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初睡前一直想着明天要起来做早餐,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个,加上初到陌生的环境,一夜醒来好几次,快天亮才朦朦胧胧睡去,所以起来的反而迟了。披头散发跑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钟越从厨房出来,见她赤着脚就跑出来,皱眉说:“小心感冒,换了衣服再出来。”她揉了揉眼睛,犹犹豫豫说:“恩——早餐要不要我帮忙?”钟越看了她一眼,“不用,洗脸出来吃饭吧。”等她帮忙?粥都凉了。

她悻悻回去,洗漱好出来,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钟越便问:“没睡好?”知道她有拣床的毛病,不是带枕头过来了吗?她忙摇头,“不是,不饿。”她一个人图省事,常常是早餐午餐一块吃,所以一大早的没什么胃口。一心想着给他做顿早餐,还起晚了,真是郁闷。

钟越不管她,盛了粥放在她面前,似笑非笑说:“不饿也吃点,上午还要去民政局。我不希望我的太太饿着肚子跟我去结婚。”她讪讪的,只好闷头闷脑喝粥。钟越又说:“登完记,我得回公司一趟,你自己回去拿东西。要不要找人帮忙?”她忙摇头,“不用 ,我从国外也没带多少东西回来。”

吃完饭,她抢着洗碗。钟越好笑,她到底有多勤快,难道他不知道?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去,起身往卧室换衣服。打开柜门,看见她的外套贴着他的大衣挂在一处,静静相依,不离不弃,竟有种宇宙洪荒、天长地久的感觉。人若也能这样,该有多好。

听见门铃响,还以为是物业,打开看时,竟是孟十,吃惊问:“一大早的,你来干嘛?”孟十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昨天晚上听见你回来了,等不及想见你啊。怎么样,没事吧?老人家总是要去的,你要想开点。”他知道孟十关心他,微微点了点头,“恩,好很多了。”

孟十大喇喇在沙发上坐下,说:“没事就好。特意来找你,是想让你去香港一趟。”他问什么时候。孟十拍桌子说:“当然是现在,不然我亲自来找你干嘛啊。那边出现问题了,非得你亲自出马不可。”钟越皱眉,“不去。”毫无商量的余地。

把孟十惊呆了,工作上的事他可从来没推辞过。坐正身体,咳了咳,说:“钟越同志,请你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话。”钟越没好气说:“我今天有事。”孟十叫起来:“你有什么事啊?重要到公司都不要了?我说你怎么在关键时候——”

话没说完,硬生生被吞下,因为他看见从厨房走出来的何如初,惊的从座位上跳起来。眼睛在钟越和她之间来回梭巡,压下内心的冲击,好半天笑着打招呼:“何如初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孟十也是只笑面狐狸。

何如初见到他也很尴尬,笑了笑匆匆躲回卧室。

见她走了,他扯着钟越连声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从实招来!”钟越推开他,“什么怎么回事,我们今天就去登记结婚。”孟十张大嘴,半天反应过来,愣愣问:“你们俩要结婚了?”他点头。

孟十突然伸出大拇指,“哥们儿,好样的!世上还真有你这么痴情至性的人啊,我今天算是见了。人家爱德华八世要美人不要江山,我看你也快差不多了。她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你能做到这样,我只能敬佩,真的,不是讽刺你。男人要能做到你这样,那真是绝了。”

钟越澄清:“那小孩不是她儿子,是她的亲弟弟。她出国后,她爸爸再婚时生的。”孟十听了,半晌说:“这消息也够劲爆的啊,有个能当自己儿子的弟弟。”心想何如初父亲还真能耐,怪不得何如初也这么能耐呢,能把一个这么优秀的钟帅从头到尾捏在手心里,还死心塌地的。

钟越却说:“其实,不论那小孩是她儿子还是弟弟,我都会跟她在一起。”当不知道小意是她弟弟时,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孟十呆呆坐着,良久站起来,拍着他肩膀说:“兄弟,我只能祝福你了。你这样的人要是还不能得到幸福,那真是没天理了。君子成人之美,好吧,我也做件好事,放你半天假,登记结婚去吧。不过下午可得乖乖给我去香港。”笑着走了。心里却很感叹,这样俩个人,分分和和,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走到一块,这就是缘分啊,拆都拆不散。

回到公司,听见小秘书兴致勃勃在那里议论钟越,说他今天就要回来了,几人拍手附和,说又可以见到钟帅了。他耳尖听见了,探头出去,恶作剧般说:“可惜你们的钟帅已经结婚了。”一语激起千层浪,公司里顿时炸开了锅,有大胆的人站出来说:“孟总,你是开玩笑的吧?”他笑而不答,躲回办公室继续办公,留下其他人胡乱猜测。

一干小女生唉声叹气叫起来,有人说:“钟帅走了这么久,难道是结婚去了?”众人想了想,大有可能,钟越从没休过这么长时间的假。有人拒绝相信,振振有辞:“钟帅结婚也得有对象啊,大家听过他跟什么人有来往?更别提结婚了。上次章慧明一事还不是这么不了了之?孟总这人就要爱开玩笑,肯定是逗咱们玩呢。”有人不同意,说这么大的事,以孟总的身份,怎么会随便乱说呢。搞得所有人将信将疑的,只等当事人回来揭开真相。

何如初知道孟十走了,才敢出来,迟疑说:“你要是有急事,可以等你回来再登记,不急——”孟十的话她在厨房多多少少听见了。钟越不看她,问:“证件带了吗?”见她点头,拿了车钥匙,“走吧。”

她坐在车里,一直没说话,抬头看窗外,人行道上都结了冰,为什么还不下雪呢?天气阴阴的,又干又冷,风很大,吹的她几乎站不住脚。钟越侧过来,替她挡住风,脸上表情依然淡淡的。她抬头看见“民政局”几个大字,又看了看身边的他,顿了顿,然后迎着风往前走。

俩人来的晚,前面已有好些人在排队。临近新年,大家都赶着这时候来登记。轮到他们,交了证件照片,拿到红色的结婚证时,已经是下午了。钟越随身带了行李出门,赶着去机场,路过一家大型商场时,心里一动,停了车,示意她下来。待俩人站在珠宝专柜前时,何如初才明白他是要买戒指。

钟越问她喜欢什么,她摇头,说随便,她对这些完全不懂。钟越见她没兴趣,不再问她,自己一对一对看过来。专柜小姐在一边热情介绍。钟越选了一对“玫瑰之心”,名字很美丽,样式却简单精致,亲手给她戴上,大小正合适。她要拿下来,钟越拦住了,说不用,抽出银行卡结账。小姐连忙开票,她转头看见上面的数字,吓到了,没想到这么贵,忙拉住他低声说:“太贵了!要不换一个吧。”她怕戴出去被人抢——

小姐忙说:“不贵不贵,你看看上面的钻石,这么大一颗切割的多完美。节日到了,我们公司正搞活动,现在买最实惠——”

钟越戴上戒指,二话不说刷了卡。她跟在后面出来,来回拨弄指尖的戒指,手指突然被圈住了,一时间很不习惯。心想,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被贼盯上了怎么办,还是装回盒子里回去再戴。她也是小心翼翼怕丢的意思。

钟越回头,见她正拔戒指,脸色变了,喝道:“干什么呢你!”他猛地出声,把她惊得整个人一震,拍着胸口吁气,口里说魂都快吓没了。钟越拉她过来,皱眉说:“好端端的,拔戒指干嘛?”

她懦懦说这么招眼的东西,万一被抢怎么办。钟越没好气说:“抢你就让他抢,不要抵抗,给他就是。但是不准拔下来,听见没?”见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她只好闷闷点头。心里嘀咕,反正也是他买的,怎么说怎么做好了。

第 64 章

钟越抬手看了看表,说:“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开我的车自己回去,我现在打车赶去机场。”掏出钥匙,一股脑儿给她,又说:“家里钥匙别乱放,回家找跟带子挂脖子上;睡觉关紧门窗;听到敲门问清楚是谁再开;没事别出来乱晃,街上人多乱着呢,尤其是晚上…”

何如初汗颜,他简直拿她当小孩看了,再说下去,她脸都要丢尽了,忙岔开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才刹住话头,想了想说:“尽快,大概要三五天吧。总之,凡事小心点,有事就给我电话。”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密码是你的生日,记住了。”

她奇怪,问:“为什么是我生日?”钟越瞪她,“就你有这么多废话,让你拿着就拿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银行卡密码为什么设的是她的生日。她摇头,“不要,我自己有。”手背在身后,一脸坚决。

钟越知道她倔起来是十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也明白她的意思,此刻没功夫跟她争论,于是哄她说:“这卡是交水电煤气管理费的,小区旁边有个大型超市,你要买什么,得刷这卡才行。”日常费用大概也就这些。她将信将疑接在手里,看着他拦了辆出租车,匆匆走了。直到车子完全看不见了,她才回头,报刊亭买了份北京地图,一路查着地图把他的车子开回来。

回到家里,拿出结婚证,看着俩人的照片,心里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原来他们是真的结婚了。中午没吃饭,早就饿了,打开冰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怪不得他早上只熬了粥呢。开车进小区的时候就看见超市了,于是拿了他给的卡,钥匙用链子串起来挂在颈上,拿了手机出门。

肉制品,蔬菜,零食,饮料买了一大推,经过床上用品时,她看中一款白毛毛软呼呼的椅垫,于是打电话给他:“你现在上飞机了吗?”钟越说快了,马上检票,又问她到家了没。她说:“我在超市呢。餐桌椅冬天坐上去很冷,我想买椅套,有白色有深灰色的,你选哪个?”

钟越没想到她特意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他这个,不在意说:“随便,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她又趁机说:“我不喜欢卧室里的床单被罩,厚厚的,硬硬的,睡上去不舒服,我可不可以换?”钟越没好气说:“钟太太,那是你的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听见他叫“钟太太”,陌生的紧,一时怔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懦懦“哦”一声,让他路上小心,挂了电话。

她看见蓝不蓝绿不绿的床单被罩心里就不痛快,颜色一点都不可爱,睡觉怎么可能有好心情呢;还有窗帘,那么冷的色调,北京冬天本来就冷,看了只会让人心里更冷;床头的台灯也要换,她喜欢橘红色的光,原来那盏给他就好了…反正是他给的卡,他也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统统照自己喜欢的换了吧,他的东西不动就好了。

于是她在他走的几天,将卧室布置的焕然一新。又将自己的东西统统搬过来,浴室,沙发,鞋架堆满了她的东西,原本气质冷硬干净的可以拍广告的套房变成稍见凌乱满是生气的温馨小家庭。她就这样一头闯进了他的生活。

有一天上午接到一个电话通知她去面试,她这几天在网上投了不少求职的简历。是一家大型国企单位,主要做的是进出口贸易的。大概是因为快过年了,某些职位出现空缺,紧急招人,看中她海外留学经历。

经过面试,主考官对她印象非常之好,说:“何小姐,我们这个工作主要负责的是进出口纺织品的检测工作,和你的专业正好对口。工作其实没有多大难度,但是相当繁杂,对精密仪器的操纵要求也很高,所以必须限制专业;因为做的是国际贸易,英文首先要好,并且女性优先。年关将近,进出口贸易越来越繁忙,最近人手非常紧张,请问你什么时候能开始上班?”

她很高兴,忙说随时都可以。主考官想都没想便说:“那就明天开始吧。”当天就让人事部的人给她办了工作牌。她愣了愣点头,没想到这么快,转眼就从一个无业游民变为上班一族。所以当下午韩张打电话约她出来时,她没有拒绝。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今天当然要好好放松放松。

出门才发觉天空飘起了霏霏细雪,入泥无声,风吹的头发飞起来,冰凉如丝。她伸出手,半天才感觉手心一冷,仔细看时,又没有了。这还是今年的初雪,偏何姗姗其来迟!

俩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她开车左弯右拐,找了许久才找到,累的出了一身的汗。韩张早就来了,打扮的郑重其事,都等急了,站在门口张望。见她围了围巾,戴着手套,全身上下包滚的严严实实,不由得笑:“倒在地上可以直接当球踢,外面有那么冷吗?”

她叹气,“没办法,风太大,我好像又感冒了,鼻子塞的很厉害。”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围巾外套脱了。浓热的咖啡端上来,她费力除去手套。韩张从口袋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痞痞地笑,“现在总可以表现我的诚意了吧!”说着递给她。

她看了,明白过来,脸色突变,烫手一般,连忙扔还他,“开什么玩笑!”韩张叫起来:“你这女人怎么这样?求婚还有开玩笑的啊!”她一个头两个大,将戒指塞给他,“我不要。”韩张瞪她,“那你要什么啊!”就没见过这么难搞定的女人,搞得求婚跟上门讨债一样。

她低下头去,一点一点,恨不得低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好半天缓缓说:“韩张,你不要这样。”韩张没好气说:“何如初,你到底什么意思?”见她脸上神情,心里一沉,半晌问:“还是说你不愿意?”

该说的总要说清楚,她转过头去,咬着唇说:“我还是喜欢他——”

韩张叹了口气,“喜欢就喜欢吧,反正我知道你也挺喜欢我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竟然可以不在意她心里想的是谁,只要她能和他在一起,便已足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呢?看似不浓烈却无限包容。也许是时间造就了他对她的熟悉,理解,宽容,还有爱。

她摇头,低声说:“我跟他——现在在一块儿——”韩张惊地拿咖啡的手一抖,半晌说:“不管如何,你是决定跟他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你心里一心一意想的只有他吗?他觉得胸口苦涩无比。

她默默点头,咬紧双唇,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们已经登记了——”韩张推开椅子,“豁”的一声站起来,又惊又怒,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低头看见她左手上的戒指,璀璨的钻石刺的他眼睛生疼生疼,眼前有瞬间的空白,什么都看不见。等缓过气来,意识渐渐集中,满脸嘲讽说:“你们动作还真快啊。”大衣也没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她连忙站起来,快速穿好衣服,一手抓起桌上的戒指塞外衣口袋里,一手拿过他的大衣,跟在后面追上去。有服务生拦住她,“小姐,您还没结账呢。”她忙问多少钱,等服务生找钱回来,跑出去一看,哪还有韩张的影子。

想了想,他大概是回学校去了。于是开车来到北大,路上还不忘细心察看,希望能追上他的车子。一路打他手机,都没人接,于是上他单身公寓,门是关着的,敲了许久也没人应,看来是没回来。后来手机没电了,她也没办法,只好等在他公寓楼下面。伏在方向盘上想,他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没想到一直从傍晚等到大半夜,还没见他人影。又倦又累,饥肠辘辘,身体都坐僵了,手脚麻木,只得先回去。

韩张愤怒绝望伤心失意之下,找夏原喝酒去了。俩人直喝了一夜,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醉得完全不省人事。

何如初奄奄一息开门,一室漆黑,将手里东西一股脑儿往地上一扔,发了会儿呆才开灯。忽然听得沙发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你回来了?”着着实实吓到了,转头看时,钟越坐起来,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开灯?”黑暗里突然冒出来,跟幽灵似的,把她吓得够呛。钟越盯着脸色苍白的她,“这么晚了,到哪去了?”打了她一晚上的电话,一直关机。又急又担心,生怕她出事,还到她以前住的地方去了,房东说没回来。问了保安,说下午很早就出去了。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事,值得她这样整夜整夜不回家。越等心越冷,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总这样?没有一点身为女主人的自觉。

她一脸倦容,解开围巾,脱了大衣手套,随手扔在椅子上,滑下来也不去拣,喝了一大杯水才答:“出去了。”钟越仍问:“去哪了?”她听见他声气儿不好,转头看他,没敢说韩张,只说:“有点事。”打开冰箱,问:“你吃饭了吗?”这么晚了,谁会没吃饭呢,只不过随口问问。累的很,懒怠动,拿了块蛋糕,就着奶大口吃起来。

钟越见她狼吞虎咽可怜兮兮的样子,气消了点儿,站起来说:“为什么不接电话?”她摸了摸身上,才想起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口里含糊不清说:“没电了。”钟越不满,“到底什么事忙的大半夜才回来?”一眼看见地上韩张的大衣,脸色变了变,问:“你见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问过编辑了,她说《初情似情》出版过程中出了点问题,所以如果无意外情况的话,大概十一月底能正常上市,也就是还有差不多一个来月啦。

那么我也只好延缓更新情况来配合书的拖延上市。

所以呢,《初情似情》从下周开始,每星期二和星期五晚上更新。

大家不要生气哈,要不我写一两篇《大约》,《无花》或是《青眼》又或是《倾城》的番外?

第 65 章

她抬头看他,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考虑要不要实话实说,心想他知道了肯定要生气,于是答:“一个朋友。”钟越见她还隐瞒,又气又怒又悲哀,一时控制不住,冲她吼:“何如初,你已经是有夫之妇,行为检点些!”他爱她,爱的这样心急,惶恐,不安。

何如初愣愣看着他,蛋糕鲜奶突然变得味同嚼蜡,慢慢放下来,也不吃了,推开椅子站起来,不再看他,低着头回卧室去了。这就是他们的新婚吗?这才几天,就开始吵架了?完全没有过渡的婚姻是不是最后只会酿成悲剧?

钟越听着卧室的门“砰”一声关上,整个人无力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心突突突往上跳,静静等情绪平复,倒了杯酒站在窗前,大口大口喝完了。为什么会这样失控,这样沉不住气,这样焦虑,这样无助?他应该听她解释。这么晚回来,瞧她的样子,又冷又饿,就算见了韩张,也许还有其他朋友,说不定真有事。自己没跟她说今天就回来,她不知道,情有可原。

这样一想,平心静气了许多,刚才太急躁,大概把她吓着了。可是转头看见韩张的衣服,还是觉得碍眼。大概是她冷了,他借她穿的。叹了口气,拣起地上她扔的满地都是的衣物,起身时听的地上“叮”的一声脆响,从她口袋里滑出来,滴溜溜滚到沙发脚边。

他只当是她买的玩意儿,打开一看,见是一对小巧玲珑的钻戒,灯光下亮晶晶的,他脸色立即变了。不可能是她买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纵观她晚上的神情,蓦地明白过来,怪不得她不肯说见了谁,为什么要故意隐瞒。她是心虚还是后悔了呢?

他不知道他们俩一晚上说了什么,戒指为什么会在她身上,不管如何,法律上现在她是他的妻子。就算再无力无助无措无可奈何,他不会再放开她,无论如何。仍旧将盒子塞回她口袋里,衣服围巾手套等物挂了起来,连韩张的大衣也顺手拣起来搁椅子上。

偌大的客厅显得异常寂寥,壁上的灯照出他一个人疏淡的人影。打开窗户,一个人看着窗外抽烟。浓烈深远的夜色透过冷气扑面而来,天地静穆而清冷。指尖的烟火忽明忽灭,远处有车灯一点点压近,过去后周围又重归于寂静。刚抽第三支时,听见轻微“咔嚓”一声门把转动的声音,她从卧室里出来,眼睛红红的,哑着声音解释:“下午韩张找我,说有事,我就去了,他——”不是不委屈,可是他总算回来了——

钟越打断她,轻声说:“好了,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去吧。”她抬头看他,闷闷说:“你不生气了?”钟越点头,“我没有生气,找了你一个晚上,电话又打不通,有点着急。现在没事了,你睡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他不生气就好,刚才那样横眉怒目瞪她,心都凉了。见他站在窗口吹风,不由得说:“外面下雪了,很冷,关了窗户吧。”他答应一声,“客厅冷,回房吧,我等会儿就睡。”

她迟疑了一下,低头问:“你睡哪儿?”他说过,结了婚要她有心理准备。钟越怔住了,没回答,只说:“我还要办公,不用管我。”有点失望又有点轻松,站在那儿看了他几眼,她想起明天就要开始上班,收拾了东西,又调了闹钟,上床睡了。

钟越又吹了会儿夜风,关灯回书房睡了。晚上一直听见风从耳旁吹过的声音,呼呼呼——哗啦啦——整夜难寐。

早上起来,精神有点不好,敲门叫她,半天没动静,觉得奇怪,扭开门把进去,空无一人,被子枕头叠得整整齐齐。大吃一惊,心吊了起来,他立即冲过去打开柜门,见她皮包衣物仍在,才缓过气来,转身靠在边上大大吁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被人救上来那种感觉,死而复生,失而复得。一向镇定从容,处变不惊的他是这么害怕,害怕她的离开,害怕她的消失,害怕她不告而别。她不能再一次弃他不顾,绝对不能!

浴室厨房都没人,注意到鞋架上她常穿的靴子不在,看来是出去了。

正等的心焦时,何如初开门进来,见他怔怔靠在窗边,眼睛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越显得眉清目秀,轮廓分明。她边脱鞋子边说:“你起来了?”

钟越走过来拥住她,细细呢喃着她的名字:“如初,如初…”他只要每天早上起来能看到她,其他的全都可以不计较,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她手上提着小笼包和茶叶蛋,怕油渍蹭到身上,动弹不得,任他抱着,轻声问:“怎么了?”他这个样子有点奇怪,抱得这么紧,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闻到她身上风雪的味道,冰凉冰凉的,还有发上的清香,以及她独有的熟悉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一大早的出去,冷不冷?”小脸冻的红扑扑的。她摇头,笑说:“不冷,晚上下了好大雪,到处雪白,亮晶晶的,跟琉璃似的,我出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可漂亮了——啊,对了,我买了早点,要不要吃?还是热的,你摸摸——”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倒出来用盘子装好。她做不好早餐,买总可以吧。

原来她是买早餐去了,一大早起来的惊慌直至此刻才消失殆尽。他坐下来,说:“以后不用起这么早,我去买就好了。”她摇头,“没事儿,反正要起来。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从今天开始要上班了,以后早餐就由我来买吧。”嘻嘻,小区门口就有卖,很方便的。

他问什么时候的事。她解释:“就昨天啊,我去面试,公司让我尽快上班。”将过程说了一遍。钟越也没反对,说:“不用这么急的,你回国没多久,可以再适应适应。”忽然又笑,“我还养得起你。”她吐舌说:“我才不要你养,你等着吧,我将来发大财。”他笑笑不说话,将剥好的茶叶蛋放在她碗里。

吃完饭,他提着笔记本电脑等她一起出门。她穿上大衣,“你先走吧,不同路,我打车去就好。”蹲下来擦靴子,上面沾上了污泥雪迹。站起来时,钟越说:“过来。”放下笔记本,替她整理领子,轻声责备说:“衣服都穿不好,怎么上班。”她做了个鬼脸,“不要紧啊,人家不在意。”

钟越坚持送她到公司,叮嘱说:“下了班给我电话,我来接你。”她忙说不用,自己会回去,挥手走了。见她一脸雀跃的样子,看来很期待新的工作,他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直到她的身影在门后消失,他才发动车子离去。

何如初的工作就是检测进出口的纺织品符不符合各项国际标准,一点技术上的难度都没有,就是细碎繁杂了点,薪水算是不错。中午休息时,她见同事自己织毛衣,非常新奇,缠着人家问东问西,当天下班就去买了木针和毛线,学着人家一针一针笨拙地织。

她下班早,钟越还没回来,心想俩个人住一块,肯定是要自己做饭的。她以前见夏原做过土豆牛肉,路过超市,于是买了大堆土豆回来。钟越回家,便见到她蹲在厨房,笨拙地削皮,一个拳头大的土豆削的只剩半个。摇了摇头,一手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削的干干净净,利落切成块状,转头说:“把冰箱里牛肉拿出来用热水烫一烫。”她见他纯熟的手法,知道自己还是不要献丑的好,识相地站在一边打下手。钟越要个碗碟姜蒜什么的,她就跑前跑后。

又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她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说好吃,“跟我妈妈做的一模一样。”钟越便说:“你连西红柿炒鸡蛋都不会做?”她忙说:“当然会啊,我自己做过的——只不过有时候味道不一样而已。”钟越也不问她什么叫味道不一样,大概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他不指望她还能做出一桌好菜来,能熟就不错。

她来回拨着碗里的饭粒,东拉西扯:“不信,明天我做给你看啊,我还会做青椒炒肉丝呢。”钟越便问她炒的时候是先放青椒还是肉丝,她脱口而出:“当然是放青椒啊。”见他脸色不对劲,忙改口:“是放肉丝啦,是放肉丝啦,我刚才说错了——”脸皮厚的可以。

钟越见她吃了这么久,碗里的饭就没动过,问:“吃不了是不是?”以前跟她一起吃饭,也总喜欢剩饭,不管要多少,最后几口就是不吃。说过她好几次,她倒振振有辞说顿顿有余啊,把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何如初有点不好意思,又怕他说,不肯承认,“不是啊,吃的了吃的了。”连着扒了两口,眼睛滴溜溜乱转,明明是吃不下的样子。他见了叹口气,倒在自己碗里,“你喝汤吧。”盛了小半碗土豆牛肉汤给她,知道她也就吃的了这点。

她嘿嘿干笑两声,端起碗咕噜咕噜喝完,一个人跑客厅看电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个《青眼影沉沉》的番外,以补《初情》的不足啦啦啦啦啦——大家随意看看吧。

暖暖

北京秋日的上空,阳光潋滟的似乎落地有声。成微从冗长的会议中抬起头来,大片的落地窗,反射出迷离的光芒,一时间心如明镜。他挥挥手,“先到这里,明天接着讨论。”众人鱼贯而出,空间顿时静谧。

他转过椅子,双手枕在脑后,脚随意放在窗台上,换成最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温暖的阳光洒遍全身,像记忆最深处情人的吻。他的身上散发出蕴藉华美的气息,静静流淌,内敛自如。秘书推开门,本想提醒他接下来要去上海出席新开发产品的新闻发布会,见他这样,迟疑了一下,趑趄不前。

他却说话了,镇定,从容,心平气和,“今天星期几?”秘书愣了下,才答:“周四。”他微微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现在去上临,两个小时后要到。”秘书大大的吃了一惊,可是很快镇定下来,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他自然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去上临,这不是成微的风格,但是他只需做好一个秘书该做的事便可。

成微乘坐六人座的直升机到达上临的时候,恰是下午两点,风光明媚,锦绣如丝缎,上临湿热,此时仍然一片深绿,秋波如海,繁花似春。

他缓步来到市中心最著名的私立幼儿园。

安安被老师带出来,见到他,老远就跑过来,一头扑到他怀里,“爸爸,爸爸…”小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

成微双手撑起他,举到空中,仔细打量,不由自主微笑,“长高了这么多!”

安安手足乱舞,胡乱挣扎,“爸爸,爸爸,安安是大人了!”越是小孩子,越希望被当成大人。成微忍住笑意,“好好好,安安已经长大成人了。”于是放他下来,弯下腰来,郑重其事同他握手,一脸严肃问:“安安中午吃了几碗饭?”

他微微皱起双眉,那神情,活脱脱缩小版的陈乔其,好一会儿才咕哝说:“两碗——”成微看着他笑:“哦,是吗?”

他支支吾吾又说:“嗯——倒掉了一点…”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成微一味看着他,只是不说话。安安垂着头小声说:“中午卫周欺负杜美美,还把她弄哭了,我跟他打了一架。他打不过,把我的饭倒了…”俩人打架已成家常便饭,早就学乖了,从不打手和脸。

成微暗暗摇头叹息,沉下脸说:“老师没有罚你们吗?”

他仰起脸吐了吐舌头,“老师不知道。”他才没那么傻,当着老师的面,在教室打架。卫周把妈妈给他精心准备的饭菜倒了,害他饿肚子,他刚才偷偷把卫周的颜料盒扔池子里了。

成微领着他上车,随口问:“卫周是谁?”安安大口大口咬手里的汉堡,显然是饿极了,抬起头一脸气愤说:“他老欺负女同学,不要脸——”

成微哑然失笑,转移话题:“安安想不想自己开飞机?”

安安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连连点头:“要,要,要!”砰的一声撞到头,疼出了眼泪,强装硬气,死都不出声。成微揉着他头问他疼不疼,他握拳哼道:“这点疼算什么,我跟卫周打架——”反应过来,立即打住不说,攀着成微脖子说:“爸爸,爸爸,你别跟妈妈、爹地说好不好?”

成微斜眼看他,“你觉得我会不会跟妈妈、爹地说?”安安一叠声叫:“爸爸,爸爸,爸爸…”死命缠他。

成微心里暗骂,小小年纪,已是人精,长大了还得了,跟某人简直一模一样。想到萧君,思绪有瞬间空白,他问:“妈妈——最近好不好?”

安安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想了想说:“早上妈妈说她去晴川阿姨家里,本来安安也要去找小风的,妈妈说安安要上学——”言语间有点不快。

成微想起来,小风是林晴川的儿子,以前见过一次,不言不语、老老实实一孩子,哪像自己儿子,鬼灵精怪。

他转头看窗外,秋风送爽,万里无云。

安安待看见陆地上停着的直升机,兴奋的只会哇哇大叫。成微给他系上安全带,拍着他的脸说:“小心了!”

飞机迎着阳光冲天而起。安安紧张地拽着他袖子大叫:“爸爸,爸爸,安安飞起来啦!”

一个半小时后,成微和安安站在齐成大厦的顶楼,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如满园绽开的桃花,良辰美景,绚烂如斯。安安吃着他买来的冰糖葫芦,含糊说:“爸爸,下次安安要自己开飞机!”成微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缩成一条线,忽然说:“安安,看见了吗?将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安安却说:“我还要吃冰糖葫芦。”

成微摇头:“不行,吃多了冰糖葫芦,又不吃饭了。安安,你该回家吃晚饭。”轰隆轰隆声音中,天光云影一点一点逝去,一颗小星星羞涩地眨着眼。安安在座位上已经睡熟。

再回到上临时,夜幕哗的一声拉开,满眼流动的灯火。陈乔其应当地政府邀请剪彩完毕,市长秘书亲自邀请他赴宴庆功,他忙惶恐说:“老婆孩子在家等吃饭呢,若不及时赶回去,只怕夜里要跪搓衣板了。”说得一众人都笑了,他自己也跟着笑。陈乔其惧内,整个上临只怕没有人不知道。

赵萧君已通过老师知道安安被成微带走了,虽然有些吃惊,倒不着急,于是买了东西先回家。刚到家,发现门外停了一辆车,十分眼生。走近时,却是成微,正和已经进去的安安挥手作别。

他转身要上车时,不经意抬头,看见站在他对面的萧君,愣了愣,随即微笑,云淡风轻,一笑泯恩仇。

赵萧君见了他,心中有湿意,迟疑着,最后笑着走近他,“生日快乐!”递给他一个礼盒。

啊,她还记得!所有人都忘却了,只叫他成总时,只有她还记得。

爱过了,还是暖暖的。

第 66 章

洗完澡出来,见他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上,有点手忙脚乱,红着脸说:“今天你能不能睡书房?我——我不方便——”她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夫妻同房天经地义,但是月事恰恰来了。钟越是个细心的人,晚上上卫生间已经知道了,当下招手说:“先吹干头发。”大冬天的,发梢的水淋淋漓漓滴在身上,也不怕感冒。她胡乱擦了一把,坐在梳妆台前吹发。

钟越见她心不在焉吹的乱七八糟,看不下去,接在手里,“别乱动,吹个头发也没耐性。”梳顺了,用卷梳从上到下细细吹下来。她抓了抓顺溜的长发,说:“哎呀,我刚剪完头发理发师给吹时就是这样的发型,后来自己吹就再也没有了。”钟越瞪了她一眼,“就你包着头发都能睡着,能有发型?”她吐了吐舌头,往被子里一钻,闭着眼睛说:“我要睡觉了,出去带上门。”

感觉身边的床一沉,他已经掀开被子进来,她忙爬起来,正想说话。钟越关了灯,“嘘——睡觉——”抱着她躺下。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没拉拢的窗帘透出几点微光,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分外明显。钟越手放在她背上,满头青丝从他指尖穿过,顺滑如丝。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手腕不知怎的竟被她头发划出一道红痕,现在,他终于将这三千烦恼丝捧在手心里。感觉她在怀里动来动去,很不老实,便问怎么了。

她伸出头喘气说:“睡不着——”她只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干净的气息,一点睡意都没有。钟越也还不想睡,见她坐起来,探出手开了灯,“干什么?”她从另一边抽出kitty猫抱枕,嘴里嘟囔:“我还是用自己的枕头好了。”他皱眉:“你就不能安分点,倒头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好不容易躺下来,又摇着他说:“我们聊天吧,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钟越“恩”一声,由着她胡说八道,心不在焉听着。她爬起来问他:“床单被罩新换的,是不是软软的有太阳的味道?”提到这个他就皱眉,一回到家,窗帘全部换成卡通式的了。见她还在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不由得“哼”了一声,不说话。她又说:“家里盛饭的碗好大啊,我上次在超市看到有一种瓷碗,透明的,小小的,可漂亮了,我想用那个吃饭,你说好不好?”钟越头疼,便说:“你用那个就好。”他就算了。

她卷着被子蹭来蹭去,咕哝说明天要做西红柿炒鸡蛋。钟越一手按住她,“别动了,好好睡觉。”他又不是木头人,她这样动来动去,手脚乱摸乱蹭,他会没感觉吗!她委屈地想,她哪有动来动去,只是觉得热,探出手而已。再说身上不方便,睡觉很乖好不好。他嫌她睡相不好,那去睡书房啊。钟越搂着她的肩,“有什么话留到明天再说,睡吧。”夜深人静,慢慢地俩人也就睡着了。

有一天他和夏原同时做一个杂志的人物访谈,俩人碰到了。先访问夏原,赞他是近两年的房地产新贵,和钟帅这个网络新贵相映成趣。夏原自我嘲讽自己就是个泥瓦匠,修修补补盖房子的,把众人都逗乐了,都说夏总风趣幽默,平易近人。轮到钟越,问的也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很快就做完了。他出来时,本该早走了的夏原竟坐在会客厅等他,见他出来,点头说:“出去喝一杯,怎么样?”钟越知道他有事,和他一起去了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酒吧。

环境十分清幽,不像一般的酒吧,眼前来往的都是美女,随便一个服务员拉出去就是绝色。经理迎出来,笑说:“夏少最近来的勤啊。”夏原笑说:“没办法,情场失意,只好借酒浇愁啊。”

又转头说:“钟帅情场得意,自然是不用了,哈哈哈——”说着笑起来。经理忙领着他们到里面,问要什么酒。

夏原笑:“我就一俗人,只知道喝二锅头。你问钟帅吧。”经理忙说夏少还是这么爱说笑,见钟越一直不说话,面上淡淡的,知道不是专程来喝酒的,便说:“那我就自作主张,尝尝我们新推出的品种好了。”转身下去了。

夏原倒满杯子,举起来说:“我喝完,你随意。”一气饮尽。连着喝了三大杯才开口说话:“听说你都跟何如初结婚了啊,好小子——怎么也不请喜酒啊?堂堂钟帅不至于这么小气吧?”钟越知道他这话估计憋在心里很久了,皱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原笑:“我想说什么?人都嫁给你了,我还能说什么!那天晚上韩张跑过来找我,喝的酩酊大醉,我头一次见一个大男人那么伤心,絮絮叨叨说了半夜他们俩小时候的事,后悔不迭,说不该引狼入室,将何如初白白拱手让给你。刚才我等你出来那会儿,还给他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出来跟你打一架。他没好气说忙着呢,马上要讨论一个决策性的实验方案,打架的事就委托我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来个男子汉式的决斗?”

钟越不理睬他半真半假的挑衅,淡淡说:“你就算赢了我,她也还是我的妻子。”夏原重重击了一下桌子,说:“姓钟的小子,你还是这么狂妄。你以为你真有能耐呢,放眼整个北京,我夏原怕过谁来着!实话告诉你,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若不是顾忌何如初,早跟你结结实实打上一架了!”

钟越识相的没有说话,喝了一口酒,乍尝苦苦的,但是滑下喉咙之后又有淡淡甜香味在舌尖缠绕,长久徘徊不去,像爱情的味道。

说话间,夏原已经喝完一瓶酒,打了个酒嗝,淡淡说:“我以前以为世上的感情用了心总可以了吧,哪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我跟她在国外住了这么多年,又是一个学校,终究是没有缘分。刚开始我想,过段时间她便会忘了你,直到过了三年,她决定不回国之后,再也没有提起你的名字。我很高兴,以为她看开以前的事了。忘却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又过了三年,她硕士毕业后找了一份工作,我们出去喝酒庆祝,她那天很高兴,喝过头了,拉着我又唱又跳,我一路背她回去的。她睡着了,迷迷糊糊拉着我的袖子不肯放,嘴里喃喃说着什么。一开始我不在意,给她倒了一杯水就要走。慢慢地,她一个人蜷起身体,跟小猫似的,那样子真是可怜,呜呜呜哭起来,梦中都能那么伤心,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么。后来终于听清了,她嘴里一直叫的是‘钟越’两个字,含糊不清跟念经似的,念了大半夜。”

顿了顿,又自我嘲讽说:“我就是那个带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头疼了大半夜。谁叫我活该呢,还真让某些人说对了,自作自受——”范里就这么骂过他。可是她自己未想通前,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

钟越听得半晌不语,“你告诉我这些,想说什么?”他知道夏原是一个贫嘴的人,却不是一个无聊的人。

夏原叹了口气:“本来打死我也不会说这些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可是,我没想到她在国外梦里都念着你的同时,你竟然真的没有辜负她这样一番深情,一直在等她回来。能矢志不渝等一个人八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外面的这个社会,浮华太多,名利太多,诱惑太多。虽然我跟韩张,甚至范里,都是失意的人,但是对于世上有情人最后还能终成眷属,不能说不感动。不过,这并不表示我对你的感官就变好了,你只不过比我们幸运罢了。”

钟越虽不说话,心里却在庆幸,是啊,他之所以比所有人都幸运,不过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他。一字一句说:“其实,我从没有后悔让她走。好的爱情,应该放手让对方尽力去飞。可是连着的那根线,始终牢牢攥在手心里,所以我一直在等。有时候俩人之所以不能在一起,那是因为缘分还没到。但是我相信缘分,相信爱情终会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夏原叹了气,“哎——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转角处将她撞倒在地,她不但不责怪,反而连声道歉,掉了东西也不知道。回头她问路,又逮着了我,这不能说不是有缘吧?可是有缘不够啊,擦肩而过也是有缘,得有分才行。有缘有分才能在一起。”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夏原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可惜何如初一点都不记得了。夏原也一直没跟她说起过。有些心事,不需要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刘若英的《蝴蝶》,大家可以边听边看。

大家不纯洁哦,要看实质性发展——

啦啦啦啦,下章就会突飞猛进啦——

第 67 章

钟越要走前,夏原拍着他肩醉醺醺说:“我,韩张,范里,还有其他人,都看着你们呢。你要全心全意对她好,才能对得起我们大家对你们的一番情意。我们这些情场失意的人也不容易啊——”

钟越送他上出租前,说了一句话:“你放心。”夏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头歪在一边,似乎睡着了。

他心里想着夏原说的话,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车速越来越快,深夜无人,连闯两次红灯。一路跑回去,掏出钥匙要开门时,她从里打开了,笑吟吟说:“你回来了?”他点头,待气息平静下来,才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一直在等他么?寒冷的深夜,温暖的灯光照在身上,再加上她,于是有了家的味道,温馨而舒适。他的心像煨着一盆火,慢慢的,慢慢的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