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点头,“是。主子,皇上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倒是知道那些汉女狐媚子不能宠着。”

梅梅看一眼张嬷嬷,微微一笑,“四春娘娘做错了事,关汉族人什么事。嬷嬷不要忘了,你的父母也是汉人。”

张嬷嬷听了这话,猛然想起皇后生母姜夫人,那也是位汉女。自知失言,急忙伸出手来,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奴才知错,请娘娘责罚。”说着,就跪了下去。

梅梅盯着张嬷嬷花白头发看了半天,最后,才幽幽叹气,“嬷嬷也是额娘陪房,是克勤郡王府出来的。这么多年了,我平日处在这深宫之中,父母寻常不得见。能见的最亲的,就是嬷嬷。嬷嬷待我如何,我待嬷嬷如何,咱们两个,谁心里不

清楚?只是嬷嬷,凡事应就事论事。须知,你是皇后乳母。你的一举一动,代表中宫威严。切不可有所偏颇,给人落下把柄。要知道,咱们中宫膝下,可是空着呢!”

皇后这么说,张嬷嬷听了,赶紧流泪磕头。梅梅这才站起身来,亲手扶起张嬷嬷,替她擦去泪珠,柔声安抚一番。

张嬷嬷得了脸面,随即收了眼泪,反过来安慰皇后一阵。

看看天色不早,梅梅让张嬷嬷早点回去休息。看着她扶着小宫人出了殿门,脸色这才沉下来。

往常绿叶几个暗中埋怨,说张嬷嬷仗势欺人。如今看来,她真是老糊涂了。唉,算了,过些日子,放她出宫荣养吧。

红云带着小宫女,捧着脸盆、帕子,来给皇后换妆。趁着皇后面色平静,悄声问:“主子,那老嬷嬷又说错话了?”

梅梅瞥红云一眼,“你要是再问,就是说错话了。本宫心善,不罚你。坐车回京,跟小书子一同守着钟粹宫吧。”

红云吐吐舌头,这才不说话。晚上回到屋里,跟另外三个中宫大宫女说笑时提起。紫椹抿嘴笑笑,绿叶跟蓝莓可是高兴的很。蓝莓甚至啐一口,“该,叫那老货总是仗着是主子奶娘,处处欺负咱们!”

紫椹低头想了想,“你们可别净顾着高兴。要知道,往常四春娘娘可是极为得宠的。今日没了牡丹春,不知道,其他三位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打明天起,咱们要瞪大了眼,仔细瞧着才是。要不然,主子又该难做了。”

她这么一说,三人全都点头应允,“是啊,只有主子好了,咱们才能好呢!”

第二天早上,杏花春、武林春、海棠春竟然联袂前来请安。紫椹带着小宫女们请几位先坐。她们几个也不肯。紫椹无奈,只得到里间去禀报皇后。

梅梅正在梳头,听见三春来了,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吩咐紫椹:“你出去,就说我忙着给万岁爷准备膳食。叫她们先回去吧。”

紫椹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问:“主子,万一她们不走呢?”

梅梅垂眸,“她们不走,你不会去请懿贵妃来?”

紫椹听了,这才笑着答应。等紫椹出去,红云捏着梳子噗嗤一声笑了。“主子娘娘,您可真逗。谁都知道懿贵妃最重规矩,最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玩心眼儿的狐媚子。这几天又连着上火。您请她来,明摆着是叫贵妃娘娘出火气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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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摇摇头,“如今忧患逼人,我哪里有心情跟她们玩?”

果然,紫椹出去,说皇后娘娘没空。三春就想立在院子里等。紫椹也不阻拦,只说过一会儿,懿贵妃就带着大阿哥请安来了。三春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退了出去。

梅梅在屋里,得了紫椹回话,淡淡一笑。这三春也太看得起皇后了。以为皇后性子软,来求个情,就能获得庇护。却忘了,楠木殿那位,一旦抽出空来,可绝不会绕过这些勾搭咸丰、私藏大烟的“狐媚子”们呢!

过了几日,恭亲王从京城赶来。

一路上风尘仆仆,到了避暑山庄外,顾不得洗把脸,就到丽正门去求见。

康熙得了信,冷哼一声,手中折子一摔,爬到床上躺好,吩咐小崔子,“去,叫那不孝子给朕爬进来。就说朕病了,病的快死了!”

小崔子浑身一哆嗦,愣愣地答应一声,带着俩小太监就出了楠木殿大门。一路走一路琢磨,万岁爷这话,可该如何转达。

这边康熙招来小张子,“去,把皇后早上熬的那碗蜡黄蜡黄的小米粥,给朕端来。顺便再拿根干净毛笔来。”

小张子躬身出去,心里嘀咕,万岁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恭亲王站在丽正门前,等了不多时,就见自家皇兄贴身太监崔玉贵快步走来。急忙迎上去,小心问道:“崔公公,万岁爷圣体可还安好?可是宣我觐见吗?”

小崔子苦着一张脸,撇了几次嘴,最后才说了句:“皇上召见,王爷请。”打个千,领头走了。

恭亲王见了,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给随从一个眼色,紧跟着崔玉贵进了午门。刚到楠木殿门外,就闻到一股浓浓药味儿。小崔子请恭亲王稍候,入殿禀告。

不一会儿,换了个小太监出来,接恭亲王入内。进了大殿,向左又进碧纱橱,只见龙床之上,皇帝呻吟着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嘴唇干裂。恭亲王大惊,急忙跪倒在地,口里称:“臣弟给万岁请安!”

康熙暗中气恨,嘴上则憋着气喃喃:“是六弟啊,你来了?你要再来晚一步,怕是就再也见不到朕了!”说着,捂着帕子,咳咳咳,就是一阵大咳。

恭亲王跪在龙床三步以外听着,只觉得皇帝说话有气无力,仔细听听,喘气声一阵紧似一声,心中悲怆,近几年来,备受打压,所受委

屈一同涌上心头。不得已,强忍着心宿,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皇上四哥,”一个头磕到地上,再不敢抬起。

康熙装模作样咳嗽一阵,颇感有心无力:奕宁这幅身子板,还真是虚的很呐!停下来,招恭亲王到近前,伸出手来,在床帮上扒拉扒拉。

恭亲王会意,急忙膝行上前,紧紧握住皇帝的手。这一握不要紧,皇上的手,瘦的仅剩一把骨头。一把攥住,都觉得膈手。顿时眼泪就下来了,“皇上四哥,您瘦了。”

康熙喘着气回答:“镇日里为江山社稷操劳,能不瘦吗?”

恭亲王听言一顿,心想:四哥,您真的不是因为贪酒好色抽大烟病瘦的?无奈君臣有别,急忙拿空着的一只手擦了眼泪,抬头禀奏:“皇上,臣弟奉命前来,路遇怡亲王一行,得知大军已过燕山,军情振奋、势不可挡,健锐营为先锋,山陕两地绿营压阵后防。皇上英明,击退英法蟊贼,臣弟深以为是。只是英法宵小只不过是豺狗本性,若能和谈,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以免惊扰百姓才好,伤了咱们大清元气才好。”

康熙听了,躺在枕头上点点头,“六弟说的是。洋鬼子那就是豺狼。贪欲如天,怎么会有满足的时候。朕急着召你来,就是要跟你说如何长治久安。”

恭亲王听了,急忙放开皇帝的手,直挺挺跪好。

康熙摆摆手,“你我同胞兄弟,又是同一位额娘抚养长大,很是不必这么多规矩。你且站起来,搬个凳子坐下,朕与你详细说说。”

恭亲王动动腿,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跪着,“皇上在上,哪有臣弟的座位。臣弟还是跪着,听候皇上差遣吧。”

康熙眯眼,看一眼恭亲王,“罢了,不坐就不坐吧。你且站起来,扶朕起来,朕拿东西给你看。”

恭亲王这才小心站起来,扶康熙起身。顺着康熙指引,走到御案前面。康熙指指桌上一块黄布,“去,掀开看看。”

恭亲王领旨,揭开黄布,赫然一个蓝色地球仪。恭亲王不解,“皇上?”

康熙点头,“仔细看看,与您平日所见,有何不同?”

恭亲王伸手,小心拨弄一下地球仪,仔细看了一圈,突然惊叹,“皇上,这——陆地多了一块。”

康熙点头,“是啊,陆地多了一块。你可知道,那一块陆地,在我朝康熙年间,传入咱们大清国的世界舆图上,还只是空

白一片?而短短百年,那块土地,已经开化,并奋起直追英法德等欧洲强国?你或许不知道,他们的军舰,可以从长江入海口,长驱直入,直达四川。而我们,自认为是世界之中,泱泱大国。如今呢?朕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要顶着不孝之名,逃逸夏宫,在康熙皇帝敕令建造的行宫之中,签署什么卖国条约。”说到这里,顿一顿,看一眼恭亲王,狠狠地砸了一个杯子,喘口气,接着说。

“把祖宗打下来的大好河山,把我万千百姓拱手相让。六弟啊,你让朕死后,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说着,捂着帕子,又是一通咳嗽。一面咳一面暗骂:奕宁你个不孝子,收拾完老六,朕就罚你面壁,三天不准吃东西,烟膏、烟枪全给你没收咯,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鬼子六如何厉害,其实,传位给他,也是艰难。奕竟然显示不出来,我哦

大烟之祸

恭亲王被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地自容,只得撩袍跪倒,大声请罪。

康熙叹口气,“六弟啊,朕不怪你。若是早日听从你的建议,开洋务、建海军,国富民强,我大清哪里还会遭受如此屈辱?只是,不知道现在知错,可来不来得及?”

恭亲王闻言心喜,抬头忙问:“皇上四哥?”这时候,鬼子六也顾不得提议组建海军的,是政敌肃顺,而不是他恭亲王了。

康熙扶上恭亲王肩膀,“六弟啊,从小到大,你与四哥最亲近。如今,四哥决心开民智、搞洋务、建新军、通外商,重整国威,强国富民。如果,咳咳,如果四哥能多活几年,四哥还想乘船,到欧洲各国,到新发现的美洲去看看,开开眼界。六弟啊,六弟,朕的亲弟弟,你可愿意,与四哥同往?”

恭亲王这一次,是真的感动了。抬起手来,与康熙紧紧相握,“四哥放心,您去哪儿,臣弟就去哪儿。一步不离。”

康熙含泪反握住恭亲王的手,“好。咱们兄弟,不抛弃、不放弃!”

“兄弟”俩秉烛夜谈,说了一夜话。天快亮时,才抵足而眠。

第二日,恭亲王告别康熙,出了丽正门,就有自家侍从接着,迎到住处。呆在屋里,闷了一日,写出厚厚一本奏折,将这些年踌躇满志思量的新政全写进去。而后,分清条理,修改一番。认认真真誊写一遍,亲自送到楠木殿去。

康熙休息一天,洗掉了涂在脸上的小米粥,脸上渐渐透出一丝红润来。恭亲王见了,恭贺一番,递上折子,立在御前,等候回话。

恭亲王所思所想,几乎全无保留,全都写在折子上。从军队到地方,从教育到税收,从洋务到外交,五一缺漏。康熙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对着恭亲王感慨,“老六啊,若是当初选了你坐储君,又哪里会有今日之困苦境况?”选了你也够呛,一味求和、捞取政治资本,你做皇帝,不过是晚几年亡国而已。治标不治本!

此言一出,吓的恭亲王赶紧跪倒在地,一个劲儿惶恐不安,磕着头不敢多说一句。

康熙长叹口气,站起来,亲自扶起恭亲王,拍拍老六胳膊,“好了,这里并无外人,你怕什么。好好给朕办差,只要你忠心为国,谁敢说你?”

恭亲王这才笑了,拱拱手,“四哥吓死弟弟了。”

康熙抿嘴一笑,“得了。当初是你四哥没明白洋务之重。不

过你也要记住,国土主权,不可与人。祖宗留下的江山,当寸土不让,才是我爱新觉罗好男儿。日后,要是再有那些卖国条约,不用别人,朕先绑了你,到奉先殿磕头请罪去!”

恭亲王见皇帝发狠,急忙低头认错。心里嘀咕,四哥这么一病,倒是强硬起来了?

康熙看恭亲王老实起来,放下心,叫来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下旨,命恭亲王重入军机处当值。

户部尚书文祥随恭亲王一同赶来承德。面圣之后,康熙也吩咐他和恭亲王、穆荫一同商议洋务运动。自己则托病,歪到一旁炕上,听他们探讨。

等到洋务新政逐渐议定之时,京城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说英法联军大多水土不服,一个个病倒了。当地百姓受了欺辱,肃顺借机潜入城中,领导百姓坚壁清野,坚决不留一粒米给洋鬼子。这下好了,没病倒的洋鬼子,也全都饿着肚子。派出城外寻找粮食,竟然一个个被老百姓设陷阱擒获,关到地窖里,三天才给一顿稀饭,还不管饱。一个个饿的头晕眼花,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回欧洲老窝里,再也不来中国。

康熙看了折子,拍手叫好,笑问:“没有这么巧吧?说吧,谁在后头捣乱呢?哈哈!”

端华立在御前,拱手笑着回话:“万岁爷圣明。怡亲王奏折上虽然没写明白,但是,臣昨日到前面集镇上私访,倒是听说,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带着家奴,在京外各处庄子上游说。鼓动百姓抗击洋鬼子。据说,英法蟊贼水土不服,也是少年说动给他们送粮食的人,偷偷下巴豆、拉德药什么的。据说,少年还领着一些自动聚集起来的青年,暗中偷袭了英法蟊贼的运粮队。这才引起英法蟊贼为抢粮食而内乱。肃顺也得以发动京中百姓,抵抗洋鬼子。”

康熙听了,抚掌大笑,“好好好,我大清男儿,果然有血性。知道那少年是谁吗?”

端华摇头,“臣惭愧,因是在流民中打听,故而,没能知道少年姓名。不过,倒是听说,那少年是八旗子弟。还有老百姓说,是位国舅。”说到这里,端华笑笑,“臣想,万岁爷回后宫问问,也许,就知道了。”

“国舅?”康熙想了想,奕宁后宫庞大,鬼才知道是哪宫娘娘家亲戚,“也罢,跟肃顺打个招呼,叫他留意吧。这么好的苗子,又是八旗子弟,可是要好好给朕找出来。”这么会煽动百姓,若是给别人拉了去,又是一个祸害。

过了几日,恭

亲王奉命,到广州开始通外商。康熙让他顺便考察一下长江出海口,以及青岛、烟台、旅顺、厦门等地,若是合适,多开几个口岸。另外下旨,召见曾国藩。

恭亲王奇怪,皇兄不是素来不喜欢汉臣吗?怎么今日?

康熙笑笑,“朕并非古板之人。曾国藩此人,有才有德,是个能臣忠臣。朕之所以不肯重用,是不喜他在地方上做大。须知,总督之祸,无异唐末节度使。”

恭亲王见皇帝如此耐心解释,当即拱手:“臣弟明白。之前是臣弟思虑不周,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叹口气,“哪里是你思虑不周。你不站在通观全局上看,怎么能看明白呢。去吧,朕在京城,等你好消息。”

恭亲王躬身告退。出了门,玫嫔恰巧带着人来给皇帝送饭。二人略一回避,错肩而过。

玫嫔进得殿内,就听康熙自言自语:“若立恭亲王为储,事态定是另一番样子,唉!”

玫嫔只当没听见,笑着行了礼,请皇帝吃饭。

玫嫔身后,一个二等宫女捧粥侍立,竖着耳朵听了,低低头,跟着玫嫔上前布膳。

当天晚上,懿贵妃便得了信。狠狠捏着指甲套,直直盯着安德海,“此话当真?”

安德海气都喘不匀了,战战兢兢回道:“回主子,奴才不敢撒谎。都说,这几日皇上都跟恭亲王同吃同住,就是准备立恭亲王为皇太弟。今天中午,玫嫔娘娘那里英儿传来消息,就是说皇上自言自语说什么立恭亲王为储君的话。看来,皇上动了这门心思了,主子。”

“皇太弟?”懿贵妃站起来,又颓然坐了下去。

本来,来热河行宫之前,皇帝就对自己颇为不满。都是看在大阿哥面子上,勉强撑到现在。当日淋了一身胡辣汤,现在还觉得脸上黏腻腻的。若不是想着载淳是皇帝独子,又哪里能撑到现在?可是——如果真立了皇太弟,那么,载淳该如何立足?自己——又当何去何从呢?

“不!”懿贵妃瞬间冷静下来,吩咐安德海,“传令下去,若有人随意议论此事,立即拉到慎刑司杖毙。若是皇后问起来,”懿贵妃顿一顿,冷笑,“若是皇后问起来,就给她说个清楚明白。”

安德海眨眨眼,“主子的意思是?”

“就算母后皇太后,不是皇帝生母,不也比皇嫂高贵?你说呢?”

安德海会意,“奴才明白,这件事上,咱们储秀宫与钟粹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说完,躬身告退。

谷慧荣站在懿贵妃身边伺候,看贵妃静静坐着,脸色瞬息万变,心中担忧,小心问道:“主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

懿贵妃怔怔抬起头来,看一眼谷慧荣,摇摇头,“本宫没事。你去本宫梳妆盒里,把那个小纸包取出来。”

谷惠容点头,转身取了纸包。

懿贵妃接过来,颤着手打开,看了一眼,又小心包好。呆坐着长叹口气,问:“惠容,你说,皇上宠爱我吗?”

谷惠容听了,捏着帕子笑答:“瞧主子说的,万岁爷自然是宠爱主子您的。要不然,怎么满宫那么多娘娘,就您一个生了大阿哥呢!”

懿贵妃听了,苦涩一笑,“是啊,很久很久以前,本宫也以为,皇上宠爱的,就是本宫呢!那时候,本宫还如同玉兰花一般,纯净而美丽。呵呵,”可是,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不过就是个贪酒好色的混蛋!混蛋!

双眼一闭,捏紧手中纸包,凌然吩咐下去,“告诉她,她报恩的时候到了。三天以内,本宫要听到消息!”说着,手中纸包啪地一声,掷到地上。

谷惠容心中一惊,抬眼看懿贵妃,只见她紧闭双眸,浑身轻轻颤抖,但是很快又止住了。不敢打扰,小心弯腰,拿起地上纸包,战战兢兢攥到手里。出门后,复又小心放到腰上荷包中,借着山庄内绿树、山石遮掩,趁黄昏时分,光线朦胧,到后头小跨院,玫嫔住的地方去了。

路上遇到侍卫盘问,谷惠容笑说:“主子娘娘想见大阿哥,到西小院没见到。这才派奴才来后头找找。”

侍卫们还以为她是皇后派来的,随意查问一番,便放行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个贵妃身边的宫女到底做了什么。只有谷惠容十分清楚,她腰里藏的,是大烟中提炼出来的,能致人死命的东西。

三日后正午,胡梅梅吃了饭。叫宫人们在外伺候,坐到凉榻上,刚取了几颗珍珠,准备穿一副耳坠,就听小崔子飞奔入内,不顾绿叶几个人询问,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声急道:“主子娘娘,不好了。万岁爷突然发病,怕是癫狂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胡梅梅撒了手中珍珠,徐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主子娘娘,万岁爷今日刚吃了玫嫔娘娘送来的膳

食,就口吐白沫,状似癫狂,说话都说不清了。奴才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抽搐。太医们,太医们束手无策啊!”

“天呐!”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咸丰真是傻了,居然抽大烟。他跟同治,可真是父子!

蒜山醋海

胡梅梅听闻皇帝病危,登时愣了。不对呀,皇帝都换人了,怎么还是要死?眼看七月都过了,马上就是中秋了,难道,这个芯子穿过来,仅仅是为了泼“慈禧”一碗汤,出出气就走?

小崔子见皇后呆站着,顾不得规矩,接连催促,“主子娘娘,您快去看看吧。这时候,奴才们只能仰仗着您了。”

绿叶等人进来,齐齐望向皇后。心里都嘀咕,难道,真的要换天了?

胡梅梅见众人皆看着自己,知道这时候必须出头了。心中叹口气,沉着吩咐:“蓝莓,你留下,与张嬷嬷一同看着烟波致爽殿。没本宫懿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绿叶,你到小厨房,熬上一锅姜汤,记住,除你之外,不准任何人接手。红云、紫椹,随本宫前头看看。”

小崔子听了,急忙爬起来,前头带路。

凤辇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楠木殿。殿外侍卫们全紧张侍立,一个个不敢随意动上一分。来不及通报,小崔子引着皇后进入殿内碧纱橱。只见太医们个个忙的团团转,一帮宫女们围着玫嫔,哭的梨花带雨。见皇后到来,玫嫔顿时大哭出声:“主子娘娘,您可来了。您快救救万岁爷,快救救万岁爷。咱们不能没有万岁爷呀!不能没了万岁爷呀!”玉贵人、吉贵人相互搀扶着,俱哭红了眼。

梅梅扭头去看众太医。太医院医正王致和轻轻摇头,只说是食物有问题。梅梅长吸口气,这时候的食物,都含三聚氰胺、苏丹红了?玫嫔听了则大骂:“胡说八道,本宫又没有儿子,还会害万岁爷不成?“

看玫嫔一眼,知道这时候不是儿女情长之时,轻声埋怨:“哭什么!万岁爷呢?”

玫嫔瘫在宫人身上,指指碧纱橱内龙床。

梅梅点头,“领着宫人们好好侍候。”说完,就扶着紫椹入内。红云留在外面,帮着玫嫔盘问太医。

此时,太医院院正刚好给皇帝施针完毕,盖上被子,一抬头,看到皇后来了,急忙起身行礼。

梅梅淡淡“嗯”一声,小声问:“万岁爷怎么样了?”

院正喜得乐摇头,“目前情况稳定下来了。只是,尚未脱离危险。”

梅梅看一眼床上,皇帝似乎睡着了。叹口气,接着问:“前两天不是好多了吗?怎么会突然又病了?”

喜得乐看一眼皇后,犹豫半日,终是开口:“主子娘娘,万岁爷似乎是吃

了大烟。才有此症状。”

胡梅梅听了,没有说话。紫椹则是皱眉,万岁爷前日为了禁烟,把素来宠爱的牡丹春都杖毙了。怎么会自己抽上了?不对,“吃”大烟?这——怎么会呢?

正在这时,床上人醒了。胡梅梅急忙招呼喜得乐,“院正,快看看。”

喜得乐疾步上前,带着副院正望闻问切,一刻过后,起身回话:“万岁爷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床上人哼哼两声,喜得乐三人皆未听懂。倒是胡梅梅模模糊糊听到一个“醋”字。往床边走两步,轻声问:“万岁爷可是说‘油盐酱醋’的‘醋’字?”

床上人艰难点下头。胡梅梅急忙吩咐小崔子,“快,取醋来。”

小崔子答应一声,几步迈出大殿。不一会儿,取来御膳房上好的山西陈醋,呈到皇帝面前。

康熙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醋坛子,哪知双手无力,哆哆嗦嗦愣是抓不起来。无奈之下,闭上眼积攒一些力气,看向皇后,点点头,手指头在醋坛子上划了一个圈。

胡梅梅垂眸,小心问道:“万岁爷可是要喝——醋?”

康熙点头:这个皇后,倒是观察入微。

胡梅梅却为难了,看看喜得乐,“院正大人,这?”这时候喝什么醋?

喜得乐咬咬牙,对着皇后拱手,“娘娘,民间有醋解百毒之说。或许皇上,是这个意思?”说完,壮着胆子,去看皇帝。

康熙见了,急忙点头。

胡梅梅掐掐自己手指,露出三分为难神色,“既然如此,就麻烦院正大人了。”说完,往后退一步,让三位太医近前。心里却琢磨,这貌似不科学吧?

喜得乐顿时瘪了。皇后娘娘,开什么玩笑。没见臣连药都不敢开?还给万岁爷灌醋?臣上有老下有小,可是不敢哇!

康熙见太医们踟蹰,知道这些人素来德性。只得叫一声:“后!”

这个字倒是十分清晰。胡梅梅无奈,只得吩咐小崔子:“扶皇上坐起来吧。”自己抱起醋坛子,紫椹揭开封盖,来到皇帝跟前。

康熙半躺在小崔子身上,冲着皇后点头,张大嘴。赶紧的吧,朕都快没命了,你就那么想当寡妇啊?

胡梅梅闭闭眼,狠狠心,对着皇帝说一句:“万岁爷恕罪!”倾倒醋坛子,对着皇帝的嘴,灌了下去。

“哗啦——”刚开始没掌握好,水柱太大,有一半都倒到康熙衣服上、脸上,顺着脖子往下淌。胡梅梅看一眼皇帝,见他不怪,小心调整力度。随着醋汁渐渐倒入皇帝口中,手上醋坛子也渐渐轻起来。最后两口,居然能熟练地对准皇帝大嘴,一滴也不曾浪费。

放下空坛子,胡梅梅感慨一番:“果然熟能生巧,凡事要多加练习才行。”嘴上则大呼:“万岁爷恕罪。”后退几步,跪到床前。心里头慢慢数数:“一,二,三!吐!”

“哇——”康熙一个翻身,大半坛子醋,连同吃进去的午膳,全都顺着食道,翻涌出来。小崔子忙不迭地招呼宫人,“快,快拿痰盂来。万岁爷,您慢点儿,小心伤着喉咙。”

喜得乐见状,急忙上前,口中告罪,握起拳头,轻轻击打皇帝背□位,以助催吐。

康熙吐了老半天,直到把早上吃的小白菜都吐出来了,这才舒服起来。冲喜得乐摆摆手,“没用的东西,外头跪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