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越硬逼着自己不再想她,于是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来,夜夜加班,不将自己搞得筋疲力尽绝不回去。弄得孟十揉着眼睛说:“钟越,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也不用这么拼命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是再倒下去,可就不划算了。再说了,公司一时半会儿没你,还倒不了。瞧你这满脸晦气,苦大深仇的样儿,人家不说你是工作累的,还以为你戴绿帽子了呢。”

说得钟越拿眼瞪他。他自知一时嘴快,可能戳到他痛心事了,连忙拖他起来,“好了,好了,我放你半天假,赶紧去泡泡桑拿,按按摩什么的,调剂调剂身心。你再这样下去,别人又该说我剥削压榨你了。真是冤枉啊,其他人哪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钟越无奈地投降,叹气说:“难道结了婚的男人都像你这么婆婆妈妈,啰哩啰嗦?”孟十推他走,口里说:“你自己也去找个人结婚不就得了,就知道是不是了!”有了老婆孩子,不啰嗦不行啊。

半下午的,一时间竟不知道去哪里好。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应酬,这会儿也找不到消遣的地方,又不想回去,偌大的房间孤零零的一个人,更显冷清。于是开车在街头闲逛。转着转着就来到清华附近,忽然想起毕业后再也没来过,一则因为忙,二则也怕自己触景生情。凡有同学聚会,一律避开。

老远就停了车,一步一步往前走。太阳一点一点往西偏,热度渐渐消散,起风了,身上有了凉意。他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从西门进来。学校还是老样子,一草一木都没变,只是长得更旺盛了。因为是周五,园前还是有许多商贩收购或是贩卖旧书,许多学生蹲在地上挑挑拣拣。

他只觉得亲切,像又回到学生时代,什么都没有,拼了命的苦读,可是却是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现在他算得上功成名就,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总是感觉到无边的寂寥和失落。到底是丢失了什么呢?他总想着把它找回来。

抬头看时,迎面一栋簇新的大楼特别引人注目,深色玻璃反着夕阳的光,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这些建筑应该都是他走后新建的。其实没有什么真的一成不变,包括学校,包括身边的人和事,包括他和她。变动是绝对的,不变总是相对的。想到她,他心口一窒,不知道该怎么了断目前这种局面。太怨恨,太不甘心,太嫉妒了——可是同时又太无力。

漫无目的乱走,回过神来,竟站在“菊苑”门口。尽管拼了命的抗拒,可是脚还是顺从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带着他来到这里。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不不不,认真算起来,不止是八年。她在这里只念了一个学期,这样算的话,从她走到她回来,一共是八年半。记忆再往前倒流,回到高中时代。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公告栏前,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唇角弯着笑——十年了!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竟然有十年了么?本来以为十年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也已经有十年了,就这么过去了,悄无声息!他忽然极其伤感。为什么他们认识了有十年,还是不能在一起呢!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灯光渐次亮起,风吹得横条旗帜猎猎作响。他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本以为早已忘记的往事如潮水一般一幕又一幕涌现在眼前。其实他跟她真正在一起只有一个冬天而已。那样寒冷的天气,滴水成冰,俩人抱在一起,竟不觉得冷,胸口是那样的温暖。她头蹭在他怀里,呼出的白雾冲到他脸上,满是她的气息。他总想亲她,可是不敢,老老实实抱着她。

那时候他老怕她着凉感冒,总是催着她回宿舍。她却不肯,手伸到他大衣口袋里,到处摸啊摸的。记得那会儿他有一件浅灰色呢子帽衫,很大的扣子,一左一右两个大大的口袋,她特别喜欢。一些零碎小物件总往里塞,链子啦,发卡啦,校园卡,钥匙之类,常常还有零钱。他说过她好几回,她笑嘻嘻地就是不改。下了雪就往他帽子里塞雪,害得他脖子那块儿浸了雪水,冷的直打颤。

他抬眼看了下天气,应该快要下雪了吧。过去的八年里,也曾下过很多场雪,可是天地白茫茫的,他只觉得空旷寥落,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心情。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站起来时,手脚都冻僵了。往回走时,看见“水木阁”的招牌,只是以前门口的南瓜灯换成了复古式的宫灯,照的满地莹白。心里不由得一动,竟然还在啊!果然是物是人非。

进去准备喝杯酒暖暖身子。抬眼望去,一色的学生,高谈阔论,说说笑笑,满室温暖。本来他想坐以前习惯坐的座位,可是已经有别的学生先坐了,一对情侣,甜甜蜜蜜共吃一份土豆牛腩套餐,看了真让人羡慕。

他来到楼上的包厢,这样的夜里,一个人静静伤感往事,虽说孤单寂寞了点,但是未尝不可。他脱下长外套,挽起袖子,饭菜端上来时,已不是记忆中的味道,过于甜淡。他皱了皱眉,叹息一声。所有的东西,总不可能一模一样。他推开窗,北风呼呼灌进来,不由得紧了紧衣衫。虽然寒冷,可是心里却觉得痛快。那天晚上,他酒喝的很多,饭菜几乎没动。

回去后,做了个梦。梦到她跟韩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梦到她跟夏原站在一起,身后是如云的蛋糕;梦到在宾馆时见到她时,还有手边的那个酷似她的男孩…梦到许多许多,惟独没有梦到她和他。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这么嫉妒且不安吗?

第二天中午他赶着去见合作的港商,哪知道对方公司派来的代表竟是以前零班的老同学刘涛。他本科出国,后来在香港一家科技公司工作。俩人多年不通音讯,乍然相见,惊喜交加,尤其是钟越,事先全不知情。合同等事自然是没问题,丢下众人,携手并肩叙旧去了。

刘涛笑说:“久闻钟帅的大名,如雷贯耳啊。因此这次特意向总部请缨,前来洽谈合作一事。钟帅近来风头一时无两啊,咱们可羡慕的很呢!”

钟越忙说:“多少年的老同学了,你还来跟我说这些话!罚酒罚酒!”刘涛被他逼着连喝了三杯,摇头叹气:“钟越啊钟越,你还是这么厉害。我这么远道而来,本想跟你比试比试,没想到席还没开呢,就处于下风了。”

钟越问他什么时候到的北京,准备待多久,说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他笑:“来了有几天了,昨天刚去见了韩张。那小子,怎么还在念书!”又说:“他见了我很高兴,吃饭的时候还把何如初也叫来了。原来她已经回国了。”钟越听了默然不语。刘涛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言笑无忌,说:“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那么亲密。更搞笑的是带了个才五六岁的孩子前来,吓了我一跳。”

钟越仰头喝了一杯酒,口里说:“刘涛,你喝多了。”刘涛大力拍了一下他肩,哈哈大笑说:“我一开始以为那男孩是何如初的儿子,心想她怎么就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了!你猜怎么着?哪知道是她弟弟,还是亲弟弟!被我一顿好笑,也太荒唐了点!”连连感叹:“当年她父亲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儿子!怪不得闹那么大动静。”

钟越听了,却犹如一个焦雷炸在头上,惊愕不已,呆呆望着他,半天才知道说:“你是说跟她长得很像的那个小男孩,是她的亲弟弟?”刘涛奇怪地看着他,点头说:“对啊。不过我当时听了也很吃惊。”虽说事情有一点离谱啦,可是也不用脸色都变了啊。

钟越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完全弄错了!这么大一个误会,当时为什么不问清楚!恨不得一拳揍死自己。这么多天来的怨恨和嫉妒,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伤人又伤己。若是因为这样而错过,他一生不会原谅自己。惊愕埋怨之余,喜悦像涨潮时的水,铺天盖地涌来。

他开始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见到她,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焦虑之色。刘涛喝的有点高了,哪能发现他的异常,一个劲儿的举杯劝酒。他也不管了,扶起他就往外走,“今天先喝到这里,改天咱们再继续喝。”也不送他了,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报了酒店名字,让他自己回去,又给他同来的同事打了电话。自己一路往何如初那里飞奔而去。

可是她人却不在。抬手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四点,这个时候,不在也很正常。此刻他心乱成一团麻,哪里有心思做其他事。靠在门边,一支接一支抽烟,心情一点一点沉淀下来,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开始正视他们之间的问题。

就算孩子是她的弟弟,可是事隔八年之后,俩人还能回到过去吗?且不说他对她八年所经历的一切一概不知,单只是心结已不容易解开。自己愤怒失控下,还那样口不择言伤害过她,她又能原谅自己么?何况还有一个韩张——

他知道韩张一直喜欢她,那种喜欢令他感到惊慌害怕。因为他们彼此太过熟悉,根本不需要语言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时间很残酷也很神奇,可以让最亲密的恋人渐渐陌生;也能让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如醇酒一样历久弥香。

为什么年少时的爱恋可以那么简单,而如今却是这样难堪复杂?为什么以前可以恣情拥抱,而如今见个面都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呢?为什么明知道很渺茫,会受伤,会嫉妒,还是不能放手呢?

只不过因为,心中有个人,始终无法替代。

他等到一包烟都抽完了,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了,她还是没回来。他为了避开她,也为了约束不争气的自己,一直没敢要她的电话号码。就是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拨通她的电话。

也许有些事情,不能急在一时。他要仔细想想,这一次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长达八年的遗憾。不论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是忐忑不安的碰触,都不再是以前了。他想起公司还有急件等着他处理,于是掉头先走了。他一直都是一个认真努力的人。

第 56 章

何如初下午出门交了兼职的翻译稿,就去接小意。碰巧韩张也来找她,俩人约了地方吃饭。吃了饭没事,路过一家电影院,正在上演动画《千与千寻》。小意正是对像《西游记》、《名侦探柯南》、《奥特曼》等动画感兴趣的年龄,吵着要看。几人于是进去看了场电影。

小意还没看完就累的趴在她身上睡着了,已经过了他平常睡觉的时间。倒是她看的很感慨。孩子的世界是那样纯真美好,有惊慌,有害怕,有哭泣;但是勤劳,勇敢,不懂得贪婪,却知道爱。年轻的时候,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可是现在,丢了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看完了电影,夜色已经很深了,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天气虽冷,好在没什么风,不怎么觉得难受。韩张扛着睡熟了的小意出来,她一个人慢慢在后面走,眼角似乎有泪。心里默默问自己,丢了什么呢?是爱吗?

站在门前,她对韩张说:“你也早点回去吧,很晚了,我就不请你进来了。”俩人之间也没这么多客套。韩张将小意给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笑吟吟说:“如初,我们明天约会吧。”他们好像还没有像情人一样真正约过会。韩张虽然觉得也许没那个必要,可是既然要做情人,就该有情人的样子。何如初毕竟是女孩子,心里应该会有浪漫旖旎的想法吧。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期待。

何如初连忙抽回手,瞪了他一眼,忿忿说:“跟你约会还不是左手摸右手。”能有什么感觉!韩张叫起来:“不试怎么知道没感觉?”他又想起来,说:“哦,对了,我们还没接过吻。”提到这个,他还真的有点心动了,心头小鹿砰砰砰乱撞呢。

何如初使劲踩了他一脚,“你倒会占我便宜。”韩张抱着脚哀叫连连,口里说:“你这女人,整个就一泼妇,亏我要娶你,不然还不知道祸害多少人呢!”他就是被祸害的最深的那一个。

她抱着小意在门口说话手有点酸,连声赶他:“快走吧,我想睡觉了,没功夫跟你瞎扯。”韩张喊住她,正色说:“如初,我是说真的。”她上身僵在那里,回头笑说:“明天周六,早说了要带小意出去玩的。”

韩张忙涎着脸问他能不能也去。她没好气说:“我们家的人出去玩儿,你来凑什么热闹。”他以为何爸爸白宛如和她都去,也就没再说什么,苦着脸说:“第一次约会就被拒,太不给面子了。”她开了门,挥手道:“我没拿扫把赶你就不错了,知足吧你。”韩张抱头鼠窜去了。

因为答应小意带他去海洋馆,一大早就起来了。随便打扫了一下房间,出去倒垃圾时看见门口一大堆的烟头,昨天晚上因为灯光有点暗,一时也没注意。不禁觉得奇怪,谁在她门口抽烟啊,还这么多,像是等人等的不耐烦似的。摇了摇头扫起来,倒进垃圾袋里。

回来时碰到下楼买早点的邻居阿姨,她客气地打招呼。阿姨含笑点头,要走时又说:“小何啊,昨天有人找你,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你还没回来,他就走了。我怕有什么急事,跟你说一声。”

何如初愣住了,问:“大概长什么样?”阿姨笑起来,“哎呀,挺俊的一小伙子,高高大大,端端正正的一个人。我还请他进来坐呢,他摇头说谢谢。一开始见他急成那样,别是有什么事吧?”她胡乱说谢谢,魂不守舍回去了。

显然是钟越——,等她那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终究是按捺不住,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号码是见到夏原车上有他的名片,趁夏原不注意,偷偷藏起来的。是秘书接起来的,客气地问她找谁,有没有预约。她支支唔唔半天,拜托她说找钟越,又报上自己的名字。秘书也许是见她态度诚恳,倒没难为她,请她等一等。过了会儿,接起来的是钟越。

她一时间觉得口干舌燥,见他不说话,急忙解释:“我听隔壁阿姨说,你昨天来找我,似乎等了蛮久,有事是吗?”

钟越乍听是她的电话,很是意外,越是惊讶惊喜惊奇越是要镇定,淡淡“喂”了一声,接起来见她问的是这事,默然了一会儿,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她不知他是何意思,以为有什么急事,愣愣说:“今天。”

钟越也不废话,果断说:“好,你等着,我去找你。”通知秘书,若是有要事,先不要给他打电话,问孟总的意思便可。

何如初也没有呆呆等他到来,因为小意醒了,要给他穿衣服,还要喂他吃早点,完了还要哄他说:“现在海洋馆还没开门,姐姐等会儿再带你去啊。”小意虽然点头了,神情还是有点闷闷的。他一大早爬起来,就记挂着去海洋馆呢,听见说晚点再去,当然是不高兴了。

就在小意耐性告罄时,钟越总算来了。她忙哄他:“好了好了,姐姐这就带你去。”转头对钟越说:“小孩子闹的慌,请不要介意。有什么事吗?”钟越见他们姐弟俩穿戴整齐,似乎要出门的样子,便说:“怎么,要走了吗?”他一来,他们就要走,不由得他不多心,就这么不待见他?

她忙解释:“老早就说好带小意去海洋馆的,他都等不及了。你看,脸黑成这样。”自从她回国后,俩人还是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钟越便说:“走吧,我有车,送你们去。”也不看他们,转头就往外走。

她本待拒绝,见他那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锁了门,牵着小意出来。他在前面放慢脚步,配合他们。她教小意:“快对哥哥说谢谢。”小意说了谢谢,不过不肯叫他哥哥。她只好抱歉地笑了笑。

她带着小意,本来想坐后面。钟越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淡淡说:“你抱着孩子坐前面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一站在他面前,气势就矮了一截。缩回握住后车门的手,乖乖坐进来,将小意抱在怀里。

路上钟越问:“多大了?”她愣了愣才知道是问小意,忙说:“乖,告诉哥哥,小意多大了。”

小意转头看窗外,不睬钟越。她很尴尬,“现在足足五岁了。”钟越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似的问:“真是你亲弟弟?”觉得问过头了,又说:“我想大概是你堂弟表弟什么的——”他以前见过何爸爸,直到亲眼目睹,还是不能相信会有一个这么小的儿子。五岁的话,那么那时候她还在国外,是在念本科吧?心里突然一动,隐隐察觉到什么似的,却又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她说不出的尴尬,人人见到她跟小意都要问这个问题,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尽管解释了,别人还是将信将疑,暗中都疑惑是不是其实是儿子,因为早婚或是不婚而孕,所以故意说成是弟弟?

大家想象力太丰富,于是她也跟着心虚起来,无比汗颜。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了点,难怪别人不相信。就是一开始,她自己也不能接受,觉得父亲怎么能这么荒唐!可是小意实在是一个很招人疼爱的孩子。心想爸爸年纪大了,就是白阿姨也不小了,自己这个姐姐理所当然应该多照顾照顾小意。

海洋馆在动物园里面,小意又缠着说要看老虎,狮子,于是三人先到狮虎山看了虎豹之类的动物,奄奄一息的,没什么看头。倒是小意很兴奋,拉着她手摇晃:“姐姐,姐姐,老虎打喷嚏了。”又吵着要去看大熊猫和企鹅。

因为到处是台阶假山石块,她抱着小意走非常吃力,钟越便接在手里。不知道为何,小意挺抗拒他的,挣扎着下来,非要自己走。从头到尾,对钟越都没好脸色。她讪讪说:“小意平时很乖的,今天大概是来晚了,所以心里生气了。”不知是想起什么,钟越低头笑了笑,跟在俩人后面晃悠悠走。

过了会儿,他弯腰说:“这里的动物被关着,不好玩儿。下次我带你去野生动物园好不好?”他问什么是野生动物园。钟越便说:“猴子在树上爬,有兔子在你脚边跑。”小意听了,默不作声,显然是心动了。钟越抱他也没再挣扎。

几人买票进海洋馆。室内顿时变得昏暗,迎头就是一池各色各样的金鱼,就在脚底下游来游去。小意很兴奋,伸手探进水里要去抓鱼。何如初忙拉住他,“小意乖,当心掉进去。”钟越见小孩子兴奋,到处乱跑,于是拉他在手边,说:“姐姐累了,哥哥抱你看玻璃里的大鲨鱼好不好?”一路抱着他走。

小意感叹:“鱼好大啊!”几条大白鱼游来游去,躲入桥底下,不肯出来。小意于是不肯走,说要等鱼出来。俩人任由他在附近钻来钻去。何如初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跟着来海洋馆,想起才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钟越本来想解释,解释他前些时候为什么一见到她会脾气不好,为什么会胡言乱语说了那些混话。可是临到嘴边,却又算了。转头看玻璃里晃悠悠游动的红宝石金鱼,缓缓说:“这些年在国外,你是怎么过的?”

她沉吟了下,一语带过:“念书就花去大半的时间,平时也打打工,做做兼职什么的,后来在一家公司工作了两年。”八年一晃就过去了。

他没想到她念书时还打工,何爸爸应该不至于让她如此,便问:“都做什么兼职?”她想了想,说:“导游,翻译,教华侨的小孩学中文,很多。”他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又问:“那么夏原呢?”目光灼灼。

她虽有点心慌,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他跟我差不多。不过他很有头脑,认识的人又多,随便搞点什么小生意,收入就很可观,很有经商的天分,跟着他是稳赚不赔的。其实,他在国外比我收获要多,认识了一堆的国际朋友。”

他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来,陪在她身边的是夏原,而不是他。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慢慢地将俩人拉远。其中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呢?他是不是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在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澄清一下,《初情似情》还是和以前一样,隔日更新。

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第 57 章

何如初心里也有点茫然,今天的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着以前的事,却非关风月。她拿不准他心里怎么想。他的心思想法常常深藏不露,以前她就猜不透,何况他现在又深沉了几分,更是不敢胡思乱想。她暗暗叹了口气,比起一见面就冷言冷语,现在这样的关系已让她满足。她的满腔思念希冀在他的打击下,变得越来越卑微,越来越不知从何说起。

带小意转上海底世界,那样斑斓绚丽,五颜六色,多姿多彩的海洋,看了真是让人惊叹。她特别喜欢橱窗前一系列的海葵,如毛毛球一样可爱,颜色真是鲜艳,连连发出感叹。

钟越站一旁说:“海葵是‘美人刺’,看起来像是植物,其实却是肉食动物。依靠美丽的外表吸引那些游鱼的靠近,然后射出毒汁,麻醉它们,一点一点生吞入腹。”也许美丽的东西都是这样,带着刺含有毒,所以一旦接近,总是遍体鳞伤。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却无法停止。

何如初却指着介绍版面说:“也不完全是这样啊,你看这种红身白纹的小丑鱼不就能和海葵和平共处嘛,很和谐啊。它还常常钻到海葵的触手间以躲避敌人的攻击呢。”

钟越听了,抬头看她。再美丽有毒的东西,也有天敌。那么,俩人之间,谁又是谁的天敌呢?

看完海底世界,又看了大大的鲟鱼。时间不早了,何如初催着小意出去吃饭。小意刚才从别的小朋友那里知道了下午有海豚表演,怎么都不肯出去,赖着不走。她无法,只好在休息区随便买了点吃的,坐着等表演。

很久没走过这么长时间的路,她倒在椅子上一时起不来。钟越见了,便说:“小意,别闹姐姐,自己玩去。”体质还是这么娇弱,动不动就喊累了,不肯锻炼,讨厌体育运动,不喜欢流汗。还是跟以前一样,累了脸色发白,目光呆滞,可怜兮兮看着他。此刻的她触动旧日情怀,一刹那他的心变得柔软,轻轻喊了一声:“如初!”她回来后,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何如初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无意识的“恩”了一声,拿眼看他,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眼神,怎么能这么无辜!让他一次又一次心酸心软心动,同时一次又一次唾弃厌恶痛恨自己。钟越,在她面前,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卑微?无论她做了什么,甚至一度将你抛弃。

他站起来,“我去买饮料。”匆匆走了。何如初不明白突然间他脸色为什么变了,她甚至没有开口说话,无措下只觉得委屈。

过了会儿听见前面传来动静,原来是几个小孩子围着巨型海盗船爬上爬下,有人跌倒了,呜呜哭起来。她连忙走过去,只见几个孩子跌成一团,叠罗汉似的,爬都爬不起来。小意被人压在下面,头都看不见,连忙拉起来,问他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意摇头,紧紧靠在她脚边。反倒是另外一个小男孩哭得唏哩哗啦,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流,年轻的母亲蹲在一边怎么哄都不肯消停。小意走过去拉他手,口里说:“我都不哭。”他见了,大概是不好意思,慢慢地也就止住眼泪了。

正闹腾呢,钟越大步赶来,问怎么么了。她摇头说没事,几个小孩子玩,摔倒了。那年轻母亲笑说:“你们家孩子真乖,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不像我们家的,娇气的很,什么都不知道。”

钟越依然淡淡的,没什么表示。何如初听了,很是尴尬,又不好多加解释,点了点头,抱小意下去了。三人来到表演场馆,寻了个位置坐下。很快海豚表演开始了,小意兴奋地拍手。钟越转头见她脸上笑吟吟,眼睛弯起来的样子,一时怔住了,像是回到多年前,记得高中运动会时,她也是这样站在阳光底下笑得无忧无虑,一团高兴。

何如初察觉到他的注视,不由得抬头。见他脸上的神情似怜惜,似惆怅,又似感慨,那样温柔的表情,眸光如水,一如往昔,心一震,呆呆看着他。钟越忽然觉得还挣扎什么呢,骄傲,自尊,卑微,隐忍…统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能在他身边,这已足够。

他缓缓说:“如初,这么多年,你可曾想过我?”

她垂头不语,眼睛红了,渐渐觉得心酸。她总以为自己可以忘掉他,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思念的瘾反而越来越大。

他叹了口气,想握她的手。这时候表演结束,小意站起来,摇着她手说:“姐姐,走啦,我要回去。”她“哦”一声,抱起小意往外走。

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钟越说:“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对面取车。一起吃晚饭吧。”她站在街头看着他穿过人群,往停车场走去,半路似乎碰到什么人,一直站在那儿说话。

原来是《经济周刊》的记者,意外碰见钟越,热情拉着他说一定请他赏脸,为本刊做一期人物采访。钟越委婉推辞,客气说自己这段时间可能不方便。他忙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说时间可以尽量配合。钟越不耐烦,但是还是客客气气敷衍,跟他打游击。钟越很有点头疼,媒体记者最难缠了。说的难听一点,简直是阴魂不散。尤其是他跟章慧明的照片刊登出来以后,老有记者对他围追堵截。

何如初站在不远处见到那人胸前挂着的专业相机,明白过来可能是要求拍照采访之类的。忽然间觉得他遥不可及。是啊,他现在已是一名公众人物,事业有成,风度翩翩,早已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学生了。隐隐约约又听到记者提起章慧明这个名字,不由得更加黯然。这样大的差距,不是明摆着么?为什么还要忍不住有所期待呢?只会让自己更加悲伤而已。

见他还在跟记者说话,远远地点了点头,打过招呼,牵着小意走到边上拦了辆出租车先走了。

钟越唯有眼睁睁,一脸挫败地看着她离开。不客气推开记者,冷冷说:“对不起,我赶时间,有什么事找我秘书。”打着方向盘,车子箭一般飞出去。他本想去找她,转念一想,刚才她明显避着他。他们之间需要更多的时间彼此适应,于是先回了公司。理智上他总想着慢慢来,可是感情上上却是这样迫不及待。

回到住处,韩张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奇怪,问:“你怎么进来的?”她没把钥匙给他啊。韩张得意地笑,“房东让我进来的。”他来的勤,大家都认识他了。又会说话,一张嘴抹了蜜似的,哄的房东亲自给他开门。

她摇头,“你还是这么本事啊!”韩张大言不惭,“那当然。对了,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她敷衍说带小意出去玩,不知为何,并不想让他知道钟越也去了,又问他有什么事。韩张说:“没什么事,就来坐坐。对了,林丹云今天到北京了,明天就要走,晚上要不要出去吃个饭什么的?”

她有些惊喜,“林丹云来了?来干嘛?”韩张耸肩,“她还能来干嘛啊,跟着乐队演出呗。”林丹云是学音乐的,加入一个小有名气的乐队,全国各地来回奔跑。虽说还没闯出什么名堂,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她忙点头同意,先把小意送回何爸爸那里。

约了地方,三人见面,抱着又叫又跳。

林丹云一见面就嘲笑她:“都是出国回来的人了,有你这么老土的吗!还是清汤挂面的发型,整得跟高中生似的。我看了都觉得羞惭。”

何如初仰头说:“我愿意越活越年轻,怎么了!我这发型叫飘逸,飘逸懂不懂!哪像你,头发染的乱七八糟,跟红毛怪一样。”林丹云不屑说:“土就土,还飘逸呢,乡巴佬似的。你看我染成橘红色,多耀眼啊,往人群里一站,万众瞩目的焦点,一颗亮丽的新星。”俩人互相嘲笑攻击,昔日友谊倒显得更加深厚。

林丹云问:“我还以为你在美国不回来了呢!一去就八年,也不想着回来看看,够狠心的啊。”她叹气:“一开始总想着回来,拖到后来,心就倦怠了,慢慢地,变成不敢回来了。”林丹云也知道她不回来大部分是因为家变的缘故,拿其他话岔开了,问她现在干什么,怎么没带个洋男朋友回来。

何如初笑着捶她,“你自己怎么不弄个洋男朋友给我们瞧瞧。”林丹云想了想,一本正经说:“你还别说,我真想找个洋人试试。”几人笑起来。

吃饭间说到以前零班的那些人,林丹云感叹说:“怪不得当时学校那么重视你们,事事优先,享有种种特权。现在看来,你们果真是‘上临一中’的骄傲啊,个个不凡。”指着韩张说:“我虽然顶看不起死念书的人,不过这个人好像混的不错啊。我上次听人家说,他跟一家洗涤剂公司合作,合成了一种新型的洗涤剂,还申请了专利,比咱们这些落魄街头的人有钱多了。怪不得有一句口号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呢。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要笑不笑看着韩张,满是揶揄。

韩张叫起来:“你这样也叫落魄街头?那些在街上乞讨的又叫什么?每次来北京,不搜刮我一顿死不肯回去,还好意思说!”

林丹云毫不羞愧说:“谁叫你有钱呢!”又接着感叹:“胡磊,周建斌他们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看来努力学习还是有好处的。想当年我要是早明白了这个道理,还学这劳什子干嘛啊,早进清华了,现在说不定发大了。”忍不住唏嘘。旧日的同学一个个混的风生水起,再想想自己,还在挣扎,无限感慨啊。虽然不一定是真的羡慕。

何如初便自嘲说:“像我这样的,就是给零班丢脸来的。想想我,你可以瞑目了。”林丹云把手一挥:“你不算!你都是海龟了,还愁没前途?”何如初笑:“我这样的叫有前途,那你这个未来的大明星又该叫什么?”林丹云抚掌笑:“我没说我自己没前途啊!”

韩张恍然大悟,“我这下算明白了,你一个劲儿的称赞零班,原来是为了夸耀你自己来着!”讽刺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林丹云自然不满,又跟他斗起嘴来,忽然说:“要说到有出息,不得不承认,头一个是钟越。你看看人家现在混的,都成了影响当代经济的人物了。只是还是跟以前一样冷面冷心,对谁都客客气气,对谁都无情无义。”

何如初维持缄默,没有说话。倒是韩张听不过去了,说:“我就不知道钟越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样骂他。”好歹是以前的老同学,冷面冷心是有一点,无情无义?这也太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李李帮风云聚会”大赛正式启动

“李李帮风云聚会”比赛规则:

1.限定为李李翔现有作品(《倾城别传》,《青眼影沉沉》,《无花蔷薇》,《大约是爱》,《初情似情》以及《神奇》),其番外,后续,外传,长评等文字均可,或是其他形式的原创作品,(例如图画形式)。

2.若是文字不少于1000字,图画不少于一篇。

3.比赛时间为2008年10月8日至2008年12月8日。

4.要求必须为本人原创作品,一经发现抄袭,立即取消参赛资格。

5.参赛作品需在文前注明,如“《无花蔷薇》番外 xxx”等文字,一目了然,在参赛时间内发到“李李翔论坛”指定版块——“李李翔论坛” 文学小楼 活动区版块,

6.为避嫌,“李李翔论坛”管理员,总斑竹,所有版主以及李李翔本人不参加此次活动。活动遵照“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由李李翔论坛所有版主以及李李翔敲定最后获奖者名单。获奖者名单将在“李李翔论坛”公开。

7.每人每个ID仅限三篇参赛稿。

8.奖项设置:

一等奖五名:《倾城别传》,《青眼影沉沉》,《无花蔷薇》,《大约是爱》以及《初情似情》的李李亲笔签名样书各一套(也就是说,共有五套李李的亲笔签名样书赠送;如涉及有《神奇》并获得一等奖者,增送一套李李其他亲笔签名样书);

二等奖五名:其他新书五套,其中新书有《帝王业》(上下),《狐戏红尘》(上中下),《微雨红尘》(上下),《淑女本色》,《何以笙箫默》或是其他新书(注意啦,一共是五套新书;如涉及有《神奇》并获得二等奖者,增送其他新书一套);

三等奖五名:李李亲笔签名书签以及小礼物,还有奖金钱(不要想歪了,当然是指论坛上的金钱;如涉及有《神奇》并获得三等奖者,礼品同上);

9.本次活动由“李李翔论坛”举办,“李李翔论坛”所有版主颁奖,李李翔享有最终解释权。

不论大家有没有兴趣,奖品是其次,李李只是想大家更有投入感和参与感而已。真的非常谢谢大家对李李的支持和鼓励,尤其是《初情》,李李会更加努力的。

第 58 章

林丹云忿忿说:“他怎么不冷面冷心,无情无义?你们听我说啊,有一次我在一个晚会上碰到他,高高兴兴凑上去,被他冷言冷语打回来,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亏我跟他以前还认识呢,不认识的话,是不是当场就给我没脸了?”再想起年少时被他狠心拒绝的事,对钟越更是咬牙切齿起来。女人就是小气,都过了多少年了,耿耿于怀,还记得这样清楚。

韩张便笑:“恐怕是你对人家起歪心思了吧?人家才不搭理你。我听人说,他对女人是不怎么样。不过大家偶尔也会碰个面什么的,他很念旧啊。对人不是很热情,但是客气礼貌。他以前就这样的性子,你不能这么说他。”随着何如初的回来,韩张纵然对钟越有什么敌意,可是给的评价还是很公道,并没有诋毁他。

林丹云又羞又恼,“是又怎么样?可是也犯不着给我脸色瞧啊!一点旧情都没有,不是无情无义是什么!”她活该一而再,再而三送上门去任他践踏!她算是看清楚他了,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韩张知道她性子爽直,不过是发泄发泄。顶多是因为钟越不给她台阶下,她拉不下这个脸面,骂一顿就过去了,忙说:“好了好了,念了这么多,你不口渴啊?”递给她一杯饮料。

何如初对林丹云关于钟越的一顿痛斥,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颇意外,没想到别人对他的评价竟是冷。她怎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呢。

几个人又说起其他话来。林丹云转头问何如初:“对了,你怎么不回家看看?”她便说:“我想年底回家过年。我妈妈怎么样,还好吗?”林丹云点头,“挺好的。不过,比起以前,老了一些。你妈妈现在种种草,卖卖花,日子很平静。比起你刚离开那会儿,不知道好多少。”

她默默点头,想起她走的时候,母亲整日哭哭啼啼,精神恍惚,现在听到她寄情于花草,很是欣慰。

林丹云又说:“等过年干嘛啊,想回去就回去。我见你妈妈把你小时候照片放在床前,她很想你呢。你赶紧回去看看她吧。”说的她心里一动,是啊,是应该早点回去看看母亲。林丹云便说她明天要回家拿证件,问她要不要一块回去,路上有个伴,说说笑笑多好。她想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事,兼职可做可不做,于是点头同意了。

几人出来,林丹云要回酒店前推了推韩张笑说:“何如初,他对你可是忠贞不二啊。这么多年来,当真一心一意等你回来呢,我都不敢相信!”转头嘲笑韩张:“我愣是没看出来,原来以为你不过是个书呆子,没想到竟是个痴情种。失敬失敬啊——”

说得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挥手,对何如初说:“本来想去你那里蹭一夜的,咱俩也好说些悄悄话。不过看在你明天就要走的份上,一时良心发现,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们好好亲热亲热吧,晚上注意点啊,别劳累过度——”何如初骂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气得要打她。她闪身躲开了,哈哈大笑去了。

韩张拦着她,“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再气有什么用。我送你回去吧。”拖着她离开。她仍忿忿骂:“林丹云越来越疯了,满嘴胡说八道,看我明天怎么收拾她!”韩张却笑说:“她倒很有自知之明啊!”心里美滋滋想,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就是不一样,他的心思猜个正着。

何如初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闷闷说不用他送,一个人往前走。韩张赶紧拉住她,笑说:“你怕什么!我还能当真把你吃了?”何如初狠狠踩了他一脚,口里说:“你敢!”凶神恶煞,状如泼妇。留下韩张在后面抱着脚哀叫连连。

到了楼下,她便说:“护送的任务完成了,你走吧。”韩张笑嘻嘻说:“那也该给点奖赏吧。难道我就不能上去坐坐,歇会儿?”她叫起来:“这么点路,你就累了?你还怎么保家卫国啊?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韩张没好气说:“你明天不是要回去吗?我多待会儿都不行啊?”

她这才没话了,开门进来,大衣和包往沙发上一扔,挑眉说:“你歇管歇,我是没茶没饭招待的。要喝老白开,自己倒。”果然扔下他一个人在客厅,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韩张也不客气,打开冰箱一看,满满的一层的啤酒,于是说:“你在国外这几年,酒量倒是大增啊。”她把行李箱拿下来,开始收拾衣服,口里说:“国外的朋友一高兴就去酒吧,跟咱们一高兴就吃饭一样,就是不能喝也锻炼出来了。”

韩张远远地扔了罐啤酒给她,举杯示意说:“明天我有事,不能送你了。”何如初拉开来,就那样坐在地上喝了一大口。韩张凑过来,跟她并排坐,忽然说:“你还记得你出国前一天,夏原给你办的‘欢送宴’吗?”

她擦了擦嘴巴,拿眼看他,“你怎么知道?”她从没跟谁说起过这事。

韩张摇头叹气:“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们俩的照片被人放在网上,不知道热闹了多久。随着夏原的出国,后来又闹腾了一阵,说他是‘绝世好男人’呢。现在有人见到夏原,还拿这事打趣他。”

她没想到闹出这么大动静,呆呆想,那他一定也看到了,心里竟有点不是滋味。其实,她跟夏原没什么。夏原喜欢她,但是她不跟他在一起,他也不介意,照样和以前一样口舌上占她些便宜。

很快一罐啤酒就喝完了,韩张干脆抱了一堆过来。她忙说:“我明天还要赶飞机呢。”韩张耸肩,“我喝完,你随意。”又说:“你刚走那会儿,我差点没把夏原揍一顿,这小子,还真能整啊,这样的法子都想的出来。后来他也要出国了,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出国好了。不过那时候一直听你说本科毕业就回来,于是算了。哪知道你这一走就是八年,把我悔的肠子都青了。”

何如初听了他的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就在自己准备回国时接到钟越的那个电话,那会儿他是不是一心等自己回来呢?范里也曾说,他在大学里还常常提到她,只是后来,后来——大概是很失望吧。她黯然说:“我也以为自己会回来的。”哪知道会发生那么多的事。那时候年轻气盛,以为一个人躲在国外就没事了,可是有些东西,总是要回来面对的,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因为她出尔反尔,所以他现在才会这样对她,是吗?她觉得哀伤,低头整理箱子,一言不发。

韩张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回来也是对的,你爸跟你妈那会儿闹得正凶呢,就因为白阿姨不小心怀孕了,这事闹的整条街都知道了。邻居都对你爸爸指指点点,言辞不堪入耳,不然你爸爸也不会搬到北京来住。你要是回来,看了也是伤心,所以还是不回来的好。”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那时爸爸一力劝阻她回来,中间竟有这么多的缘故。韩张呼了口气,“大人的事,我们不能说什么。有些事,也道不出个是非曲直来。慢慢地,也就过去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多想。现在你爸爸妈妈不是都挺好嘛,这就够了!就像我爸爸说的那样,人生在世,聚散皆是缘,聚不了那就散吧,总要看开点,活着才不那么不痛快。”

她微微“恩”一声,时间总是会淡漠很多东西。见韩张脚底下散落一堆的空酒瓶,便说:“别喝了,虽然是啤酒,这么大冷的天,小心拉肚子。”推了推他,让他回去。

韩张却拉住她的手,看着她说:“如初,也许是因为我们太熟了,所以你察觉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我很后悔那时候老说,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就收留你。现在搞得我自己想说‘请你嫁给我吧’这样的话就觉得滑稽,所以说,小时候欺负你欺负的太狠了,现在报应来了。”

何如初听了,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骂他活该。韩张继续说:“我知道你以前喜欢钟越,不过现在都过去了。钟越有他自己的生活,所以你总不能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下去。我现在想想啊,第一次觉得对你动心,大概还是高中那会儿。你,我,林丹云,还有钟越几个人去了趟广州,记得那时候凄惨极了,被偷又被抢,晚上还闹鬼。第二天早上我偷偷瞄见你换衣服,大吃一惊,从那时候起,对你感情就不一样了。”

何如初听他倾心吐胆的表白,没多大震动,她觉得就算韩张喜欢她,跟以前也没什么分别,反倒是勾起许多的回忆来。她忽然说:“等等,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还照了一张相的,我找找看,不知道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