多东西,累不累?我来拿蛋糕水果。”抢着上前。

韩张见了,按住她的手,推开她,说:“要你提干嘛啊?我不在这儿吗!”接过部分钟越手里的东西。

人流实在太多,站都没法站。钟越便说可以交点钱,提前上车。因为买的是卧铺,倒很宽敞整洁,不像硬座车厢,人堆人,连座位底下还有人睡觉呢。大家坐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拆开包装吃鲜奶蛋糕,也不觉得时间难挨。转眼火车就开了出去,轰隆轰隆声中,阳光正好照在深蓝窗帘上。

何如初兴奋地跳来跳去,伸了个懒腰说:“哎呀,外面的空气多新鲜啊。”使劲儿吸了两口,口里哼道:“自由,自由,我要的就是自由…”

韩张听烦了,便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碎碎念你烦不烦!自由自由,你哪天不是自由的?在家里就是公主,知足吧你。”

她“哎”起来,“我唱我的,碍着你了?我是公主,我妈还是太后呢!天天背着个大书包两点一线,家里学校家里学校,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韩张坐起来,故意抬杠:“你要坐牢,能吃好的穿好的,还上广州去玩儿?你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眼看俩人又要吵个没完没了,钟越拉她到另一边,笑说:“一大早起来,不累么?要不,你躺我这儿睡会儿?”他见她眼底有难得一见的淡淡的黑影,于是拿过毯子铺开。

她点头,有点害羞地说:“昨天晚上兴奋的没睡着,这会儿还真有些犯困。”他拉她坐下,“那你就睡这儿,我是下铺,方便。”

她想了想,平躺下来,又扯了扯他袖子,仰头问:“那你干嘛去啊?”他说看会儿书。她便说:“那你就坐这儿看吧,行不行?我睡相不好,火车摇摇晃晃,怕摔下来。你坐着,我就安心了。”钟越给她拿过枕头,点头,“好,我就坐这儿,不走。你快睡吧,时间还长。”

“喀嚓喀嚓”车轮滚动的声音似冗长的催眠曲,她很快睡熟了。

冬天的阳光苍白但是依然温暖,照在她脸上,越显得脸白如玉,眉眼清秀。尤其因为没戴眼镜,眼睛黑亮有神,认真的时候真是漂亮。长而卷的睫毛和头发一样浓密,轻轻覆下来像蝴蝶的翅膀,翩然欲飞。脸侧有少许绒毛,细细淡淡,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皮肤如初生婴儿般娇嫩。头发闪闪发亮,散下来如流动的河流,波光粼粼。他想摸,试试手指在其间缠绕的感觉,是不是如想象一样美好,可是终究不敢造次——

韩张走过来,诧异地说:“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心一紧,忙掩饰性转头,压低声音说:“嘘——她睡了。”韩张探头瞧了瞧,笑说:“睡觉的样子倒是挺安静啊,要是一直这样多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些诧异,似乎头一次发现安安静静睡着的她是这样的宁谧,心底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

钟越忙拉他出来,他不愿意别人看见这样安静似一幅画的何如初,尤其是韩张。虽然他和何如初一见面就吵,可是何如初平时是一个很礼让的人,也只有跟他在一块才会无遮无拦的露出本性。每次看见他们吵架,他就不由自主——嫉妒。是的,的确是嫉妒。

俩人站在车厢的茶水间说话。何如初一个人兀自睡的香甜。

第 13 章

一出火车站,她就嚷嚷着说热,脱了外套拿着。出站送站的人挤作一团,检票口的队伍由南到北排着。韩张回头说:“知道来广州还穿那么多!衣服我给你拿着。”她受宠若惊,连忙递过去,生怕他反悔,又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好心?”

韩张得意洋洋地说:“知道我好了吧?以后可要听哥哥的话,叫你往东可别往西啊。”她没好气说:“不知道是谁蹬鼻子就上脸呢,你也配当我哥哥?欺负的嫌少么?也不反省反省!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韩张忙说:“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走吧走吧,出了站再说,这会儿都饿了。”

林丹云已经在大厅等着他们,老远就招手。待看见钟越,脸色蓦地变得不自然起来。晚上打电话那会儿何如初还没来得及跟她说钟越也来。她随即又恢复正常,只是不看钟越,那样被人拒绝哪能说放就放?率先往外走,招呼说:“有点远,我们打车走。”

车子渐渐出了闹市区。韩张便问:“住哪儿啊?怎么像到了荒郊野外?”林丹云回答:“别墅嘛,不建在郊区还叫别墅吗!”车子七弯八拐,终于在一栋红瓦白墙的建筑前停下。

几人提着东西进去,宽阔的庭院杂草丛生,路面还没有完全修好,一半铺了大理石一半还是沙地。韩张东张西望,“这儿怎么跟没人住似的?”林丹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说:“本来就没人住。”韩张一路走来,下了结论,“这里没人气。”

待进了大厅,寥寥几件常用家具越发显得空旷森然。韩张一头倒在沙发上,挑眉说:“林丹云,你离家出走后一直住这儿?”见她点头,又说:“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比如,呜——呜——呜——,我死的好惨啊——拿我命来——”

林丹云跳起来,重重捶了下他,厉声说:“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打死你!”韩张对另外俩人笑说:“你看,她这是心虚了。怕了吧!这屋子鬼气森森的,也只有我敢住。”

何如初骂他没皮没脸,不知羞耻。推了他一把,“坐过去点,一人占了一张沙发,别人要不要坐啊。”韩张故意不让,俩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钟越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扯过她,轻描淡写说:“何如初,我们上楼把行李放好吧。”她乖乖随他去了,还不忘回头说:“韩张,你要是闲着没事,想想待会儿上哪吃饭。”都下午两点了,几个人早饿扁了。她不指望林丹云还能摆下一桌丰盛的午餐等着他们到来。

俩人上楼转了一圈,房间确实确实如林丹云所说很多,一间连着一间看不到头,关键是床只有一张——

面面相觑后,何如初冲下来,逼问:“林丹云,你把我骗到这儿来,想让我睡哪?”林丹云“嘿嘿”干笑两声,说:“不是有床嘛,我们挤一挤不就行了。”何如初指着钟越问:“那他们呢?”

林丹云耸肩,“他们两个大男人,爱睡哪儿就睡哪儿。沙发不能睡?地板不能睡?天气又不冷,睡阳台我也没意见。”说的韩张和钟越一句话都没有。钟越还好,韩张跳起来,高声叫:“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林丹云把眉一横,双手叉腰:“你不爱睡就走,我又不拦着你。”韩张忿忿地坐下来,好半天恹恹地问:“有吃的没?人都要饿死了。”

林丹云说:“我这儿又不是餐馆,我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呢。”何如初便问她平常怎么吃饭。她耸肩:“饼干啊泡面啊,将就着对付,热水还是有的。”韩张不指望她了,果断说:“打电话叫外卖。”

林丹云悠悠地说:“如果能叫外卖,我还用的着吃饼干泡面吗?这里还没装电话呢,而且外卖也不送这么远。”几人完全被她打败。怪不得她说想家——

钟越便提议出去吃。林丹云叹气:“当然也可以,只不过这里很难打到车。等公车要一个小时,坐公车要一个小时。如果你们还有力气的话,我没意见。”

四个人奄奄一息窝在沙发上。何如初忽然想起来,说:“我书包里还有吃的,我妈给我带的。”林丹云第一个跳起来,“你不早说!”翻开她的书包,几件换洗衣服用袋子包好,另外便是饼干、话梅、牛肉干、薯片等零食,居然还有一袋牛角小面包。

如获珍宝,忙拆开来,分着吃了。何如初这下无比感激母亲的先见之明。僧多粥少,哪里吃的饱,钟越便说:“不行,再远也得坐车去吃饭。”韩张喝了一大杯凉白开挡饿,大力点头:“再不吃饭,明天早上报纸头条就是‘四具无名死尸饿死荒郊别墅’。”几人拿钱的拿钱,背包的背包,浩浩荡荡往市内进发。

走了长长一段林荫道,一路上没碰到一个人,转上公路又走了有两三站地,才见到站牌。公车果然姗姗来迟,几人耐性几乎告罄。车内非常拥挤,可是还是不断有人塞进来,如罐头里的沙丁鱼。几经辗转到了市中心,夜色已经上来,灯火璀璨,人流依然如织。

下了车,路边就是餐馆。几人迫不及待要进去,林丹云却不走,说:“我不要吃广东菜,难吃。”态度坚决,只好又往前走。看见一家装修豪华的酒楼,底下停满了名贵私家车。何如初看了看,问:“林丹云,你身上带了多少钱?”韩张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嘲笑她不自量力,说:“你以为自己大款呢,还想在这里吃饭!人家门都不让你进。”

只得继续前行。转弯处有一家大排档,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各色人等围坐在一块儿,场面混乱。林丹云一屁股坐下,“走不动了,我就在这儿吃,脏就脏点,无所谓了。你们随意。”何如初垂着肩膀可怜兮兮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肚子咕咕直叫。韩张虽然皱了皱眉,还是跟着坐下来。钟越本想提醒这种地方人多嘴杂,还是换个干净点的地儿,见其他几个人一副雷打不动、赖住不走的样子,只得罢了。

饭菜很快上来,辣椒很多,味道过重,不过倒是热气腾腾的。何如初就着碗沿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牛肉汤,烫的直伸舌头。几人埋头大吃,钟越却注意到了,给她要了一瓶饮料。筷子勺子叮当作响,风卷残云,一大堆东西很快一扫而光。吃到后面,总算有力气说话,韩张自我调侃:“人家还以为咱们几个刚从牢里放出来呢,吃起东西来跟拼命三郎有的比。”

何如初饿的狠,吃的也快,狼吞虎咽,生怕跟着林丹云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肚子都涨了才停筷子。于是拿过书包,翻出一把钞票要付账。林丹云忙站起来,大手一挥,说:“贵的吃不起,这个我还请的起。就当是接风洗尘了。”从手袋里拿出钱包,抢在前头买单。韩张笑她也太寒碜了,请客请路边摊!林丹云讥讽说:“路边摊你不是吃的津津有味吗!”他理直气壮说:“还不是你饿的!有你这样招呼客人的吗?”

几人吵吵闹闹离开了。林丹云拉着何如初说:“这边的衣服很漂亮,我们逛逛,价格比我们那儿便宜。”何如初只顾看夜景,心不在焉随她来到闹市区。虽然是晚上,挤挤嚷嚷的到处是人。钟越环视一圈,低声说:“这里人杂的很,咱们小心点。” 报纸新闻都说这里治安不好,大多是外地来的打工仔,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韩张点头,大声喊:“你们俩别走远啊,到时候小心走散了!”俩人回头说知道。

话还没说完呢,林丹云先一步过马路,横地里忽然冲出一辆摩托车,在她面前飞过。她吓得心一惊,还不等回过神来,肩上挎的皮包已经被人抢去。摩托车上的人一得手,加快油门,转瞬走远。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几人眼睁睁看着她的包被抢,惊呼声都来不及喊出口。

林丹云惊魂未定站在路中间,看着空空如也的右肩,才明白过来刚才自己是被抢了。不敢置信地指着前方说:“这——这——这——”口吃半天终于冒出一句:“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有王法吗?”愤怒开始堆积,手指气得直打颤。

钟越和韩张赶上来,看着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凶手无奈地叹气。韩张半晌说:“人都跑了,我们也没办法。”钟越点头:“幸好只是抢劫,没伤人就好。”林丹云想起刚才的画面还心有余悸,嘴唇泛白站在街头。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而来来往往经过的人群对此似乎见怪不怪,也没人上来打抱不平。

只有一个经过的老人家看见这一幕,摇头说:“你们几个小孩子也太招眼了,一眼就知道是外地人,根本就是招贼。都说财不外露,他们肯定早就盯上你们了。以后出门在外,凡事警醒点,小心使得万年船,老古话总不错。”

几个人垂头丧气往回走。何如初问:“包里有多少钱?”林丹云懊恼说:“八千多。”韩张叫起来:“你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干嘛?”她跺脚:“我哪知道会被抢啊!本来想着吃饭逛街,肯定要花钱,于是把所有现金都带上了。”现在是分文没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如初想了想,说:“不要紧,我有钱。虽然不多,应该够用。”说着褪下肩头的书包,刚拉开拉链,却发现侧面被利器割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放在里面的一卷钱不翼而飞。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了,站在路中间就将所有东西倒出来,其他东西都在,只有钱不见了。

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雪上加霜,祸不单行。几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没有人有力气说话。良久,还是钟越先开口,“我们来算算,大家还有多少钱。”林丹云只剩找零的几块硬币;何如初好点,牛仔裤里还揣着一张一百的;韩张将零花钱全带上了,不过因为三人的火车票是他先垫的钱,所以只剩不到五百;这下最有钱的反而成了钟越,身上有八百,别墅里还有两百。

几人算了算,差不多够买回去的火车票。当下钟越便果断说:“我们现在就去售票点买火车票。”他担心再出意外,到时候连家都回不去。又说:“如果买硬座,钱剩一半;如果买卧铺,刚刚好。”眼睛看着大家,表示询问。

何如初怯怯地说:“现在春运,硬座车厢人太多了——我觉得还是买卧铺吧,咱们明天就回去好了,留点钱吃饭就够了。”本来想好好玩几天,没想到刚来就一人被偷一人被抢,心情大打折扣。现在连生计都有问题,自然没有人有异议。于是几人把钱凑齐买了明天晚上的卧铺。身上就只剩十几块钱。

现在是打车都打不起,只好走到站台,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要坐的公车,人还是多的跟叠罗汉似的,一层压着一层。何如初快被挤爆了,连扶手的地儿都没有,脚下根本站不稳,身体来回摇晃,不断撞到人,唯有一叠声道歉。

钟越艰难地拉她过来,说:“你站这儿。”手握住头上的栏杆,将她护在怀里。下巴放在她头上,刚刚好;手越过肩膀放在一侧,俩人的衣服互相摩擦发出轻响;鼻尖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水果的香味——胸怀突然充的满满的,她此刻正在他怀里。

行了有一半多,车上人才渐渐少了。有人下车,钟越忙示意她坐。她还迟疑地说:“那你呢?”其实脚早站酸了,腰都挺不直。钟越二话不说,硬推着她坐下。她坐是坐下了,觉得大家都站着,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很不好意思。转头看了看周围,又站起来,招手说:“林丹云,你晕车,过来坐。”

钟越叹了口气,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累的脸色都变了,倒是还记挂着别人,只好低声说:“你靠着我站,马上就到了。”实在是撑不住,侧靠着他,大半重量都移到他身上。眼睛微微眯起,竟然这样都能睡着。

紧急刹车,她猛地惊醒,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忙问:“这到哪了?”钟越也不知道到哪,于是问售票员。女售票员说了站名,爱理不理的神情。几人路况不熟,只好央求售票员到了的话提醒一下。售票员也不说话,只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嫌他们外地人麻烦。

几人坐的坐,睡的睡,精神萎靡不振。迷迷糊糊也不知眯了多久,只听的售票员说:“你们几个怎么还没下车?早坐过站了。”几人惊的全部跳起来,七嘴八舌问坐过几站了。有人插话说不太远,往回走半个小时就行。

唉声叹气下车,夜风有了凉意。头上几点星光一闪一闪,仅可辨认。路灯黯淡无光,将人的影子拉的又黑又长,从高大的树下走过,显得影幢幢的。寂静的冬夜里,也没人有心情抱怨或是说话,只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第 14 章

到别墅已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全都瘫在沙发上起不来。林丹云忿忿说:“一辈子从没这么倒霉过。”何如初见她一脸怒容,忙安抚她说:“算了算了,明天就回家了,再忍耐一天。浑身骨头都酸了,我们上楼洗澡去。”

俩人泡了个热水澡,精神缓过来。韩张跟上来,问:“林丹云,问你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到底想让我跟钟越住哪儿?没有床就算了,被子呢枕头呢?你不会真让我们露宿荒郊野外吧?”

林丹云挥手说:“放心,我早有准备。”又拍着头说:“我上次乱翻,被子枕头倒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放哪了。”说着走出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乱找。何如初问:“不会是在我们房间吧?”林丹云肯定地说不是。

何如初疑惑地说:“可是我下午开衣柜时,见里面有个很大的木箱,也不知道放什么。”韩张听了,进房打开箱子看了眼,没好气说:“林丹云,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一色的床单被套枕巾,下面是羽绒被毛毯和填充枕头。

抱下楼,放倒沙发铺床。何如初耸肩说:“这里怎么会有被子,不是还没搬进来吗?”林丹云便说:“以前有人来住过呗。等过完年,就该继续装修了。”转头问:“是不是要将被子塞到床单里?”韩张白了她一眼,说:“废话!这是你们女人的事,慢慢整,我跟钟越洗澡去了。”

俩人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铺过床啊,一时无从下手。林丹云满头大汗说:“被子这么大,被罩那么小,怎么塞进去啊!”何如初看了眼,说:“我见过我妈铺床,好像是把被子叠起来。”林丹云便让开,说:“你来,我不会。”何如初笨拙地使劲塞,把被罩扯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林丹云气恼地扔下,说:“凭什么我们给他们铺床啊,要睡不会自己铺!还真当自己是大老爷们!”只将床单盖在上面,被子也不套了,转头上楼睡觉。

韩张擦着头发出来,见被子皱成一团堆在那儿,对钟越苦笑说:“这就是她们铺的床?铺跟不铺有什么分别?还真是‘能干’啊!”拉开被子就想这样睡。钟越叹口气,说:“我来铺,你先等会儿再睡。”三下五除二利落地套好被罩,拿起来抖一抖,铺得平平整整。

韩张竖起大拇指,“钟越,我今天算服你了,铺床都铺的这么好!”钟越笑,“这算什么!放你在外面独自住个几年,什么都会了。”俩人睡一张沙发,虽说还比较大,难免拥挤,幸好只有一晚,将就将就,这会儿就是想讲究也讲究不了。韩张看着高大的天花板,空无一物雪白的墙壁,窗帘偏偏还是雪花纺绸,临睡前下了八个字的结论:“家徒四壁,阴风惨惨。”人家还以为是鬼屋呢。

白天累了,很快进入梦乡。睡到后半夜,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把俩人从梦中惊醒。钟越一把掀开被子跳下来,二话不说冲上楼,韩张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只看见林丹云从洗手间蓬头垢面跑出来,脚上鞋子只剩一只,神情惊慌不已。俩人忙问怎么了。

她拍着胸口喘气,“鬼——鬼——我看见鬼了!”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吓得不轻。听到动静,跟着走出来的何如初一听她说有鬼,脸色立刻变了,四处张望,颤巍巍说:“不会把,世上哪有鬼啊。”尽管是无神论者,可是从小看多了鬼故事,耳濡目染,多少有些心惊胆战。

韩张忙斥道:“三更半夜,瞎说什么呢你!”钟越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了?”林丹云见大家都在,胆气壮了些,说:“我起来上厕所,正照镜子,忽然看见身后有一道黑影闪过,等我回头看时,又不见了,心里正害怕呢,只感觉脚底毛毛的,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吓得我魂都散了,甩手蹬腿,脚不沾地连忙逃了出来。”

韩张骂她:“哪有鬼啊!杯弓蛇影,捕风捉影!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林丹云委委屈屈说:“我真看见黑影了,脚踝这会儿还觉得麻麻的,恶心死了!”钟越想了想,说:“别墅这么大,又没有人住,恐怕有一些野猫野狗的在这里落户,一到晚上,四处乱窜。这里房间又多,我们一时也没发觉。”一席话安下了所有人的心。

韩张说她大惊小怪,吵的大家都睡不好觉。林丹云还在说:“就算咬我的是野猫,可是镜子里面怎么突然会有黑影?”这下连钟越也没法解释。韩张说也许是她看花了。她一口咬定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又骂韩张:“都是你白天吓我,是谁说这屋里有鬼来着!”气氛又怪异起来。

何如初便提议:“要不,你们俩搬上来跟我们住一个房间?我们就不怕了。一听林丹云说的,心里毛毛的,哪还睡的着觉,越想越恐怖。”林丹云惊吓之余也说:“你们就打地铺,反正房间大的很。我们把自己的褥子给你们垫着睡,应该不会冷。”

俩人听她们都这么说,只好抱着被子枕头上来,忙乱一番,好不容易睡下了。韩张小声嘀咕:“林丹云,我怎么觉得你比何如初还事儿精呢!”林丹云敲着桌子说:“好了好了,不许说话,关灯睡觉。”经过这么一折腾,惊吓过后又冷又困,又互相嘲笑几句,倒是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

钟越生活习惯极其规律,头一个醒来,洗漱好才叫醒他们。拿了几包方便面下楼煮,这还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十几块钱买的。何如初坐起来,对还在蒙头大睡的韩张说:“你先出去,我们起来。”韩张知道她们是要换衣服,倒没说什么,也不穿外套,只披了张毯子出门,口里说:“快点啊。”站在门外搓手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