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安与于兮薇见完礼,才要向俞眉远行记,俞眉远却往她怀里塞了个荷包,道了声:“自家姐妹就别多礼了,三姐姐,恭喜及笄。”

话音才落,她人就一溜烟跑走了。

俞眉安一看,那荷包模样熟悉,似乎是上月各屋发下来装了香艾熏蚊用的东西,便气了个倒卯。

“噗。”俞眉初旁边那少女不由笑出声来,“你这四妹妹一直都这么无礼吗?”

“四妹妹天性率真而已,让月儿见笑了。”俞眉初只好无奈摇摇头,替俞眉远开解。

“别解释了。”那少女摆摆手,不屑地抿抿唇,似自语了一句,“不过生得好些,不知看上她什么了,非让我过来。”

“什么?”俞眉初闻言不解。

她却又换了话头:“你们过两日得闲吗?我哥哥说你家二公子约了他来你们园里玩耍,要带我一道来。”

“你来了,就是没闲也要偷出闲来。”

俞眉初笑着恭维。

魏枕月,靖国候府的嫡长女。

如今魏家军大胜回朝,魏家圣眷在身,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魏家这对儿女身价倍增,尤其是她那哥哥,更是炙手可热。

笄礼完毕已近午时,太阳毒辣,俞眉远在园里绷着脸走得飞快,旁边跟的榴烟心里就七上八下地难安。

四姑娘其实不难侍候,只要顺着她的心意,她对身边人向来很好,哪怕是进不了她心的几个丫头,她也没亏待过。

但是她发起怒来,就真叫人害怕了。

比如现在。

“快到了没有?”俞眉远走了许久,不耐烦开口。

“快了快了,就在前头。”榴烟忙道。

俞眉远闻言又加快了脚步,没两步果然走到瑜园,远远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周素馨和青娆。

俏生生的脸便更沉了,叫榴烟想起了夏天阵雨来前的天。

第22章 巴掌

瑜园靠近外院,是府里管事们日常议事回话的地方,旁边就是库房。二姨娘如今管着园子,每天早上都在这里点卯。园里并无花树,只安了叠石并一缸石荷。日头毒辣,晒得地面滚烫,院里跪的人头上无遮拦,已被烈阳烤得满脸通红。二姨娘翘着脚坐在抱厦外游廊的扶栏上,拿着帕子不耐烦地拭着额上的汗,钱宝儿站在廊下,柳眉倒竖,嘴皮子咂巴着不停说话,两个小丫头站在后头,拿罗扇卖命给两人扇着。

离得远,榴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能跟紧了俞眉远,附耳悄声道:“头油面脂用完了,屋里缺人使唤,周妈妈就让青娆来取。谁知半道上青娆撞见二老爷,二老爷动了心思,偏巧又被二夫人给看到了。”

榴烟听不清,俞眉远却听得分明,看得清楚。修练《归海经》八年,别的不敢说,耳聪目明这一点,她已强出寻常人数十倍。

“不要脸的小娼妇,下作的贱婢,见了爷们就贴上去,是几辈了没见过男人?想着攀龙附凤,飞上枝头?也不看看你那德性,勾栏院里的狐媚子模样,打量别人不知你的底细,呸!”钱宝儿说个不停,照着青娆啐了一口。

榴烟背上忽窜起些寒意,她见着俞眉远脸上勾了个笑。

跟了她八年,榴烟知道那笑意味着什么。她不轻易动怒,平常里姐妹间也常有些龌蹉,也时不时有人欺她无母,小打小闹的斗法不少,她遇上了撕破脸闹一闹,那都不是真动肝火。

俞眉远发怒时,是笑的。八年里榴烟就见过一次,因为兰清。

榴烟还记得那事。

兰清与她一起进四姑娘的屋,如果还在,就和她一样再两个月便能放出去许人了,可兰清前年就被打发走了,背了个私通外男、教坏幼主的罪名,打了二十板子,遣出西园,去年还听说她过得凄苦,今年连消息都没有了。

榴烟虽不确定那来龙去脉,却也知道这必定与那年周素馨被疑偷盗之事有关。

周素馨是四姑娘跟前第一个老人,园子里的主子没少打算过,想趁着四姑娘年幼,把周素馨给弄出园,好换了自己的人顶上调教四姑娘,不过次次都落了空。周素馨行事稳重妥贴,要寻错处本来就难,那年不知怎地弄出件库房失窃案来。

库里丢了件要紧的值钱物件,瑜园管金银器皿的刘妈非说那天只周素馨一人到过库房,走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藏了东西,描得有声有色。二姨娘回了夫人后,将周素馨关进柴房,又领着刘妈带了人浩浩荡荡进了四姑娘屋里要搜。

最后自然没有搜出赃物,闹得二姨娘和刘妈灰头土脸,这也就罢了,过了两日失盗的东西被衙役从外头的当铺里找到,一问方知是刘妈家的男人拿去典当了银两。这一来刘妈监守自盗还栽赃嫁祸,立时就被送官查办,二姨娘也落个没脸,用错人不说,还攀咬起自家人来,被四姑娘告到老太太面前,狠一顿骂。

这事过了没一个月,就又出了兰清的事。兰清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很是要好,早就悄悄定了终生,两人常传信私会,互赠信物。结果有天夜里,教管妈妈怒冲冲进院抄了兰清的屋,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书信礼物。

兰清那些东西收得很隐秘,就是她们交好多年,榴烟也不曾知道她收在哪里,教管妈妈却不费吹灰之力就翻了出来。榴烟着实心惊,再联想上个月曾见兰清鬼鬼祟祟往周素馨床底下塞东西,还有这两件事发生时,四姑娘那一脸平静的笑,她几乎瞬间想通其中关节。

那时她才知道,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没逃过四姑娘的眼睛。外人常云四姑娘顽劣,是个蠢的,要她说,四姑娘精明厉害得简直让人害怕。

“青娆被二夫人带到了瑜园里,恰好大姑娘房里来领东西的桃华看到,她就悄悄地过来告诉了周妈妈。周妈妈就命我去寻姑娘,她自己则亲自来了瑜园。”榴烟一边简明扼要地说着来龙去脉,一边偷眼看四姑娘的脸色。

这小菩萨总笑吟吟的,得了好吃好玩的从来不藏,都是屋里丫环婆子同享,她手里银钱虽不多,但赏赐的玩物可也不少,只要安分守己当差,虽进不了她的心,她却也不亏待人。比如她,兰清走后她就升了一等丫头,比青娆高出一头,虽然四姑娘贴身的体己事还是轮不上她,但到底她的脸面和好处都有了,出了园要许人家腰杆子都硬。

她不像兰清,喝了两家茶,两头讨好,为了点蝇头小利背地里卖主。安安稳稳地侍候好了,出去寻门好亲事过踏实日子才好。

不过榴烟也羡慕能进她心的人,跟着这样的主子也是福气吧。

四姑娘护短,别说是青娆这三个从小跟到大的人,就是她屋里旁人犯错,她也不许外人轻易责罚,更何况今天是她的身边人。

如此想着,榴烟更忐忑了。

这次又不知道要怎么发作?

“你在这里候着就行。”俞眉远吩咐一声,人已径直往园里走去。

俞家二房的俞宗耀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个色欲熏心的老淫虫,自己房里的丫头一个没放过,整日里眼睛还盯着外头的,偏生又娶了个极厉害的老婆钱宝儿。这钱宝儿不仅将银钱管得死死,但凡屋里有人入了俞宗耀的眼就要打要杀。可怜那些丫头,受了屈哭诉无门就罢了,还被钱宝儿磋磨到死。

这事上辈子也发生过,后是她找了老太太,青娆又以死明志才压了过去,如今她以为藏着青娆便能躲过,却不知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换个方式罢了。

命运这玩竟儿,着实难料。

青娆直挺挺跪在地上,眼眶通红却也不哭,咬了牙受着,有些硬气。钱宝儿啐了她一口,竟被她闪身躲了过去,心里那火烧得更旺,扬了手就要冲下去给她耳光,却被后头的二姨娘拉住了手腕。

“二夫人何必亲自动手,下面日头毒晒得慌,仔细着了暑气。”二姨娘拿腔捏调地开了口。

对着钱宝儿说完,她又朝周素馨开口。

“周氏,你给我掌她的嘴。”

“二姨娘,是奴婢管教无方,奴婢愿意替她受罚。”周素馨闻言忙俯了身求道。

“你当然要罚,只是这不长眼的丫头冲撞了二夫人,你这做管事妈妈的难道不该教管教管?”二姨娘眼色一厉,声音拔了尖。自从八年前赵氏的事情后,她和俞眉远的仇就结下了,这八年里没少变着法子挑事,奈何每每都没从那霸王手里讨到好去,这好不容易抓到了错处,她怎不借题发挥,先拿眼前这两人开刀。

“周妈妈,是青娆的错,您教管青娆也是对的。”青娆拽着周素馨的手要她起来,嘴里附和着二姨娘,心里想着自己忍气吞声挨了这顿打,把事情揭过,不让周素馨受苦,也不去为难四姑娘。

“叫你掌她的嘴!你耳聋了?”钱宝儿等得不耐烦了,厉喝起来。

周素馨迫不得已把心一狠,跪着侧了身面向青娆,扬手就朝青娆颊上挥去。

她手掌连挥三下,力道并不大。到底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她下不去重手。

青娆闭了坦然受了这三掌,哼也没哼。

只听到“啪,啪,啪”的掌声响了六下,周素馨每挥一掌,后头就跟着又响一声。

这三掌打完,青娆还没开口,钱宝儿先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啊——”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钱宝儿捂了双颊,圆瞪着眼惊恐地四下察望。

“怎么了,二夫人?”二姨娘莫名其妙,便问道。

“谁?谁打我?”钱宝儿缓缓放下手,双颊已红肿,唇角也破了皮,沁出血丝,看上去倒比青娆更像被人打了几巴掌。

二姨娘看得一愣。

她们身边除了两个在后头扇风的丫头,哪还有别人,就算是有…才刚也没见着有人打她耳光,那钱宝儿脸上这伤从何而来?

二姨娘下意识又看了院子,院里就隔得老远站了十来个女孩子,都是牙婆带进来等着她挑进府做丫头的,除此之外就再无他人…不,还有一个人。

远远走来的俞眉远。

二姨娘见了她,旧恨上心,也不管钱宝儿,发狠地吩咐:“继续掌嘴,我让你们停了吗?”

周素馨只能扬手,继续往青娆脸上挥去。

又是几声掌响。

“啊——”这回轮到二姨娘尖叫出声。

周素馨吓得手一停。

“你们两这是冲撞了二夫人和二姨娘?该!继续打。”俞眉远已走到她二人面前,居高临下站着,拧眉怒道。

“别打了!”周素馨还没动作,廊下的二姨娘已惊恐道。

俞眉远疑惑转了头,看到脸颊肿成猪头的二姨娘。

她自己也是一愣,袖里的手悄悄握紧。

《归海经》的力量,果然霸道,隔空就能挥出风劲,只是她还…控制不好。

“别…别别打了。”二姨娘紧紧抓了钱宝儿的手一起往后退去。

“哟,姨娘和二婶子怎么也打上了?大热天的,这是被魇到了?”俞眉远捂了嘴惊道,天真不知事的模样。

“魇…这园里以前是不是有个被冤枉的丫头…撞缸死了?”钱宝儿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二夫人。”二姨娘还有点理智,忙喝止了钱宝儿,只是她脸肿着,出口的声音像塞了颗鸡蛋含糊不清,“天热,别呆在这里,去我屋里吧。快走快走。”

她说着,还偷偷合什双手在胸口拜了拜,才又捂了脸,也不等钱宝儿,让丫头扶了自己就往园外走去,竟吓得把俞眉远几人与远处廊下等候挑选的丫头给丢在园里。

俞眉远看着两人慌忙离去的背景,嘴角一翘,转眼落下,低了头沉道:“还跪着做什么,赶紧起来跟我回去!”

“谢,谢姑娘。”青娆站起,跪得久了腿脚全麻,她晃了晃,被周素馨扶住。

“我也没做什么,你运气好,有神仙帮忙。”俞眉远又笑起,拿手指抬了她下巴仔细看她脸上的伤,“还好,周妈妈下手不重,回去叫金歌煮两鸡蛋敷了,还是个大美人。”

“姑娘就是我的神仙。”青娆摸摸脸,只有些痒,不痛。

“这丫头,学会奉承了。”俞眉远打趣一声,转身迈步先行。

前头廊下的牙婆正带着丫头鱼贯出园,去寻二姨娘。俞眉远走去时,正看到最后一个丫头侧头望来。目光不期然撞在一起,那丫头很快低头。

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些许异光。

第23章 无双

转眼笄礼已过去数日,大安朝女子及笄后便可成亲。俞眉安在府里行三,上头两个姐姐。大姑娘俞眉初两年前已经定了亲事,惠夫人亲自挑的,肃建伯府庶出的二公子;二姑娘是二房的嫡女,去年经采选入宫,如今是个小小的贵人;三姑娘是长房嫡女,及笄前来问的人家便多,如今满十五,京里凡家世相当又有适龄儿孙的人家无不将目光瞅准了俞府,俞眉安是惠夫人的亲女儿,虽说惠夫人一碗水端平,但在自己女儿的婚事上头,还是显出了十二万的谨慎,真叫作千挑万选。

再往下,便是四姑娘俞眉远,她年十四,差一岁便要及笄,惠夫人替俞眉安择亲时,暗中也在替她相看盘算了,只是人家一听“四霸王”的名字,便都偃旗息鼓。

这门亲恐不好寻。

俞眉远自己明白,却没放在心上。

“那日你把阿安气得不轻,这跳脱的脾性,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再一年也要及笄的人了。”于兮薇坐在她屋里吃茶,看着俞眉远不安分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俞眉远正张了双臂让青娆替她更衣,脸上的表情却没闲着,对着镜子一通挤眉弄眼,闻言捂住了双耳:“老生常谈,薇姐姐你别说了。”

“死不悔改,以后有你哭的!”于兮薇见状无奈摇头。

“约好了今天去靶场玩儿,我再陪你去家学里找宋先生,你可别扫我兴。”俞眉远一边说着,一边穿妥衣服,迈着官步走到她跟前,“小娘子,快跟我去吧。”

她今日要练骑射,因而身上穿了套改良过的胡服。

织金莲纹的木槿紫齐膝大翻领褂子,脚上蹬了双羊皮小靴,腰间束着缀了银铃的革带,头发挽着侧堕的小髻,余发编着长辫垂到胸前,髻上戴了朵洒金绢花,露着光洁的额头,英姿飒爽。

女儿家的纤柔被掩去,长身玉立的模样竟真有些男儿英姿,神采飞扬。

“又胡闹,哪学来的这些浮言浪语!”于兮薇“砰”一声搁下了茶碗,沉了脸。

话才落,她就被俞眉远牵着手跑了。

一个月也就能摸弓拉弦两天,俞眉远可珍惜得很。

大安朝是马背上得的天下,民风相较前朝开化不少,女子亦能学习骑射。这运动尤其在京城的贵人圈中风靡,因而骑射早已是各府儿女必学之术。

俞府的姑娘自六岁起便要进入家学启蒙,修德言容功,学习各种技艺,到及笄时方止。

这骑射课便是其中一项,也是俞眉远的最爱。

别的功课她能混能糊的通通都敷衍,唯独这骑射课,她从未落下过。

俞府外院有个演武场,设了靶场和小马场,供府里爷们习艺,每月只让后宅女眷玩耍两天。演武场无遮拦,姑娘们都不喜欢,因此每到这日,这地方就基本上是俞眉远的天下。

虽然比起她记忆里将军府上的演武场,这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但俞眉远还是爱。

“姐姐在这里看着,我给你露一手。”俞眉远知道于兮薇不喜欢这些,就让她在边上的凉棚里坐着。

“去吧。”于兮薇懒懒歪在竹椅里,挥手让她自去玩耍。

俞眉远背了箭壶,取了弓,一路小跑到了靶场上。靶场尽处并列着三个厚牛皮靶子,正中各有五寸大的红心,俞眉远挑了最外侧的靶子,人在离靶子数十步的地方站定。

她手里的弓是给女子专用的,弓小伏手,弹性好容易拉,但后劲小,箭的射程不远,同样的,为防利器伤人,箭壶里的羽箭箭头也比一般箭来得钝,很难扎进靶中。

从箭壶里抽了支箭,她挺直身躯眯了眯眼审靶,还未等将手里的箭扣上弓弦,耳畔忽传来一阵脚步声与笑声,她放下手朝声音方向望去,隔了一会才见有人从演武场的栅栏门外进来。

俞眉远随意扫了两眼,似乎是俞府二公子俞章华邀了朋友来玩,俞眉初、俞眉安、俞眉婷也在后头陪着,一大帮人浩荡而来,闹腾不已。于兮薇已站起迎了过去见礼。

俞眉安见到她,冷哼一声,斜瞪她一眼,俞眉远也不放心上,收回目光,专注在自己瞄准的靶心上。

深吸一口气后,她静下心,放缓呼吸,抬手搭箭开弓。

手沉如石,纹丝不晃,她将弓弦拉满,眼中只有远处嫣红靶心,手倏地松开,只闻“咻”的破空之间,羽箭如流星窜出,直往靶子飞去。

才刚进来的几人便都停了脚步,看她射出的这一箭,心情竟莫名随着她的动作而紧。

俞眉远却不在乎结果,这箭才放出她就知道自己射偏了。

果不其然,那箭擦过靶子,落到旁边地上。

远处传来几声轻嘲,其中尤以俞眉安的笑声最响。

俞眉远仍不理会,又抽支箭出来,重复了先前的动作。

这一次她的力道却又太小,箭没沾靶就失了后劲。

旁边人哄笑一片,俞眉安远远喊来:“四妹妹这架式摆得不错,就是准头差了点。”

得意的嘲声有些报仇的快感。

俞眉远沉住气,仍抽了第三支箭,准备发第三箭。箭才搭上弦,她忽然察觉到身边异样。

四周的嘲声不知何时已停歇,像凝固似的。

耳边破空声音响起,俞眉远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锐影闪过,旁边不何时站了人正挽弓放箭。

她心一惊,不是因为那人的箭从靶心穿过,半支箭都透到靶后,而是因为这人竟然可以无声无息地靠近她身边。

“好!”

“厉害!好弓法!”

喝彩声四起。

俞眉远蹙了眉侧身望去。

数步之外,站了个男人。

雪色上衣,深栗下裳,外面罩着件玄色大氅,宽肩窄腰,身材颀长。

“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分明是带着笑意的声音,温凉如秋风,却如利刃,猛地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