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借机站稳,松开康熙胳膊,颔首行礼,“多谢皇上,臣妾还好。”

手上一空,康熙自觉无趣,转头问皇后:“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梅梅低头一笑,姑奶奶不过是为了蓝莓几个,其他人,能放就放,不能放,我也管不了。当即含笑回答:“皇上说的是。这世上,原本就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这事不容易,臣妾刚听老祖宗说,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凡事总有开始。臣妾想着,是不是,从钟粹宫先放几个宫女出来?若是八旗都觉得好了,再说其他宫院不迟。若是不好,事情给办砸了。不过就是臣妾身边使唤的人手少了几个。于大局无碍。皇上看呢?”

这就是先试点、再推广了?康熙听完就笑了,将手中折子还给皇后,“好吧,你是后宫之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若是一个钟粹宫不够,朕这里,还有养心殿几十个宫人给你折腾。”

鬼才愿意跟你折腾!真是喜怒不定!这会子装起好人来了。梅梅心里埋怨,嘴上急忙推辞,“臣妾惶恐!万岁爷折杀臣妾了。”说着,就要跪下去。

康熙一看,急忙伸手扶住,“皇后免礼。回去好好办吧。你说的对,凡事,都要有个开始。”

梅梅听了,急忙躬身行礼。一步一步后退到门口,这才缓慢转身,扶着门框,抬腿出去。

康熙站在大殿上,目送皇后离开,等到外头皇后仪仗走远,这才伸手到小腹下头,慢慢安抚“小奕詝”,苦笑:“朕这就算是色令智昏吧?”

转念一想,不对,皇后这是要帮助朕施行新政。改革是要全面的,总不能前朝都改了,后宫还是老样子吧?嗯,朕是为了支持皇后改革,才不是因为刚才“小奕詝”高昂起头了,才脑袋一热,答应给皇后撑腰的!

不说康熙在养心殿如何“自我宽慰”。梅梅出了养心殿,紧赶慢赶坐回凤辇,催着赶紧回钟粹宫。凤辇直接送到大殿门口停下,梅梅急慌慌扶着红云出来,进了大殿碧纱橱,一叠声吩咐蓝莓换衣服。

等到换下血淋淋的裤子,一身干爽,梅梅这才坐到炕上,捂着热茶擦冷汗。

蓝莓取来热毛巾,要给皇后敷膝盖。梅梅摆手,“算了,这时候越热敷越严重。明天吧。”

蓝莓站到一旁,叹气:“您这个时候,身体正虚着,也不能用冷敷啊。瞧瞧,都紫了。”

梅梅摇头笑笑,叫蓝莓、紫椹到跟前,告诉她们,这两天就能出宫了。嘱咐蓝莓:“回去跟你家里说,就说本宫说的,你自打十六岁就到了本宫身边,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的婚事,本宫一直很关心。这次放你出来,就是想趁着这些日子不忙,给你找个好婆家。叫你父母先挑挑。若是好了,再托承恩公府跟本宫说。咱们主仆一场,本宫也没什么送你的。等过两天你出宫,自己到库里去挑几样首饰,只当是本宫送你的压箱礼了。”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蓝莓跪在皇后跟前,眼看着皇后膝盖一片青紫,登时眼泪就下来,不顾规矩,膝行上前,抱着皇后两条腿,哇哇大哭,“主子娘娘对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啊!主子娘娘,娘啊——”

红云、绿叶在旁边听了,也跟着落泪。梅梅含着眼泪笑笑,轻轻摸摸蓝莓头发,“你呀!出去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说完蓝莓的事,就是紫椹。梅梅叫紫椹在身边,摸着她的脖子,慢慢说:“好孩子,你跟蓝莓一样,都是本宫身边一等女官。本宫待你,与蓝莓是一样的。回去之后,叫你父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跟蓝莓一起,挑几样你喜欢的首饰,出宫去,高高兴兴嫁人吧!来年,本宫还等着你们抱着大胖小子,请本宫吃红鸡蛋呢!”

紫椹登时哭红了眼,一把抓住皇后的手,“主子娘娘,奴才不走,奴才伺候主子娘娘一辈子!奴才不走——”

梅梅为难了,见过舔着脸当小三儿的,没见过这么舔着脸当小妾儿的!看着紫椹哭的实在难受,说不出狠话逼她出宫。只得叹气,“罢了,今年你若想留下,就留下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当年孝静皇后留给本宫的得力人儿。”说完,不再理她。却不知道,这么一留,还真是留下一个“惊喜”!

安抚好蓝莓,当即叫绿叶与红云出去,召来所有钟粹宫宫女,拿着花名册,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按二十岁以上年纪,放了一名大宫女、两名二等宫女、两名三等宫女出宫,粗使宫女放了无数个。空出名额,暂不填补,倒是给留下的人,包括钟粹宫所有太监,一人多发了一个月月钱。

一时间,钟粹宫个个喜气洋洋。

梅梅做事利索。不出三日,蓝莓就带着宫女们出宫。能进宫伺候人的,虽说地位不高,可都算得上八旗出身。这些人回到家里,统一口径,见人都说皇后如何贤德宽和,如何仁慈惠下。如此一来,竟然没有一家敢将女儿随意许配,生怕嫁的不好,将来主子娘娘知道了不高兴。

阴差阳错,皇后贤德名声,传的越发广了,从宫中,直接传到普通八旗人家。丽贵妃、玫妃、婉妃暗中得了皇后指点,也跟风上报了一批宫女,好生送出宫去,命她们嫁人生子。其余各位嫔妃,无不竞相效仿。

前朝,御史言官们或有意或无意中得知,好一顿笔墨渲染,将皇帝大小老婆大肆夸奖表扬一番。康熙看了一本本奏折,皆是恭维皇帝治家有方,摇头苦笑。无奈之下,自己也紧随后宫潮流,从辛者库挑百十个老宫女,放出宫去。

过了几日,康熙不知从何处得知,那天皇后回钟粹宫之后,双膝跪的黑紫,想了半天,终究还是命太医院配了上好的资金活络丹送过去。

一个月后,蓝莓托承恩公大夫人送来喜帖,说是家里给找了位农家汉子,是京郊一户小地主,听说,今年要考举人来着。

梅梅听了,对着承恩公大夫人爱新觉罗氏点头,“这下我就放心了。额娘您说的是,嫁户好人家好在何处,关键是,女婿要肯上进!”

承恩公大夫人跟着点头,“可不是嘛!蓝莓这孩子也是有福气的。蒙主子娘娘这么疼她。”

梅梅听了一笑,眼角斜到紫椹,立刻收了回来,对着嫡母笑笑,问:“家里可都好吗?”

大夫人见问,小心看一眼二夫人姜氏,对着皇后笑笑。姜氏欲言又止,跟着笑笑。

梅梅皱眉,略微急切,问:“额娘、母亲,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呢?你们什么都瞒着,真出了事,我两眼一抹黑,可就真麻烦了。”

大夫人、二夫人两个听了,对着皇后叫一声,“娘娘——”还未开口,双双滴下泪来。

梅梅吓了一跳,“真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紫椹留下,另有他用!

第三更!遁走睡觉去!

28天国覆灭

看两位夫人一齐落下泪来,梅梅也顾不得皇后威仪,急忙敛衽下座,走到近前,一手一个,拉住两位夫人,按她们坐下,柔声问道:“额娘、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您二位好歹说说,叫我心里有个谱啊!”

二夫人姜氏乃皇后生母,见女儿跟着着急,心中愈发不忍,只管垂泪,不肯明言。倒是大夫人爱新觉罗氏出身宗室、心性坚韧,见皇后催问,小心擦了眼泪,慢慢说道:“主子娘娘,家里头不能帮衬您,反而给您添麻烦了。”接着,就将幼子费扬古已有大半年未曾回家的事情讲了。

大夫人垂泪叹息:“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那天老爷带着我们回京,听说费扬古帮着肃顺大人打跑了洋鬼子,还挺高兴,叫来几个儿子,要一块儿喝上几杯。哪知道,席面上,也不知道费扬古说了什么,老爷竟然大怒,要几个哥哥把他锁起来。当天夜里,费扬古就私自跑出了家,就带了一个小厮。银钱都没带多少。一直到现在,音信全无。主子娘娘,外头又是饥荒、又是马乱的,万一这孩子——唉!”

姜夫人在一旁听了,哭的更加伤心了。

梅梅听完,叹息一回,想起费扬古曾经打游击,按理,不该是个炮灰的主,不免安慰两位母亲,“您二位也别急。我看这个弟弟就是个不一般的。年轻人,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总是好的。就是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你去外头怎么着也得跟家里说说呀。额娘、母亲别急,弟弟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两日,就有消息了呢!”

两位夫人心知皇后不过是宽慰几句,小心谢过皇后,依旧担心忧虑。梅梅无奈,“只可惜,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如若不然,过两日,命妇们进宫了,请她们帮着找找?”

姜夫人听了,越过大夫人急忙拦着:“主子娘娘不可。费扬古是什么身份,哪里用得着主子娘娘费心。况且,这事老爷一直瞒着呢,要是传到命妇们耳朵里,岂不是枉费老爷一片苦心?”

“瞒着?为什么呀?”梅梅看一眼姜夫人,费扬古应该也是这位亲生的吧?

大夫人看了,握握姜夫人的手,安慰一番,随后向主子娘娘解释:“前两年,费扬古到了议亲年纪,可巧老太太没了,这才耽误下来。去年在承德时候,祺嫔娘家老爷、一等侍卫裕祥托人来提亲。老爷本来都想答应了,哪知这节骨眼上,费扬古跑了。所以,老爷便先拖下来。”

“提亲?佟佳家的姑娘?”梅梅皱眉,“可过大选了?”

说起大选,大夫人顿时一阵觍颜,“这个,那位姑娘说是祺嫔娘娘姐姐,比祺嫔娘娘大一岁。咸丰八年大选之时,因为病,耽搁了。是——是庶出。”

姜夫人抬头,看一眼皇后,依旧低头不语。

梅梅垂眸,因病耽误大选?呵呵,八成,是嫡庶之争。嫡母为了亲生女儿祺嫔前途,打压下了这位庶女吧。当即冷笑,“那她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吧?还未过大选年龄。父亲拖着,也是应该的。”

大夫人跟着点头,“老爷就是这么说的。”都十六岁了,眼看今年举行大选是来不及了。明年大选,难不成,佟佳氏还往宫里给祺嫔送个十七岁的老姐姐争宠不成?

眨眼间,梅梅也想到这点,随即笑说:“您二位也别急了。左右这些事,都要主子说了算。”康熙会收这位佟佳氏姑娘入后宫,还是如何呢?可得先想明白喽。

大夫人听了,急忙欠身回话:“主子娘娘说的是。奴才们定然谨遵主子旨意办事。”

姜夫人看皇后这边端坐安详,不由想起儿子,低头又是一阵烦闷。梅梅见了,只得笑语宽慰。刚说道:“没准儿,到八月十五,弟弟就回来团聚了呢!”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一阵喧哗,钟粹宫总管太监小子一路跑了进来,奔到大殿磕头,“主子娘娘万福!主子娘娘大喜!方才前头宣旨,说太平天国那般贼寇——灭了!”

“啊!”大夫人、姜夫人听了,连忙站起来,对着皇后贺喜:“恭喜主子娘娘!大喜啊!大喜!”

梅梅看这满宫人,一个个俱是喜气洋洋,想起太平天国农民起义,轰轰烈烈,算起来,不过是农民们想过上好日子。只是如今,落得一个造反罪名,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砍头流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说起来,实在没什么可高兴的,垂眸轻叹:“知道了。”

大夫人见了,深为不解,“主子娘娘?”您得高兴,就算心里不高兴,也得表现的高兴才是!

梅梅瞧见大夫人担忧神色,心中一凛,急忙出口:“为了这一忧患,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今天,总算是能安下心来了。本宫想想,都觉心疼呢!”

大夫人听了,急忙赔笑,“主子娘娘贤惠,奴才们怎么会不知道呢!正因如此,您才要高兴啊!”

“是啊,高兴!高兴!”梅梅勉强笑笑。

当天中午,留两位夫人吃饭。哪知,饭菜都上来了,梅梅刚要陪着二位夫人起筷子,就听宫门外,崔玉贵扯着脖子喊:“万岁爷驾临钟粹宫!”

两位夫人急忙放心筷子,敛衽站起,走到皇后身边,扶着皇后,就要往宫院门口赶。

梅梅无语,一手拉着一个娘,急匆匆站起来,领着宫人们相迎。还未出了大殿,就听康熙老头儿大步走来,满面红光,还未进殿,就大声问:“皇后,今天怎么没给朕送饭呐?”

梅梅登时就觉得两边手一紧,急忙紧紧握一下两位母亲,随即轻轻松开,对着康熙款款行礼,“给万岁爷请安!臣妾惶恐,今日怕是忘了再次嘱咐璷嫔送饭了。请皇上稍坐,臣妾这就下厨。”说完,带着绿叶出了大殿,就进小厨房。钟粹宫宫人时不时就能见到皇帝亲自到钟粹宫“催饭”,全都习以为常,安心行礼。唯独大夫人、姜夫人,乍然听闻皇帝女婿把自家宝贝闺女当厨娘使唤,惊疑担忧了半天。

说话间,康熙迈步进了大殿,一眼瞧见皇后身后,一左一右,两位中年妇人齐齐行礼。二人皆着一品夫人朝服,其中一位,眉眼中,依稀可见皇后神态。登时明白,今天,乃是皇后娘家母亲探亲日子。随即笑笑,走上两步,虚扶一把,嘴里说道:“承恩公夫人来了?近日身子可好?”

姜夫人眼见亲生女做了皇后,还要天天给人洗菜做饭,心里不待见这位皇帝女婿。可是又不敢生气,只得退后一步,站到大夫人身后,低头装傻。

大夫人无奈,只得赔笑回答:“主子万福!奴才们来给主子娘娘请安!”

“嗯,好啊。咱们亲戚家,就该常走动走动。免得生疏了,女婿见了丈母娘都不认识。”说完哈哈大笑。

大夫人听了,连忙领着姜夫人告罪。皇帝认她们做岳母,她们可不敢心安理得地受了皇帝这么个大礼!

康熙也不计较,率先坐到皇后常坐的交椅上,请二位夫人落座。今天南边传来喜讯,老康高兴,一面等皇后做好饭端来,一面跟两位岳母好好唠唠家常。看一眼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估摸着是皇后请二位夫人吃饭。仔细瞅瞅,抿嘴笑了,“寻常人家,丈母娘来了,哪个女婿不是赶紧好酒好肉招待。可笑咱们天家,反倒少了这么多礼数。”

大夫人急忙起身回话:“奴才们哪里敢劳动主子。只盼望主子、主子娘娘能平安康健,就是奴才们最大的福分了。”

康熙听了这话,点头微笑,“大夫人贤惠名声,在娘家时候,皇家宗室里头,都是知道的。”接着高兴地说,“这些年,您相夫教子,不仅教出一位仪态万方、端庄贤淑的皇后,也教出一位国之栋梁啊!”说着,对着姜夫人笑笑,“皇后常常跟朕提起,两位夫人亲如姐妹。今日一见,比皇后所言,更亲呢!”

大夫人、姜夫人急忙起身,连声说不敢。

康熙摆手,“二位可别说不敢,后宫不得谈论政务。等您二位回家,就知道了。”说完,一阵朗笑。

二位夫人还在疑惑,皇后带着宫人们端饭菜回来。刚灭了太平天国,又得了好几位国之栋梁,康熙心情舒畅,且因在皇后宫中,没心思讲究什么礼数规矩,乐呵呵地请两位岳母陪着,皇后立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用膳。

饭桌上,大夫人、姜夫人亲眼看着女儿粒米未进,尽招呼皇帝了。虽喜皇后贤德,却忧女儿劳苦。二人无心多食,陪着皇帝,好容易挨过吃饭,匆匆告退出宫去了。

果然,没过几日,穆扬阿就兴高采烈地对二人说:“费扬古有信儿了,要回来了!这一回,他立了大功了!”

姜夫人听了,立马撺掇着大夫人往皇宫里递牌子,要亲自告诉皇后这个好消息。

倒是大夫人稳重,笑着拦下,“你呀!这么大的事情,宫里肯定就传遍了。还怕主子娘娘不知道吗?再说,主子娘娘一天到晚忙的很,咱们无事,就别去添乱了。”

姜夫人听了这话,想起那日见女儿,堂堂国母,竟然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连个大户人家小妾都不如,登时无语垂泪。

穆扬阿奇怪了,“儿子回来了,你还哭什么?”

姜夫人摇头,“不是儿子,是闺女!”

“闺女?娘娘?她怎么了?”

姜夫人不敢明说,倒是大夫人苦笑着说,“咱们家的姑娘在那里头,成天也见

不到家里人,娘家也没个合用的。好在,费扬古快回来了,又立了大功。往后,娘娘大概就、就不用天天下厨了吧?”

姜夫人听了这话,越发难过,“老爷,那天去见娘娘回来,我们都不敢跟您说。娘娘她——她过的是丫鬟厨娘的日子哇!”

穆扬阿一听,愈发奇了,“皇后做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很奇怪,爱新觉罗家嫁到钮钴禄、乌拉那拉等家族,当了嫡福晋,然后庶女做皇后、贵妃的好几位。为什么他们家嫡女反而不能嫁给皇帝做皇后?

29国舅归来

穆扬阿见两位夫人一个个红了眼圈,说是皇后娘娘在宫里如何如何苦熬,登时急了,“快说说,怎么回事?万岁爷怎么会让娘娘做丫鬟的活计呢?”要知道,朝堂上,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可是不止一次夸过皇后如何贤德呢!今年宫里放出三百多名宫女,哪个回到娘家、嫁进婆家,不是说咱们娘娘如何宽厚惠下。怎么就成厨娘了呢?

姜夫人只管流泪,不肯细说。大夫人无奈,掉了两滴泪,坐在穆扬阿左手,把那日去钟粹宫看望皇后情形说了一遍。完了叹息,“依我看,宫里头,其他娘娘对主子娘娘都是极为尊敬的。就是,可能、大概,是咱们娘娘做饭太好吃了。所以…”

听到这里,穆扬阿反而不急了,笑问:“这么说,皇上去钟粹宫的时候,很是悠闲自在,对你们,也没讲多少规矩。支使咱们娘娘,也随意的很,全然没有生硬之举?”

大夫人仔细回忆一番,点头:“老爷说的是,万岁爷跟咱们娘娘说起话来,很是随意。我听着,好像还故意挑刺,说娘娘做的排骨不够酥,让娘娘晚上做宵夜的时候,注意一下呢!”

穆扬阿摸摸胡子,咧嘴一笑,“你们姐儿俩呀,放心吧。咱们娘娘的椅子,坐的稳着呢!”说完,背着手出了正堂,到房作画去了。一面走,一面乐:俗话说的好,打是亲、骂是爱。皇帝若是跟皇后相敬如宾,反倒说明皇后在他心里,只不过是坐在正妻位子上的人,仅此而已。咸丰八年,为什么不经选秀,就把祺嫔从母家直接抬入承乾宫?不就是皇帝准备抬举一个出身高贵的嫔妃,好预备着下一位皇后吗?要知道,那两年,家里可是为闺女狠狠捏上一把冷汗呢。

如今好了,皇帝每天都要吃皇后做的饭,当着娘家人的面儿,还能跟皇后闹个小别扭。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心里,有咱家闺女!可惜,正堂里那俩老货,女人见识,不明白!呵呵!

不说穆扬阿如何高兴女儿地位稳固。康熙稳坐朝堂,命海军总理大臣肃顺与怡亲王载垣沿海路,依次至新建城市大连、青岛、烟台、旅顺、厦门等地,监督海军、海军基地创建情况。命奕訢专心办理洋务革新,创立总理外务衙门。另外,命曾国藩、左宗棠等人,原地发放太平天国普通士兵,特旨大赦。召费扬古陪同降将石达开等人回京面圣。

费扬古托曾国藩上表,说自己并无官职,不宜担当此任。并说,这次石达开等人归降,乃是圣上洪福、百官齐心,感化石达开等人归顺。自己怎么好意思争功。请皇帝另派他人。

话是这么个话。谁知道,曾国藩文笔奇佳,因在攻打太平天国之时,得了费扬古大力协助,有心回报一二,将费扬古表折润色一番,誊写上报。并将费扬古在当地所做教化之功,一一写明上奏,好一番夸奖。

康熙看了,更加喜欢这位国舅。亲自拟旨,封费扬古为二等御前带刀侍卫,命他协助左宗棠,陪同石达开等降将入京。

也多亏了让费扬古跟着。左宗棠此人,性格极为刚硬,最不喜欢脊梁骨打弯之人。一路上,没少给石达开等归顺兵将脸色看。

可怜石达开,自揭騀以来,几乎每战必胜,加之治军有方,深得军民敬重。哪知天国上层腐化,尽失民心,不得已,听从费扬古劝解降服。哪知,做事不慎,叛徒告密,妻儿皆命丧洪秀全之手,一大家人,一夜之间,孑然一身。乍逢变故,纵然其性情刚毅,也少不了闷苦愁绪。一路之上,遇到左宗棠不屑言语,几次要拔刀相向,皆被费扬古巧妙化解。

一来二去,左宗棠、石达开对这个愣头青、小青年,多了几分敬重。面上看着傻乎乎的,难为他肯顾大局,又没有寻常皇亲国戚那些毛病。二人有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说,有什么话,也愿意找他传给对方。

费扬古可怜啊,当了一路的调解员,总算来到京城地界。大老远,瞅见蒙古札萨克郡王德穆楚克札布骑马相迎。身后,为首者跨马而立,乃是一位团龙补服、东珠顶的大爷!

费扬古急忙打马上前,来到德穆楚克札布跟前,翻身下马,半跪着行礼,“请郡王爷安!”

德穆楚克札布大笑,端坐马上,捏着马鞭指着费扬古,“你小子,可算回来了。不枉老夫天天念叨!”

费扬古龇牙一笑,“可不是。小的还欠王爷三圈麻将呢!不回来,怎么赢钱娶媳妇?”

二人说笑一番,费扬古引荐左宗棠、曾国藩给德穆楚克札布。二人听说这位是蒙古郡王,皆行礼问安。左宗棠是得胜将军,行礼动作流畅欢快。石达开等人则是多少有些扭捏不安。

德穆楚克札布看在眼里,心中有谱。毕竟二人皆是皇帝看重之人,不敢托大,急忙跳落马鞍,回礼之后,引一行人面见身后之人。

费扬古官职低,最后见礼。一听眼前这位东珠顶子的大爷,就是鬼子六。老实磕头,口称:“奴才费扬古给六殿下请安!六殿下好!”

奕訢见这个费扬古,头皮青青,没有一根头发,哈哈笑了,命他起来,问:“这是怎么了?弄成这样?”

费扬古也不恼,嘿嘿一笑,摸摸头皮,“南边儿热,一下子剃光了,凉快!”不过是个降将,也值得储君亲迎?

他哪里知道,奕訢此番前来,不为石达开,而是为了他这位国舅。

当着众人的面,奕訢自然不能问曾国藩、张之洞等人如何,只是叫来石达开,恩威并施一番,带一行人进城。入西华门,赶到养心门外,借口说还有事要处理,奕訢回到军机处当值,顺便带左宗棠离开。留德穆楚克札布一人,陪着石达开等人打哈哈。

不一会儿,小太监跑来,嘴里喊着:“宣石达开将军觐见!”

石达开听言,急忙理理衣服,迈步随小太监入内。

费扬古站在门外,袖着手,一面跟德穆楚克札布叙旧,一面打听些京中闲话。

德穆楚克札布随口说了一些。不过都是些大众新闻,上了抄报的东西。说着说着没意思了,随口说了句:“主子娘娘贤德,听说,每天中午,万岁爷都要吃主子娘娘做的饭呢!”

说话间,月华门那边,施施然过来一队仪仗,赫然乃是皇后凤驾。后面一乘小轿,乃是嫔位主规制。

德穆楚克札布急忙领着费扬古侧身让路、躬身行礼。凤驾前,总管太监老远就喊:“主子娘娘有旨,固伦额驸无需多礼!快免了吧!”

凤驾徐徐而过。德穆楚克札布这才抬头,笑着对费扬古说:“瞧瞧,皇后送饭来了。你等着,一会儿石达开就出来了。等皇上吃完饭,就轮到咱们了。”

费扬古正要说话,一阵微风,从北往南,吹过皇后仪仗,只见一个宫女抬袖子遮脸,衣襟上帕子便给吹跑了。

事有凑巧,一方帕子,打着滚儿,恰好吹到费扬古脚前。

那宫女不好上前来讨要,只得央求总管太监海泉。费扬古也不多说,扫一眼脚下帕子,笑呵呵拾起来,递给小子,顺口说:“好别致的花纹啊,内务府织作坊手真巧。”

小子一听就乐了,“这位可说错了。这帕子是主子娘娘亲手绣的。因为旧了,才赏给奴才们使的。”说完,行个礼,急匆匆向前赶凤驾去了。

费扬古垂眸,“主子娘娘?”

果然如德穆楚克札布所说,不一会儿,石达开就出来。礼部侍郎、兵部侍郎陪着,请上德穆楚克札布,带上费扬古,一同到武英殿吃饭。

康熙召见石达开,约莫半个时辰。看他虽然农家出身、未经科举,难得为人敦厚豁达,问他排兵布阵之理,回答亦井井有条,最喜他性情敦厚,并非云南王之流奸佞之人,随即起了三分用才之心。

等到安抚石达开一行之后,皇后带着璷嫔来送饭,康熙想起石达开一命,乃是皇后亲弟费扬古所救。有心在皇后跟前卖个巧、讨个好,指着桌上一盘粉蒸肉,“来呀,这个给费扬古送过去。就说是你们主子娘娘赏他,奖励给他安心办差的!”顺便指了一盘鱼香肉丝,赏给石达开。

崔玉贵急忙躬身答应,带着小太监,装好了粉蒸肉,趁热赶到武英殿送饭。不一会儿,崔玉贵就回来禀报,说费扬古侍卫前来谢主子娘娘恩典。石达开也来谢主子赐饭之恩。

梅梅听言,站起来就要带着璷嫔回避,哪知康熙笑呵呵一摆手,“既然是来谢你的。你就留下来吧。你们姐弟也有十来年没见了,趁今天好好说说话。”当即命石达开在外头磕个头,赶紧回去接着吃饭,不必多礼了。宣费扬古觐见。

璷嫔见状,悄声向皇后说一声,行礼告退。出养心殿,到殿外,坐上轿子先回去。路过养心门,掀开轿帘一角透气。

只见一小青年咋咋呼呼飞奔入内。身后,一个中年男子,虎背熊腰、鼻直口方、沉稳厚重、相貌堂堂,对着大殿磕头,随后侍卫们陪着,箭步离开,只留下一个宽厚的背影。

久深宫,少见男子,猛然见到这么伟岸的男人,璷嫔只觉面红耳热,心中一阵乱跳,按按心口,小声吩咐:“走慢点儿,颠的慌!”

再说费扬古,得了召见旨意,一刻也不愿耽误,飞奔着进了养心殿,到东暖阁外,整整帽子、衣领,躬身入内。对着皇帝磕了头,抬头瞅见皇帝左手边,一位少妇端正坐着。模样与自家母亲姜氏有五分相似,神态则更像嫡母爱新觉罗氏。费扬古也不行礼,瞪着眼睛打量,直到瞅见皇后手中帕子一角,绣纹鲜艳,这才安下心来。不等皇后开口,几步上前,一头扎进皇后怀里,大哭着连叫几声:“姐呀,姐呀,我一个爹、一个妈、亲了二十多年的亲姐姐呀!我的亲姐呀,啊啊啊!”

梅梅吓了一跳,这人谁呀?见了皇后都不行礼,就知道拿眼睛乱瞄。直到听他这么哭叫,刹那间明白过来,捧住费扬古光脑瓜子,含着泪、颤着声,小心问道:“你是——三儿,小三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昨天存稿箱时间给弄成今天了。为了补偿大家,今天双更。晚上八点还有哦!

肃顺与费扬古认出皇后,都是通过皇后亲手做的绣花。这个,大家可以回头看看24、25章。

很多人不喜欢多穿,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文就是这样设定的。如果不喜欢不想看,偶欢送。但是,麻烦留言时手下留情。作者玻璃心,伤不起!

另外,偶知道慈安不是原配,不用普及知识了。从来就没想过掩盖孝德皇后,就是历史上慈安太后本人,对孝德皇后也是很尊敬的。然而,这里不会出现孝德皇后了。没办法,人家命苦,死的太早了。另外说一句:本文不是历史小说,穿越而已,真的!真的不是历史!不是历史!重复一万遍

30与帝争食

康熙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小三儿?”皇后啊,多亏费扬古不是你妹妹!要不然,你这么一句话出来,整个钮钴禄家闺女的名声,都得坏了不可。

转念一想,不对呀。眼前这俩人,一见面,都亲密非常,饶是皇后素来庄重,也激动的双泪盈眶,更别说费扬古这么个狂徒,恨不得钻到皇后怀里撒娇。康熙眯眯眼,这俩人——真是亲姐弟?别再是上辈子的小情人儿吧?

康熙不由自主摸摸脑袋,嗯,乌金翡翠圆顶东珠帽,还好,目前为止,还是明黄加纯黑色!

康熙老爷子担忧完自己帽子颜色,梅梅跟费扬古也及时恢复常态。各自擦擦眼泪,费扬古站到皇后身后,梅梅赔笑对着康熙说道:“十多年没见,臣妾与费扬古一时激动无状,还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冷笑,“皇后与国舅姐弟情深,朕看了,也十分欣慰呀!”

梅梅低头,微笑不语。费扬古则伸着脖子搅混水,“那是,皇上您不知道。俺们姐弟俩从小胡闹惯了的!别看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面。猛一见面,还是可亲!这就叫血浓于水。”

康熙对着皇后一笑,“费扬古可真有意思。”有意思!

梅梅陪着笑笑,“这孩子从小就惯成这样。您不知道,上次两位承恩公夫人来,提起他,又爱又恨,恼上来,恨不得抓回去暴打一顿呢!”

“是吗?”康熙眯着眼睛看费扬古,费扬古丝毫不觉尴尬,乐呵呵摸摸脑袋,“没那么严重吧?我觉得我还挺招人喜欢的。”

梅梅抿嘴一笑,捏起帕子按按眼角,站起来对康熙行礼,“皇上召见费扬古想是有政事要说。臣妾先行告退了。不知道晚上吃什么,臣妾好吩咐璷嫔去准备。”

康熙瞧皇后一眼,“怎么,今天该璷嫔当值了?”

梅梅讪笑,“正是。”刚才人家一个大活人在你跟前伺候了半天,您老儿就没瞅见?