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得乐缩缩脖子,带着整个太医院,老老实实到楠木殿外走廊下,一个挨着一个跪着。

胡梅梅看着那些太医鱼贯而出,再看一眼皇帝,小心问道:“万岁爷可是好多了?”

康熙闭目躺回床上,并不回答。胡梅梅想了想,依旧老老实实跪着。

小崔子借机嘱咐宫人,将地面污秽收拾干净。小张子取来一套干净衣服,问皇帝:“万岁爷可是要换衣服?”

康熙攒够力气,睁开眼,说了句:“皇后留下,其他人出去。”

紫椹见了,跪在皇后身后,轻轻拉一下皇后衣服,跟着小崔子、小张子出去。

胡梅梅得了皇帝命令,小心站起来,走到床边,轻声问:“万岁爷受苦了。玫嫔一直在外头等着,可是要叫她进来伺候?”

康熙摇头,“坐。”

胡梅梅左右看看,床边并无椅子,想了想,侧身坐在床沿上,斜对着康熙。

康熙睁眼,看一眼皇后,回想方才皇后处乱不惊,点点头,“多亏你了。”

胡梅梅笑着摇头,“您不怪罪就好。”

康熙本想多说几句,安抚皇后之后,再提正事。只是,没想到奕詝这幅身子板,这么经不住折腾。不过就是区区催吐,就浑身无力。又闭目修养半天,重新睁开眼,问:“皇后怎么看

,明朝张皇后与周皇后,妯娌俩?”

胡梅梅听了,仔细回忆。周皇后她知道,崇祯皇帝之妻,殉国而死。至于张皇后,既然皇帝说与周皇后是妯娌,那么,应该就是崇祯的嫂子了。以当时情况来看,大概,也是殉国了吧。想到这里,心里一凉,就想起阿巴亥大妃。我的妈呀,难道,也要我殉国?

看一眼皇帝,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只回了句:“贤妻贤后。”只可惜,命不好。

康熙听了,很是满意。“皇后,你要识大体,要先为江山社稷着想。记住,你是国母,虽然你并无所出,但是,也要学张皇后,要识大体、知进退。朕若不在,你要懂得如何为国家着想。”

胡梅梅心里琢磨着,啥意思?不要我殉国了?刚想问个明白,就见皇帝闭上眼,小声吩咐:“去叫景寿来,命他速速派人召回恭亲王。十万火急!快去!”说完,又困又累,昏睡过去。

胡梅梅见了,只好叫进来太医,轮番给皇帝诊治。趁着太医诊病空挡,吩咐小崔子,速请额驸景寿来。隔着屏风,将皇帝的话说了。景寿一听,事情大了,赶紧出去,派人乘八百里飞骑追赶恭亲王。

这边事情安定下来,康熙也醒了。只是,这次“生病”,元气大伤。只顾得上吩咐皇后,命军机大臣关闭避暑山庄各处宫门。让皇后往自己肚子里塞了两碗蒜泥,说是解毒,就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隔了三个时辰,再次醒来,灌了一碗姜汤,借着姜汤热气,暖暖肠胃,把玫嫔及其宫人软禁。梅梅还没问明缘由,康熙就重新睡着了。

玫嫔接了皇上口谕,连喊冤枉,拉着皇后袖子,请求面君辩白。胡梅梅见状,大为不忍。明知道她一个死了儿子的嫔妃,不可能害皇帝。可是,太医确实从膳食中发现大烟残留物。玫嫔没有证据证明除她之外,还有别人碰过御膳。皇帝又昏迷着,只能将她关押。

看着玫嫔哀切苦求,胡梅梅只能叹气。众人见皇后不发狠话,也都不敢死拉硬拽。正在僵持之时,就听太监通报,“懿贵妃到!大阿哥到!”

叶赫那拉杏贞带着载淳,刚进楠木殿大门,就见玫嫔死拉着皇后衣摆,不肯走。登时冷了脸,呵斥一旁侍卫:“都愣着干什么?没见皇后都快撑不住了?还不快把这贱人拉开?”

众侍卫一听,都愣了。胡梅梅则是看看懿贵妃,笑上一笑。可以呀!还没当上圣母皇太后,就摆出皇太后的架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鸦片中毒这样救治,据说,真的不科学。也难为康熙宝宝了!

立储恭王

大阿哥紧跟在懿贵妃身后,见玫嫔哭的梨花带雨,登时心疼了,几步跑到皇后身边,拉着皇后袖子问:“皇额娘,玫嫔娘娘怎么了?”

胡梅梅叹口气,轻声劝玫嫔:“你且下去吧。皇上正在昏睡。你的事,本宫也无能为力啊!”

懿贵妃跟着上来,对着皇后行礼,而后斥责众侍卫:“还愣着干什么,任由一个嫔妃爬到皇后头上,尔等该当何罪?”

众侍卫见皇后不语,默认贵妃说辞,这才行礼上前。玫嫔无奈,扶着宫人站起来,对着皇后行上一礼,扭头狠狠瞪懿贵妃一眼,跟着侍卫们告退。

懿贵妃眯着眼看着玫嫔走远,这才回头,笑着问皇后:“主子娘娘恕罪。臣妾担心万岁爷,这才不经允许,带着载淳前来。”

梅梅一笑,“无妨。你是贵妃,本宫不在,自然以你为首。”

懿贵妃低头,“臣妾不敢。”

不敢你还来!大阿哥瞪懿贵妃一眼,拉拉皇后袖子,“皇额娘,玫嫔没事吧?”

梅梅见问,叹口气,“现在还好。走吧,跟我去看皇上。”

懿贵妃跟在二人身后,进了楠木殿,只闻见一股醋味,夹杂着蒜汁味道,冲鼻子扑来。轻轻甩甩帕子,小声问皇后:“万岁爷病体可好?”

梅梅摇头,“太医们没说。本宫也不敢问。咱们姐妹中,你最聪明能干。这两天,你也多操心。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懿贵妃听言,急忙答应下来。跟着皇后进碧纱橱看看皇帝。皇帝正在沉睡,母子三人不好打搅,略站了站,就出来,到大殿说话。

大阿哥闷闷的,偎依在皇后身边,低头不说话。胡梅梅琢磨着康熙那番“要学张皇后”,顾不上跟懿贵妃商量其他。懿贵妃见状,也闭了口,捏着帕子坐在一旁。

过了半天,看四下宫人们各自忙碌,懿贵妃轻声问:“主子娘娘,万岁爷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胡梅梅摇头,“本宫不知。如今本宫心里乱的很,什么都顾不上了。等一会儿万岁爷醒了,你再问问。”

懿贵妃看一眼皇后,陪着叹气,“主子娘娘,这时候,您一定要撑起来。咱们母子,都要仰仗着您啊!”

大阿哥瞪懿贵妃一眼,抬头说:“皇额娘,您一定要打起精神啊。”

胡梅梅摸摸大阿哥脑袋,幽幽叹息。张

皇后,难道,就是历史上的懿安皇后?那不就是崇祯皇帝的嫂子、明末皇嫂?也就是说,皇帝暗示自己,他如果发生不测,下一任皇帝,不是皇子,而是皇弟?如此算起来,自己自然就如懿安皇后一般,晋尊“皇嫂”。哦,原来如此。看来,老康是想让自己以中宫国母身份,帮助鬼子六弹压后宫、制止流言吧?

胡梅梅恍然大悟,再去看懿贵妃母子,心中“同情”万分。

懿贵妃自然不知皇后盯着她是为何意。只是,她下的剂量自己清楚。皇帝就算有太医们及时医治,定然活不过三天。他就只有载淳一个儿子,不传位与他,还能传给谁?就不信,他这么个懦弱无能的大烟鬼,还真有传位皇弟的魄力!

正在两个女人面上惺惺相惜,心底里各自盘算之时,红云奉命回话:“主子,万岁爷醒了?叫您过去呢。”

胡梅梅一听,急忙站起来,拉着载淳就进碧纱橱。懿贵妃低头略一思索,也跟着进去。

康熙睁眼看着皇后拉着大阿哥进来,后面跟着懿贵妃,闭上眼,叫一声,“后!”

胡梅梅听着,不知为何,心里发苦,推载淳到跟前,“万岁爷,大阿哥给您请安来了。”

大阿哥磨磨蹭蹭到了床前,低头叫一声:“皇——阿玛!”

康熙没搭理他,看看皇后身后懿贵妃,扭头嘱咐皇后:“你要以大局为重。要以国家为重!切记!”

胡梅梅含泪点头,“是!”

懿贵妃站在皇后身后,跪下磕头,口里道:“给万岁爷请安。”

“嗯,”康熙闭眼不理懿贵妃,低声问:“恭亲王到哪儿了?”

胡梅梅轻声回答:“景寿大人已经去催了。昨日才走,应该不远。前头传来话说,大概明天早上就能到了。”懿贵妃听了,垂眸不语,心中暗暗思量。

“好!”康熙睁开眼,伸出手来,摸摸大阿哥脑袋,轻声嘱咐:“儿啊,以后跟着你皇额娘,记住,要以国家为重!以社稷为重!”

大阿哥抽抽搭搭,“孩儿知错了。皇阿玛,您教教孩儿,孩儿该怎么做呀?”

康熙喘口气,“会有人教你的。记住,跟着你皇额娘,以国家为重!”

懿贵妃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曾有一刻,她后悔了。她不该使手段,杀了眼前这个男人。他不仅是自己的丈夫

,更是自己儿子的父亲啊!

然而,膝盖之下,地砖冰冷,顺着双腿,一丝一丝冰冻着她的血液,直至心脏。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事已至此,不争,便是死!

康熙说了几句话,吩咐懿贵妃带大阿哥退下。胡梅梅看皇帝似乎饿了,亲自盛了粥,一勺一勺喂给他。

此刻,康熙每喝一口,就觉得食道隐隐作痛。勉强喝了大半碗,摆摆手,对皇后吩咐:“搁着,等会儿再喝吧。皇后,朕要你记住,当年仁孝皇后也曾面对艰难困苦,但是后来全都挺过来了。你要牢牢记住!”

胡梅梅看皇帝身体虚弱,神情却十分坚定。想了想,放下手中汤碗,摘下帕子,替他擦擦嘴角汤渍,小声说:“皇上,请您放心。我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也知道主幼国疑的道理。皇太后就算有无上尊荣,又怎么比得了江山社稷安定繁荣?”

听了这话,康熙舒心一笑,“好!皇后放心,朕会安排好的。”

当天夜里,梅梅带着懿贵妃、丽妃、祺嫔一直守在楠木殿偏殿。

第二天一早,恭亲王飞马赶回来。康熙醒来,听说恭亲王在丽正门外恭候召见,点点头,“宣恭亲王、军机处四大臣、郑亲王端华、额驸景寿、文华殿大学士桂良,觐见!”

梅梅站起身来,对着康熙行礼,就要回避。康熙摆摆手指,“皇后坐吧。接下来的事,也是你该知道的。”

梅梅想了想,点点头,命小崔子摆扇屏风,挡住自己,端坐在康熙床前。

丽妃坐在偏殿,隐约听说随扈重臣们全部到御前见驾,心里一沉,悄声问祺嫔:“妹妹,你看这天色?”

祺嫔看一眼丽妃,微微点头,“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懿贵妃拽着大阿哥的手,坐在上首,冷哼一声。大阿哥迷迷瞪瞪着眨着眼,听这几个女人坐立不安地说着什么天气。

过了一会儿,丽妃叹口气,“也不知道玫嫔怎么样了。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这时候给关了起来?”

祺嫔苦笑一声,没说话。

大阿哥则是睁大了眼,动动胳膊,问懿贵妃:“额娘,玫嫔怎么了?”

懿贵妃狠狠瞪大阿哥一眼,“管好你自己,小孩家家的,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大阿哥低头撇嘴,暗中埋怨:“怪不得载淳不乐意跟你在一块儿。就你这

幅□脸,谁看了谁难受!”转念一想,当初怎么就觉得叶赫那拉杏贞是个好的呢?如今比较起来,别说皇后,就是祺嫔,都比她强的多呀!

这时候,安德海从门外进来,对着懿贵妃悄悄行个礼。懿贵妃点头,摸摸大阿哥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放心!”

祺嫔见了,低头抿嘴,这个叶赫那拉杏贞,还真厉害!丽妃不明所以,只得担忧地看看懿贵妃,小心叹气。

这边偏殿里,众位娘娘心思各异。那边大殿内,恭亲王为首,众位大臣进得碧纱橱,刷拉拉跪了一地。梅梅坐在屏风后面,看一眼康熙,点点头。康熙亦对着皇后点头。

康熙等众人行礼完毕,抬手叫起。唤来恭亲王:“六弟呀,本来朕以为,咱们兄弟,还能携手共创我大清中兴盛世。可是,天不遂愿,朕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说完,便气喘吁吁,接不上话来。

眼看着皇帝面色苍白,唇呈紫绀,一只枯瘦手掌伸了几伸,终究还是无力垂下。恭亲王登时心痛,膝行上前,紧紧握住康熙的手,含泪道:“四哥,皇上四哥,…”

康熙睁开眼,摇摇头,“不要哭,你是帝国的希望,是朕属意的储君,朕去后,你要接起朕肩上的重担,要…要不顾艰难险阻,施展你的才华,为…大清、为我皇家,创造一个国富民强、海清河晏、政通人和的时代来。记住,朕把肩上的重任,交给你了。不要,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恭亲王听了“储君”二字,便呆住了,见皇帝说完,老老实实跪着,不知是接旨好,还是谢恩好。

其余大臣,也全都愣住了。呀哈?皇上有儿子,不是没儿子,怎么不传子,反而传皇弟了?

端华眼珠一转,跪在恭亲王身后疾声催促:“恭亲王还不赶快领旨谢恩。万岁爷命您为摄政王,辅佐幼主啦!”

景寿低头冷笑,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文祥一听,与桂良偷偷递个眼色,桂良悄悄摇头:且看看再说,万一皇上是欲擒故纵,试探恭亲王对大阿哥、对皇位的态度呢?

康熙躺在床上,登时一阵气结。握了握恭亲王的手,喃喃叫道:“六弟!”头一歪,昏睡过去。

梅梅一看,心中叫苦。康老爷子喂,您老什么时候晕不好,偏偏这时候晕,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置好哇?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提醒一下,这里的康熙是从《雍正皇后种田记》里穿出来的,不是正史上那个保守、传统的哈!

《乾隆废后翻身记》开定制了,亲们多多捧场哈!

慈安皇后

感觉手上力度小了,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连叫几声:“皇上,四哥?”

梅梅一看,又晕了过去,急忙低声吩咐:“宣太医,快!”

喜得乐跪在楠木殿外,得了信儿,急忙领着王致和等人快步进来,恭亲王带着众大臣往后跪着,看太医们忙碌。梅梅站在屏风后面,轻声问:“太医,怎么样了?”

喜得乐摇头,“臣不敢说。”

恭亲王急了,“什么叫不敢说,快说!”

太医扭头,看一眼皇后。

梅梅心里一咯噔,急忙道:“但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

喜得乐看一眼王致和,“皇后娘娘,臣这几日与太医院众位大人研究典籍,并询问西方大夫,听闻,若是万岁爷这种情况,陷入昏迷,可人工呼吸,救护。”

梅梅垂眸,“西医?”

恭亲王可管不了西医中医,急急催促,“那还愣什么?快施救!”

“这…”喜得乐迟疑了,“皇后娘娘,您——”

梅梅见他这个样子,霎时间明白,为何这几个太医如此看自己。心中长叹,万恶的封建制度!伸手取下衣襟上手帕,吩咐下去:“恭亲王,带着诸位臣工门外候着,太医们留下。”说完,几步跨到康熙跟前,轻轻把帕子蒙到康熙嘴上。

众位大臣一看皇后迈步出了屏风,都急忙低头回避。

恭亲王听了,看一眼皇帝,心里不舍,奈何事态紧急,只得带着大臣们出了碧纱橱,在珠帘外站着,竖着耳朵,听里面动静。

恭亲王抬头,透过碧纱,模模糊糊看到皇后俯身,似乎是在为皇上度气,想起太医所言,暗暗琢磨,这就是西医所说的人工呼吸?

端华等顽固大臣则是低声开骂:“伤风败俗、伤风败俗!一国之母,怎可如此行事?”

太医们在旁边,红着脸指导皇后如何运气,隐隐约约听到外头声音,全都替皇后捏把汗。王致和更是趁人不备,伸出手来,狠狠捏喜得乐一把。喜得乐疼的一龇牙,回头对着王致和就是一把眼刀剜过去:“你要觉得不妥,你来试呀?”

王致和一缩脖子,低头不敢说话。

恭亲王忧心皇帝病情,起先对端华等人暗中胡言乱语不予评说。后来,眼看说的难听了,这才发怒:“尔等只知拘泥礼教,身为臣子

,竟然不知担心万岁病情。若尔等有更好的法子,又怎会让一国之母如此凄苦?”

端华几人听了,这才住口。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觉得胸肺中,吹来一股清气。随着清气积聚,脑袋渐渐清醒,四肢逐渐有了感觉。想要睁开眼,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闭目养精蓄锐,慢慢地,嘴唇有了知觉。好似一朵轻云,浮于其上,温和隽永。悄悄伸手,向嘴唇摸去。

哪知道,居然碰到一头乌发,康熙还未开言询问,早听见一个女子惊呼:“醒了,太医,皇上醒了,快来看看!”

与此同时,唇上轻云,渐飘渐远。

康熙睁开眼,看着皇后从床前站直身子,后退几步,招呼太医们诊治,眨眨眼,“皇后,是你?”我的天,世孙媳妇啊?这,这下可该如何向奕詝交待?转念一想,皇后此举,着实大胆!不愧是我八旗贵女,有魄力、有胆识,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好!

不说康熙刚从昏迷中醒来,受了刺激,如何胡思乱想。太医们紧急施针之后,总算稳定住皇帝病情,向皇后汇报。

梅梅取回帕子,挤出几滴眼泪,将落为落,挂在腮边,轻皱峨眉,拢起三分哀愁、五分担忧,柔声问:“万岁爷,恭亲王他们全在外面伺候,您看?”

康熙见了,小心肝一颤,点头,“难为你了,皇后。叫他们进来吧。”

梅梅答应,重新回到屏风之后坐下。恭亲王带着端华、景寿,及军机大臣们、大学生桂良等,跟着小崔子重新进入碧纱橱,齐刷刷跪到龙床前。

康熙攒攒力气,刚要说话,就听小太监在碧纱橱外通报:“启禀万岁爷、主子娘娘,大阿哥、懿贵妃在外求见。”

梅梅捏捏手指,好啊,尘埃未定,这俩人也凑热闹来了。

康熙冷笑,看一眼皇后,“宣!”

懿贵妃拽着大阿哥,迈过高高的门槛,进了碧纱橱,顾不得避讳群臣,纳头叩拜,口称万岁。

康熙半晌没说话,梅梅只好代为作答:“贵妃起来吧。大阿哥起来吧。”

大阿哥听了,乖乖站起来。懿贵妃借着抬手扶额之机,双眼微微一侧,瞥一眼端华。

郑亲王接到懿贵妃眼色,清清嗓子,高声问道:“圣主万岁,臣惶恐。大阿哥年幼,敢问由何人教导辅政?还请万岁示下,以定朝纲!”

康熙闭目不答,桂良、景寿皆替恭亲王闷出一身冷汗。懿贵妃看众位军机大臣一个个闷头装老鳖,皇后躲在屏风后头,不肯出头,心一横,一把推大阿哥到龙床前,急忙道:“皇上,你儿子在这儿!”

康熙睁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回答:“自然是恭亲王继承大统。”说完,又闭眼养神去了。

懿贵妃听了,强忍眼泪,冲大阿哥背上狠狠拧一把。大阿哥吃痛,登时就哭了出来,跪在龙床前,大叫“皇阿玛”。懿贵妃也陪着嘤嘤哭泣,一个劲叫着“皇上,皇上”。

康熙听烦了,睁开眼,摆摆手。这母子二人立刻止住哭声,大阿哥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拽住康熙大手,乖乖认错,“皇阿玛,孩儿在,孩儿在呀!”

懿贵妃也柔声劝说:“皇上,大阿哥是您唯一的儿子,是唯一活下来的皇子呀!”

梅梅坐在屏风后头,冷眼看二人磨蹭。只听康熙说:“我儿,朕去后,你跟你皇额娘一起,住到畅春园里。等你长大之后,你叔皇会册封你为忠顺亲王,享亲王双俸,世袭罔替。记住,要孝顺你皇额娘,要忠于我大清国,要识大体、顾大局。你六叔即位之后,不可听信他人谗言,与你叔皇隔阂。儿啊,非是朕不爱亲儿,实在是你年幼无能、难当大任,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朕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去吧,给你六叔磕头。朕驾崩之后,你要学北宋贤王赵德芳。我儿切记!”

大阿哥听说要给恭亲王磕头,哭的更凶了,死活抓住康熙袖子,不肯松手。懿贵妃止住泪,冲身后端华狠狠看一眼。

到了此时,端华算得上是破罐破摔了,对着龙床高声叫道:“万岁爷,自古皇位,传子不传弟。当初多尔衮何等功绩,太祖之位,仍归五岁幼童。更何况,恭亲王签下《北京条约》,看似救主,实为卖国。加之大阿哥年已六岁,开始启蒙。满宫上下,谁不知大阿哥聪慧仁孝。万岁爷明鉴,但凡圣主,哪有亲子尚在,就传位皇弟之理?若万岁爷担忧主幼国疑,可命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为帝师,认真教导便是。更兼中宫国母,出身世家、贤德仁厚,大阿哥自幼养在嫡母身边,身份高贵。大阿哥内有嫡母教导,外有群臣辅佐,万岁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六岁的小孩儿,你竟然能看出明君潜质?

他这么一说,四位军机大臣心里也开始活动了。本来嘛,做小皇帝老师,能够从小影响小皇帝,等小皇帝亲政之后,于公于私

,自己都能捞得不少好处。若是恭亲王做了皇帝,以他那“鬼子六”德性,八成,自己捞不到什么好处,还得处处看“新帝”脸色。这么一来,四个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已经向着大阿哥一伙儿了。

桂良则是急地要死。在场王大臣,论关系,没人比他跟恭亲王更亲。更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今,恭亲王其实已经被皇帝抬到巅峰顶端,不是傲视群臣,就是伸着脖子等死。可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说。只得老老实实在心里祈祷:“佛祖啊,可别让我那可怜的小闺女儿守寡呀!”

梅梅冷眼瞧着,心中冷笑,这都到什么时候了,统治集团内部,还一个个你争我夺!怪不得清朝灭了。这个样子,不灭才怪!

康熙听端华说完,面露迟疑,问下跪众臣,“你们怎么看?”

景寿低头不说话,桂良是恭亲王岳丈,不能说话。文祥身为户部尚书,有军机大臣在跟前,不好先说。

这四位也都是老滑头,谁都不肯做那出头鸟。康熙苦笑,低头问大阿哥:“儿啊,你身上与恭亲王身上一般,都流着圣祖的血,都是康熙皇帝的子孙。朕要你说,立长立才,还是立幼立弱?”

大阿哥心中一凛,低头诺诺:“儿臣不敢。儿臣只知孝顺皇父、皇母,皇位之事,儿臣万不敢想!儿臣惶恐!”

懿贵妃听了这话,跪在后头,气的牙痒痒。

康熙听闻,笑上一笑,“果然是咸丰皇帝的种,关键时刻,知道拿仁孝说事。”扭头问恭亲王,“六弟,你说说。”

此刻,恭亲王已经从方才的狂喜、不安、辛酸交织中,冷静下来,见皇帝问,恭敬磕头,直起身子回话:“臣弟惶恐。蒙皇上爱惜臣弟才干,委以重任。臣弟还能说什么?说臣弟不敢,请皇兄另外选贤任能吗?臣弟虽然不如皇兄仁孝,然而,自幼与皇兄一同受先皇教导。深知国家为重。若皇兄诚心以社稷相托,臣弟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皇兄一片苦心!若皇兄舍不得大阿哥,还请皇兄留下诏书,臣弟死后,由大阿哥载淳继任大统,以正朝纲!臣弟惶恐!皇天后土,定不违此誓言!”

康熙老怀大慰,“好,恭亲王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好男儿!”夸完恭亲王,又摸摸大阿哥脑袋。可怜的娃,早就惊呆了。别说大阿哥,就是下跪群臣,也早就吓傻了:这、这是恭亲王说的话?

只有桂良还算明白,一个劲儿默默埋怨:“女婿啊,你个

傻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